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成刚拿着一叠文件走进E.T.大楼的行政办公室。
不在那个像迷宫一样的地方，办公区就在二楼大厅旁边，叶俊笑着迎出来，同成刚握手。
“纪先生，是纪先生对吧，我们里面坐。”
两人坐定寒暄一阵，成刚打开资料，抬头问道：“你应该认识夏小姐，夏涵？”
叶俊眼波流转着，轻轻一笑：“涵姐啊，认识，认识！朋友的朋友，见过几面，还不太熟。”
成刚点点头，把资料推过去，“夏小姐的电影很快要举办首映礼，公司非常重视，我们想E.T.和影视圈交道不浅，承包类似的会务工作，应该很有经验。”
“涵姐的片儿？”，叶俊把白纸上的字略翻着看了两页，说道：“没有问题！我和涵姐是朋友，铁定把这件事办妥当了！宸业和我们也有长期合作，只是之前不是您来对接的，所以我们不大熟，以后有来有往的，有什么事手机上说一声就成，不用这么麻烦！”
成刚略笑笑，点头道：“如果方便，在首映礼之后，我们想要以团队的名义举办一场游轮晚宴，不知道……”
“没问题”，叶俊爽利接话，“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包干！”
“好。”
两人边续杯边勾对着各项会务细节，待流程款项都一一核对好，旁边早已又站进来了几个人。
“对了”，成刚收拾着手上的白纸，“关于首映礼和游轮的安保工作我们也希望E.T.一并管理起来。”
“应该的”，叶俊看着成刚的眼色，问道：“纪先生需要亲自过目吗？”
“因为之前我们没有直接合作过，最近圈子里又出了不少安全新闻，我们不太希望这次出现纰漏。”
叶俊合上资料，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把安保系统的名单拿过来。”
名单是三四册厚重的硬纸开本，里面详细标识着每个人的照片和基本信息。
甲方亲自挑选每个安保这种事不常见，但叶俊进了这个圈子也一年有余，知道有钱人大部分重风水，看面相，所以今天有纪成刚这等苛刻仔细的，倒也不算奇怪。
成刚很是耐心，缓缓浏览过所有人，每场会务又各自选了AB两组轮岗，删删改改，最终把一张手头誊写好的名单交给叶俊。
此时，已近中午十二点。
叶俊的肚子从十分钟前就开始叫饭，他向成刚道：“纪先生，肚子饿了吧？我们出去吃个饭，边吃边看。”
不想成刚只是低着头，淡淡说道：“马上就好。”
待他取过写满名字的A4纸，他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场工作，成刚又缓缓道：“如果可以，我想现在见见名单上的人，不知道叶先生是否方便安排。”
他能说不方便吗？这么奇葩的甲方还是第一次见。
叶俊虽然年轻，但处事也算稳妥。他忍者脾气大大方方去叫了人，又邀请成刚说：“纪先生一起到里面看，人不少呢，乌泱泱的这里恐怕站不下。”
成刚随着两三位工作人员来到员工休息区，一房间的人排排站好，成刚不慌不忙依次从他们身前走过，并不忌讳偶尔停下来，仔细打量某几个人的脸。
跟选秀似的，有人被看得心里发毛，成刚一走，嘴里就忍不住叫骂。
走出房间门后，成刚对叶俊说：“没问题，这样看过我就放心了，回去也好向我们的出品和制片交代。叶先生，今天实在辛苦你。”
“哪里的话”，两人边走边进电梯，刚才叶俊早已塞进几个月饼垫肚子，估摸着吃了过期的，现在很想放屁。
他紧紧贴着电梯墙，只巴望着成刚这个作精赶快走赶快走，因为他的屁真的憋不住了。
大楼外的停车场里，萧然正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成刚上车，他缓缓睁眼，问道：“都看好了？”
“看好了”，成刚关好门，边系安全带边说，“你说的没错，这个人身上是有很浓的寺庙里烧香的味道。”
他转身把手机递给萧然，里面是两张拼合在一起的照片。左边是一张夜色里的男人，右边是刚才安保介绍册里的狄安。
男，50岁，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昨晚接海灵的时候，萧然车还没停稳，就瞧见E.T.大楼里走出这个中年男人。他老了，但身形依然挺拔，萧然一眼就认出这是二十六年前把自己抓起来锁到过山车上的杀手。
他镇住了，没急着下车，掏出手机匆匆拍了张照，目送那男人过街走了，才下车去看海灵。
“你也是记性太好”，成刚边开车边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这么清楚。”
“怎么可能忘”，萧然想起从过山车上坠落的恐惧，身体蓦地打了个寒颤，“他的脸，还有身上的味道，我就再死一次也不会忘记。”
成刚想了想，问道：“你不觉得，以公务的名义接近他，成效太慢了吗？”
萧然看他一眼，“那你觉得该怎么做？找人跟踪？把他绑起来？一个杀人的人连这点反侦察的能力都没有，他也活不到现在。”
“或许，你可以试试江小姐那条路。”
萧然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之前没和你说，你去稻城那段时间，我送她见过E.T.这次和我们对接的负责人，叫叶俊，今天看起来，算个青年才俊。”
“所以呢”，萧然心有戚戚，生怕又听见什么纠缠的男女关系。
“我看他俩相处得不错，而且”，成刚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萧然，“她现在对你有愧疚，只需要一个谎言，不需要暴露你的身份，她就会帮你。”
“什么谎言？”
“你告诉她，这个人叫狄安，在E.T.内部工作，你哥哥赵煜安的腿是他砍断的，你猜她会怎么做？”
“打住”，萧然立刻制止，“我警告你，歪心思别动在这种事上面。”
“这不是歪心思，是以金刚手段，行菩萨心肠。”
“不如你做一回菩萨怎么样”，萧然挑眉问。
“什么意思？”
萧然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说道：“连个住址都没有，还不如每个寺庙地毯式找一遍。”
成刚想了想，道：“有道理……你不会让我去吧？”
“只要能摸清楚地方和时间，剃了度，装成庙里的大师，说不定会有收获。”
“大哥”，成刚说，“我叫你大哥行吗？我要结婚了，而且他今天见过我，你才别动这种歪心思。”
萧然在膝盖上敲打着手指，看看窗外，问道：“什么时候办婚礼？”
“下个月。”
“要我帮忙吗？”
成刚挑眉道：“你腾得出手？把你女朋友的事先解决了吧，两个人到时候别一脸晦气地来参加婚礼，我看着丧得慌。”
萧然笑笑，没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仰靠在车背上。
下午，叶俊开会重整了上午和成刚勾对过的信息，狄安被安排作为两个场地A组的安保组长。
一到下班时间，他匆匆坐公交车来到第三医院，下了站台，揣兜低头，径直往住院部走。
医院里不乏声嘶力竭，喊打喊杀的场面，今天住院部楼下围堵了不少人，狄安侧身跨过人堆，见到一个不算瘦削的姑娘跪坐在救护车前，哭得昏天黑地。
他朝车内望了一眼，没有担架，也没有人，狄安把帽檐更压低了些，在电梯口等了好一会儿，索性直接爬上六楼，走到肺科住院部那件最靠窗的房间。
“爸爸”，六岁的女儿在床边喂奶奶喝粥，见狄安进来，甜甜地叫一声父亲就飞奔过来。
他双手托起女儿，心情顿时松落了下来，走到床边，将女儿抱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粥碗。
“妈，今天觉得怎么样”，狄安缓缓吹着粥，还有些烫。
“就这个样子”，狄母不想叫儿子为难，“我这个身体啊，挨过一天都是福气，你别太为难自己了。”
他不说话，把身子往前探去喂母亲喝粥。
“妈妈的花买了吗”，怀中的女儿看着父亲，还是那么天真。
“一会儿就买”，他回答，“等医生来看过，我们今天就去紫金山。”
“别等着医生，还早呢”，狄母说道，“趁着天还早，你们早去早回，路上不安全，啊。”
“妈，我们再等等，不着急。”
“听话！”，她明显急了，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你答应过我，惠子走的时候，你答应过我都听我的话。”
狄安不说话，默默把粥放了下来。
“爸爸，医生早上来看过了，还是原来的药。”
他听女儿这么说，有些宽慰地亲了亲女儿的发顶，和母亲说道：“妈，我和小吉子今天晚上都来这儿守夜。”
车水马龙的街面，父女俩买了一束□□。
小吉子跳起来想摸父亲的头：“爸爸，你脸上沾了灰。”
狄安弯下腰把女儿抱起来，走到路口打车。一路上，女儿不停地用手指擦着父亲脸上的灰，直到汗水把那些灰尘化作橡皮泥屑似的短条，她突然像一朵向日葵一样地笑起来：“爸爸，爸爸，变成一坨一坨了！”
他因为女儿的举动心情大好，坐上车和她一起笑，一起嘲笑自己，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来。
妻子一个月前肺癌晚期去世。
她比狄安小8岁，形容娇小，善良能干。年轻时为了养家耽误了嫁人，三十过半才和丈夫相识。
两人感情甚好，不到一年就结婚定了终身。
二十年前，狄安已经离了赵厉霆，以卧底的身份成为彭建平的手下，这两人中间的龃龉勾当，他再清楚不过。
赵厉霆结了婚，便逐渐起了离心，着手处理原来杀人越货的黑底子。上船容易下船难，何况北舞渡的江湖已成问鼎之势，彭建平一家独大，彼时虽还没有建立起E.T.这个销金窟，暗网之间却早已互通有无。
赵煜安十二岁那年，赵厉霆意图从一场民间项目套贷的纠纷里解套，事主被逼挪用银行资产，这个大新闻险些揪出了彭建平，他一怒之下砍了赵厉霆儿子的半条腿，当着他的面丢去喂狗。
从此以后，赵家再无可能摆脱这张暗网，浑水灌进来的时候，交了投名状的人要一锅搅动。
不在那个像迷宫一样的地方，办公区就在二楼大厅旁边，叶俊笑着迎出来，同成刚握手。
“纪先生，是纪先生对吧，我们里面坐。”
两人坐定寒暄一阵，成刚打开资料，抬头问道：“你应该认识夏小姐，夏涵？”
叶俊眼波流转着，轻轻一笑：“涵姐啊，认识，认识！朋友的朋友，见过几面，还不太熟。”
成刚点点头，把资料推过去，“夏小姐的电影很快要举办首映礼，公司非常重视，我们想E.T.和影视圈交道不浅，承包类似的会务工作，应该很有经验。”
“涵姐的片儿？”，叶俊把白纸上的字略翻着看了两页，说道：“没有问题！我和涵姐是朋友，铁定把这件事办妥当了！宸业和我们也有长期合作，只是之前不是您来对接的，所以我们不大熟，以后有来有往的，有什么事手机上说一声就成，不用这么麻烦！”
成刚略笑笑，点头道：“如果方便，在首映礼之后，我们想要以团队的名义举办一场游轮晚宴，不知道……”
“没问题”，叶俊爽利接话，“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包干！”
“好。”
两人边续杯边勾对着各项会务细节，待流程款项都一一核对好，旁边早已又站进来了几个人。
“对了”，成刚收拾着手上的白纸，“关于首映礼和游轮的安保工作我们也希望E.T.一并管理起来。”
“应该的”，叶俊看着成刚的眼色，问道：“纪先生需要亲自过目吗？”
“因为之前我们没有直接合作过，最近圈子里又出了不少安全新闻，我们不太希望这次出现纰漏。”
叶俊合上资料，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把安保系统的名单拿过来。”
名单是三四册厚重的硬纸开本，里面详细标识着每个人的照片和基本信息。
甲方亲自挑选每个安保这种事不常见，但叶俊进了这个圈子也一年有余，知道有钱人大部分重风水，看面相，所以今天有纪成刚这等苛刻仔细的，倒也不算奇怪。
成刚很是耐心，缓缓浏览过所有人，每场会务又各自选了AB两组轮岗，删删改改，最终把一张手头誊写好的名单交给叶俊。
此时，已近中午十二点。
叶俊的肚子从十分钟前就开始叫饭，他向成刚道：“纪先生，肚子饿了吧？我们出去吃个饭，边吃边看。”
不想成刚只是低着头，淡淡说道：“马上就好。”
待他取过写满名字的A4纸，他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场工作，成刚又缓缓道：“如果可以，我想现在见见名单上的人，不知道叶先生是否方便安排。”
他能说不方便吗？这么奇葩的甲方还是第一次见。
叶俊虽然年轻，但处事也算稳妥。他忍者脾气大大方方去叫了人，又邀请成刚说：“纪先生一起到里面看，人不少呢，乌泱泱的这里恐怕站不下。”
成刚随着两三位工作人员来到员工休息区，一房间的人排排站好，成刚不慌不忙依次从他们身前走过，并不忌讳偶尔停下来，仔细打量某几个人的脸。
跟选秀似的，有人被看得心里发毛，成刚一走，嘴里就忍不住叫骂。
走出房间门后，成刚对叶俊说：“没问题，这样看过我就放心了，回去也好向我们的出品和制片交代。叶先生，今天实在辛苦你。”
“哪里的话”，两人边走边进电梯，刚才叶俊早已塞进几个月饼垫肚子，估摸着吃了过期的，现在很想放屁。
他紧紧贴着电梯墙，只巴望着成刚这个作精赶快走赶快走，因为他的屁真的憋不住了。
大楼外的停车场里，萧然正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成刚上车，他缓缓睁眼，问道：“都看好了？”
“看好了”，成刚关好门，边系安全带边说，“你说的没错，这个人身上是有很浓的寺庙里烧香的味道。”
他转身把手机递给萧然，里面是两张拼合在一起的照片。左边是一张夜色里的男人，右边是刚才安保介绍册里的狄安。
男，50岁，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
昨晚接海灵的时候，萧然车还没停稳，就瞧见E.T.大楼里走出这个中年男人。他老了，但身形依然挺拔，萧然一眼就认出这是二十六年前把自己抓起来锁到过山车上的杀手。
他镇住了，没急着下车，掏出手机匆匆拍了张照，目送那男人过街走了，才下车去看海灵。
“你也是记性太好”，成刚边开车边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这么清楚。”
“怎么可能忘”，萧然想起从过山车上坠落的恐惧，身体蓦地打了个寒颤，“他的脸，还有身上的味道，我就再死一次也不会忘记。”
成刚想了想，问道：“你不觉得，以公务的名义接近他，成效太慢了吗？”
萧然看他一眼，“那你觉得该怎么做？找人跟踪？把他绑起来？一个杀人的人连这点反侦察的能力都没有，他也活不到现在。”
“或许，你可以试试江小姐那条路。”
萧然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之前没和你说，你去稻城那段时间，我送她见过E.T.这次和我们对接的负责人，叫叶俊，今天看起来，算个青年才俊。”
“所以呢”，萧然心有戚戚，生怕又听见什么纠缠的男女关系。
“我看他俩相处得不错，而且”，成刚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萧然，“她现在对你有愧疚，只需要一个谎言，不需要暴露你的身份，她就会帮你。”
“什么谎言？”
“你告诉她，这个人叫狄安，在E.T.内部工作，你哥哥赵煜安的腿是他砍断的，你猜她会怎么做？”
“打住”，萧然立刻制止，“我警告你，歪心思别动在这种事上面。”
“这不是歪心思，是以金刚手段，行菩萨心肠。”
“不如你做一回菩萨怎么样”，萧然挑眉问。
“什么意思？”
萧然又看了看手机上的照片，说道：“连个住址都没有，还不如每个寺庙地毯式找一遍。”
成刚想了想，道：“有道理……你不会让我去吧？”
“只要能摸清楚地方和时间，剃了度，装成庙里的大师，说不定会有收获。”
“大哥”，成刚说，“我叫你大哥行吗？我要结婚了，而且他今天见过我，你才别动这种歪心思。”
萧然在膝盖上敲打着手指，看看窗外，问道：“什么时候办婚礼？”
“下个月。”
“要我帮忙吗？”
成刚挑眉道：“你腾得出手？把你女朋友的事先解决了吧，两个人到时候别一脸晦气地来参加婚礼，我看着丧得慌。”
萧然笑笑，没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仰靠在车背上。
下午，叶俊开会重整了上午和成刚勾对过的信息，狄安被安排作为两个场地A组的安保组长。
一到下班时间，他匆匆坐公交车来到第三医院，下了站台，揣兜低头，径直往住院部走。
医院里不乏声嘶力竭，喊打喊杀的场面，今天住院部楼下围堵了不少人，狄安侧身跨过人堆，见到一个不算瘦削的姑娘跪坐在救护车前，哭得昏天黑地。
他朝车内望了一眼，没有担架，也没有人，狄安把帽檐更压低了些，在电梯口等了好一会儿，索性直接爬上六楼，走到肺科住院部那件最靠窗的房间。
“爸爸”，六岁的女儿在床边喂奶奶喝粥，见狄安进来，甜甜地叫一声父亲就飞奔过来。
他双手托起女儿，心情顿时松落了下来，走到床边，将女儿抱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粥碗。
“妈，今天觉得怎么样”，狄安缓缓吹着粥，还有些烫。
“就这个样子”，狄母不想叫儿子为难，“我这个身体啊，挨过一天都是福气，你别太为难自己了。”
他不说话，把身子往前探去喂母亲喝粥。
“妈妈的花买了吗”，怀中的女儿看着父亲，还是那么天真。
“一会儿就买”，他回答，“等医生来看过，我们今天就去紫金山。”
“别等着医生，还早呢”，狄母说道，“趁着天还早，你们早去早回，路上不安全，啊。”
“妈，我们再等等，不着急。”
“听话！”，她明显急了，神情不由得严肃起来，“你答应过我，惠子走的时候，你答应过我都听我的话。”
狄安不说话，默默把粥放了下来。
“爸爸，医生早上来看过了，还是原来的药。”
他听女儿这么说，有些宽慰地亲了亲女儿的发顶，和母亲说道：“妈，我和小吉子今天晚上都来这儿守夜。”
车水马龙的街面，父女俩买了一束□□。
小吉子跳起来想摸父亲的头：“爸爸，你脸上沾了灰。”
狄安弯下腰把女儿抱起来，走到路口打车。一路上，女儿不停地用手指擦着父亲脸上的灰，直到汗水把那些灰尘化作橡皮泥屑似的短条，她突然像一朵向日葵一样地笑起来：“爸爸，爸爸，变成一坨一坨了！”
他因为女儿的举动心情大好，坐上车和她一起笑，一起嘲笑自己，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来。
妻子一个月前肺癌晚期去世。
她比狄安小8岁，形容娇小，善良能干。年轻时为了养家耽误了嫁人，三十过半才和丈夫相识。
两人感情甚好，不到一年就结婚定了终身。
二十年前，狄安已经离了赵厉霆，以卧底的身份成为彭建平的手下，这两人中间的龃龉勾当，他再清楚不过。
赵厉霆结了婚，便逐渐起了离心，着手处理原来杀人越货的黑底子。上船容易下船难，何况北舞渡的江湖已成问鼎之势，彭建平一家独大，彼时虽还没有建立起E.T.这个销金窟，暗网之间却早已互通有无。
赵煜安十二岁那年，赵厉霆意图从一场民间项目套贷的纠纷里解套，事主被逼挪用银行资产，这个大新闻险些揪出了彭建平，他一怒之下砍了赵厉霆儿子的半条腿，当着他的面丢去喂狗。
从此以后，赵家再无可能摆脱这张暗网，浑水灌进来的时候，交了投名状的人要一锅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