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祸从天上来
雨越下越大。
快正午时，有三乘马打西边而来。马上的人戴着斗笠，东张西望。最前面那人扭头说了句什么，中间那个便驱马下了西边的沟。
剩下的二乘马过了便桥，瞅见了窑洞口的牛。纵马过来，将董林从窑洞里拖了出来，身子一翻，两手一背，反绑了起来。
董林从睡梦中惊醒，大叫：“哎，干啥么？”
那二人不言语，把他推搡到牛跟前，喝道：“上去！”。
董林身子扭来扭去，就是不迈步。
刚才下沟查看的那人也赶了过来，下了马来帮忙。三人中年长的那个说道：“老实走就不打你！到了县衙就知道了。”
董林一听这话不对，更不敢上了，喊道：“是你的牛你牵走！我不过骑了一里地，又不是我偷的，做啥绑人？”
那两个年轻些的不耐烦了。一人从董林背后伸手托着他两个腋下，一人抱着他双腿，把他强抬到牛背上。董林在牛背上斜躺着，死命夹着双腿，就是不往上骑。
年长的见这二人忙活了半天也弄不成，便上前帮着把董林的两腿强掰开，垂到牛的肚子两边，又将他上身托起来，在牛身上坐定。
三人转身上马，董林却把瘸的那只腿一抬，绕过牛背，一下从牛背上出溜了下来，面向三人怒目而视。
那三人一边骂着，一边发狠地又把他抬回到牛背上，扶他坐定。没等三人转身，董林又蹦了下来，鼓足中气，扯开嗓子，用一副梆子腔拼命地唱起来：“图财害命呀！……杀人放……”
第二句还没唱完，啪的一声，旁边那人抽了他一鞭子。鞭梢扫到脸上，立时起了一条血棱，火辣辣得疼。年长的那人说道：“打他做啥？扇子生给咱唱戏哩，让他唱！”他们认出了他！
董林左望望、右望望，今日是谷雨，村民头几天就把地全播完了，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又疼又气，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下，说啥也不起来了。
绑董林的这三人，正是上弯村的耆长段鹏和壮丁张丰、李顺。谷雨头天，风氏爹娘和邻村一家姓曹的大户说定，用五百两银子买二百亩地。谷雨一早，曹大户的家仆赶着牛车来接风氏爹娘去他屋交银子，押地契。到了风家，曹大户的家仆隔着窗子唤风氏爹娘，没人应。推开门探个头进去，床上的人没声响。他心觉奇怪，往前一迈步，脚底粘粘的，一瞅是血，扭头便跑，边大喊：“出人命啦……出人命啦！……”四邻听见了，都跑出来瞧。
不一时，段鹏带人赶了过来，把屋子守了起来，指派人到县里报官，并给风家的两个女儿报信。半个多时辰后，县尉和仵作来了，先是察看了屋里屋外，问了左邻右舍，都说夜个风大啥也没听见。县尉便让段鹏去寻牛，自己亲自带着弓手去捕邻村曹大户。
段鹏三人饿着肚子寻了半晌才寻到董林，把他往牛背上抬了几次，累得一身汗水。见董林赖在地上不起，心生焦躁。三人中的李顺，是个出了名的二愣子货，他气不过，便使根绳子在牛脖子上栓了个环，又使根绳子把董林手上捆的绳连到环上，喝道：“你到底上还是不上！”
偏那董林是个顺毛驴，听李顺这么说，脖子一扭，看都不看他一眼。李顺心头火起，道：“好，你是爷，正着不走，便倒着走罢！”说罢，牵着牛缰绳上了马。其他二人肚里也有气，心想：“这兔崽子恁不知好歹，吓唬一下也好。”
李顺上了马，扯了下牛缰绳让牛迈步。牛好象知道后面拖着个人，身子只是晃了晃，四蹄没动窝。李顺见这牛竟敢和董林合伙欺负自己，遂把牛缰绳换到左手，右手扬起鞭子，往牛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牛怒吼一声，撒开蹄子便往前蹿，李顺一下子被从马上给拽了下来，脸撞到地上的一块石头上，登时血流满面，嘴里还崩掉了两颗牙。
段鹏回头制止，为时已晚。董林正坐在地上，两臂一下子被扽得向后扬起，身子像只大鸟一样离了地，又落了下来，一纵又离了地，又落了下来……他心中害怕，大声叫道：“我上……我上……快让牛停下！……”
那牛何尝不是遭了一夜的罪？无端挨了这么重一鞭子，倔劲上来，不管不顾地往前疯跑。牛越跑越快，董林的身子背对着牛，脸朝着天，两只反绑的胳膊被绳子抻地直直的，脚后跟蹭着地，倒着疾行。
段鹏慌了神，跑到前面把马横过来，想阻住牛。可马被牛的气势镇住了，远远地便把道让开了……
董林自头天后晌一直空着肚子，昨夜在美玉家吃了一吓，冒着雨瘸着行了一夜，又全身湿透在窑里睡了半晌，寒气早已浸入五脏；现时又被当贼捆了，两臂被牛拽得滑脱，脚后跟的皮也磨没了，白呲呲的筋蹭着地，手腕也被绳索勒得血肉模糊。五脏的寒气、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巨大的羞辱，让他面色惨白，头疼欲裂，浑身滚烫，身子发软，七魂失了六魂。突然，他依稀看到一个穿杏黄衫、绿罗裙的女子站在路边，那是他的美玉！她扑到他怀里，眼泪汪汪的说道：
“前世情孽人笑痴，今生续缘时已至，恰似传花人散尽，空床抛下最繁枝。你的婆娘是你下世要还债的人，好好待她！”
说罢，她将手中的一方头巾系在董林头上，捂着脸哭泣而去。他想追抬不起腿，想喊喊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她不见了，自己也失去了知觉……
雨越下越大。
快正午时，有三乘马打西边而来。马上的人戴着斗笠，东张西望。最前面那人扭头说了句什么，中间那个便驱马下了西边的沟。
剩下的二乘马过了便桥，瞅见了窑洞口的牛。纵马过来，将董林从窑洞里拖了出来，身子一翻，两手一背，反绑了起来。
董林从睡梦中惊醒，大叫：“哎，干啥么？”
那二人不言语，把他推搡到牛跟前，喝道：“上去！”。
董林身子扭来扭去，就是不迈步。
刚才下沟查看的那人也赶了过来，下了马来帮忙。三人中年长的那个说道：“老实走就不打你！到了县衙就知道了。”
董林一听这话不对，更不敢上了，喊道：“是你的牛你牵走！我不过骑了一里地，又不是我偷的，做啥绑人？”
那两个年轻些的不耐烦了。一人从董林背后伸手托着他两个腋下，一人抱着他双腿，把他强抬到牛背上。董林在牛背上斜躺着，死命夹着双腿，就是不往上骑。
年长的见这二人忙活了半天也弄不成，便上前帮着把董林的两腿强掰开，垂到牛的肚子两边，又将他上身托起来，在牛身上坐定。
三人转身上马，董林却把瘸的那只腿一抬，绕过牛背，一下从牛背上出溜了下来，面向三人怒目而视。
那三人一边骂着，一边发狠地又把他抬回到牛背上，扶他坐定。没等三人转身，董林又蹦了下来，鼓足中气，扯开嗓子，用一副梆子腔拼命地唱起来：“图财害命呀！……杀人放……”
第二句还没唱完，啪的一声，旁边那人抽了他一鞭子。鞭梢扫到脸上，立时起了一条血棱，火辣辣得疼。年长的那人说道：“打他做啥？扇子生给咱唱戏哩，让他唱！”他们认出了他！
董林左望望、右望望，今日是谷雨，村民头几天就把地全播完了，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又疼又气，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下，说啥也不起来了。
绑董林的这三人，正是上弯村的耆长段鹏和壮丁张丰、李顺。谷雨头天，风氏爹娘和邻村一家姓曹的大户说定，用五百两银子买二百亩地。谷雨一早，曹大户的家仆赶着牛车来接风氏爹娘去他屋交银子，押地契。到了风家，曹大户的家仆隔着窗子唤风氏爹娘，没人应。推开门探个头进去，床上的人没声响。他心觉奇怪，往前一迈步，脚底粘粘的，一瞅是血，扭头便跑，边大喊：“出人命啦……出人命啦！……”四邻听见了，都跑出来瞧。
不一时，段鹏带人赶了过来，把屋子守了起来，指派人到县里报官，并给风家的两个女儿报信。半个多时辰后，县尉和仵作来了，先是察看了屋里屋外，问了左邻右舍，都说夜个风大啥也没听见。县尉便让段鹏去寻牛，自己亲自带着弓手去捕邻村曹大户。
段鹏三人饿着肚子寻了半晌才寻到董林，把他往牛背上抬了几次，累得一身汗水。见董林赖在地上不起，心生焦躁。三人中的李顺，是个出了名的二愣子货，他气不过，便使根绳子在牛脖子上栓了个环，又使根绳子把董林手上捆的绳连到环上，喝道：“你到底上还是不上！”
偏那董林是个顺毛驴，听李顺这么说，脖子一扭，看都不看他一眼。李顺心头火起，道：“好，你是爷，正着不走，便倒着走罢！”说罢，牵着牛缰绳上了马。其他二人肚里也有气，心想：“这兔崽子恁不知好歹，吓唬一下也好。”
李顺上了马，扯了下牛缰绳让牛迈步。牛好象知道后面拖着个人，身子只是晃了晃，四蹄没动窝。李顺见这牛竟敢和董林合伙欺负自己，遂把牛缰绳换到左手，右手扬起鞭子，往牛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牛怒吼一声，撒开蹄子便往前蹿，李顺一下子被从马上给拽了下来，脸撞到地上的一块石头上，登时血流满面，嘴里还崩掉了两颗牙。
段鹏回头制止，为时已晚。董林正坐在地上，两臂一下子被扽得向后扬起，身子像只大鸟一样离了地，又落了下来，一纵又离了地，又落了下来……他心中害怕，大声叫道：“我上……我上……快让牛停下！……”
那牛何尝不是遭了一夜的罪？无端挨了这么重一鞭子，倔劲上来，不管不顾地往前疯跑。牛越跑越快，董林的身子背对着牛，脸朝着天，两只反绑的胳膊被绳子抻地直直的，脚后跟蹭着地，倒着疾行。
段鹏慌了神，跑到前面把马横过来，想阻住牛。可马被牛的气势镇住了，远远地便把道让开了……
董林自头天后晌一直空着肚子，昨夜在美玉家吃了一吓，冒着雨瘸着行了一夜，又全身湿透在窑里睡了半晌，寒气早已浸入五脏；现时又被当贼捆了，两臂被牛拽得滑脱，脚后跟的皮也磨没了，白呲呲的筋蹭着地，手腕也被绳索勒得血肉模糊。五脏的寒气、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巨大的羞辱，让他面色惨白，头疼欲裂，浑身滚烫，身子发软，七魂失了六魂。突然，他依稀看到一个穿杏黄衫、绿罗裙的女子站在路边，那是他的美玉！她扑到他怀里，眼泪汪汪的说道：
“前世情孽人笑痴，今生续缘时已至，恰似传花人散尽，空床抛下最繁枝。你的婆娘是你下世要还债的人，好好待她！”
说罢，她将手中的一方头巾系在董林头上，捂着脸哭泣而去。他想追抬不起腿，想喊喊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她不见了，自己也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