“是劳累过度引起的昏厥,先观察几天。”听了医生的介绍,林涵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过去一晚在校医院,林涵联想起近日的离奇经历,忍不住想东想西,天幸闵冬晴没有大碍,一切可控。

    医生递给林涵一个本子:“这是昨天你送她过来时,掉下了的。”

    林涵道了谢,接过笔记本一看,是闵冬晴的。封面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写着“下午采访”。

    带着满腹疑问,林涵翻到了笔记本记录的最新一页,心里想着能找到些线索就好了,自己不是有意要看人隐私。

    纸上字迹清秀工整,是昨天早些时候写的。

    “今天下午,我去采访溪雨介绍的尹学长。”溪雨是报社的同事之一。

    “因为话题敏感,我没有表明自己的来意。”笔记中记录,当时闵冬晴来到学校的一处咖啡馆,约见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

    男生态度谦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闵冬晴将手掌摊在男生面前:“我想测一下自己大学时的感情线。”

    男生轻轻推回她的手,正色道:“算命之说,只是给人心理的暗示与提点,不可全信,否则会越陷越深,失去自我。你明白吗?”

    闵冬晴见他突然严肃起来,心里一紧,回道:“明白。”

    男生接着说:“这里人多,我们换一个安静点的地方继续。”他率先站起来,闵冬晴跟在身后。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笔记上没有记录,隔开几行后闵冬晴写道:“出来后,人不由自主地疲惫,好像做了一个梦。”

    闵冬晴的情况会不会和这个男生有关?林涵心里产生了这种可能。

    他往前翻了一页,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结果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上午他有些生气,把大家吓了一跳。他很少发火的,尽管平时一张严肃的脸,固执得像个小孩。不过,他想做的独家报道是什么呢?”很显然,闵冬晴写的是最近一次选题会。

    接着她笔触一转,提到了一件事。那是半年前在空荡的自习室里,她、林涵和之前揶揄他们关系的两个男社员小甲、小乙。

    林涵手上拿着《新闻学大辞典》振振有词:“独家报道是记者的生命。你知道,波士顿天主教的性侵丑闻是如何被揭发出来的吗?”他认真向三人解释,闵冬晴听得入神,而小甲、小乙只是轻蔑地笑笑,小甲问:“说好的校长专访呢?好像校园麦霸的选题也没做好哟。”

    林涵不淡定地站起身来:“校长那边我一直在联系,电话、微信、邮箱、直接上门,我都试过了。麦霸那个选题不是要到星期五才截止吗……”

    在这件事情最后,闵冬晴写了这样一句话作结:“眼高手低,大家都这么说他。不过我觉得,男生一定要有志气,可以技不如人,但要追求上进,希望能给他分担些压力。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你的独家报道。”

    林涵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滚落。他来到闵冬晴的床边,柳夏的责问言犹在耳。

    “你没有谈过恋爱吗?没有爱过吗?再也看不到相爱的人的心情是怎样的,你难道不懂吗?”

    病床上的这个女孩的付出,曾多少次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在临近截稿前帮助自己完成选题。这次她主动接了自己不要的选题,躺在这病床上。她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却没有一次回应!哪怕是简单的请客吃饭。林涵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满心只有自责、歉疚。伫立良久,一个念头逐渐在林涵心头升起:绝不能让她白白为自己受伤,一定要找出她昏迷的原因!

    凭着新闻专业收集资料的能力,林涵将目标锁定在了美景大学某幢宿舍楼某室的一位研究生学长。此刻他正朝着坐在底楼会客室沙发的自己走来,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挺斯文的。

    “是林涵同……”

    林涵粗暴打断:“昨天有一个女生来找你,你对她做了什么事情?”

    男生脸色微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涵步步紧逼:“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平时只知道为他人着想,从不想到自己。现在,她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昏迷不醒。你知道吗?我想想,是不是还有受害者?或者更多的无辜女生!”

    他冲上前一步揪住男生的领子:“臭算命的!”

    那男生见周围学生越来越多,忙使劲扯开了林涵的手,退开几步:“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林涵回身就是一拳:“混蛋!”索性他从小到大没打过什么架,这一拳打得并不实,加上

    男生有个子高,只是在他面颊上擦出了一块红记。

    几个胆大的同学赶忙上来架住林涵的手脚,此时男生已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但并不离开。林涵虽不能再靠近一分,但像野牛般前进的决心没有丝毫减弱:“她还相信你来着。你为什么不承认?”

    男生手捂着红肿处,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在把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出口后,林涵突然伸长了脖子,仰面对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人说话一般,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柳夏,你看到没有?你都比他好!”

    之前无论林涵如何骂,男生都无动于衷,但听到这句时,他心神一震,原本捂着伤处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露出了肿起的面颊。他口中像是诵念佛经式地重复着几个字,语声渐渐清晰,直到所有人都听到他说的是……柳夏!

    校园里,一处隐秘的长椅上,林涵、男生两人分开坐着。

    林涵递给男生药膏,男生感谢着接过。

    林涵问:“所以说,你是柳夏的男朋友,尹喻初是吧。”

    男生听到“男朋友”三个字,一开始似乎有些难以理解,过了有半分钟才点了点头。

    在林涵的引导下,尹喻初开始讲起他和柳夏的事:“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和别的情侣一样幸福,觉得整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直到那段时间……”

    时间拨回到半年多以前,当时正值尹喻初备考本校研究生的冲刺时期。但自习室里的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柳夏没回他的信息已经持续半个月。

    “小夏,听同学说你得了传染病,所以没来学校,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嗨,还是我,我为之前因为考研没有经常陪你的事情向你道歉,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求你了,回我微信。”

    微信、短信、电话……从未收到回复。林涵望着高高垒起的复习书籍,心中计划已定,抓起了电动车的钥匙。

    那天是大雨,在笼起的雨雾里,尹喻初守到了提着行李从宿舍中出来的柳夏。柳夏面色有些憔悴,和舍友挽着手说了好些话后,背身向另一边走去。

    尹喻初忙下车招呼她,见她没有反应,奋起几步追上:“喂!”

    柳夏回过身,尹喻初自然地上前摸摸柳夏的额头,关切地询问:“小夏,你哪里不舒服吗?之前的传染病是真的吗?”

    柳夏冷冷回道:“我要出国了。”

    “什么?”

    “我要去美国读书了,签证已经办好了。”

    尹喻初为人赤诚,有些事情虽自己难以接受,也能尊重他人的选择,坦然面对。所以这一变故虽让他吃惊,但考虑到等待柳夏的将是更广阔的世界,心里便宽慰许多。

    理智让他挤出些许笑容,“那好,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柳夏有些不耐烦:“我不要你过来。”

    这一句远比刚刚曝出的留学计划更让尹喻初震惊。他高速运转着自己的大脑,回溯过去半月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到原因:“小夏,我知道,我因为考研忽略了你。我很后悔。我很后悔,心如刀绞,求你原谅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柳夏决绝地回道:“不,这不怪你。”

    “是我的错,是吗?”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我以前是个好孩子,现在不是了。大学总能改变一个人很多,不是吗?但,这没关系的,好吗?我们之间结束了。”

    柳夏转身离开。尹喻初的整个世界崩塌了。

    尹喻初继续回想,后来他来到柳夏家,家门紧闭。

    他问邻居老人:“你好,我找住在48号家的女孩。”

    老人冷冷地回答:“柳家人?她已经死了。”

    尹喻初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应声瘫倒在地。

    尹喻初对林涵倾诉:“越是想念,越是不能见面。这种感觉时刻刺痛着我。毕业后我考上研究生留在了这里。”

    继续回忆中,尹喻初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靠窗翻开:“偶然的机会,我从书上看到了一种秘术,是古代方士召唤过世之人的方法——招魂。为了能再见到小夏一面,我翻阅典籍,潜心学习招魂之法。我凭着一股子坚持,一边在学校里立起算命牌子,一边寻找招魂对象。”

    林涵拿纸笔记录着,谨慎地问:“头晕是招魂的不良反应吗?”

    尹喻初:“是的,结束之后会感觉很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亲口承认其中的伤害,尹喻初自责道:“不了解魂魄的方位,一味地盲目招魂,让同学受到伤害。亏我还是个研究生,真是讽刺。”

    他突然问向林涵:“同学。你说你见过小夏,是真的吗?”

    林涵支支吾吾地肯定。

    听到这儿,尹喻初眸中久违地生起一丝光亮:“我想见她。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弃她而去。”

    林涵心中堂皇,现实是他弃柳夏于不顾:“我确实看到了她。最早是……是在前天下午,图书馆里。”

    “前天下午?”

    林涵点头。

    尹喻初掐指一算:“算上现在,已经两天时间了。找不到小夏的话。魂魄的气息会慢慢弥散,最后消失的。”

    他拉住林涵的胳膊,语气近乎痛苦的哀求:“拜托。拜托你帮我找找她吧。在见到她以后,我会……我会去自首,弥补我犯下的罪过。”

    也许是想到之前对柳夏的拒绝,也许是拗不过对方如此恳诚,也许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林涵竟很快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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