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余一坐在床边像往常一样给陆蔓笙喂着药,伏华藏倚靠在窗边拨弄着窗纱,屋子里的光影在他指尖跳跃。

    没过多久,只听“砰”的一声。

    床边的丫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怎么了!”单余一像弹簧一样从床边弹起。

    伏华藏将一个精致的陶瓷瓶揣回怀中,淡淡地看了一旁的单余一一眼。

    单余一:“......”

    他拂开衣摆,坐在了凳子上,“陆姑娘,我们该谈谈了。”

    单余一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紧闭双眼的陆蔓笙,有些无奈,“伏兄,你别忘了,陆姑娘也是凡人。迷药对她也起作用。”

    “她没晕”,伏华藏静静盯着陆蔓笙,“人参是凝神的,微量的迷药对连吃三日百年人参的她来说没用。”

    “可是...”看着榻上依旧没有反应的身影,单余一嘀咕道,“陆姑娘这不也没反应嘛。”

    “万鹤清派我前来寻你”,伏华藏敛眸冷言道,“陆姑娘若不想再见他,继续装下去也无妨。反正萧柏书也快回来了。”

    “万大人还活着!”一听见万鹤清三个字,陆蔓笙立即从榻上蹭起身来,眼里闪着光,“真的是万大人派你们来寻我的?你们不是郎中吗?你们究竟是谁!”

    伏华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懒得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

    单余一开口道:“陆姑娘,你先别急。我和伏兄受万兄之托,特来寻你。万兄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

    “他的伤要不要紧,医治了吗?”,陆蔓笙抓住单余一的手腕,追问着,“他现在安全吗?身边有没有人照顾他?”

    单余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担心,他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阴郁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上下剧烈起伏着,让本就惨淡的面色更加苍白。

    “你先别激动”,单余一赶忙递过一杯水。

    等她缓过劲儿来,单余一才问道:“萧柏书是妖,你可知道?”

    陆蔓笙摇了摇头,良久,又点了点头。

    “姑娘这是何意”,单余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追问着,“三个月前,萧府为何封了。你和萧柏书又是如何认识的?”

    ***

    三年前。

    万鹤清念及陆蔓笙是为了救人的缘故,允许她役流结束后可返回长塘城。就这样,陆蔓笙便被两名官兵押送前往流放之地——山铅。

    山铅是乌华国边境的蛮荒之地,终日黄沙漫天。据官兵所说,一路向北,步行六十余天方能抵达。

    这两名押送的官兵是万鹤清特地嘱咐过的,所以一路上并未为难陆蔓笙,甚至有时还会顾及到陆蔓笙带着脚镣手铐不方便行走而特意停下歇息。

    去往山铅的路,越是往北,地势越险,人文也越落后。若是运气不好,途中遇到了瘟疫、野兽或土匪,轻则负伤,重则丧命。

    沿路的森森白骨便是最好的证明。

    所幸陆蔓笙这一路上都很顺利,并未遇到这些。眼看着即将到达山铅,陆蔓笙为了感谢一路上两位官兵的照顾,特意拿出身上私藏的碎银,在山铅关口找了家客栈,热情地犒劳了两位官兵。

    却不曾想,这一举动竟害了自己。

    都说酒足饭饱思淫暖。官兵们喝得醉醺醺的,平日里本就没有机会碰女人,如今眼前就摆着一个标志的女人,一时之间兽性大发,将万鹤清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一把拽住陆蔓笙的衣领。

    嘶——

    囚服被撕出一大口子。

    “干什么!”陆蔓笙下意识地护住领口,惊慌的看着他们。

    只见两人淌着哈喇子,望着她凌乱的衣领痴痴傻笑。

    回过神来的陆蔓笙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转身逃走。谁知脚链被人一把拽住往后拖,她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前倾,额头重重磕到了桌角,一下子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在了山铅的大漠上。两个官兵正粗鲁地扒开她身上的囚服。

    她撕扯着喉咙大声地呼救,可这儿本就是臭名远扬的蛮荒之地,地广人稀,鲜少有正经人家出现。偶尔的几个过路人对强抢民女、沿路抢劫这种事也见怪不怪。

    陆蔓笙越是反抗,官兵们越是兴奋,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就越重。

    直到囚服被撕成了碎片,一切暴露在烈日下,她才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了。

    昏黄的天空,漫天的黄沙,漆黑的乌鸦,丑陋的身体,恶臭的气味。她已经做好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准备。

    突然,两个官兵倒在她身旁一动不动,瞳孔倏然放大,嘴角暗暗淌着血。

    她如同溺水的人突然找到救命的稻草,大口喘着气。依稀见着一个手持弯弓的蓝色身影从远方策马奔来。

    马蹄声越来越急,惊起层层黄沙。

    “阿笙!”

    昏黄一片中,她迷迷糊糊听见似乎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

    她落入了一个藏蓝色的怀抱中,很快便没了意识。

    等她再次睁眼,眼前是一席柔软的床榻。

    一声低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终于醒了。”

    她循着声音望去,模模糊糊见榻边坐着一男子,估摸着刚过弱冠之年。她慌张地摸了摸身上,直到确认自己穿着完好,她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陆蔓笙抬头,只见那男子一袭藏蓝色长袍,唇红齿白,尤其是那对顾盼生辉的桃花眼分外多情,这风流公子的模样竟无比熟悉。

    “萧柏书?”陆蔓笙盯着他的那双眼睛,语气有些不确定。

    只见男子脸上有些惊讶,“姑娘认得我?”

    陆蔓笙挣扎着起身,咬牙切齿,“我何止是认得你,我巴不得送你去官府!”

    “为何”,萧柏书一脸无辜,“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不报恩就算了,为何要恩将仇报?”

    “若不是你无端撒气在韦二身上,致他重伤,我又怎会起了贼心去偷那人参,又怎会落得这番田地!”

    只见他轻轻挑了挑眉,一副了然的模样。

    “原来如此”,他起身从墙上取下一把弓箭,递了过去,“过去的事我很抱歉。今日你随意出气,任你射多少箭,我绝不躲闪。”

    她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坦荡,一时不知所措。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面对眼前这个一脸笑意的男子,她竟无可奈何。

    “算了”,陆蔓笙将弓箭扔在了一旁,“你救了我,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萧柏书笑了笑,眉眼一片柔情。

    难怪长塘城里的姑娘个个心系与他,这么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任得谁见了心里也得泛起涟漪。

    陆蔓笙避开了他的视线,问道,“此地是何地?”

    “山铅啊”,萧柏书有些自豪的说道,“这是刚修的萧宅。虽不比长塘城的萧府,但也算是山铅最豪华的府宅。”

    竟还在山铅。陆蔓笙有些疑惑地看着萧柏书,腹诽道:这公子哥该不会脑子有什么坑罢。在山铅这种蛮荒之地兴修府宅,怕不是想昭告强盗这儿有金银财宝?

    “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如此不好”,萧柏书舒展的眉头顿时紧皱,他伸出手往她额前靠近。

    陆蔓笙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事,我只是有些诧异。”

    “诧异什么?”

    “萧公子,好好的长塘城不待,怎会不远万里到这儿来?”

    只见他眼神闪动,很快,嘴角高高扬起,诱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陆蔓笙。

    “为了你啊。”

    他一副轻佻的模样,陆蔓笙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知男女之间的界限,一时之间竟羞愤难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她随即起身,愤愤地往屋外走去。

    “这么不禁骗啊,脸都红了”,萧柏书笑出了声,追了上去,恢复了正经的模样,“姑娘,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瞪了他一眼,“陆蔓笙。”

    萧柏书低头呢喃着:“阿笙啊。名字真好听。”

    陆蔓笙看了他一眼,“我还得去官府报告,今日之事,多谢了。”

    等陆蔓笙到了官府才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女流犯被安排到了萧柏书的府邸中做丫鬟,其余的则被派到了大漠上开垦种地。

    在山铅的这三年,与其说是做丫鬟,倒不如说是萧柏书养在府邸中的闲人。

    她不知那日萧柏书为何会出现在山铅关外,也不知萧柏书为何会救她,更不知一向流连花间柳巷的萧柏书为何会留在山铅这样的蛮荒之地。

    每次她问起这类问题,萧柏书总是会一笑而过。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再问了。

    萧柏书待她极好,好吃好喝的供着,各种新鲜玩意儿变着法的逗她开心。他总是一副放荡公子的模样,时不时莫名冒出一句,“阿笙,做我夫人罢。我带你回长塘城。”

    见惯了萧柏书的青楼做派,她也只是白他一眼,“以前成天寻花问柳,如今在这苦难之地,连丫鬟也不肯放过。萧少爷,你能不能正经些?”

    “好啊,我正经了你就嫁给我”,萧柏书一脸笑意地凑了上来。

    “萧府里十几位夫人还不满足?”

    陆蔓笙嫌弃地推开他,“萧公子别拿我寻开心了。”

    直到三年之期结束前一天。

    那日萧柏书的兴致极高,一向不喜赏花的他竟破天荒的陪着陆蔓笙在花园里逛了许久。

    “阿笙,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家”,他眉眼带笑,顺手摘下一朵茉莉嗅了嗅,“等到了长塘城,我立刻将府中的妻妾休去,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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