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白春来在自家门口撞上于福时,美玉爹径自骑马进了白家院子。进门时头被门框撞了一下,脸色越发难看,白家丫鬟家仆都不敢言语。白夫人正在房中寻儿媳下葬的寿衣,听到丫鬟来报,忙迎了出来。美玉爹理都不理她,直奔中院东耳房,那是白春来和美玉的房。白夫人忙道:“人在东厢房哩。”美玉爹脸色铁青,快步走到东厢房,一脚踹开门,把里面的丫鬟和邻舍老媳妇吓了一跳。

    于家一众族人此时也赶到了。美玉娘脚未迈过门槛,响亮的哭声先进了院子:“儿……娘的肉啊……谁害了你的命啊!……”昂首进了院门,手一指:“砸!”于福带领本族汉子,砰砰砰见啥砸啥,一时间鸡飞狗跳。白家家仆上前好言相劝,于福抡起棒子,作势要打人。白夫人闻声来到前院,她怕伤着家仆,说道:“任他砸去,赶紧去寻里正和耆长。”不一时,院子里的盆盆罐罐已经砸完,于族汉子又涌进厢房。

    美玉娘快步进了东厢房。美玉的爹正瘫坐在美玉的尸身旁。她一下扑到美玉的尸身上,晃着她的肩嚎啕大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二十多岁的人儿,好好的一朵花还正艳着么,你那个畜生都不如的丈夫,咋忍心下这般狠手,把人给活活打死了?啊……啊……啊!……”她的哭腔又尖又利,惊地梁上直往下落灰。邻舍媳妇们上前你一嘴、我一嘴地劝。

    美玉娘哭累了,停下来喘了口气,见白夫人进屋,尖唤道:“我也不活了,咱一起死罢!”说着便起身一头撞向白夫人。身边几个老媳妇死死抱住她,口中劝着:“老嫂子,别这样么,娃不在了,大人还得好好活不是?”美玉娘被生生定在原地,兀自使手指着白夫人喊道:“你儿胡来,还打死我儿,不偿命天理难容!”

    白夫人听美玉娘骂白春来,还说美玉是白春来打死的,气得心口发堵,真想把昨夜的事说出来,让众人评评理。可邻舍媳妇们都在这,家丑不可外扬,也怕一说出来,美玉娘炸得更欢,便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说道:“亲家,你看这,谁家过日子不拌个嘴,咋能想到娃会想不开。”她把“想不开”三字说的重一些,就是说给众人听,美玉是“想不开”自缢的。美玉娘跳着脚喊道:“你们全家咋都想得开,就我儿想不开,人就是你儿害的,谁害谁偿命,想赖,没门!”

    白夫人憋得脸通红,心里堵得难受,转身斥责家仆,让他们赶紧去寻白俊岐。

    此时,于福和本族汉子已经砸完了前院,正往中院走,白家庄的耆长白有明带着七、八个壮丁进了门。他大喝一声:“绑了!”几个壮丁疾步上前,把于福两条胳膊扭到背后,从腰上解下绳子就捆。于福使劲挣着,大喊:“你们瞎么?杀人的不绑,绑我做甚,放开!”于族人围上来抢于福,被壮丁们拦住,双方推搡起来,一个于族人猛不丁抡起木棒砸向一个壮丁,这壮丁惨叫一声,捂着头蹲下,血从指头缝里流了出来。于族汉子们纷纷挥棒向壮丁们打去,壮丁们手里没家伙,狼狈躲闪,又一个壮丁的头被打破,满脸是血;还有一个腰上中了一棒,双手扶着腰,痛苦地张着嘴,哈着气。于福从壮丁手里挣脱了,拾起地上的木棒,冲上前一通劈砍,家仆们惊恐地退后,四邻在旁边大声劝,丫鬟跑去中院报信。白有明怒喊一声:“没王法了!”跑上前拦腰抱住于福,一把将他掼在地上,抢过木棒,朝着于族人打去。

    壮丁们原本都是壮实的后生,可架不住于族人多,手里又有家伙,加上跟苦主动手心虚,被于族人追着满院子跑。白有明的头也被打破了,前襟后背上都是血。一个壮丁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哼哼着。于家也有人受伤,一个于族人靠着碾盘,捂着头;一个于族人的胳膊快断了,疼得呲牙咧嘴。

    美玉爹娘和白夫人从中院赶了过来。美玉娘上前就抓壮丁的脸,边喊:“杀了我女儿,还要杀我儿!”美玉爹捡起根木棒往里冲,哭喊着:“来,打死我罢!”白夫人心里怕得厉害,但她是主人,硬着头皮上前劝。她刚拽住一个人的后襟,于族人里下手最狠的那个汉子,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棒。她头嗡地一声响,身子原地转了半圈,徐徐往下瘫去,家人忙扶住她……

    正乱得不成样子,只听门口一声大喝,“都停手!”里正魏大举、白家族长白守礼和于家族长于兆会来了,众人一见,都停了手。魏大举喝道:“谁打死人谁偿命,谁砸的谁赔,不怕死就打!”白有明指着刚才打白夫人的于族汉子,恨恨地道,“这个狗贼连壮丁和白老夫人都敢打,我不把你送官就不姓白。”上前就要捆这个汉子。

    魏大举见白夫人被家人扶着,拿个手巾捂着头,委屈地哭着,像是没大碍,便喝住了白有明,示意他先别绑人。扭头对一个白家老仆说道:“你引上我两个壮丁,把各人的伤看一下,记下是谁打的,看下都把啥砸了,该见官见官。”魏大举有心向着白有明,那是他的役啊!可他是乡正,屁股不能歪到一个村。再说,谁家死人谁有理,气还是要苦主出的。

    白有明要捆的那个于族汉子,是美玉娘家侄子,郿县人,在家把人打残了,来扶风躲祸。美玉爹娘念他父母双亡收留了他。打斗中最先动手的是他,最卖力的也是他。算上白夫人和白有明,四个人的头被他打开了花。美玉爹娘见他连白夫人也敢打,心中暗骂这货真是个不省油的灯!一听白有明要绑人见官,想着他郿县的官司,心里怕得要命。趁魏大举拦下了白有明,赶紧给他使了个眼色。于家侄子领会得,若无其事一步步挪到门口。趁人不注意,头一低闪身出了院子,撒丫子狂奔……

    白有明一心要将于家侄子绑了见官,被魏大举拦下,满脸不高兴。他蹲在地上,一边让人给他擦拭头上的血,一边用眼睃着于家侄子,想等魏大举一离开就把他绑了。见于家侄子从门口溜了,赶紧让壮丁白保山把他追回来。白保山绑于福时被于家侄子打破了头,也一心要拿住他,跟着便出了门,往西一直追到便桥,又沿着麻叶沟往南追。

    于家侄子跑得气喘吁吁,远远看到白俊岐在前面,耳朵听得白保山在后面高声喊叫白俊岐,说他差点打死白夫人,让白俊岐拦住他,心中害怕,扭身往东面的塬上爬。

    白保山也跟着往塬上爬,眼看二人越来越近,于家侄子从高处将手里的木棒用力掷向白保山,白保山伸手一挡,木棒刚好碰到手臂,一阵疼痛。白保山见又添新伤,气不打一处来,捡起木棒用力掷去。

    此时,白俊岐高声唤白保山,让他快些来河边帮忙救人。白保山一听白春来掉河里了,只好掉头下了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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