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来得突然,结束也很快,林舒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还握在门把手上,赵任之就已经收身站定。

    林舒的心沉了下去,但仍作出从容的样子:“你见到苏韵了?”

    “是。”

    “你……”林舒的神色越来越暗淡,带着不甘心做最后的努力,“过去的事情,你真能放下吗?”

    赵任之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舒以为他会给出自己期待的答案,但他没有——

    “我会努力。”

    话已至此,林舒明白了他的决定,她等了这么些年,以为终于等到了走在他身边的机会,可这个梦,醒得太快,她近乎哀求地拉住赵任之的胳膊:“任之,可以抱抱我吗?”

    因为天热,赵任之穿着短袖,林舒手掌的温度很直接地传给了他,很热,热得发烫,就像林舒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心意一般。赵任之不禁在心里骂自己,真像一只狗,对自己好的人,自己不珍惜,反而去倒贴不值得给予真心的人。可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已经不做痕迹地抹开林舒的手:“很晚了,我走了。”

    其实林舒最初并不喜欢赵任之,反而与苏韵更投缘。

    第一次见苏韵,是在餐厅遇到她和赵任之父母一起吃饭,说来也巧,当时也是苏韵第一次见赵任之的父母。

    赵林两家是世交,平日里关系很好,林舒和父母一同向赵任之父母打招呼,林舒的父亲还打趣道:“看来很快就要喝上任之的喜酒啦!”苏韵并不害羞,仍然笑意盈盈地立着,赵任之与她十指交握,也大大方方地,“到时候一定提前给叔叔阿姨发帖子,林舒,”他突然望向林舒,“你也要来啊。”

    林舒没有反应过来,只记得叠声答应,在她印象中,赵任之从来不爱搭理他们这群孩子,每次随父母去赵家做客,除了打招呼,赵任之几乎没有和自己说过话。

    看到赵任之这副摸样,林舒心想,总算有人能治一治赵任之这个冷血动物了。

    后来,赵父知道林舒和苏韵同专业,就和赵任之、苏韵商量,把苏韵的微信推给林舒,请苏韵分享一些申请学校的经验。

    苏韵很热情,恨不得直接上手帮林舒改材料,每当林舒感到不好意思,苏韵都会回应她:“没事,我是为了骗你来给我们当学妹。”林舒教育背景出众,实习经历也好看,很顺利就拿到了offer,甚至还申请到了奖学金,苏韵和她开玩笑:“这不得分我一半?”

    三个人常常约饭,每次聊起之后的规划,苏韵都一脸狂妄:“虽然你们俩都是学霸,但我才是幕后推手。”赵任之一边笑她没出息,一边捏她的脸,全然不在意林舒还坐在一旁。

    再后来,赵任之和苏韵忙着毕业,忙着办出国留学的手续,三个人也就渐渐少了联系,以至于林舒全然不知两个人已经分手。

    就连赵任之受长辈之托来机场接林舒,看见独自前来的赵任之,林舒也没想到他们已经断了联系,还主动问赵任之:“苏韵姐呢?”

    他当时如何回答,林舒已经记不太清,似乎只说苏韵不在纽约,并没提两个人的关系,所以林舒误以为苏韵改接了其他学校的offer,又追问了几句,赵任之没再答话。

    之后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起来:两个并不全然陌生的人,长辈们又彼此相熟,免不了要在异国他乡互相照应,虽然赵任之总是冷冷的,但见过他温柔样子的林舒,仍然一点一点地,陷了进去。

    赵任之拒绝得果断,一分余地也不留,但林舒并不着急,她想:苏韵不珍惜他,那就留给我来吧。

    回国后,赵任之去了B市发展,林舒不是不想跟过去,甚至一辈子听从父母安排的她还为此和林父大闹了一场,可赵任之一句话,就让她老老实实待在了A市。

    他说:“林舒,别逼得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年岁渐长,林舒被家里催,赵任之也被家里催,两边父母于是凑在了一起,希望做对儿女亲家。林舒的母亲原本并不乐意,她苦口婆心地劝林舒,她是过来人,看得出来,赵任之心里没有林舒,甚至还拿出当年偶遇苏韵的事情,说那才是他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样子。

    自然是难过的,但林舒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毅力,无论是从小坚持考第一、学画画,还是喜欢赵任之,她都可以在最苦的时候,坚持下去。

    回国后,赵任之仍然没与苏韵联系,也没有提起过她,甚至所有和她相关的痕迹,都被他抹掉了,林舒觉得,再等一等,他会放下苏韵的。

    28岁那天,父母为她庆祝生日,邀来了赵任之。林舒想,如果是自己去请,赵任之多半是不会来的。

    吃完蛋糕,林舒的父亲与赵任之出去散步,回来之后,父亲笑得有些勉强,林舒猜测,大约与自己有关。奇怪的是,第二天接到赵任之的电话,他说:“我想试着追求你,可以吗?”

    握着电话的手在微微颤抖,林舒几乎脱口而出“我愿意的”,但是她不敢。她明白为什么赵任之要“试着追求”,因为,他的心里还没有林舒,他需要时间,需要……放下那个人。

    “任之,我很乐意被你追求。”尽管一颗心狂跳不止,林舒仍然表现出平静温和的样子,却不知道,声音里的甜蜜已经完全藏不住了,她想,只需要再多一点点时间,赵任之就会走向她,喜欢上她了。

    这种“被追求”的状态持续了很久,赵任之经常订花给林舒,同事们常常打趣她“有个浪漫的男友”,林舒害羞又快乐,但是心底充满了不安全感,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赵任之才会觉得“追求成功”,于是找了机会鼓起勇气问他。不料,赵任之破天荒地,主动提起了苏韵。

    他说:“那时候我特别想去宾大,也已经递了申请,只是苏韵还不知道。她告诉我,她通过了雪城大学的申请,希望我可以和她一起去纽约,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如果我不在纽约,她怎么办?她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我,那她就不去念书了。”说完,他看着林舒。

    林舒看出他的意思,主动续话:“所以你因为这个,改去了纽大?”

    “是,那时候已经很迟了,我能申请到在纽约的学校,只有这个。”

    “可是她自己——”

    “说这个并不是想追忆往事,而是希望你考虑清楚,林舒,”他的眼睛很清澈,透过镜片,也能看得出真诚,“虽然我和苏韵分开很久了,我也不爱她了,但是,我的人生始终有她的印记,我也从来没有释怀过她对我的伤害,如果你要等,可能需要很久。”

    一长段话里,林舒只记住了一句,他不爱她了。林舒开心得几乎要哭出来,哪里顾得上其他,立刻说:“我知道!可我愿意!”

    见她这样执着,赵任之也不知道要如何再劝,只能叹气:“林舒,你真的应该找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人。”

    林舒不以为然,此刻她满心沉浸在喜悦里,她想,既然赵任之已经不爱苏韵了,那么再等一等,他一定会爱上自己。但她不想给赵任之压力,于是玩笑道:“你说得有道理,要不这样,我们约定好,谁不想继续了,就给对方一个拥抱?”

    说起来,在这大半年“被追求”的时间里,两个人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赵任之默许林舒为自己夹菜而已,不曾接吻,不曾牵手,甚至不曾拥抱。

    赵任之无奈地应声说好。

    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林舒与赵任之分别长居AB两市,见面并不频繁,但凡是见面,赵任之都会开车来B市,不用林舒奔波,想到两个城市相距四个多小时车程,林舒觉得,赵任之开始心疼自己了。

    知道赵任之要去参加聚会,林舒是不安的,尽管赵任之亲口说过已经不再爱苏韵,但是那一年他们十指相握的样子,好像已经刻在林舒心底,永远清晰而真切。林舒并不敢要求赵任之不去,因为她是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并且她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对他提出要求。她想,或许,这么多年的等待和陪伴,会在这一天,有个结果。

    好像回到高考完等成绩的时候,她整晚都忐忑难安,这是属于她漫长爱恋的大考。

    当赵任之答应林舒明天来林家吃饭的时候,她的心终于尘埃落地,她想,明天就是崭新的开始了,属于她和赵任之的开始。于是她安心地去洗漱,准备休息,直到赵任之突然出现,给了她一个曾经渴求、后来又恐惧的拥抱。

    赵任之并没有对林舒说过谎,他说不爱了,就是真的觉得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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