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上海之旅

    心门一旦关上,重新撬开就很难了。

    我答应了妈妈说的相亲,我想,像若若这样也挺好,一个月速战速决,结婚后我就不会再想谢至伟了。

    方达鑫,男,独子,29岁,身高172,公务员,区政法系统工作,父母均是事业单位,家世清白,婚房140平米,父母有自住房,婚后不同住……见了面,双方妈妈很满意,第二天,媒人就说男的对我也很满意,让有约就去,赶紧赶紧!

    我依稀感觉这不就是过秤么?双方条件谈好,价钱谈好,就可以成交。

    方先生约的挺勤,2、3天一趟,我一点儿都没有赴约的兴奋和期待,只想快点结束回家。交往了3、4次,他有天试图牵手,被我轻巧掠过,告诉他,我不太习惯这样。方先生虽有咯噔的表情,但还是客客气气,没说什么。时至今日,我还是觉得他人挺好的。

    有一次,我和方先生在江边散步,被金叔看见。他还同我打了个招呼,我想谢至伟应该下一秒就能知道了。

    就这样,只过了一个来月,对方妈妈就提议要谈谈订婚事宜。我妈问我怎么样,我让她全权决定。

    他们商定好,开春后的3月22日订婚,五一那天结婚。我都同意。

    我还是不喜欢被他牵手,更别说拥抱,我抗拒任何肢体上的接触——我好像有一个毛病,叫“精神洁癖”。

    但是我想结了婚,这一切自然而然就会好的。

    农历新年那天,谢至伟发信息祝我快乐幸福。我回复两个字:同祝。

    我们俩都算体面人,现在这样也挺好。

    过了正月,方先生约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我有些奇怪:他这么板正的人怎么突然变了?

    再然后,3月初,他支支吾吾告诉我,对不起我,十万个对不起。直到他妈妈领着他到我家道歉,让他跪下时我才知道——她儿子让一个女同学怀孕了。

    我妈气得直接血压飙升要吞药,我爸拿起扫把就赶人,我反而淡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他说:“年底初中同学聚会,大家喝醉了,就,就发生了……”

    他妈妈大骂那女人不要脸,工作工作没有,家里房子房子也没有,到现在还租在1000块钱的群租房里,仗着自己有点颜色就勾引乖儿子上钩。

    我说:“回去吧,生了孩子和人好好过日子。”

    我一点儿都没心痛,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些倒霉。怎么我想结个婚就这么难呢?

    不过也没事,我又可以回到相亲流水线上,最后总会有个合适的对象和我结婚的。

    爸妈在家破口大骂,出去逢人就解释错不在我,只怪那个男人守不住下半身。

    五一劳动节,我去上海看若若。

    哇,粗粗一看,肚子好大了,真的就像个簸箩。

    小半年没见了,我问她最近怎么样?

    她摇摇头,不怎么样。“林东升在这儿有女人,被我查到了。”她说,“他爸妈都从老家赶过来,让他向我道歉,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第二次,一辆宝马30万,再加上上海的房子加了我的名字。我也就算了。”

    啊,我以为她肯定比我这个倒霉鬼好,怎么也这样了?

    “你妈知道了么?”

    “没有,我没说过。既然婚姻里图不到人,我就图钱呗,钱拿到手最实际。”她淡淡地说。“你呢,最近还相亲么?”

    我摇摇头。前半生大概太顺了,现在到了结婚这里,命运就给我设卡,让我一关一关地闯。

    “谢至伟呢,还有联系么?”

    “逢年过节会发一条问候。”

    “方和你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我以为他会有所表示。”

    “没。我们两个现在就普通朋友。”

    “对了,他妈妈住院了,我上次去产检的时候碰到了,听说不太好。”

    “什么毛病?”

    “好像是风湿,都走不了路了,那天谢家那个老头子也一起陪着,还有俩儿子。”

    啊,还有这种事?谢家两个老人到了这把年纪,世纪大和解了?

    “我觉得你应该问候下他,你们俩分手了,但人老太太对你真不错,他爸和他妈年轻时闹成那样,现在也能陪着去医院,你说呢?”

    “算了吧。我不想有任何联系了,心累。”

    在上海的几天,若若带我去新天地,去徐家汇,去梧桐路……我觉得我们俩适合结婚在一起,永远待不腻。

    这几天在她家,林东升都没有出现过。若若不悲不喜,不吵不闹,女人一旦认钱为目标,情爱根本就是身外之物。

    或许我也应该清醒,不谈感情只谈钱,人生就会快乐许多。

    3号晚上,若若在家的时候突然见红,吓得我立刻送她去平时产检的医院。

    急诊医生检查以后,说宫口微开,有早产的风险,孩子才7个月,马上手术保胎。她家里没人,我给她签了各种单子以后,紧急展开宫口紧扎手术,我觉得应该告诉若若妈妈,但是一想到那天婚礼上母女俩相拥而泣的画面,我还是等等吧,等若若情况稳定点再说。

    我在医院长椅上坐着,无声地流着泪,做女孩多好,永远有爸妈的保护,如花盛开,引风而来。一旦结了婚,就从花变成了树,有苦不能说,有泪自己流,还要学会坚韧、宽容。

    手机响了,是谢至伟打来的,太久太久没接过他的电话了。

    我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之墨,你还好么?”

    “嗯,我最近都挺好,你呢?”

    “我也是。你在温州么,五一没出去玩儿?”

    “我就周边逛了下,今天就回家了……”说着说着,安静的走廊传来电话的扬声器声音,我往那里看了过去。

    他站在走廊那头,越发清瘦的面庞又俊朗了几分。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笑着说:“小朋友又撒谎了。”

    我不好意思极了,也只能尴尬地笑着。

    啊,时隔几个月见到他,心动的感觉依然如旧。

    他陪我坐下,问:“怎么了,谁在里面?”

    “若若,可能要早产,现在在做手术保胎。”

    这时手术室医生出来了,我们赶紧迎上去。

    “你让病人的老公过来一趟吧!手术情况比较复杂。”我有点吓到,刚才不是说就是个小手术么,不是说像麻袋口打个结一样就好了么?

    “那个医生……我……我没有她老公的电话……”连若若都找不到他,我怎么可能联系到林东升?

    “那可不行,手术必须家属来签字,我要把风险一一告知。”医生说。

    “我来打电话!”我和医生看着谢至伟拨通了电话。

    “你看你男朋友有号码啊,小姑娘,你朋友在里面,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全力的!”医生人真好,还安慰我,就是眼神儿不太好。

    10多分钟后,林东升呼哧带喘地跑来了。

    “怎么回事儿,啊?”林东升急头白脸地就冲我吼。

    “若若今天晚上一回家就出血了……”还没等我说完,林东升一脚踹在医院的墙壁上。“我操你妈的,秦之墨,我儿子要是不好我他妈今天弄死你!”

    我不由得被吓得一哆嗦,他身上那股狠劲儿分明是想吞掉我。

    “你没来之前都好好的,逛什么街,散什么步,你不知道孕妇不能多走路啊?”他像疯了似地扫射我,我心中有愧,任由他发泄。“我儿子才7个多月,他今天要是怎么样,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被他的气势逼迫到连连后退。

    谢至伟一把把我拉到他后面,护住我,说:“阿升,你先冷静,等医生出来,再看看怎么说。”

    我冷汗一阵一阵地直冒,如果她因为陪逛街而流产,我该怎么办?

    谢至伟转身对我说:“我会跟他说的,你别怕!”

    医生出来了,告诉我们,宫口紧扎的意义已经不大,因为孩子马上就要出来,都已经看到头了。只是孩子才7个月,实在太小,保不保得住不知道,让家属快点签字马上手术。

    “听到了吧,秦之墨,你他妈就是扫把星,你一来就成这样!她不陪你逛街,好好呆家,会出血么?!我操你妈!我操……”他像疯了一样,边骂边对着走廊的凳子猛踹。

    “她是我女人,再骂她一句你试试!”谢至伟一手拽住他的衣领,一手扬起,准备开揍。我冲过去拉住他。

    “哎哎哎,你们这样我叫保安了啊!”医生厉声呵斥道:“谁告诉你走路多走会让宫口早开的?你老婆这样,都和你有关!我问你,你老婆怀孕的时候,是不是还跟她同房?同房的次数还不少?”

    林东升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房事要节制,尤其还是老婆怀孕期间,偶尔一次也就算了,你的频次多,对胎儿和孕妇就会有影响的啊!不管这胎能不能保住,以后如果老婆再怀孕,对她好点儿,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你签字吧!”

    他木然地签好坐在凳上。双手抱头,看着痛苦不堪。

    谢至伟领着我坐在椅子的另一头。我冷汗直冒,手脚冰凉,坐立不安。他告诉我不要怕,会没事的。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我的心像被百爪挠,焦虑得不得了,事关两条人命,万一,我说万一真的怎么样了,我真的是难辞其咎。到时候别说林东升要我狗命,我自己肯定原谅不了自己,先把狗头奉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

    医生终于出来了!我们一拥而上,围着她获取最新消息。

    她说母子平安,孩子现在送去保温箱了,产妇还很虚弱,需要静休。

    感谢上帝,这颗悬在头顶的大雷终于没有爆炸,我脚跟都被吓软了,撑着我的那口气一松,人不自觉地软在了座位上。

    谢至伟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那么温暖,那么踏实。

    “我们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你老婆!”谢至伟对林东升说,话语里略带警告意味。

    我被他拖着,离开医院去吃饭。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想起若若,想起她妈妈婚礼上的话,忽然就崩不住,眼泪顺着眼角而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扭过头,用手拭去。

    刚才在医院是实打实被吓哭的,现在是感慨新生命来之不易,感叹每个母亲都是人间大英雄。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然后轻轻握住我的左手,什么都没说。外面开始下雨,车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我回握着他,直到十指相扣,那一刻我确信:我还爱着他!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想嫁的男人就是他。

    吃了饭,他让我别再回若若家里,去他家住两天,行李什么的他等下找林东升取回来。

    他家在浦东江畔,很大的平层,视野极好。我等到他提着行李回来差不多是11点多了。

    他带我去客房,帮我收拾的时候,我问他:“你妈妈还好吗?”

    “若若告诉你了?”

    “嗯,她说碰到你们了。”

    “是风湿性关节炎,当年跳江的后遗症,上海前段时间一直下雨,又潮又湿,老毛病又犯了。只是今年特别疼,两个膝盖肿得像馒头,走不了路。我哥马上安排住院了,最近好些了。”

    “那我去看看阿姨吧!”

    “行,明天10点,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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