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北极光所说,夏鸣星不对劲。

    【那小子,好像始终没有离开你十米外过,虽然看不见,但是每次睡前,他关上门后我就再也没检测到他的脚步频率。】

    【不过也不太可能吧?】

    北极光嘀嘀咕咕念叨之后又没有了声音,这两天安静得多,一方面是夏鸣星的高强度贴身陪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另一方面,北极光内部在商讨与恋与浅空对标的新项目,为了加快这边的修复进程,外部程序员时不时会对数据库进行短时间修补。

    更新补丁的这段时间,北极光会进入托管状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障,所幸虽然是托管,但北极光的系统主体仍然能持续在线。

    自那次谈话以夏鸣星的妥协为终结之后,你们两人就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中。

    当然,或许只是你单方面觉得微妙。

    夏鸣星和你印象中的二维纸片人显现出一种明显的割裂感,眼前的夏鸣星几乎不和你谈论任何存在于剧情中,那些被反复提及的童年回忆。

    他也并不刻意回避那些,就像冰箱里成排冻着的橘子汽水,夏鸣星仍然爱喝,只是再顺手拿的时候会问你喜好。

    要咖啡,茶还是牛奶果汁?

    吃蛋糕还是碱水结?

    夏鸣星的公寓是早些时候回国剧团配给的,除了乐器收藏室,录音棚,练舞室,还有小型家庭影院。

    “最近不用去剧团吗?”你窝在柔软的灰绒床垫,侧头询问拢着你的脚放在怀里的夏鸣星,对方含糊应了一声。

    “下次巡演还早,这段时间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要等多久呢?”

    “好不容易见你一次,就别赶我走了。”

    夏鸣星皱起眉头,伸出柔软的指腹扫过你的额发,甘甜的烤栗子香味像坐在炉火边闻到的,干燥馥郁。

    暗房内空调开得很低,你踩着他腹部薄薄的肌肉,无端端联想起某些毛茸茸的大型犬,乖巧得让人心软。

    ——如果你没有亲眼目睹BE线里,面前这位小竹马是如何强硬又恶劣的,把你调教成只能依附他才能疏解欲望的可怜虫的话,尚且还能相信这只冲你摇尾巴装乖的小狗。

    摸索到你的脚心能够正常发热了,夏鸣星给你掖好被角退了出去。

    吧嗒。

    这是门合上的声音。

    【那小子,好像始终没有离开你十米外过,虽然看不见,但是每次睡前,他关上门后我就再也没检测到他的脚步频率。】

    北极光正在托管中,躺在床上你没由来想起这句话,从床上直起身来。

    “应该,不会吧。”

    你直起身子,踩上主卧的木制地板,门离床不过十几步的距离,掌心贴上黄铜把手。

    咔哒。

    你抬头,迎面撞上一双漂亮的,积淀着浓重艳色的眼,那双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没有丝毫行动被察觉的难堪,你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或者说……

    从你来到这里的每一个晚上都是如此,仿佛在他的认知里,凌晨一点站在你的门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不起,姐姐,我好像睡不着。”

    因为一闭眼,那些被强压下的恶念就如附骨之蛆一般找上门来。

    留下她,留下她,留下她,留下她。

    你并不是完全做不到不是吗?

    假使从未触碰过屏幕那头的你,我仍然能够忍受在无尽漫长的数据里等候重逢。

    假使我不因你的爱而生,就能毫无知觉的做傀儡,就不会恃爱行凶,妄图剥夺你的自由将你圈在我小小的领地。

    他不必刻意假设,就能预想到睡着后被抛弃孓然一身的噩梦,无法预料是否噩梦后还能坚定的说一句:

    “我愿意送你回到你的世界。”

    于是他只是像做错了事的大狗,咬着牙,歉疚的缓缓低下头:

    “我不敢睡着。”

    如何拥有小狗的一颗真心?

    要用裹着蜜糖的谎言驯养他的忠诚。

    要用百分之一的陪伴勾扯他的依赖。

    要一千次把他丢得很远,又第一千零一次把他抱起。

    这样拥有一颗小狗的真心。

    你溺在夏明星的惶然中,脑海里无端端的闪过这样一段话,像是平白无故增添出来的记忆,你甚至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你自己的想法——

    亦或是北极光又再一次的修改了你的记忆。

    明明屋内开着冷气,可此刻你浑身发烫,背脊被冒出的热汗一点点泡透。

    夏明星的住所是经纪人特地挑选,保密级别和环境都数一数二的私人管理公寓,此刻,远处飘飘渺渺的竟然传来了嘈杂的轰鸣声,夏明星侧过头,注意力转移到了落地窗外明亮的灯火和反常的轰鸣。

    【不对劲啊player……】

    “小夏?”你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没有回答。

    “汤圆?”

    夏明星这才从某种可怕的思绪中挣脱般,将目光集中到你面前,轻轻从鼻腔中呼出一个“嗯”的音节。

    你突然意识到,这些天尽管夏明星在你面前表现得再明亮滚烫,但他如影随形版的高频率陪伴太过于反常了,像极了曾经被扔出家门,毫无安全感的幼犬,小狗永远不会对自己认定的爱人露出爪牙。

    但并不代表着小狗不会噩梦缠身。

    “你还好吗?”你皱着眉,踟蹰的将问题递了回去,最后两个字被你咬得有些长,夏明星垂着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

    一束巨大的探照灯透过巨大的全封落地窗打了进来,婆娑的树影顺着边缘滑到你的脚尖。

    “他当然不好,我亲爱的未婚妻——”来人尾音裹着笑,被扩音器放大的愉悦连同着直升机逼近的轰鸣,震得窗户发出可怕的响动。

    查里苏?这下子不是你愣住了,就连北极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浮夸展开给惊得连发十来个省略号。

    “不好是什么意思?”你敏锐的抓住查里苏话中的关键词。

    查里苏从垂挂的软梯上一跃而下,恰好降落在夏明星种满绿植的露台中央,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当下的出场穿着一身白大褂有多不合时宜,颇为自得的踱到窗前,曲起两指扣向光滑的玻璃。

    “你来干什么?”夏明星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把你藏在身后,完全没有替你解答疑问的意思。

    “当然是把我可怜的未婚妻从你手上带走。”

    “当然是把我可怜的未婚妻从你手上带走。”

    查里苏似乎还嫌不够,胸腔震颤着发出压抑的笑声:

    “某位在通讯录里只有全名的……姑且叫青梅竹马。还有比和你在一起更可怜的事吗?你撕毁我们原本定下的同盟契约在先,不惜用从连山会那里弄来的禁术分离萧逸的灵魂,让另一个善面灵魂绕过我们的严防死守,要去一枪了结我可怜的未婚妻——”

    “既然你这么大公无私,怎么又在最后一刻停手?毕竟用那么大的代价,虽然不死,但被日夜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站在夏明星身后,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萧逸?什么鬼?

    你在先前有见过萧逸?上一个见到的人不是齐司礼吗?

    北极光那头似乎比你还不在状况,窸窸窣窣的传来不同人的讨论声,一瞬间又关上了麦。

    “禁术?夏明星你……”看过光夜剧情的你,曾经在游戏里拥有上帝视角的你,当然知道这个东西曾经在游戏的主线章节里是怎样粗暴的摧残夏明星的身体,你迈出一只腿,迫切的缩短和夏明星的距离,意图观察他的脸上是否有破碎的痕迹,却看见了一张充满攻击性笑容的脸。

    夏明星侧过头,勾着唇角,像是终于被戳破了干坏事,不再胆战心惊乃至于破罐子破摔的恶作剧小孩:

    “对不起,姐姐。”

    “那时候我后悔了。”

    你距离夏明星那么近,终于看清了他领口下斑驳蔓延的黑色咒印,和暗淡的眸子。

    早该发现的。

    从北极光对你发出警告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该察觉到夏明星的反常。

    查里苏伸掌贴上还残留着白日余温的玻璃,似是叹息:

    “在这个故事的所有情节里,我最同情的是。”

    光滑平整的透明物质皲裂成闪着微光的细碎灰尘,悄然无息的轰塌而下。

    “失去女主的所有男主角,在漫长的数据世界中用尽所能都不能自杀。”

    “想要逼疯哪怕是神的存在,仅仅靠这一点就足够了。”

    ??查理苏从不怀疑,在这个世界里所有拥有自主意识的人都已经疯了。

    ??

    ?  等待从来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等待没有尽头,在无限被拉长的数据世界里,他们像是一具具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要登台上场,就得供人取乐,终生为看不见的丝线操纵,假使幸运挣脱所谓的丝线,就面临被抛弃销毁的命运。

    ??

    ??他们是那样孤注一掷的企图留下她的目光,哪怕是饮鸩止渴,在一次次轮回中放任自己逐渐疯魔。

    ??

    ??那样疯狂不顾一切的自我屠戮,或许比保持清醒更为幸福。

    ??

    ??查理苏剔透的眸子遥远的望过来,里面空空荡荡,像是一方被蛀空了的水晶矿洞。

    ??

    ??“而我不会发疯,我一直清醒的站在这,等你跨过那条边界。”

    ??

    ??查理苏伸出一只手,在这样滚烫的夏夜里,巨大的探照灯下,神情坚定得像是一块扎根太久的磐石。

    ??

    ??在无数次的自我催眠和洗脑中,就连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并不孤独。

    ??

    ??“我等你很久了,未婚妻。”

    ??“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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