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童年有颜色,我的应该是鹅卵黄吧!暖暖的,柔和的,平静的。他的呢?从五彩斑斓到无边黑暗?

    回温州的那个周末,我和他一起去医院看他爸爸。一路上,车里都是沉默。

    谢爸爸一个人在VIP病房。我们进去的时候,他闭眼躺着。

    谢至伟站得远远的,不说话,只看着。我把水果篮放在桌上,轻轻的,可他还是醒了。

    他爸爸看到,惊讶又感动:“阿伟,来了啊!坐坐坐~”

    老人又注意到我,眼里满是惊喜:“这就是你女朋友啊,好好好,坐,坐!”

    我看到他的样子,不禁心生感概:当年温州城的风云人物,如今身卧病榻,身上针管林立,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愿意来看看。如果这辈子就这么走了,他定后悔今世所为,到了奈何桥,也要求得孟婆给一碗最浓的汤药,将今生的仇啊,怨啊,都忘个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来了一个50岁左右的阿姨,略施薄粉,气质高雅。我怎么也不能和那个“缠上”谢爸爸的人联系起来。“阿伟来了啊!你爸天天念着你。”她就是谢至伟的后妈——刘铃兰。

    “姑娘就是秦小姐吧,上次听老金说起你。”她过来拉着我的手,比我妈还亲切,上下打量着:“真好真好。”

    “叔叔好,阿姨好!”我打招呼道。

    谢至伟还是什么都不说。

    “有空你和阿伟多来家里吃饭,等你谢叔叔出院了,我们一起聚聚!”阿姨热情地招呼着。

    “我不会去,她也不会去。”谢至伟突然蹦了一句。

    空气瞬间凝滞,我只好低头看自己的鞋子,躲避战争。

    “阿伟忙得很,哪有空!”老爷子训斥道。“真是没事找事。”

    “好好,你注意自己身体,不生气,不生气!”

    “阿伟,今天都在,我有话和你说。”老爷子让刘铃兰帮他半靠在床上,“我这个命不知道还有多久,和你讲了很多次,公司让你来做。你哥哥医生做的蛮好,让他来接不现实。你做设计,正好就和房子有关,让你来接手再合适不过。”

    “之前你不要,现在你不要也得要。年纪35了,早点和人小姑娘结婚生个孩子,然后把公司接过去,别再跑上海北京了……”咳咳咳,老爷子说得有些累,阿姨赶紧给他喝水。

    “至于你刘姨,我现在住的房子给她,每个月让财务转一万当她的退休金,老了你能帮她送送就好。”

    “别说这些了,越说越远……”

    “早点安排早点好。还有,秦小姐,你名字叫——”老爷子突然提到我。

    “哦,我叫秦之墨。”

    “他今天来,是你劝的吧?”他笑笑,说:“谢谢你,孩子。今天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我们家的笑话了,你别介意。”

    “不会,至伟他如果不想来,我拽也拽不过来的。”我客气地回道。

    老爷子被这句话说得心花怒放:“读书人就是好,名字好听,说话也好听。”

    他招手让我过去,到了病床边,说:“之墨啊,他过得苦,你们早点结婚,好好照顾他。”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说完了吧?说完我们先走了。”谢至伟拉着我就走。

    回去的车,他开得飞快。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任谁把这复杂的家庭关系剖开来摆在别人面前,都觉得没面子。

    “晚上你自己吃饭吧,我要回上海对接一个项目。”从认识到现在,他第一次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和我说话。

    “你不高兴了?因为我带你去了医院?”

    “不是,你开心就好。”

    “什么叫我开心就好,我干嘛了我?”莫名其妙,我全程没做什么吧,为什么把枪口对准我。

    “秦之墨,我不想去,你劝我去;我不想和那边沾上一分一毫,更不想你和他们沾上分毫,你明白么?”他直接把车靠在路边,说:“我不会去那里吃饭,也不会为了让他开心而怎样,我都不会!”

    “好,我明白了,我帮你翻译翻译,你不要踏足你爸和后妈的家,更不要为了让他开心和我结婚,对么?”我火大了,什么话最刺他就说什么。

    “是!”他脱口而出。

    我气炸,行啊,不是为了结婚的恋爱就是耍流氓,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姐不陪你玩了!

    我直接开了车门,拿起包就往外走,他大喊:“之墨,之墨!秦之墨!!”

    路边有出租车,我快步跑去,钻进车里,门一关!再见谢至伟!再也不想管你家的破事儿了!

    今天是平安夜,街上的节日氛围真好。若若坐在窗边,切着盘中的牛排,时不时看看我,她知道我们俩吵架了。

    “你也冲动,不是我说你,你看搞到现在,过节也没人陪。可怜死了!唉,我先跟你说,明天别找我,我有约了!”她那副贱兮兮的样子,真想撕烂掉。

    “不找你,我自己过,行了吧?哼~”我没好气地答道。

    “几天了?”

    “什么几天了?”

    “和他几天没联系了?”

    “五天。”整整五天,没有任何音信,我们大概真的是结束了吧。

    “你如果真想他,可以发条微信。偶尔主动一次,不丢脸。”老若边吃边出主意。

    我也想啊,好几次冲动起来要发了,但还是拉不下脸。

    “谈恋爱,你踏出一步,他也踏出一步。你看你,都是在原地等他来,有些男的看你这样,早没耐心跑掉了。”

    “算了,我不想勉强自己,是他先放手的。”

    “大姐,人家把副卡都放你手上了,他不像放手,倒像以身相许的样子。”

    “呵呵,是他说不会和我结婚的。”

    “他的意思是,不会为了讨好他爸爸而和你结婚。你明白吧??”

    我明白啊,但我的耳朵听到的就是“不会结婚”四个字。为了他爸爸结婚怎么了,就当冲个喜嘛,我愿意,他怎么就不乐意了?

    “墨墨,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谢至伟真的算个好男人了,你别仗着人家喜欢你,就恃宠而骄,恋爱也好,结婚也罢,都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往前走的。”她说。

    “搞得好像你结过婚似的,一套一套的。”我揶揄道。

    “被你说中啦,今天我正式通知秦之墨小姐,我要订婚啦!”她开心又骄傲,好像打赢了一场胜仗的将军一般。

    “真的假的,哪个?”我知道她现在有个人谈着,可没料到她竟然愿意和人结婚,她那些话犹言在耳,只享受恋爱,不考虑婚姻。

    “什么哪个?就是上个月相亲的那个啊,我不是和你提过么?厂二代,叫林东升。”

    “一个月啊,天呐,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惊讶到忘了吞下牛排,举着刀叉停在空中。

    “还好吧,找到了对的人,你也很快的。1月1日订婚,1月17日结婚,你要当我主伴娘哦!”

    “赶集都没你急!这么急,什么情况啊?”

    “就是——我怀孕了~他家高兴得很,年前我是一定要结婚,不然大着的肚子穿婚纱也不好看。哎,再跟你说个事儿,他在上海公司那边常驻,我可能结婚后就辞职吧,跟他一起。”若若脸上荡漾着小女人的幸福。

    “你公职不要啦,你妈会肯么?”

    “我先不说,到时候看,你是我第一个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为她即将面临的新生活忐忑不安。

    回到家,我妈问我今天是和谢至伟一起吃饭么,我说不是。她说:“他好像好几天没送你回来了吧?”

    “嗯,我们分手了,你别讲他了!”说完就关门进了自己房间。

    “怪不得我说没看到了!不过那个小谢分了也好,工作在上海,以后你一个人嫁过去我也不放心。正好张姨有个男的要介绍,过两天元旦放假,约个时间见一面啊!”

    “没空没空,若若元旦订婚,我吃酒。”

    “那我回张姨了啊,就说你放寒假了再约,最近忙。”她见我不应,还继续说:“若若都订婚了啊,你也快点儿吧,挑挑拣拣,别最后挑个破桌破凳……”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我一团乱麻,心累至极,早上得知职称考核通过的高兴,已经被冲散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中午,我结束了在文化中心的区级公开课活动。散场时,若曼穿过人群找我:“走吧,中午一起吃饭!”

    我们俩手挽手走着。路上她说:“上次杭州怎么样?”她看着我,邪魅一笑。

    我白了一眼:“大姨妈来了,痛得死去活来,能怎么样?”

    “哎呦,天大的机会都浪费了啊!”痛惜的样子像是自己丢了几百万。“对了,我早上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他了,下午回去他过来接你的吧?”

    “啊?在哪里看见了?”我奇怪极了。

    “就在会场里面,你在台上上课,他坐在倒数第二排,你上好了,他就走了,还跟我打了招呼呢!”临了,加了一句:“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我有点摸不到头脑了,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上课?他过来也不和我说,就看了一眼走了?不过起码我知道了,他和我只是吵架,还没到分手的地步,我心底又高兴了几分。

    这两天,我一直在等他电话,没有~微信呢,也没有~我气急败坏,还在等我主动示好?行,我们走着瞧,谁先打电话谁就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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