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压低嗓子对白猫轻声说道,“快下去”,一边用手轻轻推攘着白猫。

    “大哥,我也想下去。”单余一无奈地在心底叫唤着,“你看我像是能动的样子嘛!”

    小道士那轻手轻脚的模样让老道士心里冒起一阵怒火,他拿着拂尘朝这方走来,见白猫依旧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扬起拂尘欲打:“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见着老道士的拂尘就要落在单余一身上了,伏华藏及时解了定身术,单余一立马跳下床,一溜烟往屋外跑去,钻到了院子里的石灯笼下。

    “王八蛋伏华藏!”单余一缩在石灯笼下气愤地看着关闭的屋门,屋外阴雨绵绵,院子里一片潮湿,雨水沾了她一身。

    一想到这雨水是化尸江的水,她就难受得想反胃,单余一抖了抖身上的水,将尾巴收拢搭在脚掌上,极力将身子全部缩在石灯笼下,不让雨水滴到。

    道士们进了屋子后便没再离开过,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单余一靠着石灯笼的腿柱子打了个盹儿,直到被人群欢笑声吵醒。

    她睁开眼,不知何时,院门到洞房这段距离竟都铺上了绸缎,熙熙攘攘的人群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牵——巾——”

    喜婆细尖的声音高高响起,成亲繁琐的仪式继续进行着。

    人群中,鱼流一身青绿色婚服,一脸得意,此时的他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正骄傲地挽着一条彩绸,而彩绸的另一端正是他的新娘子。

    “想必这红盖头下的人便是焦珠玉了。”单余一扒着石灯笼的腿柱,偷偷打量着新娘子,她早就对城主的掌上明珠充满好奇了。

    尽管未见得新娘的真容,但她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名门望族的华贵。

    只见鱼流小心翼翼地倒行着,一步一脚印地踩在彩绸上,满眼爱意地将新娘引入洞房中。

    单余一看着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彩绸,不由在心底感叹道,“好家伙,这城主可真豪奢。”

    直到新娘新郎入了洞房,人群才渐渐散去,喜婆将地上的彩绸收走,临走时还在院门撒了一地的五谷,院门一合,庭院又恢复了起初的宁静。

    五谷有辟邪之意,有拦路之效。

    单余一百无聊赖地看着洒满五谷的院门,心想:官夫人真能被这区区五谷拦住?

    夜色将至,春宵一刻值千金。屋内跳动的烛火在窗纱上摇摇晃晃,屋外的阴雨绵绵密密,单余一心里又有些失望:看来这化尸江的雨水还是有点威慑作用的,官夫人应该不会出现了。

    她刚准备爬出石灯笼,只听耳边传来伏华藏的声音,“别动。”

    “伏兄?”单余一四处张望着,却没见着伏华藏的身影,难不成站久了出现幻听了?

    “她来了。”伏华藏的声音再次在单余一耳边响起。

    “官夫人?”单余一这次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话音刚落,她便闻到一阵腥臭的气味从院门外飘来,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窸窸窣窣女人哭泣的声音。这动静让她顿时停在了原地。

    “这尸臭太上头了”,单余一屏住呼吸,生怕多闻下去会忍不住反胃。随着尸臭味越来越浓,那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直到那动静似乎到了院门口,那抽泣声才消失。

    “喵的,伏华藏你留我一个人在外边,我害怕啊!”单余一低声叫着,浑身开始发抖,眼睛紧紧地盯着院门口,全身缩成一个球死死藏在石灯笼下,恨不得和石灯笼融为一体。

    “别出声。”伏华藏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令单余一安心了一些。

    “嘎吱...”院门被推开。

    单余一大气不敢出一下,猫爪下意识地露出最锋利的一面,随时准备着进攻。

    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外,一身红得泛黑的喜袍将她包裹地严严实实。女人左手执伞,右手提灯,长到拖地的袖袍将她的手遮住,一头乌黑的长发更是掩盖了全部面容,远远看着,竟像是个背影。

    女人停在了门前的五谷处。

    单余一见状,心里叹道,“这五谷竟真能辟邪,赶明儿我也用五谷做个荷包,随身带着。”

    空中传来一声尖细的轻笑声,听方位似乎是从女人那边传来的。

    女人轻轻跨过门前拦路的五谷,一手撑着伞,步调慢悠悠地朝庭院走来,四脚绝命灯在空荡荡的袖袍下左右晃动着。

    喜袍长长拖地,细密的雨依旧下着,雨水落在喜袍上却很快滑落,远远望去,那身喜袍竟没有被浸湿的迹象,反而在雨水下喜袍更显得有光泽,就像是一张血红色的皮。

    单余一的目光随着她移动,直到看见她走到洞房门口。

    “嗖——”

    单余一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尸鬼利落地后空翻,稳稳当当落在了庭院中间,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从洞房门缝中飞出的暗箭。

    洞房内突然锣鼓大作,唢呐震天响,道士念经的声音密密麻麻地从洞房中传了出来。庭院里突然涌现了十几个赤膊的少年,看模样估摸着都还未满弱冠。

    少年们手臂上,从胳膊到手指,画着一长串未知的红色符文,蜿蜿蜒蜒,如同无数条红色小蛇攀附在他们的手臂上。

    他们每个手中都拿着一大捆三指宽的红绳,红绳上还穿着无数的古钱。

    因古钱流通于众人之手,自古便有古钱汇集万人阳气之说,想必这红绳上的古钱也是这个功效。单余一紧紧盯着那些少年,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精气神十足,一看就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只是那眼神,却是空洞的,如同行尸走肉。

    随着少年们的移动,红绳上的古钱叮铃作响,他们将尸鬼团团围住,想要用红绳捆绑住她。可红绳还未碰到她,便如同碎纸屑般断落在地,古钱碌碌滚了一地。

    洞房内传来老道士雄浑地声音:“斩——鸡——头!”

    随着老道士一声令下,洞房内传来一声凄厉的鸡鸣,紧接着,一只带血的鸡头便从洞房门缝中扔了出来。

    血淋淋的鸡头呈一条抛物线,落地后,碌碌地滚到了尸鬼脚边。

    尸鬼轻笑道:“雕虫小技。”

    “洒血——”

    又是一声号令。

    只见少年们突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单余一揉了揉眼睛,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少年们手掌合上的那一瞬间,胳膊上的红色符文似乎泛着红光。

    只听无数刀剑出鞘的声音,空中一阵浓烈的血腥味,直到少年人的鲜血喷洒一地,众人倒下,单余一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十几个少年突然掏出匕首刺入脖颈处的大动脉,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少年人的血,血气方刚,阳气最盛,驱邪之效远胜于狗血。”伏华藏不知何时站到了单余一身边,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一切。

    “可这些少年还未满弱冠!”单余一被眼前的一切刺痛,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们被操控了是不是!”

    伏华藏没有回答。

    “我看见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无神!”看着满地的尸体,单余一有些激愤,语无伦次道,“他们...他们是被控制...”

    话音未落,伏华藏伸手捂住她的嘴,面色凝重地看着洞房半掩的门缝。

    尸鬼明显也没料到老道士会出这么一个损招,她举起手中的伞阻挡四方溅来的鲜血,尽管她反应迅速,却依旧难抵人多。少年人的血迹喷了她一身,喜袍碰到鲜血,立即被烧灼,很快便炭化成黑色,如同皮肤溅到浓硫酸那般。

    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还夹杂着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看着身上的喜袍被烧烂,尸鬼明显慌乱。

    黄袍道士“倏”地出现,迎着尸鬼的正前方,用鸡头飞快地画了道符。一瞬间,尸鬼便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见状,老道士长舒了一口气。小道士冲着院门外喊道:“焦城主,安全了,你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小胖老头畏手畏脚地扒在院门处,伸长脖子观察院内的情况。直到确认尸鬼被定住后,他才笑着匆匆走进来。

    “有劳大师了!”

    “我这符咒只管两个时辰,记住,务必用淬了血的铁链绑好。”黄袍道士叮嘱道,“明日午时用烈火将她活烧,灰烬收好装在给你的那个坛子里,灌满化尸江的水后封好再交给我。”

    “我一定按照大师说的做,”焦城主连连点头,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尸鬼。

    “这些小孩儿的尸体寻个好地方葬了,家人那边也出手阔绰些。”说罢,黄袍道士便带着小道士匆匆离去,只留下焦城主与一众下人收拾残局。

    “焦城主真是好手段,用十几个少年郎的性命换焦珠玉一条命。”尸鬼笑道,“这人恶毒起来,真是比鬼还可怕。”

    “你!”尸鬼突然出声,吓了焦城主一个激灵,他连连后退,确保自己不会被尸鬼伤害到,“你这恶鬼,害了这么多人,早就该死了!如今竟想着来害我女儿,简直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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