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龀之年戏春水，桃李年华浣血纱。”
“烬姐姐！！”
榻上，一双杏眸猝然睁开，紧缩的瞳孔中充满惊骇，浓密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群芳楼是为效仿子由国皇家美事所建，此时，许诺躺着的那坠满罗绮、荡着琉璃的榻，叫‘芙蓉暖帐’。
帐中香暖，许诺却没来由的感觉自己身处寒冰血泊，
兰烬生前的最后一句话，直直将她送回尚府，再次经历自己最恐惧的噩梦。
梦里，儿时的她正与堂姐折着纸花，突然，一支黑羽寒剑破窗而入，贯穿奶妈的喉咙。
鲜血如瀑，满目朱红。
残破的花林中，爹爹抱紧阖目的阿娘，把许诺推进池塘，
霎时，她的眼睛里，耳朵里，嘴巴里，都是冰冷的泪水，
黑漆漆的夜仿佛再也亮不起来了。
拨开锦帘，许诺纤细的手臂支撑着自己下榻。
墨蓝色身影兀自渡步到窗边，推开以红漆仿红木、雕满桃花的轩榥。
春夜微凉，皓月当空。朱窗外，漆黑的夜色顿时映入眸中。
许诺依靠窗棂，任由自己溺于明与暗间，望向远方出神。
明日就是兰烬的头七，
上公堂的日子。
许诺叹了口气，
兰烬死那日，是自己第二次敲登闻鼓，
回想自己第一次敲那鼓的模样：“一回生二回熟。至少，这次，不至于连鼓锤都够不到。
这次，一定要赢。”
默语间，许诺突觉左手边好像有个影子在晃，
她侧首看向屋内。
许诺习惯房中常亮，而此时，金色的火苗被微风吹得悠悠摇曳，在黑暗中闪烁。
乍一看，竟比星星还要明亮。
“是么？” 许诺心想着，又转头望向夜空。
漆黑的夜空，白银的皓月，好像真的看不到星星。
“不对，有的。” 她肯定，
肢体从倚靠转为附身，许诺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户，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她眨了眨眼，举头端详。
渐渐地，仿佛变戏法般，玄色的幕布上真的沁出了点点银光。
“要仔细看，才明亮啊。”
她正感叹着，话音未落，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从背后钳住了她的衣领。
“谁！”
许诺猛地转身，来人却纹丝不动。
“你？！你你你，您，
您怎么回来了！”
“不要自尽。”
“啊？”
许诺被这话砸得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来人似是专门来说这句话的，琥珀般炯亮的眼瞳紧盯着她，语气平白生出了焦急，又重复了一遍：
“但是，你不要自尽。”
许诺懂了来人的目的，提了提衣领，盖住后脖颈的印记，心下瞬间一片鄙夷：
“不就接个客吗，早晚都会发生。再说，是他自己买的，要是不忍，别买呀？！”
但群芳楼的宗旨是花洛尘常说的那句“来了都是客~”，许诺自是不能对面前的人表达一星半点的不满。
她生挤出常日练习的称谓，脸颊微微见粉：
“那个，爷~莫要担心，奴家还好。”
此话出口，效果却在意料之外。那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微愠的人从怔住，到更加焦急。
他按住她的肩，一字一句道：
“你-怎-么-了？”
许诺被按得狠狠定在地上：
“额……我说我想看个星星，你信吗？”
她回盯他，阐述事实。
“行。”
清朗利落的眸子睨了她一眼，他显然没信，但见她没有再寻死觅活，也就放开了她，
目光在她肩头那被揪乱的纱衣顿了顿，方才那只温热骨感的手摸了摸鼻梁，没了动作。
说起来，许诺可能还需要庆幸，遇到了眼前这位客人，洛尘说过：
“他，大概不是一般人。”
许诺同意。
自己的卖身生涯比原定的推迟了三天，就是因为这个人。
在兰烬去世的第三天，为重振生意，老鸨把许诺从角落里、书卷中拽了出来，开始揽客。
“哟，群芳楼状元开始接客啦！来来来，跟着爷，再给爷写副对联！“
“都让开，软玉墨香兼得，此女必得是爷的！”
兰烬生前的常客们推推搡搡、挨肩擦背，叫嚣着、调笑着。
”我来。”
哐啷一声，不是谁被推倒了，而是十几个银锭，被砸在了朱红色的柜台上。
几块红漆剥落，漏出微微腐朽的乌木。
来人看看台子，转而紧盯柜台中央，似一珍奇古玩一般杵着的许诺，剑眉紧锁，目光灼灼，
他坚定道：
“这个，我赔。许诺，我来买。”
奸呼淫|笑中，许诺想，同样炽热的目光，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是，她太努力，太成功地忘记了往事，不记得了。
最后，客人将成，以二十两叫价，摘获许姑娘榜首。
在此之前，许诺在群芳楼的日常就是读书、去隔壁翰林院蹭课、给姑娘们写判词、给客人们写对联，
于情爱，从来只是听说。
而此时，沉浸于悲伤之中的许诺，自是没有任何心情谈情说爱。
将成逼了她，又没有直接逼她。
第一晚，
以许诺喝得烂醉，抱着自己的头、他的头，痛哭结束。
第二晚，
他又来了，吩咐她给他洗了个脚以后，合衣而睡。
许诺除了脚很大、很修长、被洗脚的人竟显得比洗脚的人更不自在以外，没什么感想。
第三晚，今晚，将成再次出现。
他身着素袍，头系飘带，俨然扮成个俊朗道士模样，还没来得及让许诺发出疑问，便直奔主题。
暖账内，琉璃声清脆，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一句：
“姑娘，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许诺想。
以财易物，以财易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若是什么东西染了欲，或物或人，同样肮脏。
而在群芳楼，连‘姑娘’二字都是刺耳的、连霁月清风也是染了风尘的。尊严蒙尘，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洗清的？
况且，应该是听错了，
许诺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此刻，映着星光的眼瞳暗暗瞥向他，许诺忍不住想，这个人对她，可能是有一点话本子里说的‘痴情’吧？
“我走了，你，好自珍重。”将成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你得活着，才能为兰烬洗清冤屈。”
是啊，她当然要活着。
子由国皇城里，一名姓许的伎女，要给另一名不知其名的伎女伸冤的公案，被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他怎么知道是兰烬？”许诺一惊，心下讶异。
“你……”
她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她的客人，饶是两人之间真地存在那么一点‘情’，也是激情所致，随风即散，
不仅事实如此，连话本子都不敢大言不惭地歌颂物欲人性为永远。
身后无人，莫言企盼。
“您也珍重。”她跟随他到门前，温顺地福身行礼，道。
红漆木门被猛地打开，再重重合上，锈掉的螺钉在静夜里尖叫。
瞧着那被将成掰得摇摇欲坠的门，许诺叹道：
“这人，从前怕不是卸货的。”
耸耸肩，许诺回头，屋内蓦地又剩下她一人，
就如三天前，将成出现之前，她的十年岁月。
不远处，圆桌上，好像有个粉色的物什。
“哪里来的桃花枝？” 许诺移步桌前，挑起一弯细眉。
是惊蛰的桃花，含苞待放，灵巧可爱。
许诺拾起那株瘦弱的花枝，心道：“是他送的吗？”
可惜，她不喜欢粉色，更不喜欢桃花。
———
“听说这许姑娘，被称作’群芳楼状元’啊！怪不得有这么大魄力。”
烈阳下，衙门外，熙熙攘攘，人头涌动。
“她那状元是酒客们封的，床笫之间寻欢罢了，还真能比肩国子监？拿天之骄子比尘下戏子，一个伎女，她配么？”
“说的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女人，是不是更带劲？等爷凑够了钱，也去尝尝这‘状元女’！”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呢！”
说话的男人被一妇人搀着，此时，她憔悴的面容羞得涨红，仿佛满嘴污秽是她自己。
“怎么的，许你出门，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是公堂，容得你放肆？！”
男人作手就要打，妇人立刻噤声低头，任身旁丈夫的一群酒友开怀笑着，摇着折扇，戏道：
“就说你别带她，妇人家家的，哪里懂男人的乐趣？”
“哈哈哈，下次不带了！躺榻上给爷生娃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多民众都被这起风流‘艳’案引来，有的在看热闹、有的指指点点，其中不乏几位达官贵人，以及结伴而来的一群国子监的小学子，
只见他们仿佛为炫耀所学，稚嫩的声音大声唱道：
“公门荡荡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公门荡荡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一影白衣穿人群走过，
纯白幔帽下，许诺抬起苍白的脸，看见了那黑金匾额上硕大的‘明镜高悬’四字，
她微微眯眼，似被阳光刺到了。
“进去吧。”
许诺身旁，一名同样佩着一袭白衣幔帽的高挑女子说道。
许诺抚上搀着她的手，小声道：
“洛尘姐，要不，你别进去了。”
听此话，那女子叹了口气，叉腰愤道：“唉，你听到他们说话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我花洛尘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就没怕过谁！这种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呕意的登徒子，只要你姐姐我想要，一抓一大把，他排到下辈子也摸不着老娘一根发丝，呸！”
花洛尘抿抿嘴，纱幔下，明艳的眉眼对上许诺的，染着醉红色的食指蓦地叩了一下她的幔帽，又道：
“许诺，姐姐是来陪你的、来替兰儿看你说的‘沉冤昭雪、恶徒伏法’的！
姐不怕他们的唾沫星子，姐有的是唾沫，看谁能淹死谁！”
怀里还揣着原本沉肃的心情，许诺竟被逗笑了，
明眸如弯月，是欣慰的笑。
“好，” 她拍拍臂上的手，面色凛然，
只听清亮一声：
“看谁能淹死谁。”
嘲笑睨眼中，两条纱影坚定地迈向那‘明镜高悬’。
“烬姐姐！！”
榻上，一双杏眸猝然睁开，紧缩的瞳孔中充满惊骇，浓密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群芳楼是为效仿子由国皇家美事所建，此时，许诺躺着的那坠满罗绮、荡着琉璃的榻，叫‘芙蓉暖帐’。
帐中香暖，许诺却没来由的感觉自己身处寒冰血泊，
兰烬生前的最后一句话，直直将她送回尚府，再次经历自己最恐惧的噩梦。
梦里，儿时的她正与堂姐折着纸花，突然，一支黑羽寒剑破窗而入，贯穿奶妈的喉咙。
鲜血如瀑，满目朱红。
残破的花林中，爹爹抱紧阖目的阿娘，把许诺推进池塘，
霎时，她的眼睛里，耳朵里，嘴巴里，都是冰冷的泪水，
黑漆漆的夜仿佛再也亮不起来了。
拨开锦帘，许诺纤细的手臂支撑着自己下榻。
墨蓝色身影兀自渡步到窗边，推开以红漆仿红木、雕满桃花的轩榥。
春夜微凉，皓月当空。朱窗外，漆黑的夜色顿时映入眸中。
许诺依靠窗棂，任由自己溺于明与暗间，望向远方出神。
明日就是兰烬的头七，
上公堂的日子。
许诺叹了口气，
兰烬死那日，是自己第二次敲登闻鼓，
回想自己第一次敲那鼓的模样：“一回生二回熟。至少，这次，不至于连鼓锤都够不到。
这次，一定要赢。”
默语间，许诺突觉左手边好像有个影子在晃，
她侧首看向屋内。
许诺习惯房中常亮，而此时，金色的火苗被微风吹得悠悠摇曳，在黑暗中闪烁。
乍一看，竟比星星还要明亮。
“是么？” 许诺心想着，又转头望向夜空。
漆黑的夜空，白银的皓月，好像真的看不到星星。
“不对，有的。” 她肯定，
肢体从倚靠转为附身，许诺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户，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她眨了眨眼，举头端详。
渐渐地，仿佛变戏法般，玄色的幕布上真的沁出了点点银光。
“要仔细看，才明亮啊。”
她正感叹着，话音未落，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从背后钳住了她的衣领。
“谁！”
许诺猛地转身，来人却纹丝不动。
“你？！你你你，您，
您怎么回来了！”
“不要自尽。”
“啊？”
许诺被这话砸得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来人似是专门来说这句话的，琥珀般炯亮的眼瞳紧盯着她，语气平白生出了焦急，又重复了一遍：
“但是，你不要自尽。”
许诺懂了来人的目的，提了提衣领，盖住后脖颈的印记，心下瞬间一片鄙夷：
“不就接个客吗，早晚都会发生。再说，是他自己买的，要是不忍，别买呀？！”
但群芳楼的宗旨是花洛尘常说的那句“来了都是客~”，许诺自是不能对面前的人表达一星半点的不满。
她生挤出常日练习的称谓，脸颊微微见粉：
“那个，爷~莫要担心，奴家还好。”
此话出口，效果却在意料之外。那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微愠的人从怔住，到更加焦急。
他按住她的肩，一字一句道：
“你-怎-么-了？”
许诺被按得狠狠定在地上：
“额……我说我想看个星星，你信吗？”
她回盯他，阐述事实。
“行。”
清朗利落的眸子睨了她一眼，他显然没信，但见她没有再寻死觅活，也就放开了她，
目光在她肩头那被揪乱的纱衣顿了顿，方才那只温热骨感的手摸了摸鼻梁，没了动作。
说起来，许诺可能还需要庆幸，遇到了眼前这位客人，洛尘说过：
“他，大概不是一般人。”
许诺同意。
自己的卖身生涯比原定的推迟了三天，就是因为这个人。
在兰烬去世的第三天，为重振生意，老鸨把许诺从角落里、书卷中拽了出来，开始揽客。
“哟，群芳楼状元开始接客啦！来来来，跟着爷，再给爷写副对联！“
“都让开，软玉墨香兼得，此女必得是爷的！”
兰烬生前的常客们推推搡搡、挨肩擦背，叫嚣着、调笑着。
”我来。”
哐啷一声，不是谁被推倒了，而是十几个银锭，被砸在了朱红色的柜台上。
几块红漆剥落，漏出微微腐朽的乌木。
来人看看台子，转而紧盯柜台中央，似一珍奇古玩一般杵着的许诺，剑眉紧锁，目光灼灼，
他坚定道：
“这个，我赔。许诺，我来买。”
奸呼淫|笑中，许诺想，同样炽热的目光，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是，她太努力，太成功地忘记了往事，不记得了。
最后，客人将成，以二十两叫价，摘获许姑娘榜首。
在此之前，许诺在群芳楼的日常就是读书、去隔壁翰林院蹭课、给姑娘们写判词、给客人们写对联，
于情爱，从来只是听说。
而此时，沉浸于悲伤之中的许诺，自是没有任何心情谈情说爱。
将成逼了她，又没有直接逼她。
第一晚，
以许诺喝得烂醉，抱着自己的头、他的头，痛哭结束。
第二晚，
他又来了，吩咐她给他洗了个脚以后，合衣而睡。
许诺除了脚很大、很修长、被洗脚的人竟显得比洗脚的人更不自在以外，没什么感想。
第三晚，今晚，将成再次出现。
他身着素袍，头系飘带，俨然扮成个俊朗道士模样，还没来得及让许诺发出疑问，便直奔主题。
暖账内，琉璃声清脆，恍惚间，她仿佛听到了一句：
“姑娘，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许诺想。
以财易物，以财易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若是什么东西染了欲，或物或人，同样肮脏。
而在群芳楼，连‘姑娘’二字都是刺耳的、连霁月清风也是染了风尘的。尊严蒙尘，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洗清的？
况且，应该是听错了，
许诺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此刻，映着星光的眼瞳暗暗瞥向他，许诺忍不住想，这个人对她，可能是有一点话本子里说的‘痴情’吧？
“我走了，你，好自珍重。”将成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你得活着，才能为兰烬洗清冤屈。”
是啊，她当然要活着。
子由国皇城里，一名姓许的伎女，要给另一名不知其名的伎女伸冤的公案，被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他怎么知道是兰烬？”许诺一惊，心下讶异。
“你……”
她最终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她的客人，饶是两人之间真地存在那么一点‘情’，也是激情所致，随风即散，
不仅事实如此，连话本子都不敢大言不惭地歌颂物欲人性为永远。
身后无人，莫言企盼。
“您也珍重。”她跟随他到门前，温顺地福身行礼，道。
红漆木门被猛地打开，再重重合上，锈掉的螺钉在静夜里尖叫。
瞧着那被将成掰得摇摇欲坠的门，许诺叹道：
“这人，从前怕不是卸货的。”
耸耸肩，许诺回头，屋内蓦地又剩下她一人，
就如三天前，将成出现之前，她的十年岁月。
不远处，圆桌上，好像有个粉色的物什。
“哪里来的桃花枝？” 许诺移步桌前，挑起一弯细眉。
是惊蛰的桃花，含苞待放，灵巧可爱。
许诺拾起那株瘦弱的花枝，心道：“是他送的吗？”
可惜，她不喜欢粉色，更不喜欢桃花。
———
“听说这许姑娘，被称作’群芳楼状元’啊！怪不得有这么大魄力。”
烈阳下，衙门外，熙熙攘攘，人头涌动。
“她那状元是酒客们封的，床笫之间寻欢罢了，还真能比肩国子监？拿天之骄子比尘下戏子，一个伎女，她配么？”
“说的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女人，是不是更带劲？等爷凑够了钱，也去尝尝这‘状元女’！”
“青天白日的，说什么呢！”
说话的男人被一妇人搀着，此时，她憔悴的面容羞得涨红，仿佛满嘴污秽是她自己。
“怎么的，许你出门，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是公堂，容得你放肆？！”
男人作手就要打，妇人立刻噤声低头，任身旁丈夫的一群酒友开怀笑着，摇着折扇，戏道：
“就说你别带她，妇人家家的，哪里懂男人的乐趣？”
“哈哈哈，下次不带了！躺榻上给爷生娃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多民众都被这起风流‘艳’案引来，有的在看热闹、有的指指点点，其中不乏几位达官贵人，以及结伴而来的一群国子监的小学子，
只见他们仿佛为炫耀所学，稚嫩的声音大声唱道：
“公门荡荡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公门荡荡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一影白衣穿人群走过，
纯白幔帽下，许诺抬起苍白的脸，看见了那黑金匾额上硕大的‘明镜高悬’四字，
她微微眯眼，似被阳光刺到了。
“进去吧。”
许诺身旁，一名同样佩着一袭白衣幔帽的高挑女子说道。
许诺抚上搀着她的手，小声道：
“洛尘姐，要不，你别进去了。”
听此话，那女子叹了口气，叉腰愤道：“唉，你听到他们说话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我花洛尘这辈子什么没见过？！就没怕过谁！这种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呕意的登徒子，只要你姐姐我想要，一抓一大把，他排到下辈子也摸不着老娘一根发丝，呸！”
花洛尘抿抿嘴，纱幔下，明艳的眉眼对上许诺的，染着醉红色的食指蓦地叩了一下她的幔帽，又道：
“许诺，姐姐是来陪你的、来替兰儿看你说的‘沉冤昭雪、恶徒伏法’的！
姐不怕他们的唾沫星子，姐有的是唾沫，看谁能淹死谁！”
怀里还揣着原本沉肃的心情，许诺竟被逗笑了，
明眸如弯月，是欣慰的笑。
“好，” 她拍拍臂上的手，面色凛然，
只听清亮一声：
“看谁能淹死谁。”
嘲笑睨眼中，两条纱影坚定地迈向那‘明镜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