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寻常人不该知道咱们府上的底细啊!”刁儿扯了扯文清恬衣袖,悄声询问,一脸的忧虑。

    “你疑心是家贼?”

    “可不是,旁的人哪儿知道魏妈妈的事,她虽是陪房,毕竟是死在咱们府里,这样的事哪里好到处张扬,你说这鬼怎么知道的?那鬼要是不知道,咋能偏要在魏妈妈作古的宅子里装神弄鬼?”刁儿一脸惶急,见他爹还不明白厉害,汗都沁出来了。

    “许是那几日王府开放的时候,哪个留心的贼人混进来了,嗨哟喂,我就说……”刁儿爹又念叨起来,急的刁儿在旁连使眼色,歉意的目光飘向文清恬。

    “是不是家贼,瞧了才知道。”文清恬当没瞧见,就一句话。

    “文公子……”刁儿拱手拜托。

    文清恬见二人都请托她,她哪里好夸口,只讷讷装傻:“王爷英明,必不会错判的。”

    父子俩互视一眼,不再多言。

    库房的门甚是厚重,钥匙需两把组合了才能开门,一半分给一个管事的执掌。

    这两个管事的都是齐王母家带来的老人,与齐王那个不成器的舅舅虽然是老相识,却从不与他们为伍。

    这两次入齐王府,文清恬观察下来,心中对齐王又了解几分,不由得暗暗佩服:这李灼炫看似大而化之,于王府事宜大多放权,可人事却掌管的极紧,机要处如账房、库房都由他亲自任免,另外,他自己的餐食起居也另着人单独打理,书房这种看似不打紧,实则很容易泄密的地方,也盯得极紧。

    其余的,例如舅舅舅母那房的衣食住行,外加修葺园子等事务,齐王便索性不管不问,由得他舅舅从中搂钱。

    就这样,也禁不住他舅舅那些不孝子侄花用的,动不动就嚷嚷着钱不够花,想方设法打李灼炫祖产的主意。

    要不然,李灼炫也不会把个库房造的跟牢房似的,外头一重门,两把钥匙配齐才开,拢共三重门,三间库房,越往里面越宝贝,外面还有府兵看守,轮流换班。

    每月月底两个账房一道,领着各自的徒弟清点物件儿,一样一样对着册子核实,稍有纰漏就要立刻报备。

    如此守财奴的做派,照理不该出岔子才对。

    随着一重又一重厚重铁门打开,李灼炫率人之奔第三间库房。

    文清恬也好奇,不知宝贝中的宝贝,究竟是怎么个宝贝法。

    哎?这不是,少女微微一惊,便又见到老朋友了,这不是那只藏过圣人的黄花梨木大柜子吗?被挖出两个洞那个?

    李灼炫冷着脸,打开柜门,里面的东西让文清恬大失所望,她可是做好了被金珠翠宝闪瞎眼的准备,可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正对他们的柜格内,放着一卷儿纸,瞧着不像值钱的古画,高处还摆着一只包袱,里面不知放了什么,几只雕漆红木盒一字排开,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醒目处还有一个黄杨木的弹弓。

    这是?文清恬定睛一看,瞧见一个脏兮兮乌糟糟的勺子,再细看,上面还有裂纹。

    她不敢小觑,揉揉眼再看,可怎么瞧都像除夕小孩子玩的面灯,那种拿面捏的小勺子,勺柄趴着一只小耗子,勺子里盛满香油,再撵根棉线,点了灯玩儿。

    富户往往就玩玩,穷人家点完了灯,便当做面点蒸着吃了。

    便唤做面灯,这不就是个搁了几年的老面灯吗?

    “王爷……”文清恬刚唤了声,便见李灼炫从高处取下一只木盒,忙不迭打开来瞧。

    “幸亏还在。”

    文清恬见他释然一笑,便凑过去瞧,只见盒子里托着两个鎏金小沙弥。

    “这是什么呀?”

    李灼炫很难得的面露温情,道:“是对弈罗汉,里面有机扩的,上弦之后,两个小沙弥各下五字,便会和棋。”

    文清恬哪里见过这么精确的玩具,欣喜的搓手道:“快给我瞧瞧,真有趣。”

    李灼炫一笑,将小沙弥从盒子中小心托起来,忽然面色一变,朝着没人的墙壁,重重砸了过去。

    这一变,众人无不吓呆了。

    就见那对弈沙弥重重磕在墙脚,“啪”一声脆响,四散裂开。

    里头竟然是空的。

    这下,在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了,只要文清恬有些呆愣,轻轻去扯齐王衣袖,低低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人人都替她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瞧着随意不羁,常常不着调,可凶起来那也是很吓人的。

    一个小小的文公子,仗着王爷青眼,就能太岁头上动土?

    瞧着吧,定叫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皇家威仪。

    “仔细扎手。”李灼炫满腔盛怒,瞬间转为怜惜,变脸之快,叫人咋舌。

    见文清恬想去捡起碎片,齐王连忙伸手拦住,将女孩悬空抱回原地。

    转向众管事仆役的脸,依旧冷的如寒冬腊月。

    “好啊,竟当我是傻子,这鎏金对弈沙弥,原是黄铜鎏金的,怎么转脸便成瓷器了?难道它成精化去了?”

    一个管事脑子一懵,脱口道:“府里是这么传来着!”

    “好大胆子,今儿别睡了,都在这查,一件儿一件儿查,我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东西,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掉了包。”

    李灼炫铁青着脸,将柜中物品一一翻看,这事儿是背着人做的,仿佛那柜子里有他天大的秘密,文清恬不好事,只在一旁避嫌。

    待他检查完了,脸色才稍稍定下来,显然旁的东西没短。

    “你们几个,就算将这库房翻过来,也要把那个洞找出来。”

    府兵们人人皆想着戴罪立功,手上脚上丝毫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就有个瞧着不起眼的矮个子兵丁前来汇报:“王爷,这一处的地板不对劲。”

    说着,他便掏出一把佩刀,顺着四方砖石的边缝起下去。

    旁边还有个伍长轻嗤一声,暗道:“我们都没找到,凭你?竟找着了?”

    库房铺设的砖厚约7、8寸,三尺见方,和现在偷工减料的装修完全不同,那是相当扎实厚重的一大块,轻敲皆是金石之声,因此,府兵们敲遍了墙和地砖,一无所获。

    这个矮个子兵丁凭什么就知道?

    “这砖有何不同?”李灼炫问。

    那矮个子兵丁恭声道:“砖的缝隙填的灰土比别处新。”

    要知道,每块砖之间的缝隙,一毫米都不到,他竟能分辨出这么细小的差别,实在了不起。

    齐王闻言,面露赞赏,朗声道:“来几个人,将这块砖提起来瞧。”

    这种方砖,被民间叫做金砖,号称一两黄金一块砖,又厚又重又密实,敲击有金石声,用久了还有陶瓷般的色泽,仅寥寥几个官窑烧制,背后还有御印。

    饶是贼人再胆大,也仿不出这种砖,因此,他们只会原样放好,不会破坏。

    断了一把匕首,坏了一个铲子,终于是把这块砖给起出来了。

    下面露出了夯土层。

    “哼,瞎逞能,哪里有洞?”那名伍长从背后推了矮个子一把,谁知那矮个子性子强硬,只不吭声,默默拿着铲子,一点点挖那夯土。

    “哎?你挖出来的可不算啊!”旁边又有人悄悄说风凉话。

    齐王只鼓励的拍拍那府兵的肩膀。

    只见他挖了约一尺,忽然触到一个硬物,连忙蹲下,将铲子一放,徒手扒开土层,就见下面赫然是一块木板。

    李灼炫回眸瞧了文清恬一眼,两人都是眼前一亮。

    方才说风凉话的、看热闹的,都蜂拥上来,将周围的土七手八脚铲了去,面前竟是一个带铁环的木板门。

    门上露着一个圆形孔洞,想来是伸手填夯土用的。

    瞧来,工程不小,思虑周祥。

    李灼炫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几个管事儿的抢着上去拉门,刚拉开,围着的都倒吸一口凉气,李灼炫伸掌捂住文清恬双目,在她耳边轻道:“别看了,省的晚上做噩梦。

    里面竟然有一个面目狰狞的死人。

    面容青白,没有眉毛,细目拧成痛苦的形状。

    府兵将那女子拖出来,这才有人咂舌道:“这不是魏妈妈吗?她不是风寒死了?怎的又出现在这里?”

    “快快请个道士和尚驱驱邪吧,这可了不得,这是老人说的诈尸呀,女人、老人的尸最凶。”

    李灼炫伸手轻触那人脖颈,道:“她才死没多久,看样子,是给闷死的。”

    外头一名府兵匆匆跑进来。禀报:“王爷,那口枯井,有水了。”

    “什么?”刁儿爹听了,连连叫着‘我的佛’,心道:亏得王爷没有下去,否则,这时候还有活路吗?

    文清恬反应过来,轻道:“原来,这伙贼人不是要偷东西,二人早早偷过东西,这会儿是要毁尸灭迹,填上盗洞。”

    李灼炫点头,道:“这魏妈妈,恐怕是诈死,想必一直潜伏在院子里,张罗这事儿。只是这些人未免太狠了,卸磨杀驴,下手太快。”

    这些人指的是谁,人人心知肚明。

    能驱使王府老人魏妈妈做这样的恶事,犯这样的大险,除了她主子,还能有谁。

    “王爷,咱们怎么办?”

    “将尸首抬出来,拿冰镇着,其余人,跟我一起,下洞。”

    王爷一声令下,众儿郎领命应是,回声隆隆,齐王两手一压,笑道:“轻声,咱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李灼炫让为首一人腰上拴绳,一有难处,立刻扯动绳子,后面人便能将他扯出来。

    众人又开始劝齐王别去,可他如何能听。

    文清恬不能跟下去,可心中惴惴,又不好干等着,忽然起了个念头,狡黠一笑,来到王府角门处。

    车夫今日轮到牛老哥,他早认识这王爷身边的红人,见她出来,忙上来询问要不要用车。

    文清恬一喜,给他几枚铜钱,悄声说了地方。

    这么一闹,已过了一宿,清晨坊门洞开,马车辚辚辘轳,向说定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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