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儿,辛苦你了。”

    “阿姊快看看,是不是和你的字一模一样”,顾倾城将小册子递给了顾遥清。

    顾遥清接过小册子,打开,和她的字迹倒是有七分相像。只是这七分像定是瞒不过顾郎兴。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城儿真棒,果真和我的字迹一模一样”,她笑着夸道,“城儿,谢谢你。”

    顾倾城得意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去了。

    “快回去罢。夜黑,小心别摔了”,顾遥清道。

    看着顾倾城渐远的背影,单余一忍不住心想:顾倾城自幼娇惯,难得她没有恃宠而骄,相反,竟还十分善良。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的关系竟破裂成那样。

    “走罢”,伏华藏在她身后说道。

    “去哪儿”,单余一有些懵。

    伏华藏双手相合,食指和中指并拢旋转,一边念着术语,一边将双手分开。

    只见他的双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随着他双手分开的距离越来越大。这个深渊如同一个旋涡,单余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卷了进去,伏华藏也紧随在她身后。

    “伏——兄——救——命——”

    单余一在旋涡中拖着长音大叫着。

    “我就在你身后”,伏华藏揉了揉耳朵,在她身后轻飘飘地说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只得将这重幻境撕开一条裂缝,去下一重幻境。”

    单余一也不知在旋涡中待了多久,只知道黑暗中突然多了些生气,漩涡中充斥着若有若无的谈话声,女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喊声,商人的叫卖声,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还有喧天的锣鼓声。

    一阵天旋地转,夺目的白日瞬间替代黑暗,刺眼的阳光铺天盖地袭来,单余一不得不伸手挡在眼前。

    她和伏华藏又一次落在了长盛城的街头。

    街上人声鼎沸,鼓乐齐鸣。一条长长的迎亲队伍喜气洋洋地从国师府门前出发,队伍最前头,只见庄缙高高的束着发冠,一身黑底红边婚服,腰上还扎着一条红底金纹的丝带,春风满面。

    国师府前,顾郎兴正忙着和周围贺喜的人周旋,大红的花轿在声声唢呐中送往东宫。

    “大爷,这谁家娶亲啊”,单余一扒拉了身旁看热闹的大爷,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这么隆重。”

    “这新郎官儿啊,乃当今太子嘞”,大爷啧了一声,指了指那花轿,“这里面坐的是国师之女,听说叫...”

    大爷拍了拍头,“叫...哎呀,我忘了。”

    “顾遥清”,身旁一大妈插话道。

    “对对对”,大爷连忙点头,“就叫顾遥清。”

    “这样啊”,单余一答道,看来顾遥清已经成功通过了选妃大典了。

    ***

    东宫洞房花烛夜。

    透过窗纱上的喜花,只见屋内床榻之上坐着一新娘,而床前的春凳上,伏华藏正盘腿坐着。

    单余一扒在窗外,忍不住叹了口气,“法力强就是好。”

    她化作白猫,小心翼翼地翻过窗户,一溜烟躲在了床榻之下。

    半响,房门突然被推开,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轻轻吹拂着新娘红盖头上的流苏。

    庄缙出现在门前,笑着看着床榻边的人。他将房门轻轻合上,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声音带着丝笑意,“顾遥清。”

    床上之人明显一愣。

    “我唤你阿清,你可欢喜”,庄缙拿起喜秤,坐到新娘身旁,“盖头一掀,今生注定,卿乃吾妻,同舟共济。”

    顾遥清没作声。

    “别紧张。”

    他用喜秤轻轻掀开盖头,红盖头下,女子轻抿朱唇,细长的眼尾微微泛红,让人不禁联想到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席红装却难掩她身上的清冷之气。

    “你是谁”,庄缙后退一步,反手将喜秤当成剑直直地抵在女子白净的脖颈上。

    床榻之人并未惊恐,反而十分坦然,“回殿下,吾乃太子妃顾遥清。”

    “顾遥清怎会是你”,庄缙道,“国师之女明明是那晚那个女子...”

    “上元夜,万花楼,多亏了殿下放我一马”,女子不慌不忙地答道,“父亲和我甚是感激。”

    他明明记得,上元那晚,国师之女分明是个明媚单纯的姑娘。

    上元一面,甚是欢喜,他顾不得与顾郎兴的恩怨,当下便向母妃禀告,选妃大典取消,他已有心仪之人。这才匆匆提亲,三媒六聘将国师之女迎进门。

    而眼前这个女子。眼前这人,虽眉眼与那晚的姑娘有几分神似,但细看,完全就是两个人。

    “你究竟是谁,要想活命的话”,他将喜秤重重压了下去,沉声道,“最好告诉我。不然...”

    “吾乃国师唯一的女儿”,女子淡定答道,“顾遥清。”

    “你!”

    庄缙将喜秤重重砸向地面,伸手掐住她的脖颈,“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本以为她会害怕,却在她眼底没有看见一丝惊恐,只看见了满满的疏冷之意。

    掐着她脖子的手一点一点用力,她的眼睛慢慢布满血丝,嘴唇也渐渐泛白。“你说还是不说”,庄缙咬牙威胁着。

    女子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顾...遥...清...”

    眼见她就要窒息过去,庄缙不得不松了手,“你就算不说,我也有办法找到她。”

    说罢,他便甩袖离开,而顾遥清则坐在床榻边,耳边不断响起这些年来顾郎兴对她说的话。

    “你生于吉时,命中佑我长塘城,这注定了你就是长盛城未来的皇后。你要记住,你代表的是我顾家的颜面,你的一言一行都要端庄、得体,容不得半分差错!”

    “如今国运当鸿,我圣眷正浓,皇帝这才捧着顾家。可国家哪儿有长盛的,稍微有半点差池,整个顾家都得掉脑袋。太子庄缙与我向来不和,日后他继位,顾家哪儿有立足之地。遥清,你是长女,自小便比你妹妹沉稳,聪慧。太子妃只能是你,长盛城日后的皇后也将是你,顾家的重任也只能你来扛起。”

    “别怪我苛刻,顾家需要你。”

    “记住,城儿的事万不可泄露。”

    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笑了笑,捡起地上的盖头盖了起来,端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便到了天明。

    庄缙自从洞房花烛夜离开后,便再也没有进过这间房,甚至偶尔在宫中遇见也不给顾遥清半点眼色。

    他派人打探顾郎兴女儿的消息,却失望的发现,顾郎兴只有一个女儿,名叫顾遥清,生于吉时,眉心一点朱砂痣,佑于长盛城。

    而那晚所见之人,如同泡沫幻影。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想要将她找出来。

    新婚三日,太子妃归宁,庄缙既往不咎,陪着顾遥清回了国师府。

    顾郎兴见到庄缙那一刻,却是大惊,他一眼便看见了庄缙衣带上佩戴的玉佩——那是西域使者进贡的安魂玉,整个长塘城仅此两枚,一枚被陛下赏赐给了他,而另一枚在皇后手中。

    他将庄缙单独叫到书房,问道,“遥清和殿下可还好?”

    “甚好”,庄缙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取下腰上的玉佩在手中玩弄着,语调微扬,“只是...”

    见顾郎兴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玉佩,他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说道,“她与那晚不太相同。”

    顾郎兴摸了摸胡须,大笑道,“那晚遥清被吓懵了,所以殿下才会觉得那日的她与如今不同。”

    “哦?也许是这个原因”,庄缙拿着玉佩,道,“那日她赠我这枚玉佩,听说是西域使者进贡的安魂玉,我曾在我母妃那儿见得一枚,竟不想这枚也到了我的手中。”

    “可见遥清对殿下的喜爱之情”,顾郎兴答道。

    “可惜,赠我玉佩之人不是我娶之人”,庄缙抬眸,眼里带着一丝杀气,“国师,你可知欺瞒太子该当何罪!”

    “太子所说,臣不明白”,顾郎兴立即跪地。

    “你若不交出她”,庄缙冷冷说道,“明日上朝,我便在官服上佩戴此玉佩。你说,若是父皇问起我该怎么说?”

    顾郎兴道,“臣不知”。

    “回父皇的话,上元节时,儿臣在黑市中寻得这一宝贝,听说有安魂的效果。”,庄缙道,“国师大人,你说父皇会认出这是他赐你的那块安魂玉吗?”

    “他若误以为你将御赐的安魂玉买到黑市,你会是何下场”,庄缙冷笑了一下,道,“怕是身首异处罢。”

    “殿下为何如此对待老臣”,顾郎兴眉头紧皱。

    “三日之后,我要在东宫见到她”,庄缙将玉佩揣在了怀中,“不然,东宫那位太子妃给你殉葬。”

    说罢,他便拂袖离开,全然不顾还在府中的顾遥清。

    顾郎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唤下人将顾遥清叫进了书房。

    “你妹妹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父亲,这是为何”,顾遥清道,“女儿在太子面前从未承认过。”

    “三日之后,我会把城儿送到东宫”,顾郎兴道,“遥清,你是她姐姐,自幼城儿便一直缠着你,你一定要保护好城儿,一定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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