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们已经分开多年,在苏韵之后,赵任之对于男女情事不再留心,起初他觉得是苏韵让他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后来,他不再那么频繁地想到苏韵,偶尔想起,心里也不会波澜四起,只是遗憾当年应该和苏韵聊清楚,不必耿耿于怀这么些年。

    他当时还不明白,人是会欺骗自己的。

    这一晚,赵任之睡得很好,于是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他如往常一样,取车,开车,上班,但过去了好几分钟,他才惊觉,这是往苏韵家去的方向。

    昨晚赵任之走后,苏韵放肆哭过一场,早起眼睛有些肿,拿冰敷了片刻,突然想起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顾不上吃早饭,匆忙化了个淡妆,便急着出门。在地铁上,微信突然来了一条添加好友的申请,没附任何说明,苏韵也一眼看出是谁。他的头像,竟然还是原来那张图片。

    苏韵当然是想通过的,但她又觉得,自己早就过了不管不顾只看心意的年纪,总该懂得和有女朋友的异性保持距离,特别是两个人的关系又这样特殊,更何况,赵任之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并没摸透,

    没有通过,也没有拒绝,她关掉页面,定了定心神,掏出包里的会议材料,开始阅读。

    刚下地铁,微信又弹出一条好友申请,还是他,苏韵皱眉,再次关掉页面。不过片刻,又是几条申请接连发来,最后一条多了附言,一个问号。

    把手机调成静音,苏韵快步往公司走去。

    项目方案评审很顺利,会议结束后,老板单独把苏韵留下来,先是夸她在这个项目里尽心尽力,接着就过渡到私人生活,打探她的感情是否有新动向。

    苏韵向来反感工作圈子里的人探知自己的个人生活,但也不好直接打断对话,索性直接回答“还单身”。

    “下半年会启动一个大项目,合作方是一家美资企业,我们需要派驻一个靠得住的团队,在那边待大半年。嘉怡和我盘了一遍,觉得只有你和语宁才能挑得起担子,但是语宁的预产期在年底,中途换将不是好事,我们也不希望太累着她,所以这个位置,希望你来坐。”

    消息突然,苏韵没办法立刻做出决定,于是问了最晚答复时间,说自己还得再考虑考虑。出会议室之前,老板叮嘱她仔细想想:“你应该也能想到,做完这个项目,你的晋升材料一定是最好看的。”

    对这种话,苏韵早已经免疫,只在心里计算着得失:晋不晋升倒不打紧,但她需要钱,如果真能拿下这个项目,甚至不用等到结项奖金,第一笔合作款的提成应该就很可观了。这样盘算下来,其实没得选。她轻舒一口气,回到位置,拿起桌子的台历看起来。

    “苏苏,听说汇报很顺利啊?你怎么没跟大家一起出来?老板留你说啥了?”王潇雨一见她回来,立刻弹了消息过来。

    “开了新项目,要丢几个人去美国监工,盯上我了。”

    “???啥时候开?”

    “还没细聊,说是下半年。”

    “这不是欺负人吗?下半年开的项目,再快也得九十个月才能结,能赶上明年四月晋升吗?”

    正在犹豫如何回答王潇雨,赵任之的好友申请又发过来了,或许是今天这个突然的消息,让苏韵想起曾经的约定,也或许是让她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大的距离,反而没了顾忌,总之,手一快,她点了通过。

    意识到开错了路的时候,赵任之就开始在心里笑自己,才见苏韵一面就放不下了。

    一边自嘲,一边又想起昨晚苏韵满脸急迫辩白自己并没有结婚意向的样子,忽然坐不定了,掏出手机,试着在微信里输入她的电话号码,然后,发出好友申请。尽管她换了号码,但赵任之只看一遍就记住了,她总爱挑顺口好记的数字,这一点倒是没变。

    赵任之想着,既然昨天她都主动开口解释了,想来也是希望缓和两个人的关系,而且她又是一个手机不离身的人,大概很快就会通过申请。

    谁料,快半刻钟过去,仍然没有动静,赵任之的火气有些上来,觉得苏韵故意拿腔拿调,恨不得撤回刚刚的申请。他不时拿出手机,确认有没有新的消息,看得多了,反而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并没发送成功。

    同事见他心神不宁,以为是案子出了问题,关心询问,赵任之意识到自己已然失态,索性破罐子破摔,又连续发了许多条申请过去。

    其实他平日里不爱在工作的时候翻看手机,他猜测或许苏韵也是这样,但他又觉得不对,苏韵这个人,以前上课的时候都爱走神,工作中真能那么专心吗?

    在反复揣测中,忽然就来了提示,苏韵的头像赫然出现在他的对话列表第一行。

    他点开苏韵的头像,想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分析一番她如今的生活:一张背影照片,她似乎面对着一片沙漠,头发比昨天见到的时候更长,除此以外,再看不出其他。从前她并不喜欢沙漠,更偏爱海,她说看着一望无际深深浅浅的蓝,心也会变得开阔,所以他们约好,要在能看到海的城市念书。

    锁住手机,赵任之又在心里骂自己,删掉她的时候有多坚定,现在就有多不争气。

    两个人分手的时候,并没有互相删除联系方式,甚至苏韵的朋友圈也还有两个人的合照,赵任之倒是抢先一步把所有社交软件里与她相关的记录都锁起来,不再公开,原本这样也很好,偏偏宋时把她恋爱的消息传到了赵任之的耳朵里,一怒之下,把她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删掉了。

    他觉得自己过于心急和冲动了,从昨晚到今天,做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现在应该晾一晾苏韵,让她先忍不住,主动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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