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脚步声入耳,白浅欢喜的转头望去,正好撞上师父的目光,耳边恍然响起母神方才问过的话,她心尖一颤,忙收回目光低下头,慌乱无措的执起小碗夹着甜豆子往嘴里添,一颗狐狸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师父在她身边落座,她又是心尖一颤,捏着筷子的指尖也紧了紧,而后便听母神拉长了语调笑道,“好了,我这个老太婆吃饱了,你们小两口慢慢吃~”

    她这方数进嘴里的几个饭粒险些又呛进嗓子眼,忙起身欲恭送母神,母神朝她压了下手,示意她别起,她目送着母神的背影走远,收回目光间不小心触及师父的目光,紧忙耷拉下脑袋继续数饭粒!

    墨渊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自然,无奈的暗叹了叹,其实母神的性子与小狐狸有些相似之处。他转头看向小狐狸,她红着小脸低着头,小模样可爱得紧,亦娇艳动人,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心神微乱,夹上她爱吃的小菜添进她碗里,“母亲遇到喜欢的人便爱说笑,你莫要介怀。”

    她蓦地抬起头看师父,愕然失声,“说笑?”

    小师父缓缓的挑了眉,她才恍然理解出小师父说的是母神那句小两口,母神那会儿与她的那些话他并不知晓,她讪讪的清了清嗓子,灼烫的脸颊又添了一把小火苗,干巴巴的咧着嘴笑了笑,忙不迭的埋头再跟碗里的饭粒儿较劲~

    他好笑的弯了嘴角,眉目里均是脉脉笑意,见她害羞得厉害便也不忍再逗她,温声的含笑道,“我不在时,母亲可是与你说了我的坏话?”

    小师父坐得与她并不是很近,她此时却觉着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都拂在了她耳边,她下意识的抬手捂在耳根上,连带捂住了半边脸,也不知是想要挡一挡看着她的师父,还是想要冰一冰似被火烤着的脸颊,支支吾吾的答话,“没,没有。”

    耳边忽地又听见母神问的那些话,她不自觉抿了抿唇,脸上的热意更甚,心神也烦乱不堪,难道她当真是醋了?

    竟是当真对师父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可她又是何时对师父生出了那种念头?

    她若是对此处的师父动了那种念头,那,那昆仑虚上的师父呢……

    眼前恍然浮现出一些画面,她猝然心头一窒,顷刻酸了鼻尖,眼眶也微微热了,心底又酸又涩,又甜又疼,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还有她被金芒卷进此处前的最后一眼,眼里是水雾朦胧,水雾朦胧里只有师父的影子……

    心底里终于有什么破土而出,长势凶猛,似是被埋藏了太久太久,终于得见光明,却在要绽开花前,被一幕又一幕残碎的画面压回心底……

    她木着身子端起小碗,失神的夹着饭菜往嘴里添,莫说师父不会看上她这只一无是处的小狐狸,便是,便是师父当真垂爱于她……

    师父那般光风霁月,冰清玉洁,她一个历过情劫的女神仙,还与人诞下一子,又如何能配得上师父。

    她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到底是何时开始对师父生出了亵渎之念,亦懊恼自己现下竟是还将亵渎之念想了这么久!

    她努力的屏去杂念,心底里却痛得越发难以忍受,母神方才还说了些什么?对了,母神还说,让她尽早离去……

    母神可是看出了她不属于这里么?尽早离去?

    她还能离开这么?要如何离开呢?

    ‘这世间但凡有违常理之事物,皆不得久驻……’

    她近来困倦的越发厉害,元神似也在渐渐消耗……

    她若是离去了,此处的师父可会想念她?想来定是会的。

    若是,若是她当真还能再回去,那便抹去他这段时日的记忆吧,她既是无法再回来,还是不要让他念着她才好……

    他一直在看着她,虽知母亲不会为难她,可看她眼下这幅神不守舍的样子,还是不放心的问,“可是母亲与你说了什么?”

    她恍然回了神,转头看向年少的师父,已是盈盈而笑,狡黠的眨巴眨巴眼睛,“母神与我说了好多师父小时候的事,师父可要听?”

    他似有若无的蹙了下眉,无言的看她几瞬,“不听。”默了默,耳根悄悄的泛红,低低的道,“你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她懵懵的眨眨眼,“嗯?”

    他浅浅的勾起嘴角,“这世间的女子,越是好看的,便越是心肠恶毒,我一定要避而远之,不然她们会将我生吞活剥了。”

    既不是母亲与她说了什么,想来她方才那副难过的小样子,便是看着少绾来寻她,又将小醋坛子打翻了。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忍不住拿爪子抚上小师父的脸,真是越看小师父越是可爱得紧!唔,比昆仑虚上的师父可爱多了!她满眼慈爱的拿指腹蹭着小师父的小白脸,软着嗓子情意切切的哄道,“真乖!”

    墨渊:…………

    小师父板着小白脸的模样更是可爱,直看得她心尖都要化成了一汪水,她拉上小师父的手,“我带你去做件好玩的事!”欲起身又想起师父还未好好吃过饭,于是拈起筷子挑着口味清淡的小菜一筷接着一筷的往师父碗里添,软软的笑着念叨,“不急,先吃饱再去~”

    忽地想起什么,幽幽的红了脸,伸手拽上师父的袖子,不大敢抬眼看师父,只低垂着眉眼偷偷笑着,扭扭捏捏的小声嘟囔,“母神说酒窖还有许多酒,让你带我去取~”

    他微微挑了眉,转而哑然失笑,伸手将远处的菩提糕挪到小狐狸跟前,想着折颜若是知晓此事怕是又要蹲到树上去嚎两嗓子也着实好笑,出口的温沉嗓音里已然满是笑意,“母亲是真的很喜欢你,平日里折颜想要同母亲讨上一坛酒都要用偷的。”

    她惊讶得睁大眼睛,怔愣了一会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既想着老凤凰偷酒的样子委实有趣,又满心的得意与欢喜,她也觉着母神是真的很喜欢她呢!

    她笑得明媚粲然,似是眉眼里都揉了蜜,美滋滋的又夹上小菜往师父碗里添,那副殷殷切切的形容就差将饭菜喂到师父嘴里了~

    他挑眉瞧着她欢喜的小样子,心底里亦是无言的欢喜,从未有过的满足与欢喜,垂眼看向顷刻被小狐狸堆满的碗,默然失笑,笑意里融着甘甜的缱绻,他从未与她说过他喜欢吃什么,她却好像对他的口味特别清楚,正如他知晓她的口味,原来,这便是将一个人放在心上……

    ……

    幽林簌簌,斜影疏疏,想要归巢的倦鸟远远的望着自己的家急得唧唧直叫。

    墨渊负手站在一株枇杷树下,抬头看着徒手自树下一路爬到树尖的小狐狸,惊得眉心跳了好几跳,他还是头一回见着女子爬树,还爬得如此,娴熟……

    扒在树顶上的小狐狸一边伸着小手够枇杷,一边扯着小嗓子问,“学会了么?”

    他眉心再跳了一跳,沉默不语,小狐狸说的好玩的事,便是教他爬树…………

    白浅拽下一颗熟透的枇杷,未听到师父应声,又唤了一嗓子“师父?”,师父还是未应她~

    她攀着一株老枝挪挪脚站稳,疑惑的回头看师父,余光里却瞥见自己不小心踩着了师父送她的好看裙子,她心疼得紧忙抬起脚,伸手便去拽去裙子,随即身子一偏,“啊!――”

    墨渊:…………

    他闪身接住小狐狸,无言的微微挑了眉心,他便瞧着她是要掉下来……

    她呆呆的忽闪一下眼睛,许是有些被吓到,一颗狐狸心跳得扑通扑通响,从前那两万年里,她被师父这般抱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彼时她也从未觉着有什么不妥,可眼下她被小师父这般抱着,便觉着有些不自在,脸颊也越发灼热,慌忙躲闪开目光看向一旁……

    他手臂松松的揽着,生怕勒疼了她,亦是心跳微乱,从前他也看到过旁人这般抱着女子,亦见过父亲这样抱着母亲,原来,是这种感觉……

    明明她很轻,轻得让他心疼,可他此时却觉得心中添了份量,被添得满足又踏实……

    抱在脖颈上的小手暖融融的,顺着后颈暖到心底,鼻息间尽是幽淡的桃花香,眼前恍然浮现出前日那个带着枇杷香甜的,亲吻,心跳更是激越,他似有若无的轻咳了一下,也微微侧开了目光,却未舍得放手……

    她紧紧抱着师父的脖颈,纤密弯长的睫毛颤呀颤,想着自己竟是从树上摔了下来,小脸儿便更红了~

    她本是想着师父定是从小便忙于各种课业,修炼也定是极辛苦,想来是不会与寻常小娃娃一般有多少玩闹的功夫,且她隐隐觉着,师父应是没有爬过树吧?师父沉稳持重,做什么都一板一眼,实在不像是会爬树的样子!

    是以她便想在临走前教教小师父爬树,这爬树中的乐趣很是妙不可言,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爬高,直到爬到树尖儿上亲手摘下自己想要的果子,这其中的乐趣可不是用法术摘果子能比的!

    可这,这怎的就摔下来了呢?!唉,看来是太久没有爬过树了,身子都不灵便了~

    眼下师父眼瞅着她摔了下来,还摔在了师父怀里,她也不好意思再说要教师父爬树的话~

    一阵裹着枇杷香甜的凉风拂过,小师父稳稳的将她放下来,与那两万年里师父放下她时一般无二,她不知因何却是心跳得厉害,忙不迭退的了一步,羞涩得低下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唇畔含着笑,心底里是无言的欢喜与甜意,伸手拈去她发间沾的一片碎叶子,低低的问,“可要去看桃花?”

    她耷拉着脑袋乖巧的点点头,而后便瞧见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过来环上她的腰,她蓦地心尖一紧,身子也是一僵,被腰间的大手带得不自觉的近前了一步,忙拿爪子抵上他胸膛推着,也不敢抬头看他,只讪讪的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的支吾道,“咳,路,路上的景儿,咳,也挺好看的,还是走走吧~”

    他垂眼看着怀里的小狐狸,有些好笑又满心喜爱,这几日她可是不只一回扑进他怀里,现下又害羞成这幅小样子,他稍稍松了松手,温温沉沉的嗓音里似都染了甜意,“有点远。”

    揽在她腰上的大手只松了那么一点点,便再未撤开,且觉着也不像要撤开的形容,上回去那个清幽的池子边看桃花便是小师父这般抱着她用法术带她过去的,彼时她亦是半分也未觉出不妥,此时她便又觉着不自在了~

    她硬着头皮抬起头,干巴巴的咧着嘴笑道,“没事!正好吃得撑了,走一走才好~”

    他似有若无的挑了下眉,收回手负于身后,转身悠然踱步。

    ……

    又一缕胭脂色的落霞爬过树梢,枝头的鸟儿都叫得倦了~

    白浅上神小心翼翼的提着她的好看裙子,慢腾腾的拖拉小步子,幽怨的盯着走在前头的板正背影,这都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竟是还没走出这片林子!小白脸莫不是欺负她认路的本领不好,故意带着她在林子绕吧?

    她拧巴着眉头瞪一眼那抹挺拔颀长的背影,郁闷的小跑几步追上去,一把拽上的小白脸的手臂,可怜巴巴的撅了嘴,闷闷的小语调都有气无力了,“师父~~走不动了~”

    小师父很是体贴的停了脚步,只是转过头看她时缓缓的挑了眉心,眼里满是揶揄的意味!她不乐意的瘪了嘴,很是自觉的拉上温热的大手搁在了自己腰上,不禁暗戳戳的嘀咕了一句,小小白脸与小白脸一样的爱记仇,哼~

    ……

    澄净的湖水里倒映着层峦葱翠,倒映着漫天落霞,时而吹过一缕微风,卷着几片桃花瓣落在湖面上点起几圈涟漪,更显得眼前的小景清幽恬静。

    白浅站在湖边望着与青丘极是相似的景致,有些出神,今日已是她来此处的第七日,不知阿爹阿娘怎么样了,还有师父……

    她转回头,一袭白衣站在桃树下,宛若一副温柔隽永的画卷……

    她眨眨眼,抿嘴一笑,小师父手里攥着几枝桃花似在鼓捣着什么,她好奇的凑过去看,蓦地眼睛一亮,小师父竟是在编花环!

    她惊奇的抬头看看小师父,再看回已编成了大半的花环,伸出一根指头戳上一朵开得正好的桃花,不禁呐呐的感叹道,“师父~你的手可真巧!”

    墨渊瞥了小狐狸一眼,无声的弯了嘴角,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个,还怕做得不好,眼下看她喜欢,他便也安心了。

    小师父扬手去树上够桃花枝,她忙不迭的抢先折上一根嫩枝殷勤的递到师父手里,而后美滋滋的扒上师父手臂,眼巴巴的瞧着越来越好看的桃花环,师父自然不会想要编花环自己戴,这花环自然是编给她的!小时候她也有自己编过花环往脑袋上戴,但她编的没有眼下师父编的好,她回回编完的花环桃花都掉得不剩几朵了~

    她一眼不眨的瞧着穿梭在花枝里的手,不禁又暗自感叹了一回,谁又能想得到,战神提轩辕剑的手,竟是还会做这般轻柔仔细的活计,还做得如此的好!唔,没想到师父年少的时候竟是如此会讨女子欢心,又是送衣裙,又是编花环,比昆仑虚上的师父有情趣多了~

    她怔怔的抿了抿唇,心底又隐隐作痛,师父,如今可还好?

    她当真还能离开此处么?

    若是离开此处,她还能见到师父么?

    若是离开此处,她便不能再陪着年少的师父了……

    头上轻轻的一落,她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没有胡须的师父,怔怔的忽闪一下眼睛,恍然便想起了什么,她隐约记得年少时看过记载上古趣事的典籍,那典籍上说,上古时期的男神仙对心仪的女子表达爱意都会编个花环赠与女子……

    她蓦然心头一滞,腾地红了脸,心口也似被塞了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师父伸手为她正了正头顶的花环,淡淡的笑着道了一句,“很美。”

    她心口里的小兔子跳得更是欢实,脸颊也越发火烫,师父他,可知晓这送花环的意义?

    他是随手编来哄她开心的,还是,还是…………

    小狐狸红着小脸傻傻的望着他,娇嫩的桃花衬得泛红的小脸更是明媚娇艳,一双澄澈的水眸里含着他的倒影,只有他的身影……

    他心跳的有些快,隐隐期待,面上也微微热着,想来亦是脸红了吧,她,可知晓这花环的含义……

    这几日相处下来,还有她今日不同寻常的害羞,她心中,应是有他的吧,此前,他从未想过娶妻,遇到她之后,他心中的念头已是愈甚,他想要守着她,护着她,看着她一世欢喜,天下苍生是他的责任,而她是不同于责任,却比责任更重的存在。

    眼前的师父静静的看着她,浅浅的弯着嘴角,淡淡的对她笑着,温润的眸光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温暖和心安,还有让她无端欢喜的温和与厚重,每每她在师父眼里看到这些温和与厚重,心底里都会无端的生出欢喜,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她一直以为那是师父宠爱她的眼神,宠爱到纵容,可是她好像一直都没有留意到,宠爱,宠的后面,有个爱字……

    未蓄胡须的师父与蓄着胡须的师父重叠在一处,一般无二的神态,一般无二的眸光,一般无二的笑意,她好像突然便明白了些什么,又突然恍惚得不真切……

    身后响起一声清亮的嗓音,“墨渊!”

    她才乍然回了神,随即蓦地拧巴了眉,这个声音她还记得,是那魔族老祖宗的声音,怎地阴魂不散的!

    她皱着眉头转回身,一身刺眼的红色与一粉衣女子正往这边来,那阴魂不散的老祖宗又将眼睛黏在了她师父身上,嘴上说着“好巧啊,这位是?”眼睛却未朝她瞥一下,只满眼灼热且张扬的看着她师父!

    她登时心头一堵,随手便拉上师父的手,脱口而出的一声师父在嗓子眼转了一转,又转了一转,出口时已是一声甜甜腻腻的,“阿渊~”

    他蓦然心头一滞,随即是无言欢喜的甘甜,他始终垂眼看着她,并未朝对面瞥过一眼,此时便更不会去理会不相干的人,他情不自禁的握紧掌心里柔若无骨的小手,唇畔的笑意越发浓厚……

    她被小师父盯得有些害羞,但此时大敌当前断然不是害羞的时候,她想起阴魂不散的大敌便又是一阵憋闷,不自觉的拽着师父的手摇着,娇气的撅着小嘴嚷嚷,“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我想听你弹曲子~”

    他抬手扶正一朵贴在她额间的桃花,低低的含笑应声,“好。”

    许是小师父这一声好应得实在太温柔,又许是她实在被那大敌气得狠了,她依旧撅着滟滟红唇,两只爪子都抱上一只温热的手掌,半是负气半是撒娇的腻道,“我走不动了~”

    他唇边漫开融融笑意,直浸满了眼角眉梢,拉着小手往身前带了带,倾身将泛酸的小狐狸拦腰抱起,对面的胭脂味令人生厌,他便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去,脚下的步子悠然适意,含着笑意柔声的问,“还去昨日那处,可好?”

    她娇气的瘪着嘴应了声嗯,余光里瞥见那两位还在那边杵着,她抱在师父脖颈上的爪子便又紧了紧,郁闷的撅着嘴凑近小师父耳边,近得几乎要贴到微微红着的耳朵上,压低了嗓子凶巴巴的问,“那位是跟着你来的吧?”

    他不禁蹙了下眉,蹙眉而笑,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也偏头凑到她耳边,亦近得几乎要贴上粉雕玉琢的小耳朵,压低了嗓音敛着笑意道,“好像是跟着你来的。”

    她没出息的缩了下脖子,霎时红了小脸,再听着师父的这话,小脸已是涨得通红,跟着她来的?从何时开始跟的?该不会是爬树那会儿便跟着她了吧!该不会看到她从树上摔下来了吧!

    她欢快的心跳陡然一堵,捏起小拳头便捶上他胸膛,因着窘迫又郁闷,这出口的幽怨语调便高了一些,“都是你不好!~”

    她这一下捶得可谓是结结实实且自然而然,抱着她的身子忽地一僵,她才恍然发觉自己打了师父!怕是还将师父打疼了!她心疼得紧忙抖着小手抚上被自己捶过的胸膛揉着,正想问一句是不是打疼了,师父却突然笑了,低低沉沉的笑了一声,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裹了低沉好听的笑声……

    “嗯,是我不好。”

    她心尖儿漾了一漾,怔怔的忽闪一下眼睛,心下更郁闷了,师父笑得这般好听,她都没有听过几回,怎能让旁人听了去!且,且师父是父神之子,这般同个女子认错自然是不妥当的!于是她很是理直气壮外加小私心的扭了扭身子,荡了荡小脚丫,娇蛮的嘱咐道,“你小点声,当心让人听见了!~”

    她这一声与撒娇无异的周全嘱咐因着一股子酸意便又不自觉的高了一个调,在二十步开外都足以听得见……

    正好站在二十步的粉衣女子:…………

    正好站在十九步的红衣女子:………………

    ……

    一扇雅致宽敞的房门外,粉衣女子丢了魂一般的推开门,屋子里七八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子一下子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看到了么?看到了么?咦,少绾呢?”

    粉衣女子还有些恍惚,愣愣的点点头,答得很是飘渺,“看到了……少绾……可能是伤心了吧……不知道去哪了……”

    七八个小女子拉着粉衣女子坐到小榻边,复七嘴八舌的问:

    “那个女子好看么?”

    “有少绾好看么?”

    “不对啊!前两日不是还说墨渊断袖了?”

    “素女不是还看见那个好看的小仙君同墨渊抱在一处了!”

    “对对,墨渊一直不近女色不就是因为,咳,那个么?”

    粉衣女子似是终于回了神,“唉!不是!什么断袖啊!墨渊抱过的那个好看的小仙君我也瞧见过,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仙君,今日与墨渊在一处的女子便是那个小仙君!”

    众女子面面相觑,状似顿有所悟,状似难以接受,状似凄凄哀哀,状似愤愤难平,最后复七嘴八舌道,“你快点说说,那个女子生得可好看?比少绾还要好看么?”

    粉衣女子仔细回想了一番,那个女子的美与少绾的美不同,但却是一样的好看,那个女子的美,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的美,让人怎样都看不够的美……

    粉衣女子捋了捋鬓发,“好像,比少绾要差一点,不及少绾好看~”

    众女子似皆松了一口气,继而似是更愤愤难平,“那为何墨渊会看上她呢!”

    一道温婉轻柔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荡涤了聒噪,“墨渊若是看中相貌,不是早便接受少绾了,这万余年来,你们可有瞧见墨渊同少绾多说过一句话?莫论说话了,便是多看一眼也没有过~”

    众女子齐齐转头看向窗边的小榻,“那墨渊看中什么?”

    窗边绣着帕子的女子摇了摇头,答得豪不留心,“不晓得~”

    众女子没趣的嘘了一声,随即又寻到了新的八卦源头,一个两个三个的围到窗边小榻旁,嘻嘻哈哈的说笑打闹……

    “芙云~我瞧着白止好像对你有意思!”

    “对对对,我也瞧出来了!”

    “白止愣头愣脑的,我瞧着还是折颜好!”

    “你瞧着好有什么用,折颜又看不上你,人家看上的是芙云~~”

    ……

    前日小师父带她赏过夕曛的山巅,她歪着身子倚靠在年少的师父身边,脑袋枕在师父肩头,出神的望着远方的瑰丽。

    她还能在此处留多久呢?若是强行留下去,最终可是会耗尽元神?她若是离开此处,还能见到师父么?她那日伤的那般重……

    天边的落霞慢慢的变得浅淡,轻柔,她歪着头看向年少的师父,浅浅的牵起嘴角,许是心尖儿里还余些酸意,便有些不想唤师父,但此时若是再让她唤上一声……咳,她是怎样也唤不出口的,于是抿了抿唇,轻轻软软的唤了一声,“墨渊~”

    他偏头看她,眉目含笑,这是她第二次唤他的名字……

    她娇柔一笑,狡黠的眨眨眼,“其实我还有一个小字~”

    她有些害羞,却没有移开黏在一处的视线,娇羞又欢喜,一字一顿的念道,“司音……”

    从前她倒是没有留意到,此时才突然发现,老凤凰随口给她胡诌的名字是诌得真好,师父是掌乐之神,她便名唤司音……

    他似有若无的挑了下眉,但笑不语,司音?可是她与自己取的新名字?

    她眼巴巴的等着小师父唤她一声,可小师父却只看着她傻笑,瞧着丝毫没有要唤她一声的意思~

    她不乐意的撅了小嘴,爪子攀上师父的手臂,“你不唤人家一声么?”

    他不禁失笑,低低的唤,“音儿。”

    她心尖儿一缩,乍然红了小脸,羞涩得紧忙撇过脸看向一旁,埋怨的小语调里却满是甜腻腻的娇笑,“谁让你唤这个了!~”

    他脉脉含笑,伸手揽上她的肩,带着她躺在膝头,笑意沉沉的问,“那唤什么?”别有意味的默了几瞬,语气里的笑意更深,“小音儿?”

    她被师父唤得小心肝都软了,害羞得紧忙拿爪子捂住发烫的脸,掩在小手里的甜腻嗓音闷声闷气,听起来却更是娇羞动人,“我要听曲子!~”

    他低低的笑了笑,拂手幻琴,指下的琴音是他与她初见那日抚的曲子,却又全然与那日的曲子不同,如今的曲子里,添了一树桃花,添了一只明媚娇俏的小狐狸,添了她在他心底里荡起的波光潋滟,亦添了他想要给她的一世欢喜……

    她偷偷的撤开爪子,偷偷的抿着嘴笑,笑着笑着便又酸了鼻尖,她想想问小师父,她若是离开了,他会不会想念她,可又不敢问,怕惹得他难过,其实不问她也知,他定是会想念她的……

    她转过身蹭到师父身前,脸颊贴紧素白的衣袍,若是能一直守着年少的师父便好了,可她终究是要走的,但凡有一线生机,她都想要试一试,其实她并不怕身归混沌,好像自很小的时候她便已将生死看得很淡,可她如今心中有了牵绊,有了执念,舍不得,放不下,她想要守着师父,护着师父,不求相伴,只要守着他安好,已是足够。师兄们在各自族中皆抽不开身,师父又早已无意再收徒,偌大的昆仑虚便只有师父一个人,她又如何能放心呢……

    他指下琴音未有半分错乱,垂眼看着窝在衣袍的小狐狸,不禁无奈而笑,这般睡着哪里能睡得舒服呢,暮色里落了些薄雾,有些凉,他停了手上琴音,褪下外袍裹在她身上,抱着睡熟的小狐狸起身,睡得迷糊的小狐狸呢喃了一声师父,柔软的小手搭上他脖颈,温软的小脸也蹭进了他颈边,他垂眼看着她,眼里是脉脉情长,唇畔是笑意缱绻,复抬眼望向暮色旖旎,轻缓踱步离去。

    ……

    白浅自一场甜梦中醒来,耳边是悠远的琴音,她迷糊的呆了半刻,柔柔的抿起嘴角,撑起身子看向窗外,外头已是夜色深浓,唔,师父怎的这么晚了还没睡,还在抚琴~

    她坐起身捞上枕头抱在怀里,下巴搁在膝头,歪着脑袋面向师父屋子的一边,晚膳的时候倒是忘了问问母神,该如何离开此处,不过好像母神本也没有要再多说的意思。

    她被那金芒卷进来,便来到了此处,那若是想离开,是不是得再去寻那团金芒?

    她反手幻出玉清昆仑扇,缓缓的摊开,指腹轻轻的抚过扇面,师父若是知道她在此处遇见了年少的师父,会如何?

    她想得噗嗤一下笑出声,又轻轻的叹了叹,不管这七日是真是幻,于她来说都是最珍贵的。

    其实,她委实是很想见见师父年少的时候,可若是能让她选择的话,她更想去看的,是素素,尚未遇见夜华的素素,方封印了擒苍的白浅……

    她垂下眼,指腹摩挲着扇面,那场情劫她早已放下,自凡间历练归来,便更是放得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可是如今,她多希望她从来没有历过什么荒唐的情劫。

    她多希望她能结结实实的挨上几道天雷,哪怕十几几十道都无甚打紧,也正好也可以让她尝尝天雷的滋味……

    若是那金芒将她卷入的不是水沼泽,而是若水……周身骤然寒风凛冽,似曾相识的戾气刮得肌肤生疼,她茫然的抬眼望去,眼前还哪里有静谧月色,东皇钟赫然立于翻滚的红浪之上……

    白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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