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年的年夜饭向来都是都是陈大年张罗的,江迟守在一旁往往都是帮倒忙。幸来,今年有霜荌姑娘愿意帮着收拾,她也算是彻底解放了。

    江迟讨好般地为霜荌添上了一碗粥,面带笑意。

    霜荌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问道:“怎么,江大人这是在讨好我?”

    江迟点头,“怎么,本大人的讨好你还不喜欢?”

    霜荌闻言哭笑不得。

    另一旁坐着的陈六年正托腮笑看着霜荌姑娘,只露出一副痴汉像。

    江迟看见陈六年这没皮没脸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随即又立时捉弄道:“六子,你说霜荌姑娘长得好不好看?”

    陈六年面不改色,“当然好看!”

    霜荌坐在对面只婉婉一笑,并未说些什么。

    被人夸漂亮,她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但在府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陈六年对她的心思,她也并非一点儿不知。

    说实话,她自己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陈六年。

    他很跳脱,却也很周全。

    不是像陈十年那般心思缜密,也不是像陈大年那般稳重老练,身上反而是像江迟那样带着一股少年的意气。

    他纵马归府时,会特地为她捎上两包桂花糖。

    那滋味是如奚山晚霞般的甜腻,从不倦厌。

    雪梅林下,他会教她练剑。

    纷洒的雪梅花瓣被剑风吹落,在空中漫漫飘摇,清晨微薄的光芒轻抚着茫茫山野,也透过林间花枝。

    泛着银光的长剑在两个人的手中旋转、提起,肆意着挥洒着胸中的豪气。微微摇晃的剑穗似乎也在悄悄诉说着不可言语的秘密。

    或许,她早该承认了。

    可她依旧在逃避。

    霜荌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一抬头便对上了面前人的目光,只发现他还在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那双微眯的眼睛里含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一怔,随即避开了他炙热的目光。

    “你们先用着,我吃完了,先去后院看看……”

    霜荌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便匆忙离开了。

    脚下的步子匆匆忙忙,冬日的清风徐徐而过,霜荌的眼睑忽颤了几下,微微垂下眸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哑着嗓子咳出几口鲜血。

    看着手绢上殷红的血迹,她嘴角略有上扬,暗自垂眸道:“我又如何敢奢望呢……”

    不过片刻,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霜荌连忙擦了擦嘴角,将手中的丝绢藏了起来。

    她怎会不知道身后跟来的是何人呢?

    左不过是那个愿意守护她的少年郎罢了!

    当然,也是她从不敢奢望的少年郎。

    膳堂里

    众人看着陈六年跟着跑出去的样子,只随口笑闹了几句。

    可就是这样的六年却是堂中众人都为之羡慕的。他可以毫不避讳地展露自己的爱意,也丝毫不用在意旁人的目光。

    陈十年站在江迟身侧,揉着眉角瞥向一旁的小姑娘。

    他的黄梅也要开了。

    今日过年,府衙里也没有什么公务。林婉卿也回了林府团圆,江迟这会儿倒是找不到玩伴儿了。

    这是身后某处冒出一个金团子,拉扯着江迟的新衣,扭头看向陈十年,“夫子,这是你新娶的媳妇儿吗?”

    “你们两个怎么穿着很像的衣裳?”

    “你是不要江迟阿姊了吗?”

    陈十年回身转头,只俯身捉住了一个睡醒的金宝。这孩子还真是什么都懂了,问得问题叫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什么新娶的媳妇?

    这明明是早有的新妇儿了。

    “金宝!”

    “再给你一次机会,瞪大眼睛看看十年夫子的新媳妇儿到底是谁?!”

    江迟温温柔柔地转身,穿着最端庄的衣裳,说着最粗鲁的话。言语间,还不忘摸摸金宝的额头。

    “是……阿姊……”

    “是江迟阿姊?!”

    江迟俯身揪住金宝的耳朵,“你这臭小子,竟敢开我的玩笑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啊呀!好疼......”

    陈十年听见两人的动静,走上前,径自牵起了江迟的手腕,温声安抚道:“好啦,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江迟转身,两人相视一笑,只纵着金宝跑去一旁胡闹了。

    江迟环伺四周,见膳堂里的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便也逐渐大胆起来。

    她提了提身下的裙袍,迈着小碎步向十年身旁挪去。小姑娘试探着踮起脚尖,凑在男子耳边低声问询:“我今日这身衣裳是你买的罢?”

    陈十年静静地看着她,没等小姑娘踮脚,他低头便主动躬身侧耳,神情温和地轻应道:“嗯。”

    江迟又问:“那为何又要买如此娇软的女子衣衫?”

    男子被她温软的气息撩动心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再次听闻江迟的问话,他方才恍过神儿来,“怎么,小姑娘不喜欢?”

    江迟没想着十年会说出这话来,支支吾吾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低头之际,竟发现了他身上的竹纹素袍。

    她嘴角上扬,连忙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身,仰头质问道:“那夫子今日为何要穿这件竹纹的衣裳呢?”

    “银钱全都拿去给小姑娘买衣衫了,夫子自然只能穿些便宜的素净袍子咯!”

    陈十年抬手捋平了自己臂间的宽袖,可怜兮兮道。

    江迟见状实在是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还从未想过十年竟会说出这般话来。

    江迟憨笑着盯着十年,色眯眯道:“夫子腰这么细,以后本大人养你罢?!”

    陈十年闻言一惊,猛然直起身子。

    “啪”的一声,两人的额头撞在了一起。

    江迟捂着额头缓缓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双幽邃、冷冽清透的眸子。

    她一愣,眼前的少年生得极为眉目清秀。原来不管经过多久,她依旧会被少年郎君的那张脸摄走心魄。

    他实在长得太俊俏,是深入她心的俊俏。

    “咳……”陈十年摸摸鼻尖,干咳两声。

    他紧张地搓着背后那双已经出汗的手掌,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寥寥几尺,两人的目光恰逢其时地碰撞,膳堂中氤氲着荷叶粥的香甜之气,早已让她忘乎一切。

    陈十年心猿意马地回想着方才两人之间的磕碰,脑海中浮现的却只有少女抬头时的娇憨,云肩上晃动的竹叶,早已乱了他的心神。

    脚下的靴子不易察觉地向前移动了几步,两人离得愈发近了些。

    少女眼眸微阖,长俏的睫毛覆在脸颊上,似蝶翅般轻颤着,她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是何等诱人。

    陈十年的喉结滚动了一声,一种异常的渴望随之在经脉思绪中蔓延开来。

    就在他犹豫之际,江迟的贴近让他方才所有的理智瞬间殆尽。

    小姑娘静悄悄地踮起脚尖,仰头贴近他的脸颊。

    陈十年也垂下首,主动低头。

    他内心挣扎着,可他却早已控制不了自己。

    他猜出了她要做什么,但是却没有逃避。

    小姑娘实在太诱人……

    见夫子低头,江迟更是鼓足了勇气。

    这是她觊觎已久的一张脸。

    但她所觊觎的却又不止是这张脸。

    无所顾忌地靠近,让炙热的焰火在女子的脸颊上隐匿地灼烧着,略有些不稳地呼吸声渐渐贴近他的肌肤。

    她猜不出夫子会是怎样回应自己。

    但是她想,夫子应当是不会拒绝的罢?

    胸口扑通扑通的起伏,少女心中所有如月般地祈盼都在这一刻被唤醒。是颜如玉、黄金屋都写不出的曼妙之意,但也仅仅是郎君身上沾染的墨香。

    没有人会理解她此刻的冲动,她像是一头着迷了的狮子,带着野兽的莽撞,又含着几丝被驯服后的温顺。

    就在江迟刚要触及那温暖而柔软的唇瓣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怎么还没走?”

    江迟闻声一惊。

    紧站在他面前的陈十年也是一愣,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好的托辞来。

    就在门外之中推门进来的那一刻,江迟猛地便扑进了陈十年怀中。陈十年嘴角微微上扬,略有些得意,随即便揽着江迟转身,背对门口,只将怀里的小姑娘藏得严严实实。

    “十年?”

    “你还在这干嘛呢?”

    陈八年见陈十年背身对他讲话,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我再研究一下这里的东西……”

    男人用手指在怀中姑娘的头顶上画下一个圆圈,指尖与颅顶的青丝触碰,慢慢摩挲着,口中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

    陈八年虽与十年鲜少交流,但也不少从其他兄弟口中听说一些事情。既然十年是个整日读书的书呆子,如此研究倒也在常理。

    只是他想不出,这一间破旧的膳堂究竟有什么好研究的?

    他也没再追问,毕竟这读书人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乡野莽夫能懂的!

    “那你走时记得关门,省了有耗子钻进膳堂。”

    “好,知道了。”

    “八兄,你先去吧……”

    陈八年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门,他倒不是怕耗子趁十年不备钻进去。他是怕今年的冷风吹倒了他们唯一的一位好夫子。

    这若是受了风寒,可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改日我和六哥还是教教他武功的才好,学点功夫防身,还能强身健体!

    陈八年自说自话地离开了膳堂。

    而膳堂内,却是两个过分亲昵的年轻人。

    “夫子,你方才说要研究什么?”

    江迟忽然抬头问道。

    陈十年在她额前轻弹了两下,温润道:“研究一下小姑娘的脑袋里整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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