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舍回到殿中,正准备去找沉月,便被半路拦截。

    青犀将军说:“元城主,妖皇殿下请您过去一叙。”

    元舍不耐烦的表情褪去,跟在侍卫身后,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莫不是他这次动作太大,引起了妖皇疑虑?

    此时正是黄昏,晚霞将映。

    青犀将军将他带到大殿,还未进去时,一阵喊叫突然从殿中传出。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都是他们逼迫臣的!”

    一个蓝衣男子被拖出来,正是前几日上谏的于城主,他此时涕泗横流,衣衫散乱,全然没有往日威严之相。

    青犀将军说:“今日妖兵在他房中找到了尸妖炼化之法。他似乎被下了咒术,连大巫师的真言咒术都不能让他开口。”

    “若不是祭祀日将近,不允杀戮,他必定会血溅三尺。”

    元舍面不改色往前走,却被看到他的于城主扯住衣角。

    于城主趴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元大人,你快向殿下求求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元舍半蹲,与他惊恐的眼神对上,逐个掰开他的手指,“于城主,殿下开恩留你几天活头,你不谢恩就罢了,怎可如此大喊大叫打扰殿下呢?”

    于城主怔怔地被掰开手,旋即捂脸哭了起来。他顺从地被拖出去,不再挣扎。

    元舍若无其事地掸掸衣角,无人看到他脸色阴鸷的如滑腻阴冷的蛇。

    他换上一副恭维的模样踏进金殿红毯。

    “臣元舍参见吾皇,吾皇万安。”他垂眸行礼。

    众星捧月的位置上,如同打量蝼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元舍汗毛竖起,后背发凉。

    他压下快要从眼中漫出的嫉妒之色,直起腰背。

    大巫师站在王座旁,手持巫杖。

    元舍攥紧拳头,难道真的是事情败露了?

    子桑祁靠在紫金椅上,红瞳睨了一眼他便收回了视线,继续手上刻划的动作。

    少年嘴角带着笑,眸色如春日朗风。

    元舍问:“不知吾皇找臣有何事?”

    子桑祁一顿,唇边的笑消隐,他将刻刀放回木盒中,问:“孤听闻秋云筝是你带来的?”

    元舍不明所以,答道:“是,云筝是随臣来的。”

    他正好要去找“秋云筝”算账,若是她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妖皇,下场不必言说。

    “若是云筝冒犯到殿下,定要重重罚她,她自小便顽劣,不服管教。”

    话音刚落,一道赤色妖力击中他腹部,瞬间将他打落在红毯上。元舍只觉得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让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子桑祁歪头冷冷道:“孤传你过来,不是让你来说她坏话的。”

    元舍惊愕地抬头看少年。

    玄衣妖皇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红瞳邪佞,他随意地把玩着簪子,半成品的银簪与他腕间金钏相比,宛如瑕疵品。

    但他如同至宝般,遍遍抚过。

    元舍不再自作聪明,他趴伏在台阶下,挤出笑容讨好道:“吾皇,是臣的错,臣不该辱秋姑娘,请殿下恕罪。”

    大巫师在一旁说道:“殿下,元城主也是无心之过。”

    子桑祁说:“起来,孤有事问你。”

    元舍眸色深沉,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没再自作聪明,耐心等着高座上的人发话。

    子桑祁的指尖抚过银簪,淡声问:“秋云筝是你带来的,你可知她是为何而来?”

    金殿空阔华丽,妖皇声音冷淡,睥睨着他。

    元舍以为妖皇在怀疑秋云筝,但他忽然注意到少年俊美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期待之色。

    再联想胸口处仍翻江倒海的痛。

    难道秋云筝真的勾引成功了?

    元舍眼神闪了闪,既然妖皇有了软肋,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他卑躬屈膝说:“吾皇,臣的确知道云筝为何来此。”

    子桑祁重重揉搓了下簪子,“为何?”

    “前段时间,云筝突然从…从……”元舍嗓音犹豫,试探地看了眼子桑祁。

    子桑祁眉梢压低,不耐道:“说,孤恕你无罪。”

    元舍暗暗勾了勾唇角,不再犹豫道:“云筝从人族地界带回了一个人修,那人修受伤颇重,神魂缺失。云筝对他一见钟情,不忍他仙逝。”

    随着他的话落下,子桑祁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又疼又酸。

    他嘴角垂下,继续听。

    “打听一番后,云筝得知……”元舍咬了咬牙,像是豁出性命般闭眼道:“上古神器万妖印能够修补神魂。”

    “轰”的一声,带着咒术之力的攻击冲向他。元舍半跪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大巫师收回巫杖,慈眉善目的脸此时疾言厉色,“元城主应知可言不必言之意?”

    元舍又咳出一口血,不善的面容更加骇人。

    “大巫师,殿下已恕我无罪。即便您是巫师,也不能逾矩吧。”他擦了擦血道。

    元舍再怎么也是一方妖王,大巫师重新挂上宽容的笑。

    “老夫一时心急所致,还望城主见谅。”大巫师道:“元城主先回去疗伤吧。”

    元舍捂着胸口告退。

    大巫师看向子桑祁,肃然道:“殿下,万妖印乃是我妖族世代传承之物,能号令万妖,万不可落到外人手上!”

    巫杖重重捶在地面,子桑祁忽然抬起头,他眸中冰冷杀意褪去,竟显得有几分脆弱茫然。

    大巫师带有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子桑祁却抓住大巫师如枯树皮般的手腕,如不知世的稚童般问:“如果孤将万妖印给了她,她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大巫师张了张嘴,滞住。

    历代大巫师皆知,妖族皇室乃是上古龙族,他们庇护妖族至今。

    妖域只知龙族生来强大,却不知他们的成长亦分为三个时期。

    龙族口中有尖齿,掉落一颗便意为进入了下一阶段。

    子桑祁因被掳至魔域,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大巫师还记得,妖皇殿下回来时,妖力不受控制地溢出,差点摧毁一座城。

    少年长发曳地,伸出带着血污的手,乳白色的牙齿在他手中。

    他红瞳雾蒙蒙,含着泪,委屈巴巴地说:“巫师爷爷,七七牙齿掉了。”

    少年阶段的子桑祁依旧像个幼童,对他懵懂依赖。

    但时间一久,残留的魔气与龙族血脉中的天性还是影响了他

    少年喜爱收集亮晶晶的珠宝,若是有人争抢,便直接斩杀,他的无生剑下从无生魂。

    妖皇烛月的名号响彻整个玄苍,无人敢忤逆他。

    第二颗名为情齿,因为传承会自动摒弃最无用的部分,所以子桑祁千年来一直是无害的少年模样。

    然而现在,少年如一柄出鞘的剑。

    他稚嫩的脸庞张开,变得凌厉冷冽,就像是春风中暗藏的杀机,瞬间撕破了表面的温情。

    大巫师不禁打了个寒颤。

    妖皇殿下另一颗情齿脱落了。

    *

    妖域又下了一场大雪,将妖皇宫覆盖得如同皑皑雪原。

    芍药花和其他漂亮的花草被压弯了根茎,沉月让侍女将厚重的雪层清理掉。

    昨日还是暖阳,夜里就变了天。

    沉月想不明白,妖域的天气这么变幻莫测吗?

    她坐在窗前,青衣玉簪,气质清冷,鬓发沾了雪,衬得她如雪山神女。

    一个小花精从宫门外进来,踩着尚未清理的雪跳上窗台。

    沉月认出这是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妖怪。

    前两日听说元舍宫中有人失踪,她便怀疑傀儡之事被发现了。

    傀儡确实能伪装七日,但这是没有外物干扰的情况下。

    小花精将比它大了两倍的信封放下,气喘吁吁道:“秋秋姐姐,刚才我在外面偷听的时候,忽然有条竹叶青将这封信交给了我。”

    “它说它的主人无比期待您未来的表现。”

    虽然说她被囚禁,但好在子桑祁没有命人监视她。

    守宫门的妖兵也视小花精为空气。

    沉月神色微敛,她摸了摸花精的花瓣道:“辛苦你了。”

    小花精羞涩地捂住脸,蹭了蹭沉月的指尖,“不辛苦,不辛苦。多亏了秋秋姐姐,我才能来到灵气如此丰盈的地方。”

    小花精在窗台时休息时,沉月将信封打开,从中掉出一只耳坠。

    样式清丽可爱,是少女才会佩戴的。

    沉月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快速将信展开,信纸上只有两行大字——

    “拿到万妖印,不然本王杀了燕灵。”

    “……”

    沉月正无语间,系统起伏的机械音响起:“检测到杀意,请宿主务必保证女主活着。”

    “……”

    智障。

    沉月的脸色如黑云压城,她冷脸不言。小花精疑惑道:“秋秋姐姐,你怎么了?”

    沉月垂眸将信纸慢斯条理撕个粉碎,“没事,有些冷罢了。”

    她只是在考虑直接塞给子桑祁一把剑,自己捅自己的方法可不可行。

    沉月掀起长睫,红色眸子如天边晚霞,她问小花精:“夭夭,你知道万妖印是什么吗?”

    夭夭重复着这三个字,想了很久才摇头道:“不知道,我是前不久才开了灵智的。这地方很大,人又很多,我不敢出去。”

    沉月又叫来一只自告奋勇,想去打探万妖印的小精怪,让它去看看云华宫的情况。

    小妖怪的原型是蒲公英,很快便飘了回来,它告诉沉月:“云华宫很吵,有女子的哭声,还有一条修为很高的蛇妖。我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

    沉月神情凝重,加上系统的警告,这样看来,燕灵真的被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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