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瑜,小瑜,醒醒......”姜瑜头疼欲裂间,只觉得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萦绕在身侧的是淡淡的药香味,慢慢让她的心神安定了下来。

    “江姑娘可好些了?”仿若清泉流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谁在说话。

    “热毒已被我拔除,情况已然好转,劳烦沐三公子关心。”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又是谁?

    模模糊糊中,有些陌生的记忆一涌而来,月城的采药女,父亲采药失足坠亡,母亲不久也因病离世。遇到来自北炎京城寻药的女大夫,怜其身世悲苦,将其收为徒弟,带她回京途中,少女突发高烧,昏迷不醒。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理了理头绪。也就是说,如今的她是只有十二岁的少女江瑜,而不是南离曾经的公主姜瑜。

    所以她真的回来了,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那如今是何年何月?

    姜瑜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睁开了眼睛,迎上了一双关切的眸子。

    这便是江瑜的师父江大夫吧,女人着一身素净的衣衫,帕子将头发包得一丝不漏,一双眸子里带着精光。

    在江瑜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外表有些严厉,实则心地善良的女人。要不然无亲无故,也不会收下孤女江瑜为徒。

    “醒了......”江蓉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并非温情的人,虽是心疼江瑜,话语却有些清冷。

    “小瑜感觉好多了,多谢师父。”不同于姜瑜自身干脆利落的声音,小女孩江瑜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刚发完烧,还带了几分沙哑。

    “醒了就好,”江蓉转过头来,对着马车外道,“劳烦沐三公子了,小徒已经醒了,请继续赶路吧。”姜瑜这才注意到马车外还立着一个人。

    “不妨事的,江姑娘醒了便好。”

    是刚刚那个声音,姜瑜借着光亮瞧了瞧,男子一身蓝衫,嘴角分明带着笑,却又让人觉得淡淡的疏离。

    姜瑜眨了眨眼睛,这个人她应是见过的,无端觉得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江蓉放下马车的垂帘,转头对姜瑜道,“刚刚退烧,身上必定乏力,你再睡会儿,到了城里,我叫你。”

    “谢谢师父。”姜瑜确实浑身乏力,但却也睡不着,她懒懒地靠着车壁,凝神静思。

    她是姜瑜,是南离的公主,父皇是仁厚的帝王,也是一个慈爱的父亲,母后是贤明的皇后,也是温柔的母亲。

    父皇和母后感情甚笃,只有她和皇兄两个孩子,他们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的皇兄姜怀瑾,是外人眼中惊才绝艳的四国第一公子。但在她眼里却只是那个牵着她学会走路,会在她做坏事时替她受罚,耐心教她写字,亲自教她骑射的兄长。

    父皇母后的死,怎么会是意外呢,分明是她的皇叔姜堰与那个人的蓄谋已久。

    想到那个人她的心里一痛,她曾经那么期待与那人共偕白首,可是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是她引狼入室,是她害了父母和兄长。

    姜瑜揉了揉发疼的心口,让自己舒了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了疯狂涌动的情绪。

    既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她必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她一定要回到南离,但不能着急,需徐徐图之。

    想到这些,姜瑜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一时脑袋昏昏沉沉的,在马车的颠簸里,终是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天已是暗了下来,四周全是嘈杂的人声。

    只听到马车外面一个声音传来,“江大夫,江姑娘,我们已经到东川城了。”

    江蓉低低应了一声,抬手掀开了马车垂帘,四周灯火通明,猛然而来的光线让姜瑜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光线。

    看着这瘦小的手,姜瑜愣了一下,这双手和她原来的手,未免差异太大。手心有着薄薄的茧,手背上还有几道细细的疤痕,又黄又瘦。可见原身这小姑娘,定是吃了不少苦啊。

    等到姜瑜回过神来,江蓉已经下了马车,她连忙起身,下马车时发现坐了太久,腿有些僵硬,身子一歪,控制不住就要往地上摔去。

    这副身体还真是孱弱啊,姜瑜在倒下去之前暗想道。

    预想之中的摔倒并没有来临,一双手轻轻扶住了她,姜瑜勉强稳住身子,抬眸看向身侧之人。

    “江姑娘大病初愈,身体不适,还要小心些才是。”他的嘴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

    姜瑜利索地抽回胳膊,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公子。”

    说完便转过头,不再理会身侧之人。

    沐星阑嘴角微抽,他怎么觉得这小丫头有些嫌弃他呢,他自诩长了一副好皮囊,逢人未语笑三分,在那汴京城里,也是不少闺中女子的梦中人。在这边陲小地,竟然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嫌弃了,还真是让他有几分郁结。

    姜瑜可不知道她的小举动,会让身侧之人想这么多,她亦步亦趋跟在江蓉身后,随着他们进了客栈。

    刚一进去,小二哥立马迎了上来,“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刚好还有几间上好的厢房,小的带你们上楼。”

    一进房间,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小二送了一些饭菜和热水,姜瑜只是勉强吃了一些。

    以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的粗茶淡饭着实有些难以下咽,可如今活着才是正事,她没有挑剔的权利。

    待到第二日醒来,姜瑜坐在铜镜前愣了一下,这张脸与她本来的容貌完全不同,有些像她以前见过的西羌人。

    肤色蜡黄,鼻梁高挺,瘦骨嶙峋,显得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有些吓人。

    江蓉正在收拾东西,抬头看了她一眼,“等回了汴京城,我调配一些药物,将你的身子养一养。”

    第一次见到江瑜之时,她便发现小姑娘虽然肤色不佳,身体瘦弱,但五官端正,若是好好调养一番,倒是个容貌清秀的美人。

    小姑娘家,总是爱美的,她倒是不介意花点儿心思,让小姑娘也能开心些。

    姜瑜转过头来,淡淡笑了笑,“多谢师父关心,小瑜觉得容颜好看与否,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内里才是最重要的。”

    江蓉愣了一下,总觉得这番江瑜病好之后,有哪里不一样了。

    之前的她总是怯生生的,与人说话也总是低着头,不会用这般晶亮的眸子瞅着她,眼里也都是光彩。

    姜瑜平静了一下心绪,简单把头发用发绳束了一个高马尾,看上去干脆利落。

    江瑜的包裹里还有几身干净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姜瑜暗暗叹息一声,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小姑娘,不像她于绣工一途,真是毫无天赋。

    记得第一次绣东西,还是为了皇兄的生辰礼物,本要绣兔子的,结果绣得像头猪,还被皇兄笑了好久,但后来皇兄还是把那荷包当宝贝一般贴身收着。

    姜瑜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行,不能再想了,先处理好眼前之事,才是正途。

    姜瑜一路上旁敲侧击,终于从江蓉口中知晓了如今是宝元二年,也就是说恰好她回到了前世她及笄那一年。

    待到姜瑜身子好转之后,江蓉便问她,“你可识字?”

    姜瑜点了点头,“认得一些,之前村子里有个教书先生,就住在我家隔壁,他曾教过小瑜识字,徒儿的名字也是那位先生给起的。”

    姜瑜自然说的是原身小姑娘江瑜,而非姜瑜。

    她和皇兄一样,三岁之时,父皇便请了南离的大儒教她识文断字。后来渐渐年长,也跟着世家子弟一起入了太学,学四书五经,习礼乐射御。虽说不像皇兄那般大才,但偶尔也是能做几句酸诗,写几篇策论的。

    “识字便好,这有几本人体经络图,你先看看,把这些都记住了。”说着,江蓉随手丢给她几本医书。

    这些对姜瑜来说,并非难事,况且她确实要先好好学一学医术,把这副孱弱的身子调理好了才是,不然,以这副身子来说,做什么事情,都不大方便。

    况且前世她筹谋一切,与姜堰对抗,因思虑过甚,身子日渐孱弱,大仇未报,却一命呜呼。

    几天下来,江蓉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她这个小徒弟记忆力惊人,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一本医书一天不到就看完了。

    甫一开始,她只觉得是小姑娘看不懂,所以草草了事。考校了一番,却发现她不仅看完了,而且分毫不差地记下来了。

    这等天赋,实在令她惊讶,哪怕是汴京城里最聪明的世家公子或者娘子,也不敢这般托大吧,没想到无意之中,她还收了个宝贝。

    而在暗地里,姜瑜也慢慢将玄术的修习捡了起来,让如今的这具身体去适应这种术法。

    车队一路走,江蓉就一路教,短短几日,针灸之术的入门知识,姜瑜已是悉数掌握。

    江蓉暗自为徒弟的天赋所震惊,却不知前世姜瑜机缘巧合,学过几年的医术,虽说未能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但也比一般的江湖郎中强上太多。

    虽说江蓉所教与她前世所学有所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大体是殊途同归,她两厢印证,学起来毫不费力。

    有机会一定要让她亲自动手才是,毕竟理论学会是一回事,亲自上手又是另一码事。小姑娘家的,胆量总是小的,江蓉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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