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公主下的饵
齐王李灼炫瞧瞧自家侄女，自然是不必下拜帖的。
可见面的时间地点，必得选的很有讲究。
长乐公主早上一向晚起，习惯了早膳午膳合在一起用，之后便是散步加小憩，起来后还要醒醒神，最早到下午才有精神。
于是，二人便定在这时候见面。
猫儿喜欢阳光，因此公主府内比旁的府邸开阔不少，少有曲折回廊，处处都能沐浴暖阳，尤其冬日，是极舒服的。
照理说夏天恐怕会太热，其实不然。
虽说公主自带寒症，一向畏寒不怕热，可圣人疼惜公主，自然是既怕冻坏了，又怕热化了。
因此特地请了异国的能工巧匠，在草坪上架起巨型藤架，杂植凌霄花等，再搭起木质平台，又在其上放置起居休憩的摆设，再搭纱帐，热了，便将纱帐换成绸幔，凉了，便将杂植的花草修剪掉一些，确保公主既不受地气寒湿侵扰，又能不被天光灼伤。
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于是，地点便选在这里，户外，不凉不热，极其舒服。
长乐公主远远的便见自家叔叔走过来，她仍倚在塌上，也不起身行礼，直到李灼炫到跟前了，才略略倾身，纡尊表示了一下。
“六叔，侄女身子不适，就不起身了。”
李灼炫见怪不怪。“无妨。”
公主与旁人不同，从来不费心找话题这种事儿，一向是旁人没话找话逗她开心，因此，十一岁的小女孩只眼皮子掀了掀，便又开始轻轻抓挠自己怀中的猫儿。
这猫儿生的漂亮极了，一双眼睛睫毛颀长，丹凤眼周围生的短短的黑毛，比那绝色名伶还漂亮几分。
正是五美中的明妃。
明妃见陌生人来了，似乎有些不耐烦，喵喵叫了一声，便翻身爬起来，从塌上跳下去跑开了。
一个专门服侍“明妃”的仆从连忙追上去。
长乐公主一双娇慵的大眼睛追过去，半晌才回过神，似乎有些迁怒齐王，更不搭理他，只懒懒翻着一卷书册发呆。
谁知齐王也沉得住气，他也从怀中掏出一卷民间新出的志怪传奇册子，一边品茶吃果子，一边看起来。
一开始长乐公主还没反应。
一盏茶时间后，小公主第一次抬眼瞧了她六叔。
一炷香时间后，小公主已经频频抬头超过两次。
一个时辰后，小公主彻底耐不住性子，支起身子，故作不经意问：“六叔，你究竟来干嘛？”
李灼炫见自己赢了一局，反而沉住了气，道：“没干嘛，来瞧瞧自家侄女不成吗？”
大眼瞪大眼，电光火石之间，还是长乐败下阵来，别开眼睛，鼻子里发出轻轻一声“哼”。
“我有什么好瞧的？”长乐诺瞥了他一眼，也捏起一只玫瑰桃子蜜饯来吃，只咬了一口，便随手将蜜饯一抛，丢在草地上。
一个丫头连忙去捡。
哼，被惯坏的丫头，罢，不与她多耽搁了。李灼炫眉头微蹙，不认同的抿抿唇，开了口：“我有事与你说，可又怕气着了你，图惹圣人忧心。”
果然，长乐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撇撇嘴，讽刺道：“我倒不知道六叔何时这么瞻前顾后，考虑人家感受了？”
李灼炫不和她计较，嗤的一声笑道：“昨儿逛西市，发现市面上多的是小商小贩拿你的五只猫儿做文章，就可惜粗制滥造，连你那猫儿的一分灵气也仿不出。”
“哦？”长乐来了一分兴致，身子不动，只张了张嘴：“什么样子的？倒叫我瞧瞧。”
李灼炫摊开包袱，放在食案上。
小公主大眼一扫，见都是些帕子、拨浪鼓之类的寻常玩意儿，一丝兴趣也无：“没意思，不好看。”
“可不吗？我方才见那明妃，眉眼倒比灵道子画中的淑媛还好些。”
长乐见有人夸她的猫，唇角微翘，稍稍起了一点夸耀之心，吩咐身旁仆从：“把五美召来，给六叔瞧瞧。”
李灼炫对猫咪，半点兴趣也没有。
四五名侍弄猫儿的仆从或抱或牵着猫儿到了。
见时辰差不多，李灼炫这才不疾不徐，从怀里取出一只玳瑁镶宝石的盒子，推过去，道：“还有这家脂粉铺子，做的东西虽不算太差，可擅自效法五美，不知会你一声，未免僭越了。”
见这玳瑁盒子打造的十分精巧，长乐终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玉长的手指轻轻一拢，那盒子便蝴蝶翅膀似的展开，只见里面共放了五个小东西。
一个红棕色猫爪样子的小瓷瓶，肉垫粉红，十分可爱，长乐执起瓷瓶，心道：这小爪子，倒是和我那红拂很像。
打开一瞧，见里面是螺子黛一般的眉膏，颜色也是深红棕，总是轻蹙的眉头不由舒展开了。
再看一只银质圆形盒子，雕着西子浣纱图，打开一瞧，竟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儿，头脸尽是雪白的芙蓉粉，眼睛珠子碧绿碧绿，嵌着两块翡翠。
她眼前一亮，嘴上却轻嗤一句：“我倒用不着这个。”
“公主颜若敷粉，自然用不着这些劳什子，这些玩意儿，不过摆着随便看看罢了。”旁边一个仆从立刻接茬，人漂亮，说话也漂亮。
话虽如此，长乐公主却又立刻拿起下一个来瞧，见膏体是那绿珠的粉红小鼻子，不由一愣，无名指轻蹭一下，才发现是口脂。
再执起一只手掌大小的罐子，造型活似猫咪浑圆尊臀，上面竟还有一条肥厚蓬松的尾巴，毛发雕的分毫毕现。
打开一瞧，是黑中透着五彩反光的花钿，似乎是由什么甲壳类动物的壳儿做的，形状也不是普通花草，不是她的貂蝉是什么。
长乐公主心中喜欢，爱不释手，可面上却仍是淡淡的，这世上配得上她开口相求的，唯独她父皇一人。
身旁那个漂亮小厮察言观色，早发现公主的异样，他们公主眼光极高，寻常能得她掀一掀眼皮子的物件儿都稀罕。
更何况今日，长乐公主竟把玩了这么久。
纵使立刻又躺了回去，也已经很难得了。
“王爷，这些物件儿既是仿照公主的猫儿做的，就留在公主府吧。”那小厮态度恭谨的恳求。
语气中还带了几分亲昵。
李灼炫听得浑身起腻，一口回绝：“那怎么成，我还要当做证据呢，这些人好大胆子，竟敢不经公主许可，滥用五美图样，非得给些教训才成。”
“王爷，这物件儿定不只这一套，您再去收缴一套便是了。”
语气更轻黠了。
“你说错了，这可是我缴获的样品，那商贾只定制了这么一套瞧瞧效果，满京城、全天下就这么一套。”李灼炫说得铿锵有力、顿挫有声。
恨不得把“唯一”“稀缺”几个大字甩在长乐公主面前。
果然，这话似几个苍耳丢在背上，刺挠的小姑娘坐也坐不住了，调整了几回，仿佛怎么躺都不舒服，终于坐起身子。
一改懒散娇慵，柳眉高挑，皱鼻扁嘴，一团任性孩子气。
口吻命令：“六叔，这几样，我今儿非要不可，您就说您要什么？”
再次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都是极精明的，她六叔那点心思她能瞧不出？她晓得，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可没法子，明知是鱼饵也得咬，谁让鱼饵这么诱人呢？
况她又不会失去什么。
李灼炫直言：“过一阵子我要提前举办百年之后的大礼，邀请你来参加。”
公主掩嘴轻笑，故意气他：“这么有趣儿的事，你就算不费心，我也要去。”
“圣人，我皇兄，你父皇，也来观礼，你能办到吗？”
长乐公主恨不得翻个白眼：“你请，父皇自不会去，我求父皇，父皇自不会不去。”
李灼炫有些郁猝，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怎么听怎么头疼，强忍着撇嘴的动作，点一点头。
“就这么点小事？”长乐公主给出暴击。
“真是费劲儿。”长乐公主再次暴击。
“六叔，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少陪了。”长乐公主直接赶人。
李灼炫摸摸鼻子，有些无奈。
果然，全京城论傲娇随性，无人比得上长乐。
他这个六叔也是望尘莫及。
罢了，罢了，还是回家舔伤口吧。
“如何？”文清恬一双眸子闪亮，急于知道结果。
李灼炫装出一副难办模样，足足吊了她半天胃口，才道：“成了。”
见少女立刻开怀，神采飞扬如春天蹦跳在山野间的小鹿，恨不得在他面前跳几下，齐王一扫面对侄女的无奈，也被快乐感染了。
“太好了，王爷，我还怕公主看不上呢，王爷您是怎么谈的？快跟我讲讲。”
两人说着笑着，一起用晚膳，李灼炫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惯了，难得这么愉快，不知不觉多用了些。
二人便同去园中散步消食。
很自然的，谈起了一些童年的趣事。
“到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你小时候的事，说来说去，都是最近做生意的……”李灼炫眉眼含笑，在傍晚的暖光中问她。
“我？”文清恬有些心虚，她是穿来的，若要不穿帮，还讲出小时候的事儿，对她可不容易。
住在飞机场附近？看露天电影？春游写周记？看大风车马戏表演、儿童剧团？模仿电视上的白素贞？玩芭比娃娃蹦蹦床海洋球疯狂老鼠？
这些话她可不能说啊！于是文清恬揉揉脑袋，道：“王爷，其实我及笄那年，病了一场，小时候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一阵可疑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齐王李灼炫才回过头来，十分郑重的望着她，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原以为，唯独记忆是旁人夺不走的。”李灼炫喃喃，接着既遗憾，又有些感慨道：“你如今快乐如赤子，焉知不是失去记忆的缘故？”
“嗯，捆绑束缚我们的，取悦激励我们的，都是记忆。”
“对了王爷，我听说人们对不好的记忆，反而记得深，记得牢，记得细节。”文清恬道，她记得这是托福听力里面心理学话题的内容，说是哈佛大学的一个实验，证明人们更容易回忆起积极和消极记忆，很少回忆起中性缺少情感连接的记忆，其中最容易被唤醒的事消极记忆，尤其是恐惧，人们几乎能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老师用尺子抽你的细节历历在目，那篇始作俑者、需全篇记忆的课文却再难想起。
一句不经意的话，似乎勾起了李灼炫无限的遐思。
可见面的时间地点，必得选的很有讲究。
长乐公主早上一向晚起，习惯了早膳午膳合在一起用，之后便是散步加小憩，起来后还要醒醒神，最早到下午才有精神。
于是，二人便定在这时候见面。
猫儿喜欢阳光，因此公主府内比旁的府邸开阔不少，少有曲折回廊，处处都能沐浴暖阳，尤其冬日，是极舒服的。
照理说夏天恐怕会太热，其实不然。
虽说公主自带寒症，一向畏寒不怕热，可圣人疼惜公主，自然是既怕冻坏了，又怕热化了。
因此特地请了异国的能工巧匠，在草坪上架起巨型藤架，杂植凌霄花等，再搭起木质平台，又在其上放置起居休憩的摆设，再搭纱帐，热了，便将纱帐换成绸幔，凉了，便将杂植的花草修剪掉一些，确保公主既不受地气寒湿侵扰，又能不被天光灼伤。
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于是，地点便选在这里，户外，不凉不热，极其舒服。
长乐公主远远的便见自家叔叔走过来，她仍倚在塌上，也不起身行礼，直到李灼炫到跟前了，才略略倾身，纡尊表示了一下。
“六叔，侄女身子不适，就不起身了。”
李灼炫见怪不怪。“无妨。”
公主与旁人不同，从来不费心找话题这种事儿，一向是旁人没话找话逗她开心，因此，十一岁的小女孩只眼皮子掀了掀，便又开始轻轻抓挠自己怀中的猫儿。
这猫儿生的漂亮极了，一双眼睛睫毛颀长，丹凤眼周围生的短短的黑毛，比那绝色名伶还漂亮几分。
正是五美中的明妃。
明妃见陌生人来了，似乎有些不耐烦，喵喵叫了一声，便翻身爬起来，从塌上跳下去跑开了。
一个专门服侍“明妃”的仆从连忙追上去。
长乐公主一双娇慵的大眼睛追过去，半晌才回过神，似乎有些迁怒齐王，更不搭理他，只懒懒翻着一卷书册发呆。
谁知齐王也沉得住气，他也从怀中掏出一卷民间新出的志怪传奇册子，一边品茶吃果子，一边看起来。
一开始长乐公主还没反应。
一盏茶时间后，小公主第一次抬眼瞧了她六叔。
一炷香时间后，小公主已经频频抬头超过两次。
一个时辰后，小公主彻底耐不住性子，支起身子，故作不经意问：“六叔，你究竟来干嘛？”
李灼炫见自己赢了一局，反而沉住了气，道：“没干嘛，来瞧瞧自家侄女不成吗？”
大眼瞪大眼，电光火石之间，还是长乐败下阵来，别开眼睛，鼻子里发出轻轻一声“哼”。
“我有什么好瞧的？”长乐诺瞥了他一眼，也捏起一只玫瑰桃子蜜饯来吃，只咬了一口，便随手将蜜饯一抛，丢在草地上。
一个丫头连忙去捡。
哼，被惯坏的丫头，罢，不与她多耽搁了。李灼炫眉头微蹙，不认同的抿抿唇，开了口：“我有事与你说，可又怕气着了你，图惹圣人忧心。”
果然，长乐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撇撇嘴，讽刺道：“我倒不知道六叔何时这么瞻前顾后，考虑人家感受了？”
李灼炫不和她计较，嗤的一声笑道：“昨儿逛西市，发现市面上多的是小商小贩拿你的五只猫儿做文章，就可惜粗制滥造，连你那猫儿的一分灵气也仿不出。”
“哦？”长乐来了一分兴致，身子不动，只张了张嘴：“什么样子的？倒叫我瞧瞧。”
李灼炫摊开包袱，放在食案上。
小公主大眼一扫，见都是些帕子、拨浪鼓之类的寻常玩意儿，一丝兴趣也无：“没意思，不好看。”
“可不吗？我方才见那明妃，眉眼倒比灵道子画中的淑媛还好些。”
长乐见有人夸她的猫，唇角微翘，稍稍起了一点夸耀之心，吩咐身旁仆从：“把五美召来，给六叔瞧瞧。”
李灼炫对猫咪，半点兴趣也没有。
四五名侍弄猫儿的仆从或抱或牵着猫儿到了。
见时辰差不多，李灼炫这才不疾不徐，从怀里取出一只玳瑁镶宝石的盒子，推过去，道：“还有这家脂粉铺子，做的东西虽不算太差，可擅自效法五美，不知会你一声，未免僭越了。”
见这玳瑁盒子打造的十分精巧，长乐终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玉长的手指轻轻一拢，那盒子便蝴蝶翅膀似的展开，只见里面共放了五个小东西。
一个红棕色猫爪样子的小瓷瓶，肉垫粉红，十分可爱，长乐执起瓷瓶，心道：这小爪子，倒是和我那红拂很像。
打开一瞧，见里面是螺子黛一般的眉膏，颜色也是深红棕，总是轻蹙的眉头不由舒展开了。
再看一只银质圆形盒子，雕着西子浣纱图，打开一瞧，竟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儿，头脸尽是雪白的芙蓉粉，眼睛珠子碧绿碧绿，嵌着两块翡翠。
她眼前一亮，嘴上却轻嗤一句：“我倒用不着这个。”
“公主颜若敷粉，自然用不着这些劳什子，这些玩意儿，不过摆着随便看看罢了。”旁边一个仆从立刻接茬，人漂亮，说话也漂亮。
话虽如此，长乐公主却又立刻拿起下一个来瞧，见膏体是那绿珠的粉红小鼻子，不由一愣，无名指轻蹭一下，才发现是口脂。
再执起一只手掌大小的罐子，造型活似猫咪浑圆尊臀，上面竟还有一条肥厚蓬松的尾巴，毛发雕的分毫毕现。
打开一瞧，是黑中透着五彩反光的花钿，似乎是由什么甲壳类动物的壳儿做的，形状也不是普通花草，不是她的貂蝉是什么。
长乐公主心中喜欢，爱不释手，可面上却仍是淡淡的，这世上配得上她开口相求的，唯独她父皇一人。
身旁那个漂亮小厮察言观色，早发现公主的异样，他们公主眼光极高，寻常能得她掀一掀眼皮子的物件儿都稀罕。
更何况今日，长乐公主竟把玩了这么久。
纵使立刻又躺了回去，也已经很难得了。
“王爷，这些物件儿既是仿照公主的猫儿做的，就留在公主府吧。”那小厮态度恭谨的恳求。
语气中还带了几分亲昵。
李灼炫听得浑身起腻，一口回绝：“那怎么成，我还要当做证据呢，这些人好大胆子，竟敢不经公主许可，滥用五美图样，非得给些教训才成。”
“王爷，这物件儿定不只这一套，您再去收缴一套便是了。”
语气更轻黠了。
“你说错了，这可是我缴获的样品，那商贾只定制了这么一套瞧瞧效果，满京城、全天下就这么一套。”李灼炫说得铿锵有力、顿挫有声。
恨不得把“唯一”“稀缺”几个大字甩在长乐公主面前。
果然，这话似几个苍耳丢在背上，刺挠的小姑娘坐也坐不住了，调整了几回，仿佛怎么躺都不舒服，终于坐起身子。
一改懒散娇慵，柳眉高挑，皱鼻扁嘴，一团任性孩子气。
口吻命令：“六叔，这几样，我今儿非要不可，您就说您要什么？”
再次大眼瞪小眼。
两个人都是极精明的，她六叔那点心思她能瞧不出？她晓得，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可没法子，明知是鱼饵也得咬，谁让鱼饵这么诱人呢？
况她又不会失去什么。
李灼炫直言：“过一阵子我要提前举办百年之后的大礼，邀请你来参加。”
公主掩嘴轻笑，故意气他：“这么有趣儿的事，你就算不费心，我也要去。”
“圣人，我皇兄，你父皇，也来观礼，你能办到吗？”
长乐公主恨不得翻个白眼：“你请，父皇自不会去，我求父皇，父皇自不会不去。”
李灼炫有些郁猝，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怎么听怎么头疼，强忍着撇嘴的动作，点一点头。
“就这么点小事？”长乐公主给出暴击。
“真是费劲儿。”长乐公主再次暴击。
“六叔，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少陪了。”长乐公主直接赶人。
李灼炫摸摸鼻子，有些无奈。
果然，全京城论傲娇随性，无人比得上长乐。
他这个六叔也是望尘莫及。
罢了，罢了，还是回家舔伤口吧。
“如何？”文清恬一双眸子闪亮，急于知道结果。
李灼炫装出一副难办模样，足足吊了她半天胃口，才道：“成了。”
见少女立刻开怀，神采飞扬如春天蹦跳在山野间的小鹿，恨不得在他面前跳几下，齐王一扫面对侄女的无奈，也被快乐感染了。
“太好了，王爷，我还怕公主看不上呢，王爷您是怎么谈的？快跟我讲讲。”
两人说着笑着，一起用晚膳，李灼炫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惯了，难得这么愉快，不知不觉多用了些。
二人便同去园中散步消食。
很自然的，谈起了一些童年的趣事。
“到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你小时候的事，说来说去，都是最近做生意的……”李灼炫眉眼含笑，在傍晚的暖光中问她。
“我？”文清恬有些心虚，她是穿来的，若要不穿帮，还讲出小时候的事儿，对她可不容易。
住在飞机场附近？看露天电影？春游写周记？看大风车马戏表演、儿童剧团？模仿电视上的白素贞？玩芭比娃娃蹦蹦床海洋球疯狂老鼠？
这些话她可不能说啊！于是文清恬揉揉脑袋，道：“王爷，其实我及笄那年，病了一场，小时候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一阵可疑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齐王李灼炫才回过头来，十分郑重的望着她，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原以为，唯独记忆是旁人夺不走的。”李灼炫喃喃，接着既遗憾，又有些感慨道：“你如今快乐如赤子，焉知不是失去记忆的缘故？”
“嗯，捆绑束缚我们的，取悦激励我们的，都是记忆。”
“对了王爷，我听说人们对不好的记忆，反而记得深，记得牢，记得细节。”文清恬道，她记得这是托福听力里面心理学话题的内容，说是哈佛大学的一个实验，证明人们更容易回忆起积极和消极记忆，很少回忆起中性缺少情感连接的记忆，其中最容易被唤醒的事消极记忆，尤其是恐惧，人们几乎能回忆起所有的细节。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老师用尺子抽你的细节历历在目，那篇始作俑者、需全篇记忆的课文却再难想起。
一句不经意的话，似乎勾起了李灼炫无限的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