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她竟有些不认识他。

    江迟摇摇头,暗戳戳地捏了捏眉心,清醒道:他这样身娇体弱的夫子来这荒郊野外怎么会合时宜?定然是自己想多了。

    可......她心中还是隐隐带着一丝不安。

    “找到入口了吗?”陈六年等人打老远过来便招呼了一句。

    江迟没理睬,自顾自地研究着手中的地图。

    她在这清河县里生活了这些年,关于矿山的事儿也听村里老人说了不少,对于这奚山上有金矿这事儿,她却是闻所未闻。

    平白跑出两个人来就要找金矿还真是稀奇。

    这矿山果然是个宝贝,是个不折不扣的吃人的宝贝。

    等她再转头时,陈十年已经向东南山脚走去了。

    怎么今日到这般勤劳起来了?往日不是站我身后,就是藏在人群里,像今日这般心急火燎倒还是第一遭见。

    江迟也没心思多想,便快步追了上去,可恶那漫山的枯枝杂草荡得她腿脚发酸。但毕竟是关乎国运的大事,她也没敢多耽搁,只望着那束照进山中的阳光捶了捶后背,便继续往前走去。

    若非自己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她怎会叫陈十年走在前边!

    不过说来也怪,今日瞧着他的体力也不差,怎么从前瞧着总是一副孱弱病姿啊?

    江迟漫步尽心地摆弄着手中的那株野草,心头涌出千万个思绪,莫不是这半年多来跟在我身边东奔西跑,连体力也跟着上来了?

    她思忖片刻:“对,定然是这样的!”

    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众人这才在一座山前慢慢停下了脚步。而眼下,陈十年正对着那三处山洞犯难,这每一处洞穴都是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倒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还是没有头绪?”

    江迟疑惑地抬头看向陈十年,他脸色凝重。

    不过幸好他们来时绑着那两个淘金客一同上了山,只消简单一问便知。陈六年心领神会,对着那两个淘金客胸口上去就是重重一脚,“快说,到底是从哪个洞口进!”

    那两个人被踹得七荤八素,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就把你们兄弟二人扔在这野山上喂狼……”

    “从……往前最右边有个山洞,那里是......”其中一人哆嗦道。

    陈十年闻言望去,若有所思看向那处山洞,他总是觉着这事情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留了几人在洞口把守后,一行人便依次进了洞中。方才还有些生闷气的江迟见陈十年这回主动牵起了自己的手,顿时眉开眼笑,就连手里攥化了的那块糖都丢在了洞口。

    果然,陈十年还是在意的。

    说实话,她本不想让他掺和进来的,可那一再的意外也不得不让他跟来,可怜他皎皎清白的学堂夫子就这样下了污秽之地,倒真是委屈了。

    借着稀疏的火光,江迟悄悄望向身侧之人。明明是昏晦无光的暗景,可他依旧是如月般惊艳皎洁的,半打在脸上的火光将他的鼻梁衬得很是高挺,只消这片刻便足以让他身旁的小姑娘沉沦。

    男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角微扬,握紧了她的手。

    众人徐徐深入,硌脚的碎石散乱地落在洞内,洞内时不时传来几阵滴答声让人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幽邃黯淡的洞穴之中看不见一丝光亮,俨然一片茫茫夜色,少有的蛛网联结交错沾杂着几度尘土,脚下的步子一深一浅,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被故意放大。

    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金子的!

    江迟虽自言自语着,但并不敢大声说话,这洞中的回音极为空荡、悠远,似是一直奔流的河水见不到海的尽头。

    等她在抬头时,陈十年正站在一片的漆黑的山壁前,手上提着的火折子正丛丛冒着火光,而身后那处暗影则像是堆了一团灰烬。

    “这是?”江迟小心翼翼道。

    陈十年转身,手掌贴近那墙壁。

    举着火把的陈六年从洞里挤了过来,半蹲在那块墙壁前,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着。陈六年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东西瞧着像是灰烬,但若是寻常草木灰应该是一捏就碎的。”

    “有些蹊跷……”

    江迟敷衍地应了一声,眼睛却一直没离开那块被烧黑的石壁。她伸手轻抚过灰烬上方墙壁处凸起的一小块土皮,手掌触到那凹凸不平的纹理时,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了一个想法。

    “确实有些蹊跷!”江迟眯着双眸,眼神微凝。

    “此处应当有一道机关。”随即,她伸出手指在墙壁上一点点地摸索起来。

    陈大年见状,甚为机警地叫身后的衙役们都退后了几步。他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跟在江迟身边,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

    然而江迟找遍了整面石壁,却依旧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着眉,转头看向陈十年。

    “或许是在那堆灰烬里?”陈十年猜测。

    话音未落,洞中骤然一声巨响。

    “轰隆——”

    石壁上忽然裂出无数缝隙,紧接着无数碎石从顶上滚落。陈十年眼疾手快,将江迟扑倒在地,两人躲避的同时不断往后挪动身体。

    “砰砰砰!”石头落地声不绝于耳。

    江迟被几颗小碎石砸得脑袋嗡鸣作响,心想若非有陈十年在此,只怕自己早已经变成了一堆烂肉。

    但就在这时,陈十年忽然停止了移动,他的目光直勾勾盯住了某个位置。

    江迟也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顿时瞳孔一缩。方才还平整厚实的山壁竟然凭空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来,简直太过诡异!

    而那巨洞的背后竟然是一扇千金重的青铜石门。

    江迟当场愣在原地,她被陈十年踉跄着从地上扶起来,惊疑不定道:“这怎么会……有一扇暗门?”

    陈十年瞬间一怔,未曾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一扇暗门,难不成这矿山之中真的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还未等他开口,便听“咔擦”一声轻响——青铜石门被人打开了。

    江迟和陈十年立即警惕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刷刷看向发出声响的位置,却发现靠在青铜门侧的陈六年在那昏暗的角落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点机关都是小意思,不必谢我!”

    江迟懊恼,恨不得上去给他一个巴掌。

    忽然手下指尖微微动了动,是陈十年在安抚她,不让她继续发火。

    罢了,不稀得与他置气!

    稳了稳神,她继续道:“走吧各位,进去瞧瞧,盼着我们都是福大命大的主儿,能顺利走出去!”

    陈六年瞥了瞥眼,满不在乎。

    毕竟,这世间能困得住他的地方迄今为止还没出现呢!

    话说又说回来,下矿山这么危险的事儿他都跟着来干了,也不知江迟那厮抠搜县令愿不愿多给些工钱,到时候他也好多买上几盒胭脂,去讨美人欢心。

    想至此处,他更雀跃了。

    等回过头来,那暗室里存放的东西却真真恍了他的眼。阴沉昏暗的洞内几束火把窸窸地燃着,数十丈宽的暗室里摆放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檀木箱子,里面密密麻麻全是金银珠宝,闪得人眼花缭乱。

    看着这些闪烁的金光灿灿,陈六年的眼睛也不禁跟着红起来,喉咙更是干涩无比。

    “是金子!”他回头冲江迟喃喃喊道。

    前脚刚想着多赚点银子,后脚便发现了意外之财,陈六年懊恼蹙眉,幽怨道:“明明是真金白银,这下好了,都成了赃物!”

    来头不明的赃物,就算是黄金万两,他也从不动一点心思。

    这是江迟最佩服陈六年的一点。

    众人在这山洞密室中仔细搜查着,地上的脚印杂乱不堪,早已看不出踪迹,暗门旁的角落里靠着两具早已尸身腐化的白骨,还有两把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匕首。

    明面上像是多年未曾有人涉足的暗室,可江迟却翻出了数十箱箭镞锐利的崭新箭支。

    “这里怎么会藏有这些东西?”陈大年皱眉问道。

    江迟的视线扫过地上的箭矢,眼神微眯,抬头朝四周环顾了一番,“你说这么多东西,他们是怎么运进来的呢?”

    “我们进来有暗门,那他们进来自然也有暗门咯!” 陈六年站在一道墙壁前,翘起嘴角,略显慵懒地笑着。

    借着众人被吸引过去的片刻,陈十年不动声色地将石桌上一块落了尘土的玉佩揣进了怀中。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又一扇石门被打开。

    一道明亮的光忽然闪现,等众人再睁开眼时,已然一片空旷的后山。

    江迟第一个迈出步子,不可思议地环视着周围的景象,这里没有她故意丢下的饴糖,也没有大块硌脚的碎石,根本不是方才的入口,却和进洞口有着七八分相似。

    这矿山里还真是藏着不少秘密……

    等众人带着大批赃物回到府衙时,天色已近黄昏,危机已然逼近。

    江迟甩了佩剑,带着早已发干冒烟的嗓子直奔正厅里的茶壶而去,全然没有听到陈二年的劝阻。

    而正在她饮得酣畅淋漓之时,一道幽幽的人影忽然从正厅暗处走了出来,“江大人,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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