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李灼炫下朝回府后,第一时间便来找文清恬,彼时,她正在作坊内看口脂的颜色。

    “咱们大周朝女子皮肤大部分白皙明净,这样出挑的红也定能衬的出,白雪红梅不漂亮吗?”

    年老的作坊师傅视文清恬如小孙女,笑呵呵的瞧着她,道:“漂亮归漂亮,就嫌过分张扬了些。”

    “是张扬,这样吧,您老不妨少做些,一小坛足矣,试试市场的反应如何?”文清恬仰着小脸,笑眯眯的讨价还价。

    “成,那我索性把原料用完吧……”说话间,还是兴儿先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行礼招呼。

    文清恬见状,也转身莞尔,盈盈下拜,那神情的自然,动作的轻盈,仿佛天生合该如此。

    李灼炫双眸一亮,心中暗暗荡漾起微醺般的愉快。

    他很熟稔的点点头,与她并肩走出作坊。

    “此次圣人交于我的任务,的确难办,兴许会有性命之忧。”话说的是性命之忧,说话者却面带微笑。

    有些诡异。

    文清恬却理解他的快乐,雪藏多年,忽然被圣上委以重任,纵使刀山油锅,他也甘之如饴。

    “我相信王爷定能不负所托。”文清恬笑道。

    见她并不露惊惶担忧,只微笑仰望着他,李灼炫更是大有知己之感。

    “你可否与我同去?”李灼炫忽道。

    “小女一介商贾,不知……”

    李灼炫毫不犹豫的接着道:“你对我……能否顺利完成圣上的委任很重要。”

    文清恬有些犹豫,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是简单的雇主与商行的关系,至于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虽然不想受伤,不想辱没母亲的名声,可她还是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和他谈心,和他同悲喜,和他与层出不穷的任务斗智斗勇。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听从本心亲近他,还是该听从理智远离他。

    “好啊,只要王爷负担得起费用,小女可随时为您效劳。”说话间,文清恬背转身子,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张就事论事,在商言商的嘴脸。

    无形的距离瞬间拉开。

    小丫头又来这招,李灼炫有些郁猝,可他也有十足的把握。

    “此事若成,便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众人皆说此事难办,可凭借你我二人之力,倒也不是很难,可缺了你,我倒真没十二分把握。”李灼炫边说,边观察着文清恬的反应。

    果然,少女沉不住气,旋即回身笑问:“为何非我不可?”大眼睛亮闪闪的,如夏夜萤火。

    见鱼儿上钩,李灼炫忙捧出一个包袱,道:“里头有银子,还有男子衣衫,你收拾收拾,便扮作我的侍从跟我一道上路,其中厉害说来话长,我路上细细同你讲。”

    “好,走就走,谁怕谁?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再傻,也不会一个当上第三次,每回都不告诉她来龙去脉。

    信息不对称,算什么合作。

    “好,我告诉你。”

    圣上交给齐王的任务,说起来极容易,无非“摊丁入亩”四个字,可落实起来却难如登天。

    简单来说,就是从原来的按照人丁收税,变做按照土地收税。前者,苦的是老百姓;后者,哭的就是富户了。

    可地方上,掌握话语权的,和贪官墨吏勾结的,不都是当地的富户吗?要抢他们嘴里的肉,岂不找死?

    况且皇权不下县,齐王在京城人人敬他三分,可小县城里,自有土皇帝掌握游戏规则。

    古代不比现代,有手机可随时联络。

    说难听点,就算是人家地头蛇把他们一行人埋了,天高皇帝远的,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事儿不是难,是在玩命。

    齐王奉旨试点 “摊丁入亩”,完全是巴巴的给人送人头啊,还是顺丰,快递已付款那种。

    文清恬小巧的脸皱成一团,实在想不出这事儿的解法。

    李灼炫原以为她不懂其中厉害,谁知小姑娘只是瞧着天真,虽然许多关窍细节想不透,大面儿上的矛盾把握住了。

    见王爷平和中透出一丝得色,文清恬不由着急,小声问:“王爷,您确定这事能办成吗?”

    确定不是圣上想借刀将您做了?

    “放心,该筹备的我都备下了,圣上也给了莫大的支持,你只需想想你这边需要做什么便成。”

    “王爷,这活儿就像是一群老鼠商量怎么治猫,得出一条妙计给猫系上铃铛,您呢就是那个领命给猫系铃铛的。”

    见文清恬的小脸还是皱的跟包子似的,李灼炫忍不住敲她一个糖炒栗子。

    这丫头,嘴还是那么坏,但不得不说,比喻挺恰当。

    面上依旧是不变的怡然自得:“放心,给猫系上铃铛这事儿,对老鼠,难得要命,可咱们,是人。”

    说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揉开少女的眉心。

    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唬得一愣。

    只不过有人是因为羞赧,有人则因为那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持,如今,动不动,就情难自禁。

    最近,阳奉县县城内,富户官眷的闺中话题都围绕着一个人。

    “婶子,这样好的人才岂能轻易放过呀,若不是我们家都是毛头小子,也不会来说与你听。”

    说话的是个打扮俗丽,身姿微丰,满头珠翠的妇人。

    “我家里倒是有几个年纪合适的,可就怕这人不合适啊。”听见亲戚大力推荐,石家主母也有些心动,可她到底自矜身份,又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你可打听清楚了?”

    “什么来头?绝对是不得了的人物,那身材那相貌,咱阳奉县两百年也出不来一个,若出一个,便把那祖上积的福啊,都在一个人身上用尽了。”

    石家主母拿起帕子轻咳一声,又问:“你说他颇舍得使银钱?那想必是哪个富家纨绔游山玩水,不一定久留的。”

    丰腴妇人一拍腿,道:“不是不是,他是来买田置地的,开口就是一千亩。”

    一千亩相当于93个足球场那么大,石家主母既惊且羡:“你说他是外地的,开口便是要买一千亩良田,这……他哪儿来这么些钱?你不是说他不过二十啷当岁吗?”

    见石家主母身子前倾,眼神发光,那丰腴妇人不觉好笑。

    让你装矜持,现在还不是和旁人一样,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你快跟我讲讲,他从哪儿来,家世背景如何?来咱们阳奉县干嘛?有没有定居此地的打算?”石家主母一番连珠炮似的发问,倒叫那上赶着的妇人拿起劲儿来。

    “这人呐,是三天前来咱们阳奉县的,呼呼啦啦带了十好几个随从仆役,他那童仆都是穿锦着缎的,小模样比咱们县最好的闺女都俏,更别提主子了,一行人包了整栋天福楼的上房。”

    “天福楼?那可贵的紧呢!”身边一个立着的老妾插一句嘴,暗暗咋舌。

    “可不?且每顿吃食,都从咱们县最好的聚贤阁叫进房里用,啧啧啧,那派头,不知道多神气,天福楼的伙计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人人都去巴结,每回给的打赏都是这个数。”

    丰腴妇人一笔画,众仆妇皆艳羡不已,暗暗吸气。

    “那些富家子,惯会使银子,有什么稀奇?”石家主母逗引她继续。

    果然,丰腴妇人不甘心道:“若只是富,也就罢了,他们周身气度,待人接物的派头也与旁人不同,那满口的官话说的呀……”

    “怎么?人是从京城来的?”

    “可不!”丰腴妇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听我那弟妹说呀,这姓史的公子乃是家中嫡次子,祖上是皇商,来咱们县,预备着买地定居呢!”

    听到定居二字,别说是石家主母了,就连那老妾氏都双眸一亮,双手绞着帕子为自己亲生的那个盘算。

    “婶子,我那叔父是怎么想的呀,这样一个人物,纵算是不做亲家,也总要见一见吧!据说城里马、张、金、林四家都摩拳擦掌呢!”

    “怎么?史公子出价很高吗?”

    “可不是,说是远高于市价呢,也不知是不是人在富贵繁华地待久了,人有些痴,那四家,如今把他当冤大头呢!”

    这一下,轮到石家主母绞紧帕子了,心中很是犹豫,若把自己当地主婆,她自是巴望史公子越傻越好,可若把自个儿当丈母娘,又不希望他太傻。

    这可怎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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