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翌日，曲府为了给刚入府的五小姐重新安排生活起居，忙碌非常。曲夫人尤其看重此事，把原本要五日左右才能清扫完全的院子，生生提到两日。府中将半的仆人都被调到了五小姐的院落干活。
而引起这一切的当事人，此时正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远处将枯未枯的风景，若有所思。
“小五，梁嬷嬷来了。”婉秋进屋，对坐在窗边发呆的曲清影说到。
“可有说前来何事？”曲清影回头问她。
“嬷嬷说院子各处都已布置完善，众仆也该回原来的职处去了。为此她带了些丫鬟过来，要让你挑几个留下伺候。”婉秋回答。
曲清影闻言，立即起身向屋外走去。
门外的丫鬟有三十个，十人一排并列站着，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曲清影知道，这三十个丫鬟看似杂多，其实都是嬷嬷已经精心挑选过的。即使她随便点几个，也都是丫鬟中的佼佼者。
但她并不想这样马虎应付，而是负着手一个一个看过去，全心寻找心中那两张熟悉的面容。
梁嬷嬷在旁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甚是满意。
这位五小姐，虽是在乡野长大的，但气质举止皆不输京城女子，甚至还有些曲老太爷的影子。
“就她了，还有她。其余嬷嬷自行安排吧。”
思虑间，便见她点了两个丫鬟。巧的是，这两个都是之前曲老太爷钦点进府的，当时两人还不过是小娃娃，话都说不利索就能得到老太爷的喜欢。
果然，血缘是不会骗人的，这爷孙两连识人的眼光都这般相似，简直亲得不能再亲了！
“回五小姐，奴才还有一事。您再过几日便要揭灯展艺了，夫人让奴才给您请来三个颇有名气的舞姬教您习舞，您打算何时开学？”
曲清影莞尔：“那就明日吧，每日午时前到便好。”
“好嘞！那剩下的就包在老奴身上，小姐快快进屋，切莫招惹秋寒。”梁嬷嬷热情地回答，便开始忙碌起来。
曲清影将自己点下的那两个丫鬟叫入房中，盘问几句，以了解她们今生的情况。
果然，与前世相差不多。
祖父是个性格乖张的懒人。他不爱动，却喜欢看别人动，尤其爱看他人练武。奈何曲清影随了他，也不太爱动，要她跳个舞还行，练功夫的事她自知斤两，也就不愿费力倒腾。
所以，祖父就在众多仆人中挑一个最热衷武艺的，再赐个师父教她习武，然后自己再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而这人便是环湖。
环湖天赋极佳，自身又确实喜欢武艺，得了习武的机会后，学习地非常认真努力，不过三堂课，就得教武的先生数十句夸赞。
后来先生课满离开，她也未曾有过任何懈怠，依旧保持着每日操练的习惯，温故知新风雨无阻。
不过，今世祖父离开得早，当时环湖也就五岁，按道理说是不会让她习武的，可祖父却还是在离世前给她安排了师父。
也就是说，今生的环湖非但没有错过习武的机会，反而更早接触它，比起前世只会更加厉害。
而环溪最大的优势，则是她不仅容貌生得十分优越，头脑还特别聪明。
曲清影长得也很漂亮，可她的漂亮是属于清冷孤傲型的，虽然她性格并没有那般高冷，可不笑时，总能让人觉得像是腊月寒梅上冻结的冰，不容近攀。
而环溪的美就不一样了，她的美是艳丽柔媚型的，是如今男子最欲罢不能的长相，走在街上都能引起一小波动乱。但也因此，她常常会受到女子们莫名的敌意和攻击。
有趣的是，她们两人性格倒又与对方的容颜对上了。曲清影为人张扬而明媚，环溪的性格则是清寒又疏离。
她那行事古怪的祖父，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将她留给她的。原因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有缘。
待环溪和环湖的事都盘问得差不多了，曲清影将木窗合上，神情随意道:“都准备一下，我们出街一趟。”
*
京城很大，东西南北各有一条街道。
在福来客栈时，曲清影和婉秋逛的是西街，那里是平民百姓们常去的街道，卖的东西也是物价适中品类繁多。因此，它虽然比另外三条街还要小，却也更加热闹。
而现在，曲清影带着婉秋和环湖环溪一同来了东街。这条街道虽宽阔雍容却很雅静，无论何时都看不到一个乞丐，甚至平民。因为这里是为京城华贵们专设的街道，管制森严，且物价奢侈，非大户人家消费不起。
此时戌时降至，大家闺秀们都早已回府，本就安静的街道更是清冷，曲清影却不甚在意，继续悠闲地逛着。
昂贵的货有昂贵的好处，这里的胭脂水粉都要比西街卖的精致，珠钗也更优质无暇，然而曲清影却只是看着，半天都没买下一件。
“她这珠钗我要了。”
一道嚣张的女声从曲清影身后响起，回头就见一个身穿桃粉色云烟裙的女子站在她身后。
她看起来比曲清影还要大好几岁，繁杂的发髻上插满了各种步摇玉簪和珠钗，面色红润胭脂浓厚却不失美感。唯一不足的，便是那双细长单薄的眉毛，此时倒立在额下，显得她有些刁钻跋扈。
曲清影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上的珠钗就被人强势夺走。
“这支多少钱？”
林安安从曲清影手中抢走了钗子却丝毫不以为然，仿佛她就是一个盛放钗子的货柜而已，根本不需要等她什么反应，直接就要向老板付钱。
婉秋对她这种行为很是不满，气得双手叉腰两颊通红，她撇嘴嘀咕道：“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无碍，这珠钗我看不上眼，这位姑娘那么喜欢便让给她吧。”曲清影看似谦和地宽慰道。
可这话到了林安安耳朵里就变了。
“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让给我的？本小姐买东西还需要你来让吗？呵呵，既然你看不上眼，还拿着看那么久干嘛？我看呀，你不是看不上，而是买不起吧？”
林安安一点就着，当即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她的声音有些尖细，语气的刻薄之意更甚。
曲清影却一反往常的伶牙俐齿，很是温顺大度地承认错误道：“是我一时出言有误，还请姑娘莫怪。”
林安安细眉一挑，心中有些意外又有些得意。这女子竟然对她如此柔弱顺和？
“小姐，您初入京城还不知道，这女子是户部侍郎林家的，先前劣迹斑斑，在城中名声极差，咱还是别与她牵扯为好。”环湖小声提醒曲清影。
曲清影却将她训了一顿：“我确实不认得这位姑娘。但识人靠眼辨不靠耳闻，你若与人从无交集，便不该因流言蜚语而乱加揣测。”
这话林安安听得很清楚。她在京城向来不受待见，人人都对她避之而不及，如今有人为她说话，心中很是膨胀。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对她有什么好感。这女子连买个珠钗都要犹豫半天，又那么眼生，一看就是刚入京城的新秀官员府里的小姐，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也不过是不敢惹她这个户部侍郎之女罢了。
而且什么时候一个小府的奴婢也能随意评她长短了？
林安安当即尖声怒斥道:“你这狗奴也配嚼本小姐舌根？今日本小姐若不好好教训你这狗奴一番，还对不起你刚才说的那段话了！”林安安当即尖声怒斥道。
言毕，她身边的丫鬟仆人就要上前将环湖按下，完全不顾曲清影这个主人的意思，嚣张无比。
面对她们的无礼冲撞，曲清影露出一副难堪又害怕的模样，慌忙拦道：“姑娘，这事怪我，是我管教丫鬟无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安安好笑道，“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能让本小姐看的？”
她笑得特别猖狂，像是听到了多么有趣的笑话，神情举止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区区一个小官之女，也配叫她给她面子？
“那，那我爹的面子总可以了吧？”曲清影满脸为难道，“我爹是当今左相，曲雄安。”
这话说完，女子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林安安登时惊了，笑出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脸上的倨傲像被突然打散了一样，尴尬毕露，很是精彩。
“你说什么？你爹是曲相爷？那你…你就是那刚入府的曲五小姐？”
“嗯。”曲清影乖巧地点头承认，又将方才的问题再问一遍：“那，你不看我的面子，可以看我爹的吗？环湖毕竟是曲府的丫鬟，你就饶她一次吧。”
堂堂一个相府千金，还是那般殷荣华贵的曲府嫡女，竟然会对她这般低顺！林安安心中突然涌出很多不可告人的想法。
“啊…可以可以！”她一改先前的傲慢，满脸讪笑，“妹妹方才误会姐姐了，姐姐哪是不给你面子呀。姐姐的意思是…是…咱两这般投缘，哪还要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妹妹的丫鬟自然是交给妹妹自己处置，姐姐很放心。”
这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改口改得真快。可是曲清影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一样，任由她亲切地搂上自己的右臂。
“是我误会姐姐了，姐姐真好。”曲清影憨厚真诚地笑道。
她这副对林安安言听计从的样子，吓得环湖当场脸色刷地就白了。
完了完了，她家小姐不过出府一趟，就被这名扬京城的恶毒女人林安安给蛊惑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婉秋见她这般慌张，默默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眼里尽是无奈的笑意。放心，小五可没有那么蠢。
而环溪只是安静站在一旁，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她这个小姐愚蠢也好，天真也罢，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她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
*
之后这几天，曲清影每日都在府中习舞，然后再去曲夫人那边陪她聊天。偶尔闲暇得空，她也会去府外逛逛街，但很巧的是，无论她去了哪条街道总能与林安安偶遇。如此有缘的两人也因此渐渐熟络起来，常常相约一起品茶闲谈。
环湖对此很是不解，屡屡劝告:“小姐！奴婢都跟你说好多次了，那位林小姐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她与一位护城士兵私相授受，后来事情败露，她为了撇清关系，便让自家丫鬟替她背锅顶罪，害的那个丫鬟投河自尽已证清白，而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着她千金大小姐的日子。这就罢了，顶多不过是个水性杨花又没担当的女人。
“可是小姐你不知道！前年她堂姐生辰，她见其胜友如云，自己却被视如敝履，竟心生妒忌，偷偷在她堂姐的衣物内撒了药粉，害得她堂姐脊背烂了一片。后来还是户部侍郎出面解决，这事才得以停歇。”
环湖说着，见曲清影兴致索然，更加着急，恨铁不成钢道:“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听奴婢说话呀！这林小姐若只是不知廉耻倒也不足为惧，可她还心眼小胆子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堂姐不过是人缘好了点，就遭她如此暗算，你这么优秀，岂不是更容易让她嫉妒吗？”
曲清影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雷打不动，面对环湖这一堆又一堆的话，只是浅笑:“我有何惧？恶人自有恶人磨。”
环湖听不懂这话所指何意，又要开口，却被环溪压下。她不解地回头看她，却见环溪满脸冷静地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别再追问。
再看一旁的婉秋，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环湖只好作罢，心中的担忧逐渐沦为沮丧。她们一个个的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怎么好像大家都能看懂某件事，就她不懂呢？
而引起这一切的当事人，此时正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远处将枯未枯的风景，若有所思。
“小五，梁嬷嬷来了。”婉秋进屋，对坐在窗边发呆的曲清影说到。
“可有说前来何事？”曲清影回头问她。
“嬷嬷说院子各处都已布置完善，众仆也该回原来的职处去了。为此她带了些丫鬟过来，要让你挑几个留下伺候。”婉秋回答。
曲清影闻言，立即起身向屋外走去。
门外的丫鬟有三十个，十人一排并列站着，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曲清影知道，这三十个丫鬟看似杂多，其实都是嬷嬷已经精心挑选过的。即使她随便点几个，也都是丫鬟中的佼佼者。
但她并不想这样马虎应付，而是负着手一个一个看过去，全心寻找心中那两张熟悉的面容。
梁嬷嬷在旁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甚是满意。
这位五小姐，虽是在乡野长大的，但气质举止皆不输京城女子，甚至还有些曲老太爷的影子。
“就她了，还有她。其余嬷嬷自行安排吧。”
思虑间，便见她点了两个丫鬟。巧的是，这两个都是之前曲老太爷钦点进府的，当时两人还不过是小娃娃，话都说不利索就能得到老太爷的喜欢。
果然，血缘是不会骗人的，这爷孙两连识人的眼光都这般相似，简直亲得不能再亲了！
“回五小姐，奴才还有一事。您再过几日便要揭灯展艺了，夫人让奴才给您请来三个颇有名气的舞姬教您习舞，您打算何时开学？”
曲清影莞尔：“那就明日吧，每日午时前到便好。”
“好嘞！那剩下的就包在老奴身上，小姐快快进屋，切莫招惹秋寒。”梁嬷嬷热情地回答，便开始忙碌起来。
曲清影将自己点下的那两个丫鬟叫入房中，盘问几句，以了解她们今生的情况。
果然，与前世相差不多。
祖父是个性格乖张的懒人。他不爱动，却喜欢看别人动，尤其爱看他人练武。奈何曲清影随了他，也不太爱动，要她跳个舞还行，练功夫的事她自知斤两，也就不愿费力倒腾。
所以，祖父就在众多仆人中挑一个最热衷武艺的，再赐个师父教她习武，然后自己再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而这人便是环湖。
环湖天赋极佳，自身又确实喜欢武艺，得了习武的机会后，学习地非常认真努力，不过三堂课，就得教武的先生数十句夸赞。
后来先生课满离开，她也未曾有过任何懈怠，依旧保持着每日操练的习惯，温故知新风雨无阻。
不过，今世祖父离开得早，当时环湖也就五岁，按道理说是不会让她习武的，可祖父却还是在离世前给她安排了师父。
也就是说，今生的环湖非但没有错过习武的机会，反而更早接触它，比起前世只会更加厉害。
而环溪最大的优势，则是她不仅容貌生得十分优越，头脑还特别聪明。
曲清影长得也很漂亮，可她的漂亮是属于清冷孤傲型的，虽然她性格并没有那般高冷，可不笑时，总能让人觉得像是腊月寒梅上冻结的冰，不容近攀。
而环溪的美就不一样了，她的美是艳丽柔媚型的，是如今男子最欲罢不能的长相，走在街上都能引起一小波动乱。但也因此，她常常会受到女子们莫名的敌意和攻击。
有趣的是，她们两人性格倒又与对方的容颜对上了。曲清影为人张扬而明媚，环溪的性格则是清寒又疏离。
她那行事古怪的祖父，十有八九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将她留给她的。原因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有缘。
待环溪和环湖的事都盘问得差不多了，曲清影将木窗合上，神情随意道:“都准备一下，我们出街一趟。”
*
京城很大，东西南北各有一条街道。
在福来客栈时，曲清影和婉秋逛的是西街，那里是平民百姓们常去的街道，卖的东西也是物价适中品类繁多。因此，它虽然比另外三条街还要小，却也更加热闹。
而现在，曲清影带着婉秋和环湖环溪一同来了东街。这条街道虽宽阔雍容却很雅静，无论何时都看不到一个乞丐，甚至平民。因为这里是为京城华贵们专设的街道，管制森严，且物价奢侈，非大户人家消费不起。
此时戌时降至，大家闺秀们都早已回府，本就安静的街道更是清冷，曲清影却不甚在意，继续悠闲地逛着。
昂贵的货有昂贵的好处，这里的胭脂水粉都要比西街卖的精致，珠钗也更优质无暇，然而曲清影却只是看着，半天都没买下一件。
“她这珠钗我要了。”
一道嚣张的女声从曲清影身后响起，回头就见一个身穿桃粉色云烟裙的女子站在她身后。
她看起来比曲清影还要大好几岁，繁杂的发髻上插满了各种步摇玉簪和珠钗，面色红润胭脂浓厚却不失美感。唯一不足的，便是那双细长单薄的眉毛，此时倒立在额下，显得她有些刁钻跋扈。
曲清影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上的珠钗就被人强势夺走。
“这支多少钱？”
林安安从曲清影手中抢走了钗子却丝毫不以为然，仿佛她就是一个盛放钗子的货柜而已，根本不需要等她什么反应，直接就要向老板付钱。
婉秋对她这种行为很是不满，气得双手叉腰两颊通红，她撇嘴嘀咕道：“这人怎么这般无礼？”
“无碍，这珠钗我看不上眼，这位姑娘那么喜欢便让给她吧。”曲清影看似谦和地宽慰道。
可这话到了林安安耳朵里就变了。
“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让给我的？本小姐买东西还需要你来让吗？呵呵，既然你看不上眼，还拿着看那么久干嘛？我看呀，你不是看不上，而是买不起吧？”
林安安一点就着，当即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她的声音有些尖细，语气的刻薄之意更甚。
曲清影却一反往常的伶牙俐齿，很是温顺大度地承认错误道：“是我一时出言有误，还请姑娘莫怪。”
林安安细眉一挑，心中有些意外又有些得意。这女子竟然对她如此柔弱顺和？
“小姐，您初入京城还不知道，这女子是户部侍郎林家的，先前劣迹斑斑，在城中名声极差，咱还是别与她牵扯为好。”环湖小声提醒曲清影。
曲清影却将她训了一顿：“我确实不认得这位姑娘。但识人靠眼辨不靠耳闻，你若与人从无交集，便不该因流言蜚语而乱加揣测。”
这话林安安听得很清楚。她在京城向来不受待见，人人都对她避之而不及，如今有人为她说话，心中很是膨胀。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对她有什么好感。这女子连买个珠钗都要犹豫半天，又那么眼生，一看就是刚入京城的新秀官员府里的小姐，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也不过是不敢惹她这个户部侍郎之女罢了。
而且什么时候一个小府的奴婢也能随意评她长短了？
林安安当即尖声怒斥道:“你这狗奴也配嚼本小姐舌根？今日本小姐若不好好教训你这狗奴一番，还对不起你刚才说的那段话了！”林安安当即尖声怒斥道。
言毕，她身边的丫鬟仆人就要上前将环湖按下，完全不顾曲清影这个主人的意思，嚣张无比。
面对她们的无礼冲撞，曲清影露出一副难堪又害怕的模样，慌忙拦道：“姑娘，这事怪我，是我管教丫鬟无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安安好笑道，“你的面子？你有什么面子能让本小姐看的？”
她笑得特别猖狂，像是听到了多么有趣的笑话，神情举止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区区一个小官之女，也配叫她给她面子？
“那，那我爹的面子总可以了吧？”曲清影满脸为难道，“我爹是当今左相，曲雄安。”
这话说完，女子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林安安登时惊了，笑出的泪珠还挂在眼角，脸上的倨傲像被突然打散了一样，尴尬毕露，很是精彩。
“你说什么？你爹是曲相爷？那你…你就是那刚入府的曲五小姐？”
“嗯。”曲清影乖巧地点头承认，又将方才的问题再问一遍：“那，你不看我的面子，可以看我爹的吗？环湖毕竟是曲府的丫鬟，你就饶她一次吧。”
堂堂一个相府千金，还是那般殷荣华贵的曲府嫡女，竟然会对她这般低顺！林安安心中突然涌出很多不可告人的想法。
“啊…可以可以！”她一改先前的傲慢，满脸讪笑，“妹妹方才误会姐姐了，姐姐哪是不给你面子呀。姐姐的意思是…是…咱两这般投缘，哪还要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妹妹的丫鬟自然是交给妹妹自己处置，姐姐很放心。”
这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改口改得真快。可是曲清影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来一样，任由她亲切地搂上自己的右臂。
“是我误会姐姐了，姐姐真好。”曲清影憨厚真诚地笑道。
她这副对林安安言听计从的样子，吓得环湖当场脸色刷地就白了。
完了完了，她家小姐不过出府一趟，就被这名扬京城的恶毒女人林安安给蛊惑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婉秋见她这般慌张，默默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眼里尽是无奈的笑意。放心，小五可没有那么蠢。
而环溪只是安静站在一旁，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她这个小姐愚蠢也好，天真也罢，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她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
*
之后这几天，曲清影每日都在府中习舞，然后再去曲夫人那边陪她聊天。偶尔闲暇得空，她也会去府外逛逛街，但很巧的是，无论她去了哪条街道总能与林安安偶遇。如此有缘的两人也因此渐渐熟络起来，常常相约一起品茶闲谈。
环湖对此很是不解，屡屡劝告:“小姐！奴婢都跟你说好多次了，那位林小姐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她与一位护城士兵私相授受，后来事情败露，她为了撇清关系，便让自家丫鬟替她背锅顶罪，害的那个丫鬟投河自尽已证清白，而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过着她千金大小姐的日子。这就罢了，顶多不过是个水性杨花又没担当的女人。
“可是小姐你不知道！前年她堂姐生辰，她见其胜友如云，自己却被视如敝履，竟心生妒忌，偷偷在她堂姐的衣物内撒了药粉，害得她堂姐脊背烂了一片。后来还是户部侍郎出面解决，这事才得以停歇。”
环湖说着，见曲清影兴致索然，更加着急，恨铁不成钢道:“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听奴婢说话呀！这林小姐若只是不知廉耻倒也不足为惧，可她还心眼小胆子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堂姐不过是人缘好了点，就遭她如此暗算，你这么优秀，岂不是更容易让她嫉妒吗？”
曲清影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雷打不动，面对环湖这一堆又一堆的话，只是浅笑:“我有何惧？恶人自有恶人磨。”
环湖听不懂这话所指何意，又要开口，却被环溪压下。她不解地回头看她，却见环溪满脸冷静地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别再追问。
再看一旁的婉秋，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环湖只好作罢，心中的担忧逐渐沦为沮丧。她们一个个的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怎么好像大家都能看懂某件事，就她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