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霍漪说出那个名字后,那个男子的周围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刹那间,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他的眼泪和周身的颤抖,让霍漪明白,她的感觉没有错,他就是台渊。

    于是霍漪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速度,紧紧抱住了他,然后眼泪也忍不住掉落,“你这么多年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然而台渊还是未发一言,只是浑身微微的颤抖,让霍漪感受到了他的激动。

    霍漪察觉到异常,轻轻掀开了他被乱糟糟的头发挡住的右脸,只见他右眼伤口血肉模糊,还隐隐有股臭味散出。

    霍漪仔细看了看,伤口里竟然还有蛆虫蛹动。大吃一惊的霍漪立马拉着台渊赶去附近的医馆。

    房间里传来台渊痛苦的尖叫,医馆的大夫正将他眼上的腐肉一片片撕去,然后再给他上药。

    但是这种疼痛又岂是常人能忍受的,纵使台渊这种具有出神级别的武力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霍漪听得内心一纠,眼泪霎时掉了下来,她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和哥哥刚来吉祥客栈做工,就被叫去灵池练武。那天天气晴朗,他俩在灵池拿出从吉祥带来的食物准备大快朵颐。

    刚刚摆好碗筷,一旁的台渊正饥饿难耐,看到如此美味的饭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出来。

    兄妹俩就注意到了那个男子,好脾气的霍义主动邀请他一起来吃。台渊也就不客气地走了过来。

    只吃了一口,便对菜肴赞不绝口,直夸霍漪手巧。霍漪害羞表示这些饭菜都是昨天吉祥剩下的饭菜,并不是自己做的。

    是不是霍漪做的不重要,因为这一顿饭台渊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把霍家兄妹都吓到了,看不出如此瘦削的男子竟然如此能吃。

    细问之下才知道,台渊为了练武已经三天没离开过灵池。他这种为了练武不顾一切的精神打动了霍家两兄妹,霍义当场保证他每天都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

    三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还在昨天,记忆里的台渊永远是笑容灿烂,可如今台渊这幅模样怎能不让霍漪心痛呢?

    霍漪还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身旁捣药的小童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他的眼睛是被火烧伤的,当时没能及时医治还因为长久生活在不洁环境中,怕是已经难以治愈了!”

    霍漪眨动着眼睛艰难地消化这个坏消息,小童又忍不住出声:“你可别以为只是独眼龙,他一只眼睛看不见,另外一只也会被影响。他,他早晚会失明的……”

    霍漪刚刚艰难忍住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记忆里那双独一无二的大眼睛,怕是以后再也没法闪耀光芒了……

    因为大夫嘱咐台渊的伤势需要良好的环境静养,霍漪便将他带回了阮府,也就是阮门。

    为了台渊的安全,她只告诉阮府上下他是她乡下来的亲戚,因为好赌被追债的人打伤,她无意间看到于心不忍便将他带了回来。

    此外,她还将台渊化名为霍远,以免暴露台渊的真实身份。阮家财大气粗,看在霍漪的面子上也接纳了他。

    就在带台渊回阮府的第一天晚上,阮尤也在刚刚修好的灵池边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修炼。然而没有一个时辰,阮尤就哈欠连连。

    他看了看全黑的天色,休整了周边的气息,准备回去睡觉。这时霍漪正安顿好台渊,还没歇口气就发现阮尤这小子没练多久就像偷懒。

    “你去哪里?”平时冷冷清清的霍漪在当上师傅时,还是很有威严的,一句话就把想要溜走的阮尤给定在原地。

    “你今晚练了有一个时辰吗?这就想回去睡觉了?你可知道当时我们一起练功的一群人里,有人不吃不喝几天都不敢休息。你……”一旁默默看着的宁儿看准时机走了上来,拦住了霍漪的话头。

    “霍师傅你不知道,阮尤这十几年都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我们也提前调查过,清晨时分的练武效率是最高的。”宁儿虽然体型胖胖的,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声调也温温柔柔让人很是舒服。

    霍漪看了看瘦小的阮尤,也意识到不能太折腾这位少爷。妥协道:“那你得保证他明日能早起……”

    宁儿拍拍胸口答应,“霍师傅,你放心,我一定保证让他早起!”说罢就把阮尤推回了他的房间。

    霍漪本来今天就被台渊的事弄得心乱如麻,也早早休息了。刚刚睡下就开始做梦,梦中是一片寂静的白色,霍漪怎么奔跑也逃不开那刺眼的白。

    她吓坏了,却突然被一个东西绊倒。她一回头,却发现那东西是被白雪覆盖的人!她颤抖着双手扒开了他,却发现那人是面目全非的台渊,她一下子吓醒过来。

    冷静了一会儿,霍漪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也许是自己哥哥的死和台渊受伤的样子对她的影响太大,导致她梦里也将两人的遭遇结合了。

    霍漪叹了口气,擦了擦被吓出的眼泪,起身准备去看看台渊。不知道他第一天住的习惯吗?伤口还痛不痛?

    霍漪正担心着台渊,推开房门却发现了惊人一幕,阮尤竟真的已经在池子边修炼了,要知道此时天还没亮呢!

    霍漪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宁儿这时来到她身边,热情招呼她来吃刚出炉的包子。

    霍漪坐到椅子上,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昨晚她是真的没想到这懒散的阮尤竟然真的能早起。

    宁儿看出了霍漪的疑惑,边把刚熬好的鱼汤端到她面前,边解释:“昨天我不是跟你拍胸脯保证了吗?他一定会起来的!”

    “你用了什么办法?”看霍漪一副好奇的模样,她笑了笑解释道:“谁叫阮尤的唯一弱点是好吃呢?我告诉他只要他能起床练功,就给他做他夏天最爱吃的茶酥冰点。

    他其实每年都吃,但是冬天实在不能给他弄,怕他着凉。这不刚刚入春他就吵着要吃,但是为了他的健康就没给他弄。这次为了他能早起,还是用上了这个秘诀。”

    原来是为了好吃的才早起的,这个阮尤果真是个孩子。霍漪在心中默默吐槽这个徒弟,顺便伸手准备拿刚刚宁儿端过来的碗。

    却没想到被宁儿拦住,她面露尴尬,“这不是给你喝的。是给……”她看向霍漪身后。

    霍漪顺着她的视线向后望去,只见台渊静静站在门口。瘦削的身影也抵挡不住他满身的气场,纵使因为眼伤遮住了半张脸,他的仪态也保持着风度。

    “你起来了!”霍漪走过去将他扶了过来,因为视线受阻,他走路都不稳当。“这是我的远亲霍远。”霍漪怕台渊忘记设定,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再次向宁儿介绍了一遍。

    “对啊!我听说他眼睛受了伤,就为了他煮了鱼汤,不知道合不合胃口。”说罢将汤端给了台渊。

    台渊礼貌颔首,便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嘶哑着声音对宁儿道谢。宁儿看着自己做的东西被喜欢,就开心一笑,跑到一边的厨房做茶酥了。

    台渊不愧是台渊,仅仅休息了一晚,就恢复了精神。一口气连吃了三个大包子,看的一旁的霍漪目瞪口呆。

    宁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到桌上的包子被吃完了,立马又端了一盘上去。台渊自然伸手去拿,却被霍漪阻拦了。

    “你一大早要吃多少东西啊?”台渊嘟着嘴表示自己还没有吃饱,毕竟他这大半年都没有吃饱过。

    霍漪哪知道他的委屈,态度强硬地阻止了他。台渊恢复状态后,一如既往地跟她开玩笑:“你这么凶,活该没人要!”

    台渊本以为是个普通的玩笑,却没想到整个小厨房的空气都凝固了。宁儿打着奶酥的手都停了下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台渊,仿佛在说,你怎么敢提这个话茬啊!

    台渊毕竟是从小看别人脸色长大的人,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这么善良,肯定有人要的对吧!”

    看霍漪还是面色苍白不发一言,台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重重拍了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能老友重逢,自己怎么一开口就让她难堪,真是不应该。

    看着台渊尴尬的模样,又自己打自己嘴巴,让霍漪不由得轻笑出声。她叹了口气,“我确实是没人要,半年前莫枫抛弃了我,毁了我们的婚约。”

    看着台渊目瞪口呆的表情,霍漪接着说:“不过这个婚约本来也只是为了维系吉祥门派,我们也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迫于家人的压力才同意的。

    所以……”霍漪咽了咽口水,“所以我根本不在乎这事。也不在乎大家怎么议论……”

    台渊听罢,大呼了一口气,“原来是莫枫这小子,我就说他怎么可能看上你……”接着就看到霍漪含有杀意的眼神瞪着他,他立马改口讨好:“不是不是,我是说莫枫这个不长眼的臭小子,谁稀罕他呀!你说对不对!”

    看着两人互相斗嘴,宁儿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手里也没停地捣着奶酥。

    不一会,一个精致的冰点端到了霍漪面前。只见冰点随着气温染发着雾气,绿茶散发的香气和鲜奶经过充分敲打制成的奶酥交相辉映,汇结为一副绿白色的山水图画。

    由于台渊的身体还不能食冰,所以这入春以来的第一杯茶酥冰点就由霍漪先来品尝。

    然而她只是浅浅品尝了一口,就被这冰点独特的馥郁而打动了。不自觉感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然后她仔细观察了奶酥,十分鲜美。不似她以前尝过的鲜牛奶,总有一股荤腥之味,影响口感。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宁儿母家世代经营的牧场,所有奶牛的饮食都是最新鲜的草叶,还有时令水果喂养,所以所产之奶只有清甜香气。

    接下来霍漪才知道,原来宁儿不是阮府的丫鬟,而且阮尤奶娘之女。因为父亲母亲早逝,牧场无奈交给了舅舅打理。而阮家家主心疼她的遭遇将她接来府中抚养。

    至于她为什么整天忙里忙外,只是因为她喜欢做事罢了。宁儿还自叹自己就是劳碌命,一刻也停不下来。

    说着她就拉起笼子里的一只鸡,手法迅速地抹了脖子。看着她乐此不疲地在厨房忙碌,霍漪和台渊都被她的朝气所打动。

    等到鸡汤端到饭桌上已经是晚饭时分,天色都黑的差不多了。霍漪刚到就发现台渊已经乖乖在饭桌上坐好了。

    不由吐槽:“你一天到晚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中午不吃饭睡得我怎么都叫不醒,你还记不记得今天得换药了?”

    “哦!”台渊拍拍脑袋,“差点忘了,我现在是个独眼龙!谢谢我们天底下最好的女子霍漪大小姐的贴心提点,一会儿我吃了饭就去换药。”

    台渊还是和以前一样,面对别人的关心,有一种气定神闲的开玩笑不管别人心情的俏皮。

    霍漪早已习惯台渊的漫不经心,知道他是不会在这种关乎身体健康的事情上有所耽误,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练了一天的阮尤来到桌边,一言不发地开始狼吐虎咽,念在他第二次练功就坚持练了这么久,严师霍漪并没有阻拦他。

    横扫饭桌后,阮尤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打嗝声,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霍漪察觉到他似乎筋疲力尽,就查看了他的武力,竟然发现他练了一天就达到了进阶的第二阶段。

    还没等霍漪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吃饱喝足的阮尤的视线却一直盯着斯文用着晚饭的台渊。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个陌生人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时正好一束月光闪过,他看着台渊那只没受伤的眼睛,似乎能看出隐隐的碧色。他顿时汗毛直立,眼露精光,一个伸手就捉住了台渊:“你是谁?台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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