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俯身藏于树后,只见着一个眼神胆怯的矮小男人在矿口处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她在一旁也没有声张,倒是想看看这家伙要作甚。

    那人在矿口处绕来绕去,却迟迟不进矿洞。江迟起初以为他只是个偷采矿石的小混子,但发现他并没有进矿洞的意思。这样看来,那人在矿口踱步徘徊不是为了等人,就是为了找东西。

    江迟无奈只能再等等看了。

    但山上的枯枝杂草扎得她浑身难受,她用手来回恼了两下,胳膊上便红了一大片。“真是没办法!”她不由得感慨一句。毕竟还是这关乎人命的案子要紧,她这点小事也算不上什么。

    等了许久,迟迟没有人来,江迟断定这人就是来找东西的。

    若是他有东西丢在矿口,定然是因为他来过矿口。清河县里的人江迟都认得大差不差,而此人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再加上陈大年的线索,江迟断定此人定是古河镇的。

    “擒还是不擒?”

    江迟犯了犹豫,毕竟这荒山野陵的,周围若是有埋伏也说不定。可若是不擒,定然是放虎归山,很难再抓了。

    空中灰雀一略而过,江迟抬眼再看去,那男人已经要朝下山的路走去了。

    见状,江迟连忙从地上扣出两三颗石子,朝着他的小腿掷去。她从小便拿那种石子打鸟,练得早有准头了,所以那贼人突然停下也在常理。

    她快步穿出丛林,径直向那人走去。

    那男子一惊,见有人追来,也顾不得腿疼,直接拔腿便跑。这矿山的山路向来是不好走的,更何况矿山坍塌又散落了不少碎石。那人跑起来也不太顺畅,跑出去不过两步便跌倒在了山上。

    江迟的渐渐逼近不知为何让他心生敌意,他红着眼睛盯着江迟,眼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像是一只凶魔。

    江迟伸出手,想要将那人从地上拉起来。

    却不想,那恶徒竟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从靴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寒光闪过,直接在江迟手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江迟蹙眉。

    “我还未开口说话,这人怎的就如此大的恶意?难不成是个什么穷凶极恶的犯人?”江迟本想着靠近和他说说话,套出点什么线索来。却没想到,确实这样一个结果。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直接来硬的吧!”

    她眸光一掠,眼底闪过一丝犀利的白光。江迟愣是二话没说,毫不犹豫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那人捂着胸口,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那柄匕首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像是找到了一个救命的宝贝一般。

    她不动声色,浅浅一笑,“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说罢,江迟一个箭步直接冲到他面前一个,掰住他的手腕,不断用力。看着那人一点点发紫的脸色,她心中忽然畅快了不少。

    “啪”

    听到那匕首清脆的落地声,她才缓缓松开了手。那贼人也以为她就此便做罢了,去不曾想到“才上眉头,又上心头”。

    那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女郎竟又扼住了她的脖颈,这下他是真的喘不过气了。他拼命地捶打着她那只还在流血的手,却丝毫不顶用。他万没想到,竟是个如此又血性的女郎。

    他暗自落泪道,“今日怕是要丧命于此了。”

    “江迟!江迟!”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呼喊声。

    江迟抬眸,遥遥望去,一身素色衣裳,是陈二年。

    见二年来了,江迟便松开了手。那人本想借着这机会,冲向西边的山林里逃命,却不成想那女郎竟顺势将他踩在脚底下。

    二年一来,便瞧见了江迟手上的血迹。“怎么回事,为何还将手给伤了?”随即,他解下头上的纶巾束带,一圈一圈地绑在她的手上。

    江迟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脚下的混球,怒骂了一句:“都是这混小子惹得!”

    “他鬼鬼祟祟在矿口处,似是知道些什么。待会去,盘问一番吧!”

    陈二年帮江迟将束带绑好后,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嗯,知道了”。

    “就咱清河的那位司狱,他想不说都难!”

    江迟听后,瞬间眉开眼笑,点点头,“这倒没错!”

    ……

    府衙檐前的几盏灯笼正随风晃动,从前喜欢落在檐边的飞鸟也少了不少。不过入秋了,倒也正常。

    江迟在林婉卿的停尸房里凑合着上了药,可她却莫名地总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是自己整日思来想去的多了。

    她本想是去同十年解释一下的,但又不知该从何开口。说自己是吃醉了酒误闯他的房间?叫他不必在意?她垂下头,这样的话,总是感觉说不出口。

    昨日在饭厅,那实在是太过尴尬。

    算了不管了,就先这样罢。

    她行至前厅,瞧见了金宝像个球儿似的向她走来。“金宝,你怎么来呀?”她走过去,搓了搓金宝那圆润细嫩的小脸,脑海中却又浮现出那日清晨她枕边的那张脸。

    她晃了晃头,连忙清醒过来。

    “江大人……”金宝小声唤了一声,憨里憨气地摊开了自己手掌,里边赫然放着小小的一罐药膏。

    “嗯…这里边有胆南星、升麻、蒲昌……马蹄子还有大螃蟹!”说完,金宝就红着小脸跑了出去。

    “马蹄子?大螃蟹?”

    江迟握着手里的药膏哭笑不得。

    她知道这肯定是十年叫他送来的,但这陈夫子似乎还需加把劲儿。毕竟,这马钱子不是马蹄子,会要人命的。

    算算时辰,李司狱那边也该有个结果了。

    江迟一直脚刚踏进牢狱,一股腐臭味便冲上额头。她捂着口鼻,慢慢走了进去。自她做了县令以来,她还从未踏足过这牢狱之地。

    这脚下不是石渣就是些硌脚的炭碴,时不时还会溅上些黑水。她皱眉,也不知这牢狱里整日做些什么,竟肮脏至此。

    这里牢狱里潮湿黑暗,终日也见不到光。她只得缓缓走进牢狱里边,看着那牢房里发黑的木桩、手脚绑着铁锁蓬头垢面糟乱不堪的囚犯。

    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跟在狱卒身后,脚下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狱卒将她领到一间牢房,同她一样站在牢房外的是司狱李奎。毫不夸张地说,李司狱是这整个府衙内最有威严的人。

    江迟拍了拍李司狱的背脊,“怎么样,说出些什么没?”

    满脸胡茬的李司狱忽然转过头来,确实给江迟带来了一些惊恐。但她压抑着内心的惶恐,依旧表现出一副从容模样,毕竟输人不能输了面子。

    “软骨头的东西,屁都招了!”

    李司狱坐到一旁的桌子上,因了一口酒,颇为不满道。“之前,他是被人雇来偷挖矿山的。他们那个头头不愿意给他们工钱,想要把他们炸死在山里。”

    “然后,老金上山砍柴,被那些人当成内讧的奸细了,被人给误杀了。”说罢,李司狱又将碗中的一饮而尽。

    “那个头头呢?他招了吗?”江迟已经急不可耐地去抓人了。

    “招了,是古河镇上的一个赌棍叫刘福。剩下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了,我也就能帮老金到这了。你可不能让老金就这么枉死啊!”李司狱歪头看向江迟,他说这话是因为他觉得江迟与历任县令不同,他觉得这个小女郎会是平冤爱民的好官。

    江迟点点头,微微笑道:“把心揣到肚子里,大可放心!”

    转身她便踩着脚下污秽的石渣、泥水走出了牢狱,见到了外边的光明。这世间黑白纵横,哪有那么容易说清。

    回了前厅,正赶上陈六年在。

    “六子,点人,我们出发!”

    陈六年还未知李司狱进展,更不明江迟话中之意,“出发去哪?”

    “捉凶!”

    江迟眼神坚毅地望着远处青天,这世间黑白说不清,但公理是非终是能说明白的。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位堂堂正正的县令。

    几人一众快马加鞭,奔赴古河镇。

    发黄的野草在黄昏中飘荡,倦鸟已归林,秋风引吭高歌,诉说着对明日的祈盼。他们在落日里扬鞭,在余晖中狂奔,少年儿郎追逐的是他们心中的一片光明。

    夜幕,几人只在山下歇了歇。

    他们不敢过多停留,因为他们怕迟去了一会儿,便找不到凶手了。这种费劲心思的恶徒,除了逃命就是求财。所以,他们必须早些赶到才有机会。

    陈十年听到消息后,江迟早已离开。

    他对着窗外的钩月祈祷,祝她“平安顺遂”。江迟那件外衣被他私藏了起来,他打开柜子,见那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那,心也就沉了下来。

    一声鸡鸣,天亮了。

    江迟等人也算是赶到了古河镇,一个恶名昭彰的赌徒自然是好找的。找到刘福时,他正要背着包袱往外跑。

    找到了人,江迟算是松了口气。

    陈大年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包袱里的银子也哗哗地流了出来。江迟摇摇头,不由得感叹道:“枉我卖猪肉多年,竟还没有一个赌徒家底殷实……”

    “擒住他,带走!”江迟面色狠厉,眼神里满是对这赌徒的愤恨轻蔑之意。

    “等等!”

    只听一阵浑厚的嗓音传来。

    江迟抬眸瞧去,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黄鹂绿袍的县令大人。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摇摇头,小声笑道:“这古河镇的人都长得这么寒碜嘛?” 这位大人是将脸长在了褶子上吧?

    “大胆!”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我古河地界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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