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是他。
之前在皇宫时，陈十年便对他略有耳闻，但从未见过真人。听说他是周丞相的旧部，多年来一直守在西南边做事，也这两年才开始提拔上来的。
原以为他是个勤勤恳恳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算计。
“罄竹所提到的圆形印记我曾在陈亭远手上见到过，当时我去求官，不小心把一杯茶水撒在了他的袖口，那事儿我记得真切！”江迟捶拳，又道：“那印记我也看得真切，和罄竹所言分毫不差！”
原是如此。
听江迟这么一说，陈十年也更加明白了。
哪里有什么死守西南的忠臣良将，只不过是里应外合早就惦记上了这点矿产罢了。一群人仗着清河地远，没有盐铁部的岁课勾考就无法无天了。
年前他只是觉得这户部与工部共同管理矿冶事务却没出一点分歧实在蹊跷，不想问题竟都出在此处。
若不是他在矿内受伤失忆，倒也不会阴差阳错地留在此地探查矿山一案。如今再想，那夜永安楼的刺杀倒也合理了许多。
正厅内一片沉寂，只有暗暗的气息在屋内缓缓流动。
他望了一眼身旁眉眼低垂的少女，忽然笑了笑，这些日子她的变化着实不小，不光成了一位好官，竟连性情也变得坚毅沉稳起来。
想到此处，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暖意顺着指尖流动，她的心蓦地漏跳了两拍，手指微颤了几下，只是静静地望向他。
陈十年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并未声张，只是沉声轻言道：“若是不舒服，我们先歇一歇。”
江迟抬起头来看向他，摇摇头道：“没事。”，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毫无血色，她的嘴角处依旧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眸中闪烁的光芒将整个人衬得破碎而凄凉。
见她此般情状，罄竹悄然将手中的暖炉塞到了江迟怀中。
“过几日，我们去看看吧！”
“去看看那矿洞里到底有什么迷人七窍的宝物……”她的声线染了几丝哽咽，微微塌下的肩膀，病得让人心疼。
身旁男人的薄唇颤抖了几瞬，水润的眸中多几道血丝，像是藏了一朵幽怨的红昙。
“好。”他低哑的嗓音从喉咙深处溢出，一股子酸涩涌上心头，让他觉得眼眶湿润。江迟的手依旧是冰凉的，可那温度却仿佛能传递至心底深处。
他半跪在她身前，“我们先回去罢？”
“阿迟……”他轻唤。
她蹙着眉头，在他怀中费力地支吾了一声。
堂中都是自家人，陈十年倒也没在乎规矩地便抱着江迟匆匆离去了。
少女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发烫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外衣上蹭来蹭去，小心翼翼索取着这短暂的凉意。微微泛红的脸颊挪在那件郁蓝长衫的胸口处，如同窃心贼一般贪婪地感受着他那有些发慌的心跳。
江迟不自觉地搂紧他的脖颈，温热的鼻息四处流窜。
他能够听见她细碎的呼吸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悄悄吞了吞口水。
可此时的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笨拙地动了动身子，径自俯向他的领口处。炽热且柔软的唇瓣阒然吻在他耳后的肌肤上，轻轻啃咬，柔和且细腻地□□着。
她的气息就像是一种入瘾的毒药，一点触碰便会令他全身的血液沸腾。陈十年不禁颤抖了一下，手足无措地抱紧了怀中的少女。
心神不宁的思绪迫使他刻意加快脚下的步子。
好不容易挨到江迟的院里，迎面便碰见了两个婢女。陈十年没眼抬头，只默不作声地侧了侧身子，将怀中之人半遮了些。
房门是被他用脚关上的。
院外的婢女倒是大着胆子偷说起了悄悄话，只见她们的县令大人搂着十年夫子的脖颈亲昵，就差没整个人陷进去了。
这谁能顶得住？
果不其然，未出半刻屋内便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与往日一般，陈十年将江迟抱上床榻，掩好被褥，只偏偏是怀里那位硬抱着胳膊不肯撒手。
他也不恼，只轻拍着江迟的背哄劝道：“乖了！小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她却不依他，双臂反而紧紧地箍住了男人的腰肢，晶莹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嘴里咕嘟囔道：“不，我要夫君陪我。”
男子微怔，眼睫轻颤。
她倒是少见地会叫他夫君。
不过，这样的称呼也甚合他心意。
他笑起来，伸出指尖在女子鼻尖上轻刮一记，温声说道：“我先叫人去熬药，一会儿便回来陪你，可好？”
她嘟着唇不高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半晌后才松开了手臂，翻个身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那你快些回来……”
“好！”
一阵关门声，整个屋中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房间不算大，看起来却很空旷，除了那几件简洁的摆设，看不出一丝人气，而屋中充斥着的那股淡淡的清香，总会让人心神宁静。
她闭上眼，深吸口气，感觉到身体中的那股灼烧感正在被一点点驱散。
不知过了几时，房门再度被推开。
风灯微动，是陈十年回来了。
她只觉得额头一凉，是他吻在了此处，随即又轻轻抚摸着，像是安慰她。
“久等了，我的夫人。”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却带有一丝沙哑，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江迟似有似无地睁眼看到他坐在床边，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握着她的手臂，一双黑眸中闪烁着某种东西。
她看着他，双眼发涩。
江迟没有说话，伸手将他拽上了床榻，一揽于身侧，轻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他还是自己去熬药了。
这男人，真是傻透了……
视线落在陈十年的脸庞上，看着他那张小脸微皱，江迟悄悄伸出手来，用指腹拂过他的眉间。
眉心舒展，她哑着嗓子轻笑了一声。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好冷好冷。
江迟又将手缩回了袖中，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直往他怀中蹿。
陈十年将她搂紧怀中，轻拍后背，温和地安抚着她的情绪，顺便再用被衾将两人捂得严严实实。
她发了烧，非得捂出大汗来才好。
两个人的体温相接在一处，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痛着彼此，却又带着莫名的舒适感。暗暗流动的暖流似是将两人困在了惬意自在的瑶池之中，仰头便是云端，周遭皆缭绕的云雾。
是让人沉沦沉沦，再沉沦的仙境。
……
陈大年这段时日带着几班衙役出了差，听闻江迟的病已然大好，忙完便匆匆赶了回来，谁承想扑了个空，愣是连人影都没见着。他还得去狱中去探探那廷夷的口风，往外走时，有些垂头丧气。
“大年兄！”林婉卿迎面走来，喊了他一声。
陈大年抬头，见是婉卿姑娘，远远地拱手见了礼：“婉卿姑娘，怎么了？”
林婉卿顿步轻笑：“我又并非外人，你怎么又客气起来了？”她歪头打量，“大年兄看起来，似是心情不大好。”
这一提，算是打开了陈大年的话匣子。
“本来是想看看阿迟的，但没见着人影。这丫头从前便整日不着家，如今成了婚依旧是找不见个人影，这可怎么是好！”
林婉卿轻笑，“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的，自然是找地方亲近去了，又怎能让我们给扰了？”
陈大年闻言，也跟着憨憨一笑。
“罢了，我也不必去看，只跟着你一道回去是了。”
看着面前之人，陈大年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略显生涩道：“好！”
两人正欲同行离开，江迟与陈十年方才沿院外的甬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婉卿！”
陈十年躬身：“长兄。”
江迟那边又惊又喜，陈十年这边稳如泰山。
陈大年：“……”
这也能走到一起？
“阿迟同几位兄弟们商议，准备午后便去矿山里看看，没想到长兄竟提前赶了回来。”陈十年温声解释道。
陈大年咳了咳，故作沉稳状“嗯”了一声，却还是没能吸引来江迟的注意。
看来长兄的地位较婉卿姑娘还是略逊一筹。
墙草泛绿，嫩芽抽枝。
这临时起意的多半都是草草行事，但好在午后的阳光还算暖和。一行人是零零散散上山的，未敢太过招摇，是怕被哪个藏在别处的暗探发现了，平增事端。
脚下的枯枝被踩得嘎吱作响，江迟跟陈十年身后不远，两人都在低头看着地图上标记出来的路线，以确定他们走得到底对不对。
江迟挠了挠头，仔细比对着地图与矿山。
那两个捉来的淘金客被拷打了两鞭子才勉强画出了这么一张金矿图，也不知能不能信。
松散的金光照在陈十年素色的衣衫上，看起来分外柔和。如松般挺拔的身姿立于荒山之上，一股凌绝傲然之气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他的眼眸清澈，深不见底，又如寒星，又仿佛有着无穷尽的秘密。
原来是他。
之前在皇宫时，陈十年便对他略有耳闻，但从未见过真人。听说他是周丞相的旧部，多年来一直守在西南边做事，也这两年才开始提拔上来的。
原以为他是个勤勤恳恳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算计。
“罄竹所提到的圆形印记我曾在陈亭远手上见到过，当时我去求官，不小心把一杯茶水撒在了他的袖口，那事儿我记得真切！”江迟捶拳，又道：“那印记我也看得真切，和罄竹所言分毫不差！”
原是如此。
听江迟这么一说，陈十年也更加明白了。
哪里有什么死守西南的忠臣良将，只不过是里应外合早就惦记上了这点矿产罢了。一群人仗着清河地远，没有盐铁部的岁课勾考就无法无天了。
年前他只是觉得这户部与工部共同管理矿冶事务却没出一点分歧实在蹊跷，不想问题竟都出在此处。
若不是他在矿内受伤失忆，倒也不会阴差阳错地留在此地探查矿山一案。如今再想，那夜永安楼的刺杀倒也合理了许多。
正厅内一片沉寂，只有暗暗的气息在屋内缓缓流动。
他望了一眼身旁眉眼低垂的少女，忽然笑了笑，这些日子她的变化着实不小，不光成了一位好官，竟连性情也变得坚毅沉稳起来。
想到此处，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暖意顺着指尖流动，她的心蓦地漏跳了两拍，手指微颤了几下，只是静静地望向他。
陈十年察觉出了她的异样，并未声张，只是沉声轻言道：“若是不舒服，我们先歇一歇。”
江迟抬起头来看向他，摇摇头道：“没事。”，那张本就苍白的脸不知何时已然变得毫无血色，她的嘴角处依旧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眸中闪烁的光芒将整个人衬得破碎而凄凉。
见她此般情状，罄竹悄然将手中的暖炉塞到了江迟怀中。
“过几日，我们去看看吧！”
“去看看那矿洞里到底有什么迷人七窍的宝物……”她的声线染了几丝哽咽，微微塌下的肩膀，病得让人心疼。
身旁男人的薄唇颤抖了几瞬，水润的眸中多几道血丝，像是藏了一朵幽怨的红昙。
“好。”他低哑的嗓音从喉咙深处溢出，一股子酸涩涌上心头，让他觉得眼眶湿润。江迟的手依旧是冰凉的，可那温度却仿佛能传递至心底深处。
他半跪在她身前，“我们先回去罢？”
“阿迟……”他轻唤。
她蹙着眉头，在他怀中费力地支吾了一声。
堂中都是自家人，陈十年倒也没在乎规矩地便抱着江迟匆匆离去了。
少女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发烫的脸颊贴在他冰冷的外衣上蹭来蹭去，小心翼翼索取着这短暂的凉意。微微泛红的脸颊挪在那件郁蓝长衫的胸口处，如同窃心贼一般贪婪地感受着他那有些发慌的心跳。
江迟不自觉地搂紧他的脖颈，温热的鼻息四处流窜。
他能够听见她细碎的呼吸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悄悄吞了吞口水。
可此时的少女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笨拙地动了动身子，径自俯向他的领口处。炽热且柔软的唇瓣阒然吻在他耳后的肌肤上，轻轻啃咬，柔和且细腻地□□着。
她的气息就像是一种入瘾的毒药，一点触碰便会令他全身的血液沸腾。陈十年不禁颤抖了一下，手足无措地抱紧了怀中的少女。
心神不宁的思绪迫使他刻意加快脚下的步子。
好不容易挨到江迟的院里，迎面便碰见了两个婢女。陈十年没眼抬头，只默不作声地侧了侧身子，将怀中之人半遮了些。
房门是被他用脚关上的。
院外的婢女倒是大着胆子偷说起了悄悄话，只见她们的县令大人搂着十年夫子的脖颈亲昵，就差没整个人陷进去了。
这谁能顶得住？
果不其然，未出半刻屋内便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与往日一般，陈十年将江迟抱上床榻，掩好被褥，只偏偏是怀里那位硬抱着胳膊不肯撒手。
他也不恼，只轻拍着江迟的背哄劝道：“乖了！小睡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她却不依他，双臂反而紧紧地箍住了男人的腰肢，晶莹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嘴里咕嘟囔道：“不，我要夫君陪我。”
男子微怔，眼睫轻颤。
她倒是少见地会叫他夫君。
不过，这样的称呼也甚合他心意。
他笑起来，伸出指尖在女子鼻尖上轻刮一记，温声说道：“我先叫人去熬药，一会儿便回来陪你，可好？”
她嘟着唇不高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半晌后才松开了手臂，翻个身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那你快些回来……”
“好！”
一阵关门声，整个屋中又只剩下她一人了。
房间不算大，看起来却很空旷，除了那几件简洁的摆设，看不出一丝人气，而屋中充斥着的那股淡淡的清香，总会让人心神宁静。
她闭上眼，深吸口气，感觉到身体中的那股灼烧感正在被一点点驱散。
不知过了几时，房门再度被推开。
风灯微动，是陈十年回来了。
她只觉得额头一凉，是他吻在了此处，随即又轻轻抚摸着，像是安慰她。
“久等了，我的夫人。”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却带有一丝沙哑，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江迟似有似无地睁眼看到他坐在床边，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握着她的手臂，一双黑眸中闪烁着某种东西。
她看着他，双眼发涩。
江迟没有说话，伸手将他拽上了床榻，一揽于身侧，轻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他还是自己去熬药了。
这男人，真是傻透了……
视线落在陈十年的脸庞上，看着他那张小脸微皱，江迟悄悄伸出手来，用指腹拂过他的眉间。
眉心舒展，她哑着嗓子轻笑了一声。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好冷好冷。
江迟又将手缩回了袖中，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直往他怀中蹿。
陈十年将她搂紧怀中，轻拍后背，温和地安抚着她的情绪，顺便再用被衾将两人捂得严严实实。
她发了烧，非得捂出大汗来才好。
两个人的体温相接在一处，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痛着彼此，却又带着莫名的舒适感。暗暗流动的暖流似是将两人困在了惬意自在的瑶池之中，仰头便是云端，周遭皆缭绕的云雾。
是让人沉沦沉沦，再沉沦的仙境。
……
陈大年这段时日带着几班衙役出了差，听闻江迟的病已然大好，忙完便匆匆赶了回来，谁承想扑了个空，愣是连人影都没见着。他还得去狱中去探探那廷夷的口风，往外走时，有些垂头丧气。
“大年兄！”林婉卿迎面走来，喊了他一声。
陈大年抬头，见是婉卿姑娘，远远地拱手见了礼：“婉卿姑娘，怎么了？”
林婉卿顿步轻笑：“我又并非外人，你怎么又客气起来了？”她歪头打量，“大年兄看起来，似是心情不大好。”
这一提，算是打开了陈大年的话匣子。
“本来是想看看阿迟的，但没见着人影。这丫头从前便整日不着家，如今成了婚依旧是找不见个人影，这可怎么是好！”
林婉卿轻笑，“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的，自然是找地方亲近去了，又怎能让我们给扰了？”
陈大年闻言，也跟着憨憨一笑。
“罢了，我也不必去看，只跟着你一道回去是了。”
看着面前之人，陈大年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略显生涩道：“好！”
两人正欲同行离开，江迟与陈十年方才沿院外的甬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婉卿！”
陈十年躬身：“长兄。”
江迟那边又惊又喜，陈十年这边稳如泰山。
陈大年：“……”
这也能走到一起？
“阿迟同几位兄弟们商议，准备午后便去矿山里看看，没想到长兄竟提前赶了回来。”陈十年温声解释道。
陈大年咳了咳，故作沉稳状“嗯”了一声，却还是没能吸引来江迟的注意。
看来长兄的地位较婉卿姑娘还是略逊一筹。
墙草泛绿，嫩芽抽枝。
这临时起意的多半都是草草行事，但好在午后的阳光还算暖和。一行人是零零散散上山的，未敢太过招摇，是怕被哪个藏在别处的暗探发现了，平增事端。
脚下的枯枝被踩得嘎吱作响，江迟跟陈十年身后不远，两人都在低头看着地图上标记出来的路线，以确定他们走得到底对不对。
江迟挠了挠头，仔细比对着地图与矿山。
那两个捉来的淘金客被拷打了两鞭子才勉强画出了这么一张金矿图，也不知能不能信。
松散的金光照在陈十年素色的衣衫上，看起来分外柔和。如松般挺拔的身姿立于荒山之上，一股凌绝傲然之气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他的眼眸清澈，深不见底，又如寒星，又仿佛有着无穷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