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森的人?

    沉月想了想,这小花精说的应当是元舍。

    他来的动机也很明显。

    沉月成功留在妖皇身旁,还是以得宠的身份,元舍定会迫不及待展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可她不感兴趣。

    沉月点了点花精的花瓣,淡淡道:“请帮我转达一下,我身体不适,不便见人。”

    小花精又“哼哧”“哼哧”地跳下窗子,淹没在艳丽的花丛中。

    不一会儿,花精回来,支支吾吾说:“秋姑娘,那位大人说…说您不知好歹……,还说您将他当做踏板…攀附妖皇殿下……”

    沉月闻言细眉轻挑。

    踏板?

    这个词形容的不错,她确实将元舍当做了踏板。

    很明显,是踏板自愿让她踩的。

    沉月敲敲桌面,目光悠远:“就当是疯犬在狂吠吧。”

    她没再管殿外的事情,转身往榻边走。

    夜晚,天空又开始飘雪,精怪们瑟瑟发抖,抱作一团。

    妖皇殿下的心情极度不好。

    它们缩在角落,看着大门被打开,玄衣妖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一副不爽要找人干架的样子。

    真是吓死妖了!

    无辜的姑娘被掳至宫中,这是妖皇第一次踏足。

    白日的小花精以为她会被牵连,却见少年停在屋檐下,仔细祛除寒气。

    奇怪的是,少年的神情愈发冷酷。

    子桑祁推门而入,鎏金璎珞流苏泠泠作响。他看见少女抱着暖炉,盘坐在矮桌前。

    他快要翘起的唇角抿成直线,冷冷道:“秋云筝,快将教唆你的幕后之人说出来,孤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沉月奇怪地看他一眼,而后喝了口热茶。

    她是元舍带来的,子桑祁不可能不知道,指向如此明显,若是他看不出,那便是他的问题了。

    子桑祁眼睫动了动,强硬道:“孤渴了,替孤倒一杯。”

    一杯茶而已,沉月帮他满上。

    冒着白雾的茶水被沉月推至桌沿,就要摔下去。

    子桑祁抿唇走到桌前,也学着沉月盘腿坐下。

    他表情虽沉,但眼睛亮亮地将茶水饮完。

    沉月没忍住笑出声来,招来少年一记眼刀。她毫不在意,翘唇问他:“妖皇殿下,您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子桑祁睨她一眼,又亲自倒了杯茶。发现味道不一样后,他皱眉放下。嗓音疑惑:“喜欢又是什么感觉?”

    他盯着沉月,等着她的解释。

    沉月这才想起,提前破壳的妖皇与单纯的小学生毫无差别。

    何况子桑祁对问题的求知欲远超小学生。

    沉月放下暖炉,一本正经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杀死她。若是殿下有朝一日喜欢上我,便杀了我吧。”

    子桑祁勾起唇,小虎牙尖锐:“你没骗孤?”

    沉月顿了顿说:“没骗。”

    她仗着少年不知事,以为他会乖乖相信。哪知子桑祁红瞳看着她,大手一挥,一副流动的画面就映在空中。

    那是凡人夫妻的一生。

    相见,心动,成婚,生子,死亡。一幕幕在沉月眼前划过,她沉默不语。

    “生同衾,死同穴。”子桑祁情绪不明道。

    沉月此时心情有点复杂。

    原文中的妖皇寿与天齐,而现在,少年的一双杏眼看着她,告诉她“生同衾,死同穴。”

    就像是无知无畏的海誓山盟般。

    沉月想,若是她有妖皇足以踏平山海的力量,她不愿止步于此。

    影像一遍遍重复,子桑祁抿唇不语,像是再等待着什么。

    他手腕的金钏与冰凉的护腕碰撞出“叮当”一声。

    沉月掀起长睫,目光清明,口不对心道:“殿下之言颇有道理,臣女都被殿下说服了。”

    她不愿打破一个少年对爱情最美好的想象。

    子桑祁摸了摸左耳乳白耳饰,他下颌微抬,红瞳冷傲,“孤在与你说正事,无霜城外出现的尸妖与指使你之人是否有关。”

    尸妖?

    异怪闻中有记载,妖尸乃是用至邪之法炼化活妖,让其死在最痛苦怨恨之时。

    上古时期,有妖族为争夺妖皇之位,费劲心力研制出此法,建立了无坚不摧的尸妖军队。

    此法过于邪恶,而且失传已久,怎会突然出现?

    沉月摩挲着暖炉,不答反问:“殿下可有怀疑之人?”

    子桑祁眼尾上扬,温钝纯良的面容展露几分戾气,“孤想将他们全部斩杀,可那群迂腐的大臣不准孤杀。”

    沉月心一跳,子桑祁口中的他们应该是各个领地的妖王。

    这样直截了当的处理方式,确实符合子桑祁的性子。

    门被“笃笃”敲响,侍卫道:“吾皇,大巫师有要事找您商谈。”

    子桑祁见她怔住的神情,不爽道:“孤并未杀他们。”

    未等沉月说话,他便起身甩袖而走,一丁点不愿看见她惊惧的表情。

    沉月不明所以。

    她只是在想,她会不会被一起处死而已。

    *

    月暗雪盛,风卷翠竹。

    元舍阴沉着脸回到云华宫。

    他几次前去寻找秋云筝,却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连守门的侍卫都不给他面子。

    本以为有了秋云筝做内应,计划会顺利许多,谁知他竟被人当成了垫脚石!

    简直奇耻大辱!

    殿中明着烛火,一道绰约的身影等在桌前。

    他心情回暖,整理了衣衫,推门而入。

    却看见粉衣少女未动,眼睛直勾勾盯着某一处,空洞无神,像是没有任何思想的傀儡。

    他本就因为沉月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当即走到桌前,不满道:“灵儿,为何不迎本王?”

    烛火摇曳,让燕灵的脸色没那么苍白。

    燕灵眼珠子动了动,如同齿轮卡了般转过头,“灵儿、在、发呆,才没有注意到夫君。”

    元舍心中装着别的事,没注意她的异常,他上前抱起她往床榻走。

    蛇性本淫,燕灵还是他心爱之人。他暂时放下心头要事,投入到温香软玉之中。

    元舍伏在丝毫不反抗的少女身上,没看到她表情木然,动作机械迟钝。

    烛灭燃起白烟,红被翻浪,床榻晃动的“吱呀”声惊动了守夜的丫鬟。

    妖族不似人族对床事那般保守,但殿中床榻夜夜作响,少女娇呼与喘息混合。

    饶是她们,也不禁羞红脸庞。

    只是今夜,为何没听见女子声音?

    元舍同样疑惑,难道是他今日疲累,连此事都不能让灵儿满意吗?

    绿瞳中闪过几丝羞恼,他双腿化为蛇尾,大汗淋漓。

    平时他都是以人族形态,怕燕灵受伤。

    然而身下女子依旧一声不吭,像个木偶。

    他极强的自尊心被伤,竟发狠的拽住女子柔顺的头发。还未用力,那缕发丝竟被他拽下,脱离了头皮。

    元舍顾不上发怒,低头关心道:“灵儿,本王不是有意的,你没事……”

    女子本来可爱灵动的脸形容枯槁,眼窝凹陷,发丝纷纷脱落,皮肤松弛而僵硬。

    元舍剩余的话咽回肚子里。

    他心惊胆战地触摸它的手臂,冰凉僵直,脉搏停止。

    “啊啊啊啊!!!”元舍往床下退,却因为是蛇尾而跌落在地。

    侍女沉闷的声音响起:“大人,可需要婢子们进来?”

    元舍心脏砰砰直跳,却还是说:“不用,本王无意之间碰伤了而已,无需尔等多嘴!”

    “都下去,不必守夜了!”

    他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

    “是。”侍女们答。

    元舍挥醒烛火,自己化成双腿往床边走。

    女子可怖的面容依然在。

    不是幻觉。

    灵儿怎么会一瞬之间变成了风烛残年的模样?

    因为之前燕灵忧虑,他查找过记载,人与妖交合除了不易受孕之外,并无严重的后果。

    “灵儿……”

    恐惧过后便是一阵心痛,元舍忍住不适将干瘪的尸体抱在怀里,试图用妖力让它恢复。

    “怎么会?”

    元舍伤心之余终于发现不对,即便是尸体,他的妖力也会在其经脉循环一周。

    然而绿色诡异的妖力一哄而散,像是用筛子装水,留不下一丝痕迹。

    他眼神凌厉,聚起妖力在尸体上方挥过,它顷刻间变了一副样子——

    它铁色的脸与燕灵一模一样,关节与木偶相似,俨然是一个傀儡。

    元舍意识到,那日大婚时的燕灵便被人调换了。

    整整六日,他与一个傀儡日夜呆在一起,行鱼水之欢。

    上当受骗让他感到极度侮辱,他将这个与燕灵面容一样的傀儡毁成了飞尘。

    元舍表情扭曲阴森,他看着床上仅剩的发丝,诡异地笑出了声。

    他会重新找到灵儿的。

    元舍找到城中巫师,结果占卜到,头发的主人就在这无霜城中。

    他亲自带着侍卫去城中搜查。

    如此狂妄,目中无人。

    消息传至妖皇宫中,惊动了大巫师,但他只是在找自己的东西,又怎会怕大巫师的真言咒术呢?

    搜查持续两日,大巫师也没有理由让他停止。

    元舍几乎将整个无霜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燕灵。

    “废物!一群废物!!!”元舍双眼赤红,怒斥着搜寻无果的守卫们。

    一个鸟嘴侍卫大着胆子问:“大人,可否告知属下们掳走这位姑娘的人是谁?”

    元舍眯起眼,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当时有两人来救燕灵,可他们都没有接触到燕灵,是不可能完成替换的。

    元舍针尖瞳紧缩,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城主府中有接应之人。

    瞬间,一张温柔带笑的脸庞出现在脑海中——

    秋云筝。

    他攥紧拳头,嗓音阴沉:“回妖皇宫!”

    他们走后,青砖墙后走出两人,他们的容貌淹没在来往的妖民中,并不起眼。

    娇小的少女收回目光,看向男子的侧脸担忧道:“大师兄,傀儡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男子面容普通,声音却如泉水击石般温润:“灵儿无需担心,有绘神羽的保护,不会被发现的。”

    绘神羽乃是在上古秘境中才有的秘宝,能随意改变容貌,且绝不会被发现。

    柳冕蹙眉,“只是元舍应当发现了姜师妹的身份……”

    燕灵垂下眼睫,抿唇不语。

    她们来到无霜城几日,发现妖皇宫守卫森严,没有召令,根本不可能进入其中。

    大师兄少见的焦躁,雪玉脾气变得暴躁。

    她为了让他们开心起来,想尽办法。她带他们去看城中杂耍,雪中花海,最后却得到了一顿斥责。

    燕灵眼中逐渐聚起泪花,她擦了擦泪,想到了前几日的话。

    既然如此……

    燕灵拉住柳冕白色的衣袖,逐字逐句道:“大师兄,灵儿亦是非常担心姜师姐,不如就让灵儿试试吧?”

    她紧张地看着柳冕,希望得到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柳冕无奈的摸了摸少女毛绒绒的发顶,是他太弱,才会让师妹每次都冲在最前方。

    他叹了口气,说:“灵儿,元舍此人阴毒狠辣……”

    燕灵粉唇轻勾,她就知道,大师兄肯定不会让她涉险。

    “……你拿好这枚御神坠,便无人可近你三米之内。”

    他拿出一枚雕刻精美的坠子,并未注意燕灵的脸色一瞬惨白。

    她抬头看男子,普通的面容之下,他的一双眼睛如碧空如洗的天空,鼓励地看着她。

    燕灵勉强接过,垂眸道:“灵儿定然不负大师兄的期望,会将姜师姐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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