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秋季，凉风萧瑟。夕阳沉下半轮，光线暗淡。地上铺着一层落叶枯枝，踩上去有轻微的爆裂声。篝火已一堆堆燃起来，数不尽的营帐排列严整有序，有种踏平一切的恢弘气势。
士兵们连日奔波征战，终于有了修整喘气的时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闲谈。脸上的疲惫难掩他们目光中如篝火般跳动的兴奋之色。营地四周高高立着象征庆国的军旗。
而不远处城墙高立的姜国都城中，街道上几无行人，屋舍内幽微的烛火显得孱弱无助，照亮一张张惊惶无措的脸。
几人趁着微暗的天色从城中摸出来，每个人都身披一袭黑衣，眨眼间便融入夜色。
一刻钟后，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悄然出现在军营之中。
“将军，姜帝遣了使臣来。”说话的是庆军中的副将，他指着身后四人道。
四人之中已有三人摘下黑斗篷，露出姜国皇宫禁卫式样的衣服。唯有一个身量娇小些的，依然被宽大的兜帽沉沉压着，看不清容颜相貌。
“是来乞降的？”姜语竹听到一声极轻蔑的哂笑。这声音低缓，仿佛冷涩冰泉底处的沉声。
姜语竹浑身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眼上还覆着一层薄纱，眼前一切影影绰绰，唯见面前一个挺直的背影。
那应当就是庆国将军，姓沈的那位。
姜国与庆国是邻国，几十年来虽大小摩擦不断，但也都止于边境之地，跟与昌国的战事相比，执念称得上小打小闹。对于姜国来说，来自庆国的威胁一直不如旁边虎视眈眈的昌国。
谁知今年庆国忽然发难，派了一位沈将军领兵，大举入侵姜国。起初姜语竹的父皇还酣睡龙榻之上，无所谓地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摩擦，庆国想借此讨点好处罢了。
可谁知这次不同往日，庆国军队兵强马壮，宛如利剑撕开姜国的防御，十日之内竟从边境长驱直入至姜国都城之下。
庆国的动作太快而姜国的应对又太过草率仓皇，如今庆军兵临城下，分散各处的姜国军队甚至有些还没有集结便被冲散。
城外庆军虎视眈眈，都城内的姜帝在皇位上惴惴不安，于是只得派人求和。为表诚意，他甚至不惜将公主送出皇宫，当做给庆国，给这位沈将军的礼物。
姜语竹便是这件礼物。
“是，将军。陛下为表诚意，特令我等给将军献上薄礼。”姜语竹听到身边的侍卫道。
“礼物？”那将军似乎来了点兴趣，转身问道：“什么礼物能换一个皇位？”
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了姜语竹一下，她往前踉跄半步。
“原来是个美人。”庆国将军的语气带着点玩味。
头上的兜帽被猛地掀开，姜语竹忍不住闭上眼。
姜语竹身上穿着一件精致团花襦裙，层层叠叠的烟罗绸缎花簇一般拥着她。从前母妃还受宠时，她有许多这样的宫装。父皇也爱屋及乌，免了她许多皇室贵女的繁缛礼节。
姜语竹不喜被繁复裙摆束缚，便不常穿。后来母妃失宠身故，她便再也没有这样精致华美的衣裳了。许多宫宴也再没有她的位置。
没想到再一次如此盛装打扮竟是为了取悦敌国将军。
营帐的四角都点着灯，昏黄的光线映着眼前盈盈站着的少女，竟似落霞之辉。额间一点花钿动人，俏鼻樱唇，面若春晓之花。一头乌容容的发半束半披，发间缀着明珠的钗饰。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下巴，姜语竹过了会才意识到那是男人粗粝而冰凉的手指。
冰冷的审视般的目光仿佛毒蛇，缓缓在姜语竹覆着薄纱的脸上缓慢游动。姜语竹紧紧闭着眼，宽袍大袖下的手一点点握紧。
“不错的礼物。”许久的沉默以后，男人忽然低声笑了，“可惜将军府中不缺夫人，军中倒是缺个女人。”
耻辱感宛如一只钢爪死死攫住姜语竹心脏。她是公主，是姜国的公主，即便再不受宠也是姜氏血脉。
他居然说出这种话。
“将军，这可是姜氏……”押送姜语竹的侍卫的话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重物坠地之声，“砰砰砰”响了三次。
她低头，看到猩红的液体自身后无声蔓延到脚边。
方才押送她的侍卫尽数倒地。
是那将军出手了，一柄滴血的刀在他掌中闪着寒光。姜语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到一个利落的轮廓。
“拖下去。”将军随手将短刀抛到桌上，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姜语竹僵硬站在原地，手中的硬物硌得她的掌心生疼。被宫里的嬷嬷们强按着换装梳洗之时，她只来得及在手中握紧了一柄匕首。
因为当时姜语竹一直反抗，便被用了令人手足无力的药。现下药性散了大半，四肢力量渐渐回归。
“害怕，怕我也杀了你？”那将军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还是怕我？”
迫人的压力令姜语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随即她听到那将军的一声低笑。
“放心，既是礼物，岂有不要之理。”
宽阔的大手托着姜语竹小巧的脸，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擦过饱满的红唇。那将军的语气逐渐变得低哑狎昵。
热气扑在耳后，姜语竹后背泛起凉意。
斗篷的系带被轻巧扯开，露出底下华丽繁复的红裙，怯生生的少女像是猛然绽开的鲜嫩的花。
姜语竹竭尽全力控制住全身因抗拒和害怕带来的轻颤。
将军眼底暗色划过，大掌缓缓抚上少女纤细的脊背。玲珑的线条隔着绸缎略有些因清瘦才有的转折。
华贵的宫装虽有五六层之多，质地却柔软轻薄仿若烟云，那将军掌心的温热隔着布料传到肌肤，姜语竹脑中紧绷的弦“啪”一声猝然断裂。
她猛地将手中紧握的匕首横划一记，没来得及挥出第二下，纤细的手腕便被牢牢攥住，动弹不得。
匕首“锵”一声落地，皓腕仿佛被鹰爪擒住。姜语竹呼吸一滞。
空气寸寸凝结成冰，那将军声音意外地却并无恼意，只是似笑非笑冷嘲一声：“不乐意？”
“着火了！着火了！”营帐外忽然传来慌张的大喊。
未等姜语竹反应过来，手腕上的力道便霎时一松，那将军快步与姜语竹擦肩而过，掀开帐门便出去了。
他只当姜语竹是个久居深宫的娇贵公主，将她独自一人扔在这里也并无所谓，甚至没有嘱咐人看管她。帐中无人，这是傲慢，亦是无言的轻蔑。
思忖至此，姜语竹冷静片刻快速从地上拾起短匕划开碍事的宽大袖口，重新紧紧扎成窄袖，又割断花朵似的裙摆。扯下覆眼的薄纱，姜语竹轻快敏捷地从角落里摸了出去。
旁人只当她是金笼中的雀鸟，却不知她是燕。
将匕首仔细藏在腰间，夜风和喧嚣人声让她的五感都彻底清晰起来。低头借着夜色和娇小的体型，她朝着火光的反方向小步奔跑。
火势渐弱，有回神的士兵发现姜语竹的行踪，他高声喊道：“有姜国探子！”便紧紧追过来。
逐渐安静起来的营帐又猛地沸腾起来，像油锅中滴了一滴水。
姜语竹发觉暴露，彻底放弃隐匿身形，没命地狂奔。好不容易跑出大营，身后追兵却越来越近。
跑得太急太慌，姜语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几只羽箭飞快追上她，狠狠钉在树干上迸碎干裂的树皮，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火把愈近，姜语竹心中几乎绝望。
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抓住姜语竹的胳膊稳稳一拉。
发间明珠坠了一地，她的后脑被一只手紧紧按住，陌生的的胸膛宽阔而结实。
姜语竹想问，张口却吞进一腔寒冷的急流。
男子身形动作极快，几个转身便甩开了身后紧追的士兵。
两人终于隐匿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姜语竹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分明是一副很少年气的长相，眼型狭长，薄唇挺鼻，脸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但却一点不显纯稚，反有些凉薄冷淡。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劲装，头发高高束着。
“你是什么人？”jyz脱口而出。
看着姜语竹满脸警惕，男子似有些不满，双手抱胸随意地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是你的救命恩人。”
姜语竹盯着他看了半晌，低声答：“我叫……阿竹，多谢你出手相救。”
“晏清。”晏清说完自己的名字，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姜语竹，似乎在等待什么。
姜语竹知他心中疑惑，但眼下姜、庆两国战乱不休，局势混乱，姜语竹实在没法放下警惕，哪怕是对眼前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我与家人逃难至此，不慎走失，误入庆军扎营之地。多亏遇到你。”姜语竹斟酌道。
“噢。”晏清漫不经心道，“想来是第一次逃难，不大懂逃难的规矩。阿竹，逃难的时候若是穿这样的装束，恐怕走不出一里便会被流匪给劫上五次。”
姜语竹咬咬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也能见其布料珍贵脆弱。
的确，没有人会在逃难时打扮得花枝招展。财富在乱局中是催命得符。
好在晏清似乎并不在意姜语竹的隐瞒，无所谓道：“这四处兵荒马乱的，阿竹还是赶紧去找家里人吧。”
本是萍水相逢，彼此也并未坦诚相对，就此别过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眼下重要的是要赶紧前往霍沧城，告诉卫轩皇城危急，让他即刻出兵解围。
姜语竹缓缓起身行了一礼，“既如此，那便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她忽然发现晏清身后靠着的那块石头上面已有了斑斑血迹。地上有一支折断的箭尾，羽毛湿漉漉扭成一团，红得触目惊心。
晏清不是何时被庆军箭羽所伤，可脸上竟没有丝毫表现。
“你受伤了？！”顾不得其他，姜语竹冲上去看他伤势。
“唔，应该是死不了。”晏清抬眸看向她，无所谓道。虽然语气稀松平常，但此时他的唇色已是苍白如纸。
“箭伤深可入骨，必须尽早处理疗伤。但此处药材难寻……”姜语竹咬唇道，“离此处最近的只有皇城与霍沧城。现下皇城被围，若是要去皇城，无异于送死……晏公子，我们一同去霍沧吧。”
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受的伤，无论他是何人，自己也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管不问。
“霍沧……”晏清咀嚼着这个地名，发觉姜语竹没再十分防备，反而邀自己同行，旋即勾唇调侃，“不怕我是坏人？”
姜语竹不再隐瞒：“霍沧少城主是我的……旧识。”
眼下霍沧尚未沦陷，城中守军装备精良，守城将领卫轩更是姜语竹儿时玩伴。姜语竹吐出实情，是让晏清放心，也是在警告他。
——他即便救自己是有所图谋，但孤身一人还身负箭伤，在霍沧城掀不出什么风浪。
“原来如此……”晏清眯眼道，“好啊。”
士兵们连日奔波征战，终于有了修整喘气的时机，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闲谈。脸上的疲惫难掩他们目光中如篝火般跳动的兴奋之色。营地四周高高立着象征庆国的军旗。
而不远处城墙高立的姜国都城中，街道上几无行人，屋舍内幽微的烛火显得孱弱无助，照亮一张张惊惶无措的脸。
几人趁着微暗的天色从城中摸出来，每个人都身披一袭黑衣，眨眼间便融入夜色。
一刻钟后，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悄然出现在军营之中。
“将军，姜帝遣了使臣来。”说话的是庆军中的副将，他指着身后四人道。
四人之中已有三人摘下黑斗篷，露出姜国皇宫禁卫式样的衣服。唯有一个身量娇小些的，依然被宽大的兜帽沉沉压着，看不清容颜相貌。
“是来乞降的？”姜语竹听到一声极轻蔑的哂笑。这声音低缓，仿佛冷涩冰泉底处的沉声。
姜语竹浑身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眼上还覆着一层薄纱，眼前一切影影绰绰，唯见面前一个挺直的背影。
那应当就是庆国将军，姓沈的那位。
姜国与庆国是邻国，几十年来虽大小摩擦不断，但也都止于边境之地，跟与昌国的战事相比，执念称得上小打小闹。对于姜国来说，来自庆国的威胁一直不如旁边虎视眈眈的昌国。
谁知今年庆国忽然发难，派了一位沈将军领兵，大举入侵姜国。起初姜语竹的父皇还酣睡龙榻之上，无所谓地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摩擦，庆国想借此讨点好处罢了。
可谁知这次不同往日，庆国军队兵强马壮，宛如利剑撕开姜国的防御，十日之内竟从边境长驱直入至姜国都城之下。
庆国的动作太快而姜国的应对又太过草率仓皇，如今庆军兵临城下，分散各处的姜国军队甚至有些还没有集结便被冲散。
城外庆军虎视眈眈，都城内的姜帝在皇位上惴惴不安，于是只得派人求和。为表诚意，他甚至不惜将公主送出皇宫，当做给庆国，给这位沈将军的礼物。
姜语竹便是这件礼物。
“是，将军。陛下为表诚意，特令我等给将军献上薄礼。”姜语竹听到身边的侍卫道。
“礼物？”那将军似乎来了点兴趣，转身问道：“什么礼物能换一个皇位？”
有人在背后轻轻推了姜语竹一下，她往前踉跄半步。
“原来是个美人。”庆国将军的语气带着点玩味。
头上的兜帽被猛地掀开，姜语竹忍不住闭上眼。
姜语竹身上穿着一件精致团花襦裙，层层叠叠的烟罗绸缎花簇一般拥着她。从前母妃还受宠时，她有许多这样的宫装。父皇也爱屋及乌，免了她许多皇室贵女的繁缛礼节。
姜语竹不喜被繁复裙摆束缚，便不常穿。后来母妃失宠身故，她便再也没有这样精致华美的衣裳了。许多宫宴也再没有她的位置。
没想到再一次如此盛装打扮竟是为了取悦敌国将军。
营帐的四角都点着灯，昏黄的光线映着眼前盈盈站着的少女，竟似落霞之辉。额间一点花钿动人，俏鼻樱唇，面若春晓之花。一头乌容容的发半束半披，发间缀着明珠的钗饰。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下巴，姜语竹过了会才意识到那是男人粗粝而冰凉的手指。
冰冷的审视般的目光仿佛毒蛇，缓缓在姜语竹覆着薄纱的脸上缓慢游动。姜语竹紧紧闭着眼，宽袍大袖下的手一点点握紧。
“不错的礼物。”许久的沉默以后，男人忽然低声笑了，“可惜将军府中不缺夫人，军中倒是缺个女人。”
耻辱感宛如一只钢爪死死攫住姜语竹心脏。她是公主，是姜国的公主，即便再不受宠也是姜氏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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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可是姜氏……”押送姜语竹的侍卫的话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重物坠地之声，“砰砰砰”响了三次。
她低头，看到猩红的液体自身后无声蔓延到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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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语竹僵硬站在原地，手中的硬物硌得她的掌心生疼。被宫里的嬷嬷们强按着换装梳洗之时，她只来得及在手中握紧了一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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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怕我也杀了你？”那将军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还是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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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篷的系带被轻巧扯开，露出底下华丽繁复的红裙，怯生生的少女像是猛然绽开的鲜嫩的花。
姜语竹竭尽全力控制住全身因抗拒和害怕带来的轻颤。
将军眼底暗色划过，大掌缓缓抚上少女纤细的脊背。玲珑的线条隔着绸缎略有些因清瘦才有的转折。
华贵的宫装虽有五六层之多，质地却柔软轻薄仿若烟云，那将军掌心的温热隔着布料传到肌肤，姜语竹脑中紧绷的弦“啪”一声猝然断裂。
她猛地将手中紧握的匕首横划一记，没来得及挥出第二下，纤细的手腕便被牢牢攥住，动弹不得。
匕首“锵”一声落地，皓腕仿佛被鹰爪擒住。姜语竹呼吸一滞。
空气寸寸凝结成冰，那将军声音意外地却并无恼意，只是似笑非笑冷嘲一声：“不乐意？”
“着火了！着火了！”营帐外忽然传来慌张的大喊。
未等姜语竹反应过来，手腕上的力道便霎时一松，那将军快步与姜语竹擦肩而过，掀开帐门便出去了。
他只当姜语竹是个久居深宫的娇贵公主，将她独自一人扔在这里也并无所谓，甚至没有嘱咐人看管她。帐中无人，这是傲慢，亦是无言的轻蔑。
思忖至此，姜语竹冷静片刻快速从地上拾起短匕划开碍事的宽大袖口，重新紧紧扎成窄袖，又割断花朵似的裙摆。扯下覆眼的薄纱，姜语竹轻快敏捷地从角落里摸了出去。
旁人只当她是金笼中的雀鸟，却不知她是燕。
将匕首仔细藏在腰间，夜风和喧嚣人声让她的五感都彻底清晰起来。低头借着夜色和娇小的体型，她朝着火光的反方向小步奔跑。
火势渐弱，有回神的士兵发现姜语竹的行踪，他高声喊道：“有姜国探子！”便紧紧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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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语竹发觉暴露，彻底放弃隐匿身形，没命地狂奔。好不容易跑出大营，身后追兵却越来越近。
跑得太急太慌，姜语竹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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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愈近，姜语竹心中几乎绝望。
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抓住姜语竹的胳膊稳稳一拉。
发间明珠坠了一地，她的后脑被一只手紧紧按住，陌生的的胸膛宽阔而结实。
姜语竹想问，张口却吞进一腔寒冷的急流。
男子身形动作极快，几个转身便甩开了身后紧追的士兵。
两人终于隐匿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姜语竹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分明是一副很少年气的长相，眼型狭长，薄唇挺鼻，脸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但却一点不显纯稚，反有些凉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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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jyz脱口而出。
看着姜语竹满脸警惕，男子似有些不满，双手抱胸随意地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是你的救命恩人。”
姜语竹盯着他看了半晌，低声答：“我叫……阿竹，多谢你出手相救。”
“晏清。”晏清说完自己的名字，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姜语竹，似乎在等待什么。
姜语竹知他心中疑惑，但眼下姜、庆两国战乱不休，局势混乱，姜语竹实在没法放下警惕，哪怕是对眼前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我与家人逃难至此，不慎走失，误入庆军扎营之地。多亏遇到你。”姜语竹斟酌道。
“噢。”晏清漫不经心道，“想来是第一次逃难，不大懂逃难的规矩。阿竹，逃难的时候若是穿这样的装束，恐怕走不出一里便会被流匪给劫上五次。”
姜语竹咬咬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也能见其布料珍贵脆弱。
的确，没有人会在逃难时打扮得花枝招展。财富在乱局中是催命得符。
好在晏清似乎并不在意姜语竹的隐瞒，无所谓道：“这四处兵荒马乱的，阿竹还是赶紧去找家里人吧。”
本是萍水相逢，彼此也并未坦诚相对，就此别过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眼下重要的是要赶紧前往霍沧城，告诉卫轩皇城危急，让他即刻出兵解围。
姜语竹缓缓起身行了一礼，“既如此，那便就此别过……”
话音未落，她忽然发现晏清身后靠着的那块石头上面已有了斑斑血迹。地上有一支折断的箭尾，羽毛湿漉漉扭成一团，红得触目惊心。
晏清不是何时被庆军箭羽所伤，可脸上竟没有丝毫表现。
“你受伤了？！”顾不得其他，姜语竹冲上去看他伤势。
“唔，应该是死不了。”晏清抬眸看向她，无所谓道。虽然语气稀松平常，但此时他的唇色已是苍白如纸。
“箭伤深可入骨，必须尽早处理疗伤。但此处药材难寻……”姜语竹咬唇道，“离此处最近的只有皇城与霍沧城。现下皇城被围，若是要去皇城，无异于送死……晏公子，我们一同去霍沧吧。”
毕竟是为了救自己受的伤，无论他是何人，自己也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管不问。
“霍沧……”晏清咀嚼着这个地名，发觉姜语竹没再十分防备，反而邀自己同行，旋即勾唇调侃，“不怕我是坏人？”
姜语竹不再隐瞒：“霍沧少城主是我的……旧识。”
眼下霍沧尚未沦陷，城中守军装备精良，守城将领卫轩更是姜语竹儿时玩伴。姜语竹吐出实情，是让晏清放心，也是在警告他。
——他即便救自己是有所图谋，但孤身一人还身负箭伤，在霍沧城掀不出什么风浪。
“原来如此……”晏清眯眼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