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承响后面的常武和湘晚大包小包抱着东西回来,连小符手里都带着不少东西,他们几人刚踏进院里就恰巧碰到边绥和两个军官正往外走。

    两个军官一人瞧着是个中年汉子,另一个相比年轻许多,中年汉子眉眼温和,瞧见他们后说:“哦!这应该就是夫人了。”说罢冲着孟承响行了一礼。

    他看着孟承响眼中带着惊讶与赞叹,点到位置转瞬即逝,笑眯眯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常武倒是认识两人,跟两人熟悉,行礼道:“王将军,荀小将军。”

    孟承响回礼,她倒是知道边绥来易州不会轻松的驻扎养老,以兵事为先,因此也能猜到这两人是来寻边绥商议军中要事的,她不便多待刚准备离去,王将军注意到常武他们手中的东西,说道:

    “夫人可是没来过塞北?”那些东西都是塞北常见的小玩意,此时却被孟承响稀罕的买回来。

    孟承响诚实的摇头,她确实没来过塞北。

    王将军说:“那夫人是有眼福了,两日后便是这里最大的庆日,夜晚宵禁取消,到时候会有篝火晚会,易州这里跟塞外通婚较多,塞外的人跟汉人都是掺半活在这里,篝火会也是他们塞外的习俗,这么多年逐渐演变成了这里的庆日。”

    “还怪好玩的,这里的人都会送塞外的酒喝,那酒是真的香。”王将军爽朗一笑,“不过夫人这小身板还是莫要喝了。”

    孟承响眼睛亮亮的,她总是对这些具有好奇心,这种不同族类文明的美对她来说是有致命的吸引力,她曾经孤僻在南疆谷,只做自己的事情。

    谁都没能敲开她的门,但她自己走出来了。

    只是因为一支生养在南疆的舞。

    边绥看她这幅模样,接着王将军的话说:“塞北的酒很烈,这里常年大雪,兵士会喝酒取暖,你身子太弱喝不了。”

    孟承响有些不信,“我能喝,就尝一点没问题的。”她转头对王将军道谢。

    王将军哈哈一笑,“夫人不必客气,我叫王望城,这位是荀靖云荀小将军。”说完拍了旁边的年轻将士,那将士是个年轻俊朗的,但沉默寡言,只对她行了个礼便没再多言。

    荀?

    孟承响多看了年轻的荀小将军一眼。她记得边绥的生母就是荀妃,出自荀家的荀妃,但是荀家早就落魄,早年族中年轻跟不年轻的战的战死,有些因着疾病而死。

    荀家年轻一辈的只剩这个荀靖云了。

    她看着面前低头不语的年轻人,从她进府开始,只有刚回来时碰见了三个人,荀靖云抬头跟她对上了目光,后来王望城与边绥同她说话时,荀靖云都是只偏头盯着府内高大的树,背挺得笔直。

    也许是她看低头的荀靖云目光略微有些久,王望城说:“夫人不要介意,荀小将军就是这样,有些见生,尤其是姑娘家,他这塞北战场上摸爬滚打长大的小子没见过多少姑娘家。”

    孟承响笑着摇摇头,刚欲开口,身旁的人道:“王将军说的那个篝火晚会你很有兴趣?”

    这句话自然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她望向边绥连忙点头,边绥生的高大,她靠着他近了,需要抬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眸冷的落冰渣,但又可以生生割开冷意,漏出一分难得的柔和。

    她可以让湘晚和常武跟着她,她好久没出来玩了,根本呆不住。

    但是边绥却说,“那后日我跟你一起去,不要乱跑,易州毗邻边境,城中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她惊讶一秒,但想去的欲望大于一切,很容易的接受了,微仰着头对着男人抿嘴笑起来,“谢谢殿下。”

    江南养出来的藕荷样娇嫩的人,连声音都是柔的,因着主的雀跃开心,丝丝缕缕缠着蜜意,是北地不曾见过的风景。

    她知道边绥很忙,她不再多耽误三人,行礼离开,而她走后没多久边绥便将二人送出了府。

    王将军临走前啧啧称叹,“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殿下这关可难过的很。”他说完还用胳膊肘捅了荀靖云一下,“你说夫人怎么样?”

    不等荀靖云说话,他便继续说道:“我觉得夫人很好。”他早已成家,妻儿都在,幸福的很,上面又有铎王这种明君主子,他觉得人生完美不过如此。

    但他们都知道铎王的不易,铎王拿他们贴心的好,他们也自然尊重爱戴这位王爷,也都是打心底能希望铎王更好。

    铎王刚来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他们军中的这些将士没人服他,觉着不过是个挂名王爷罢了,跟他们这些拿命赚军功的不一样。

    边绥确实不一样,他是玩命的,不怕死,跟他们这些有家有亲人的人不一样。

    十八岁时绝地反击打了个翻身仗,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一刀斩下康巴沙部落年老的王的头颅,就在汉军以为云州这座城守不住的时候,边绥把城抢回来了。

    王望城捂着透血的腹部,看着边绥手里提着康巴沙的王的头颅骑马奔来,震惊之中,连手都松了许多,张着嘴看着他犹如战神。

    此时的少年已初具成年的力量,线条也逐渐冷硬。

    自那时起,康巴沙作为北戎最大的部落,就跟汉军彻底撕破,打了这么多年,不死不休。

    他看着府门,弯起眉眼。

    人呆在高处久了,高处不胜寒,终究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们都希望有个人可以陪着边绥,一同站在山巅。

    *

    易州城内破旧仓库内。

    瘦小的男子从不知道哪里钻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对里面坐在木箱上的男人说:“查到了,确实不是有钱人。”

    那男人挑眉看他,赫然是孟承响买玉石的摊主。

    “是铎王的女人。”瘦小的男子面无表情,从怀里摸出一块饼子,坐在一旁就开始啃,他太饿了,现在只想吃饱。

    摊主摸着下巴,眼睛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喃喃,“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从高高的木箱一跃而下,“铎王远道而来,不得给他好好送份大礼,你说是吧?”

    瘦子没吭声,认真的吃着饼子,摊主被无视到没恼,他现在很兴奋。

    *

    临到篝火日,篝火是晚上才有,孟承响晚膳吃的很快,边绥注意到她吃的很少,没说什么,但多夹了几筷子菜给她,直到她摇摇头实在是吃不下了。

    她就像那种小孩子,想着出去玩连饭都顾不上吃,草草应付几口就要出门,生怕赶不上。

    不知道多久之前两人对峙,如今竟能坐在一处吃饭,为对方夹上一筷子的菜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今日她披了身栗紫的大麾,大麾是连帽的,易州入夜很冷,这种大麾会更保暖些。她被边绥带在身边,大麾将人包了起来,格外乖巧。

    王将军没骗她,篝火日易州城里很热闹,无论男女老少都赶来参加这篝火会,几步便是一人,孟承响走的格外艰难,又怕碰到人,只能两手攥着大麾紧跟着边绥的步伐,偶尔偏头看一眼。

    有许多外族人,穿着本族的衣饰,跟同伴说着本族的语言,她投过去好奇的目光,突然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直直仰头往后倒去——

    边绥长臂一捞,将人直接捞进怀里,“看路。”她手抵在他的胸口,感受到指尖下胸膛的震动,下一秒他又将她放开,转而自然的牵起她。

    上一次是情急之下,她为了躲周清砚主动牵起边绥的手,这次是边绥拉着她,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手上,边绥的手很大,掌心温暖又干燥,令人安心。

    因为身边跟着太多人不方便,此时只有他两人,而边绥凭借着高大的身躯以及凌人的气势,在人群中生生劈出来一块地方,让人不敢靠近。

    去往篝火会的路上有许多个摊子,孟承响眼都快看不过来了,步伐也慢了下来,让前面的边绥也只能放慢脚步,直到她停在一个卯榫摊子前,拿起一个精巧的小福禄。

    摊主是个大娘,看着她长得漂亮,喜欢得紧,“小娘子真会看,这小福禄是我家相公近些日子来做的最满意的小玩意了,福禄福禄,吉祥喜禄。”

    边绥在一旁抱臂而立,他没想到孟承响会对这些小玩意这么感兴趣,从来了易州开始就看什么都很新奇,什么都要试试,这让他不由自主开始怀疑孟府之前是不是亏待了这位嫡小姐。

    孟行仪贵为三品卿,孟府什么东西拿不出来,孟三居然会对这种乡野的小玩意这么稀罕。之前成明调查过孟承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与琴棋书画这种高雅的东西为伍。

    怎么说都不应该是对这种路边摊上的小玩意感兴趣。

    她就像一个层层机关的精巧盒,每打开一层,就会发现新的不一样的东西。

    大娘频频看着他的方向对孟承响说着什么笑,她干脆掏出钱直接买下来了随后转身走向自己。

    “逛完了?”他问。

    “嗯。”孟承响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居然伸出手将那小葫芦递给他,“给你的,看着挺好玩的。”

    轮到边绥愣了,葱白的指尖微微蜷起,小葫芦摊在她的掌心中,精致小巧,就像这只手一样。

    “给我?”他有些不确定,从她掌心中拿起小葫芦,指尖蹭到她的掌心,柔软又细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买这种东西给他,摩挲着小葫芦,想起铎王府库房里那些珍贵的东西,是各处的人搜罗送来的,件件价值千金,仿佛越珍贵越能体现出来送的人的真诚,背后暗藏的深意便越合理。

    有讨好于他的,也有求他办事的和送做谢礼的,但送这种作为谢礼的她还是头一个。

    “不要瞧不起它,看到中间那个突起的机关吗,你按一下就知道了。”

    边绥听她的话将机关摁下,小福禄里面藏着的半截短笛顺势弹了出来,很简单但是格外精巧,他有些意外。

    孟承响看到他这副模样,显然有些高兴,“别看它简陋,因为这个小机关可不便宜,要十两银子呢。”

    他观察了一番,又将笛子收了回去,考虑的是孟承响很缺钱吗,他记得作为铎王妃她每月的银钱绝不少,回去要问问管家,看来要将每月的银钱改一下了。

    看着他沉默收下,孟承响心里哼了一声,真是个锯嘴葫芦。

    因着这一番耽搁,两人到达中心时已经有些晚了,只能站在外围远远看着,惹的她多次探头去看,但连外围都开始燃起了小小的篝火,中间的更看不见了。

    她叹息一声,早知道就不去逛什么摊子了,现下好了,什么都看不见。

    身边一直沉默的边绥高,抬眼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但她不是。

    后悔的神色都快从她脸上溢出来了,边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她藏在大麾下失落的神情,就像误入丛林深处,被带着毒的荆棘困住,动弹不得。

    “过来,带你去个地方。”边绥拉起她大步向人群之外的地方离去,甚至牵了匹马翻身跨上去,对着她伸出手示意。

    孟承响穿的繁琐,看着马犯愁,但边绥没等她纠结,箍着她的腰轻松的将她提起来抱在身前,两腿一夹,马就飞奔而去,她不由自主的向身后靠去,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马跑的很急,他们很快就离开了人群,离着篝火越来越远,直到街边空无一人,马还在飞驰不停,凉风吹下她的兜帽,青丝顺风而扬。

    她看着自己逐渐远离喧嚣,心却格外的平静,虽然不知道边绥要带她去哪里,但此时此刻竟然格外安心,乖乖的坐在他身前。

    男人敛眸看到怀中的人乖巧的缩在自己怀中,一双透亮的眸子神采奕奕,不由得勾起唇角,腿下用力让马跑的更快些,似将世间一切都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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