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一只花驴专注地嚼着嘴里并不多的草料，两只耳朵抖动着驱赶围着它转的苍蝇。
云屿捏着鼻子，把手里的草料和缰绳塞到小福手中。
“这畜生真够味儿的，买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牵着它，我去叫门。”
小福苦笑着接过草料和缰绳，手里的草料还没攥热乎，那花驴又一头探了过来，叼走了剩下的草料。那一刻，小福似乎从花驴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无奈、无语。
三人一驴停在城东花柳巷附近一处破旧的小院子前，云屿扒拉了一下柴门发现上了锁，便高声朝院内喊道：“姑娘！姑娘！我回来了！”
叫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小福打趣道：“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等你等了一天，困得睡过去了吧。”
小福说完，身后两人并无反应。小福回头一看，发现叶欢和云屿正面面相觑，似乎都在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自己的猜测。
云屿率先回过神来，大叫不好，转身一脚踹开了柴门，冲进了里屋。
小福来不及为那个本来就久经风霜的柴门默哀，就被叶欢拽着带进了院中。
急急忙忙地安置好花驴，小福也冲进里屋。屋内和在屋外能够预想到一样，破旧简陋，称得上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榻、一张地铺、一方书桌，桌上桌下密密麻麻堆了许多书籍卷轴。一个女子面色苍白地晕倒在书桌旁，云屿和叶欢试图将她晃醒。
想来这就是二人口中的赫斐了。
小福叹了口气，刚准备上前为赫斐把脉。叶欢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酒！刚刚我们打的酒呢？”
小福连忙去门口取了刚刚路过酒垆买下的五两酒，叶欢半路接过，和云屿两人不由分说地合力给赫斐灌酒。
小福大为震撼，但又看两人默契十足也不好阻止。
或许是酒味太呛，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酒水下肚，那赫斐竟然真的悠悠醒转。
叶欢看小福一脸迷惑，道：“赫斐姐姐嗜书如命也嗜酒如命，一旦沉迷书案便是一动不动，忘却周遭一切，如果不能及时喝杯酒，一定会晕过去。稍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个毛病。”
“两天晕一次吧。”云屿补充道。
刚刚醒转，赫斐头痛欲裂，眼前还在冒金星，却一眼看到了眼前满脸担忧的叶欢。
“小欢？你怎么在这儿？我在哪啊这是，我好像也没睡多久，难不成到洛国了？”
叶欢看赫斐醒来心中欣慰，听她这话又叹了口气——她还是这样啊。
“赫斐姐姐，我是小欢，你不在洛国，你还在你原来的……呃……家里。你也不是睡着了，是你一天没喝酒，你就……呃……晕过去了。”
赫斐自嘲地笑道：“果然人不可一日无酒。采珠夫人说你嫁去了洛国一个大户人家，我便以为我到了洛国。”
赫斐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清明了许多，看到了面前的云屿。
“云儿？你回来了。”
“云儿？”
叶欢和小福异口同声地复述了一遍这个诡异的称呼，目瞪口呆地看着赫斐和她的云儿。
云屿脸红得要命，但也不好意思当着赫斐的面发作，只得装作没听见，道：“我回来了，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家里的酒喝完了，害你又晕过去了。”
赫斐挣扎着爬起来，在书案上混乱的稿纸中一通翻找，翻出一张纸来递给云屿。
“你瞧，这是我今日写的诗。”
平时浪荡纨绔样子的云屿公子竟十分虔诚地接过了这张草纸，高声朗诵出来：
“桃李瑶台客，阊阖燕雀声。我窥云外讯，袖手谢东风。”
云屿眼前一亮，笑道：“好诗好诗！”
叶欢不通文墨，自然不懂这诗有何好坏。小福倒是略通一些，尽管略通一些也能听出这诗写得实在普通，不光如此，还弥漫着一股欲走终南捷径而不得的酸气。
自进屋来，赫斐似乎还没有发现小福的存在。小福心中多有不悦，便朗声道：“听闻姑娘要到黎国去，莫非是要去探探那黎国胜平公主的终南捷径？”
赫斐确实没发现屋子里还有小福这个人，听到声音后眯着眼睛向屋门处瞧了瞧，倒像是有能近怯远症。
“哦，这位姑娘，你是？”
叶欢连忙跑到门口将小福拉过来，一边走一边小声在小福耳边说：“赫斐姐姐有能近怯远症，要走近些她才能瞧见。”
“我确实有能近怯远症，不过不足为虑。”赫斐还在眯着眼想要看清小福，毫无被冒犯的感觉，接了一句话。
小福和叶欢都愣了一下，叶欢只能更小声地说：“她耳朵确实比眼睛好很多。”
小福走到近前，叶欢向赫斐介绍道：“赫斐姐姐，这位是……呃……是……”
叶欢思忖半天，也想不出应该如何称呼小福。小福接过话来：“我是叶欢在洛国的朋友，这次是专程陪她来故地重游的。”
赫斐笑着叹了口气：“是洛国人啊，怪不得，也知道胜平公主的大名。不过故地重游怕是不能了。叶欢，你也知道了吧，你走后不久，采蘩楼就没了。”
叶欢忙凑上前去，问道：“姐姐，采蘩楼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查封，采珠夫人呢，其他姐妹们呢，她们在哪？”
赫斐显然是被她这焦急地发问问得头痛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内中关系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好像是新国师上任，说采蘩楼中有黎国细作。你也知道，裕国和黎国开战在即，城内不少地方也查出了黎国细作。羽林卫来查封的前一天，采珠夫人就把楼内姐妹们都叫来，将她这些年的金银细软尽数分给了我们，让我们离开采蘩楼，最好直接离开裕国。”
“那采珠夫人她自己呢？”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赫斐这人说话慢条斯理，似乎在给叶欢讲一个寻常的故事，“采珠夫人遣散众姊妹的当日，我第一个离开了采蘩楼。你也知道，我这人最不愿看离别，与其和大家执手相看泪眼，倒不如我自己先走，也免些悲伤。素影素魄她们说是要到洛国去，说实在不济还可以投靠你。其他姐妹的去向我就不清楚了。至于采珠夫人，我听说她先是被抓走了，后来又被放了，被放了之后去了哪，我又不得而知了。”
叶欢听到这里心中一凉，姐妹们四散奔逃，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再见之日。素影素魄也实在是痴人，自己根本不在洛国，如何照拂她们。柳然等人也不知去向。
小福见叶欢神伤，便问道：“那你为何至今还留在裕国，你将来又作何打算？”
赫斐淡然一笑：“姑娘有所不知，赫斐心在庙堂，早年间熟读文治公主事迹，又听说黎国女主当政，女子有才者皆可科考为官，故而心向往之。也正如姑娘所说，打算去试一试公主的门路。如若明珠暗投，则将试以科考。”
小福笑道：“自古文人墨客虽怀功名之心，妄图经终南之路，往往羞于直陈其欲，故作矜持之态。姑娘被我说之后非但没有恼怒于我，还坦然承认，这倒是令人稀奇。”
赫斐听到这话，不仅又打量了一下小福，道：“这位姑娘见识非凡。其实原因无他，只是我这人执着于功名，锐进于用世，因而并不觉得直言功名之欲有何不妥。既然目的已定，有捷径摆在眼前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叶欢惊诧地看了看小福，小福不以为意，拱手道：“声名赫赫，文采斐然，那就预祝赫斐姑娘心想事成，前途无量。”
赫斐也没想到短短几句话竟让她觉得和小福十分谈得来，忙吩咐云屿：“云儿，厨房中还有我收藏的几只酒盏，你去取了来，今日故友重逢、再添新知，人生幸事，定要一起喝上几杯！”
叶欢和小福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屿，叶欢喃喃道：“到底谁是贴身侍婢啊……”
云屿赧颜，但也不好拒绝赫斐，只得快跑两步去厨房取酒盏了。
趁着云屿不在，叶欢探着头问赫斐道：“姐姐，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赫斐并不知晓云屿的真实身份，只道叶欢是单纯好奇，道：“我用采珠夫人给我的盘缠租下了这个小院子做个中转落脚之地，那日我开门他就晕倒在我的门口，应当是饥劳所致。他醒了之后说自己无处可去，我看他可怜便留他在我身边当个书童。”
叶欢和小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叶欢刚要问“你从哪里看出他可怜的”，小福忙把她按了下去，陪着笑脸道：“赫斐姑娘不仅文采斐然，还有如此善心。不过，姑娘难道不觉得，这……呃……云儿，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公子吗？”
赫斐点点头道：“我确实也这样想过，但他从未对我说过他的家世。我这人不喜窥探他人秘密，他不愿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一再追问也是无趣。况且人生聚散无常，此刻他愿意留在我身边就随他，他日他终将离去，我也不会怨怪些什么。”
听完这一番话，小福越发觉得面前这个书呆子一般的女子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赫斐问道：“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小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叶欢早知道必然会遭此一问，虽然早就想好了措辞，但事到临头还是感觉心中一痛。
“我也离家出走了，你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想回来找你们。”
虽然赫斐一向觉得叶欢资质平庸，平日里又好吃懒做，曾经多次向采珠夫人严词请辞当叶欢的师父，但赫斐也是打心底里把叶欢当成亲人看待。叶欢虽然也忌惮赫斐的冷淡和严厉，但也从未心生怨怼。
赫斐常年混迹于烟花柳巷，各类薄情寡幸的故事听了一箩筐，心中猜测叶欢大概也遇人不淑，也理解叶欢不愿细谈，便拉起叶欢的手，道：“想回来时便回来，虽然采蘩楼也没了，但我们都还在。即使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心里也祈盼着你过得幸福。”
这时云屿也将酒盏拿了来，云屿给四人都倒上酒，举杯道：“敬过往，敬新知，敬恩仇。”
杯盏相碰，酒与各种不便言说的话一起下肚，化作席间的一笑。
小福放下酒杯看向窗外，一只乌黑硕大的乌鸦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福。小福心中一颤。叶欢看出了小福心神不定，问道：“姐姐怎么了？”
小福回过神来，看了叶欢一眼，又看向窗外，那只乌鸦已经不见了。
小福笑了笑，道：“没什么，酒量不好，有点醉了。”
赫斐道：“二位如不急着离开不如就在寒舍凑合几晚，旁边的厢房有床榻。”
小福刚想拒绝，叶欢就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小福敲了敲脑袋。
还不能醉啊，今晚还有事要做。
一只花驴专注地嚼着嘴里并不多的草料，两只耳朵抖动着驱赶围着它转的苍蝇。
云屿捏着鼻子，把手里的草料和缰绳塞到小福手中。
“这畜生真够味儿的，买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牵着它，我去叫门。”
小福苦笑着接过草料和缰绳，手里的草料还没攥热乎，那花驴又一头探了过来，叼走了剩下的草料。那一刻，小福似乎从花驴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无奈、无语。
三人一驴停在城东花柳巷附近一处破旧的小院子前，云屿扒拉了一下柴门发现上了锁，便高声朝院内喊道：“姑娘！姑娘！我回来了！”
叫了半天也没人回应。
小福打趣道：“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等你等了一天，困得睡过去了吧。”
小福说完，身后两人并无反应。小福回头一看，发现叶欢和云屿正面面相觑，似乎都在从对方的眼神中确认自己的猜测。
云屿率先回过神来，大叫不好，转身一脚踹开了柴门，冲进了里屋。
小福来不及为那个本来就久经风霜的柴门默哀，就被叶欢拽着带进了院中。
急急忙忙地安置好花驴，小福也冲进里屋。屋内和在屋外能够预想到一样，破旧简陋，称得上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榻、一张地铺、一方书桌，桌上桌下密密麻麻堆了许多书籍卷轴。一个女子面色苍白地晕倒在书桌旁，云屿和叶欢试图将她晃醒。
想来这就是二人口中的赫斐了。
小福叹了口气，刚准备上前为赫斐把脉。叶欢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酒！刚刚我们打的酒呢？”
小福连忙去门口取了刚刚路过酒垆买下的五两酒，叶欢半路接过，和云屿两人不由分说地合力给赫斐灌酒。
小福大为震撼，但又看两人默契十足也不好阻止。
或许是酒味太呛，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酒水下肚，那赫斐竟然真的悠悠醒转。
叶欢看小福一脸迷惑，道：“赫斐姐姐嗜书如命也嗜酒如命，一旦沉迷书案便是一动不动，忘却周遭一切，如果不能及时喝杯酒，一定会晕过去。稍微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个毛病。”
“两天晕一次吧。”云屿补充道。
刚刚醒转，赫斐头痛欲裂，眼前还在冒金星，却一眼看到了眼前满脸担忧的叶欢。
“小欢？你怎么在这儿？我在哪啊这是，我好像也没睡多久，难不成到洛国了？”
叶欢看赫斐醒来心中欣慰，听她这话又叹了口气——她还是这样啊。
“赫斐姐姐，我是小欢，你不在洛国，你还在你原来的……呃……家里。你也不是睡着了，是你一天没喝酒，你就……呃……晕过去了。”
赫斐自嘲地笑道：“果然人不可一日无酒。采珠夫人说你嫁去了洛国一个大户人家，我便以为我到了洛国。”
赫斐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清明了许多，看到了面前的云屿。
“云儿？你回来了。”
“云儿？”
叶欢和小福异口同声地复述了一遍这个诡异的称呼，目瞪口呆地看着赫斐和她的云儿。
云屿脸红得要命，但也不好意思当着赫斐的面发作，只得装作没听见，道：“我回来了，不好意思啊，我忘了家里的酒喝完了，害你又晕过去了。”
赫斐挣扎着爬起来，在书案上混乱的稿纸中一通翻找，翻出一张纸来递给云屿。
“你瞧，这是我今日写的诗。”
平时浪荡纨绔样子的云屿公子竟十分虔诚地接过了这张草纸，高声朗诵出来：
“桃李瑶台客，阊阖燕雀声。我窥云外讯，袖手谢东风。”
云屿眼前一亮，笑道：“好诗好诗！”
叶欢不通文墨，自然不懂这诗有何好坏。小福倒是略通一些，尽管略通一些也能听出这诗写得实在普通，不光如此，还弥漫着一股欲走终南捷径而不得的酸气。
自进屋来，赫斐似乎还没有发现小福的存在。小福心中多有不悦，便朗声道：“听闻姑娘要到黎国去，莫非是要去探探那黎国胜平公主的终南捷径？”
赫斐确实没发现屋子里还有小福这个人，听到声音后眯着眼睛向屋门处瞧了瞧，倒像是有能近怯远症。
“哦，这位姑娘，你是？”
叶欢连忙跑到门口将小福拉过来，一边走一边小声在小福耳边说：“赫斐姐姐有能近怯远症，要走近些她才能瞧见。”
“我确实有能近怯远症，不过不足为虑。”赫斐还在眯着眼想要看清小福，毫无被冒犯的感觉，接了一句话。
小福和叶欢都愣了一下，叶欢只能更小声地说：“她耳朵确实比眼睛好很多。”
小福走到近前，叶欢向赫斐介绍道：“赫斐姐姐，这位是……呃……是……”
叶欢思忖半天，也想不出应该如何称呼小福。小福接过话来：“我是叶欢在洛国的朋友，这次是专程陪她来故地重游的。”
赫斐笑着叹了口气：“是洛国人啊，怪不得，也知道胜平公主的大名。不过故地重游怕是不能了。叶欢，你也知道了吧，你走后不久，采蘩楼就没了。”
叶欢忙凑上前去，问道：“姐姐，采蘩楼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查封，采珠夫人呢，其他姐妹们呢，她们在哪？”
赫斐显然是被她这焦急地发问问得头痛起来，揉了揉太阳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内中关系我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好像是新国师上任，说采蘩楼中有黎国细作。你也知道，裕国和黎国开战在即，城内不少地方也查出了黎国细作。羽林卫来查封的前一天，采珠夫人就把楼内姐妹们都叫来，将她这些年的金银细软尽数分给了我们，让我们离开采蘩楼，最好直接离开裕国。”
“那采珠夫人她自己呢？”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赫斐这人说话慢条斯理，似乎在给叶欢讲一个寻常的故事，“采珠夫人遣散众姊妹的当日，我第一个离开了采蘩楼。你也知道，我这人最不愿看离别，与其和大家执手相看泪眼，倒不如我自己先走，也免些悲伤。素影素魄她们说是要到洛国去，说实在不济还可以投靠你。其他姐妹的去向我就不清楚了。至于采珠夫人，我听说她先是被抓走了，后来又被放了，被放了之后去了哪，我又不得而知了。”
叶欢听到这里心中一凉，姐妹们四散奔逃，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再见之日。素影素魄也实在是痴人，自己根本不在洛国，如何照拂她们。柳然等人也不知去向。
小福见叶欢神伤，便问道：“那你为何至今还留在裕国，你将来又作何打算？”
赫斐淡然一笑：“姑娘有所不知，赫斐心在庙堂，早年间熟读文治公主事迹，又听说黎国女主当政，女子有才者皆可科考为官，故而心向往之。也正如姑娘所说，打算去试一试公主的门路。如若明珠暗投，则将试以科考。”
小福笑道：“自古文人墨客虽怀功名之心，妄图经终南之路，往往羞于直陈其欲，故作矜持之态。姑娘被我说之后非但没有恼怒于我，还坦然承认，这倒是令人稀奇。”
赫斐听到这话，不仅又打量了一下小福，道：“这位姑娘见识非凡。其实原因无他，只是我这人执着于功名，锐进于用世，因而并不觉得直言功名之欲有何不妥。既然目的已定，有捷径摆在眼前自然是要试上一试的。”
叶欢惊诧地看了看小福，小福不以为意，拱手道：“声名赫赫，文采斐然，那就预祝赫斐姑娘心想事成，前途无量。”
赫斐也没想到短短几句话竟让她觉得和小福十分谈得来，忙吩咐云屿：“云儿，厨房中还有我收藏的几只酒盏，你去取了来，今日故友重逢、再添新知，人生幸事，定要一起喝上几杯！”
叶欢和小福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屿，叶欢喃喃道：“到底谁是贴身侍婢啊……”
云屿赧颜，但也不好拒绝赫斐，只得快跑两步去厨房取酒盏了。
趁着云屿不在，叶欢探着头问赫斐道：“姐姐，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赫斐并不知晓云屿的真实身份，只道叶欢是单纯好奇，道：“我用采珠夫人给我的盘缠租下了这个小院子做个中转落脚之地，那日我开门他就晕倒在我的门口，应当是饥劳所致。他醒了之后说自己无处可去，我看他可怜便留他在我身边当个书童。”
叶欢和小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叶欢刚要问“你从哪里看出他可怜的”，小福忙把她按了下去，陪着笑脸道：“赫斐姑娘不仅文采斐然，还有如此善心。不过，姑娘难道不觉得，这……呃……云儿，像是个离家出走的富家公子吗？”
赫斐点点头道：“我确实也这样想过，但他从未对我说过他的家世。我这人不喜窥探他人秘密，他不愿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一再追问也是无趣。况且人生聚散无常，此刻他愿意留在我身边就随他，他日他终将离去，我也不会怨怪些什么。”
听完这一番话，小福越发觉得面前这个书呆子一般的女子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赫斐问道：“说到这个，我还没问你，小欢，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叶欢早知道必然会遭此一问，虽然早就想好了措辞，但事到临头还是感觉心中一痛。
“我也离家出走了，你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想回来找你们。”
虽然赫斐一向觉得叶欢资质平庸，平日里又好吃懒做，曾经多次向采珠夫人严词请辞当叶欢的师父，但赫斐也是打心底里把叶欢当成亲人看待。叶欢虽然也忌惮赫斐的冷淡和严厉，但也从未心生怨怼。
赫斐常年混迹于烟花柳巷，各类薄情寡幸的故事听了一箩筐，心中猜测叶欢大概也遇人不淑，也理解叶欢不愿细谈，便拉起叶欢的手，道：“想回来时便回来，虽然采蘩楼也没了，但我们都还在。即使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心里也祈盼着你过得幸福。”
这时云屿也将酒盏拿了来，云屿给四人都倒上酒，举杯道：“敬过往，敬新知，敬恩仇。”
杯盏相碰，酒与各种不便言说的话一起下肚，化作席间的一笑。
小福放下酒杯看向窗外，一只乌黑硕大的乌鸦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福。小福心中一颤。叶欢看出了小福心神不定，问道：“姐姐怎么了？”
小福回过神来，看了叶欢一眼，又看向窗外，那只乌鸦已经不见了。
小福笑了笑，道：“没什么，酒量不好，有点醉了。”
赫斐道：“二位如不急着离开不如就在寒舍凑合几晚，旁边的厢房有床榻。”
小福刚想拒绝，叶欢就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小福敲了敲脑袋。
还不能醉啊，今晚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