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洞内空无一人,只有正把着掸子扫尘的迷谷,白浅纳闷的问,“我阿爹阿娘呢?”

    迷谷抱着羽毛掸子转回身,见是姑姑同墨渊上神回来了忙迎上去行了个礼,乐呵呵的回道,“哦,狐帝跟狐后踏青去了!”

    白浅:“………”

    她茫然的眨了下眼,嗓音有些飘忽,“踏青?”

    迷谷笑得朴实,很是善解人意的给姑姑解释了一句,“姑姑不记得了,狐帝跟狐后向来如此~”

    白浅空茫了几瞬才回过神,虽说听见阿爹跟阿娘如此恩爱她心中委实替阿爹阿娘欢喜~

    但眼下中元节都已过了十几日了,再过些日子都要入冬了,这会儿……有青可踏?

    师父说想吃她的子民孝敬的肥鱼,回来时这一路她便想好了一会儿拜托阿娘来帮她煮鱼,可眼下阿娘不在……

    她再抬眼扫了一下,“我四哥呢?折颜呢?”

    迷谷恭顺的站在一旁,又乐呵着回道,“四叔说许久未回北荒有些不放心,要回去瞧瞧,折颜上神闲着没事就跟着一道过去了。”

    狐帝狐后还有折颜上神跟四叔临走时特意交代过,让他好好看家,照看好姑姑同墨渊上神,墨渊上神是贵客,定要好生招待!折颜上神还特意嘱咐他说,墨渊上神喜欢清净,平日里让他伺候完了便到外头去候着,莫要杵在狐狸洞碍事!他都记着呢!

    白浅:“…………”

    连四哥跟老凤凰也不在……

    狐狸洞里就只剩下一个迷谷了……

    她头疼的瞅着好像不大牢靠的迷谷,眉心也轻轻拧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轻幽幽的问,“你会做饭么?”

    迷谷:“………”他会吃……

    他苦兮兮的瞅着姑姑摇摇头,他向来最怕进厨房的,小殿下做饭的时候一贯不用人打下手,昨个儿他给狐后看着一锅汤都吓的腿肚子软了好几回~

    白浅瞧着迷谷那一脸牙疼的样儿更头疼了。

    她无奈的抬了下手,颇有些嫌弃的指使道,“你先去烧火吧~”

    迷谷登时打了个哆嗦,一张牙疼的脸都要滴出苦水了,小声小气的望着姑姑求饶,“姑姑可是忘了迷谷是树精,生平最怕火的~”

    白浅噎了一下,倒还真忘了他是个树精,这树精怕火虽是天性,但她自个儿能否将鱼煮得不生不糊都没把握,又哪里能分出神再顾着火呢~

    她故作威严的皱了眉,又于心不忍的软了点语气循循善诱道,“让你去烧火,又不是让你烧自个儿~”

    迷谷哭丧着脸本能的挪不动步,本能的挪着眼睛去找救星了……

    当年墨渊上神睡着的时候他好歹也曾好生照看过上神的仙体,虽说都是奉了姑姑的命,但他也是兢兢业业实实在在的小心照看着,生怕墨渊上神的仙体若是出了什么差子姑姑便也活不成了~

    如今墨渊上神是不是能看在他曾仔细伺候的这点情分上替他说个情儿,劝上姑姑一劝……

    白浅见迷谷不动弹还转脸看向了她师父,且还是一脸告状的样儿,乍然又拧了眉,正想让迷谷赶紧去烧火,耳边却落进来一声含着明显笑意的问话……

    “厨房在何处?”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迷谷这会儿倒是动得痛快蹭地退开一步多远,伸手指着便道,“就在后头!”

    她不禁抽了下嘴角,忙转过头想说无需劳烦师父,却被师父抢先截了话。

    师父眼里都是温静笑意的看着她,动了微微弯着的薄唇……

    师父说:“还需有劳白浅上神与我烧火。”

    含笑的温沉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揶揄的意思~

    她陡然又是一噎,忽地便觉着脸颊火热热的,心口里也被塞了一只欢腾的小兔子,小兔子许是还打翻了蜜罐,师父还是头一回这般唤她呢~

    她忸怩的低下头正想嘟囔一句“师父又取笑十七~”,却见师父迈开步子已是要往厨房去了!

    她小小的惊噫一声,慌忙去追师父,路过迷谷时抬手欲敲一下木疙瘩脑袋却被他躲过,她急着去追师父没空同他计较,只好狠狠瞪了一眼出气,都是他跟着添乱!当着她的面竟敢搬救兵还搬到她师父头上去了!

    迷谷笑嘻嘻的缩着脖子给姑姑赔了个笑脸,一边目送着姑姑跟上神的背影,一边劫后余生的吁了口气,反正不用他跟火打交道,任凭姑姑怎么罚他都乐意~

    ……

    白浅跟在师父屁股后头迈进厨房,脑袋里难得灵光了一回,小心翼翼的瞅着师父的后脑勺问,“要不十七让迷谷去外头寻个厨娘回来吧?”

    师父一大早便去九重天给她退婚,又为素素讨了公道,现下还要辛苦的做饭给她吃,委实说不过去,更何况师父大老远的过来,怎能让师父亲自下厨呢!

    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师父往里头走,师父在案边停下了脚步,她绕到师父身侧,瞧见师父抬手捡起菜刀,又够上了一根绿油油的小菜,她眼巴巴的瞅着这根小菜被长短极其均匀的切完,师父还是没有回她的话,且瞧都未瞧她一眼……

    她讪讪的清了清嗓子,也只好绕到灶前去引火了。

    好在这烧火她也算有些经验,手忙脚乱的引着了火又紧忙幻出扇子来扇着,好不容易将费劲儿塞进灶里的木柴烧旺了,望着烧得噼啪作响的柴火却有些出神……

    先前师父教她烧菜的场景清晰得便似就在方才,不过短短五日,什么都变了……

    一道熟悉又踏实的嗓音忽地飘过来,师父道了一句“把锅洗了”,她恍然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起身去洗锅,接着又被师父指使着做这做那,再没顾得上多想,辛苦师父亲自下厨已是不该,她可不能帮了倒忙了才是!

    她卖力的将柴火烧得尤为旺盛喜人,忽地听见师父含笑道了声,“可以了。” 抬起头才瞧见锅上已是热气腾腾~

    师父朝这边过来许是想检查一下她这火候烧得如何,她赶忙起身拿手背蹭了把额头的汗,锅灶这边有点挤她又往一旁靠了靠给师父让出路。

    迷糊的小狐狸又蹭花了小脸,小模样乖巧得让人心疼,他无声的叹了叹,缓步近前,复宠溺的弯了嘴角,抬手抹上挂灰的小脸。

    她脸上被火烤得本就热烫着,温凉的指腹蹭在颊边便舒服得紧,师父眼里的笑亦是她最熟悉的,她定定的望着望得移不开眼,微痒的磨蹭爬到额头上才恍然回过神来,不禁清了清嗓子,忙低下头退开一些,又扭捏的伸手推扶了师父一下,没话找话似的小声嘟囔,“师父检查一下吧~”

    他似有若无的蹙了下眉,又忍俊不禁的抿了嘴角,虽是实在想不出眼下有什么可检查的,还是随着小手的力气转向灶前踱了两步,正好瞧瞧里头可有些旁的小菜,也好再给小狐狸煮个顺口的汤。

    她皱着眉拿袖子一连往脑门儿上抹了好几把,又不放心的往脸上也蹭了两下,定是方才烧火蹭了灰,也不知道眼下这脸脏成什么样了!师父方才都笑她了!

    她郁闷的抹完脸见师父在里头微微探着身子好像在瞧着什么?

    她好奇的跟过去也想瞧一瞧,师父却忽地转回身来,这灶台里头本就窄小得不大能容得下两个人,她这会儿又正凑得近,一下子便撞在了师父胸膛上~

    她忙退了一步,脚下却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也跟着不稳的要往后摔,幸好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及时捞在腰上带了一把,而后她便又跌回了师父怀里……

    她下意识的伸手攀上师父的肩稳住身子,许是方才有些被惊着,这会儿的狐狸心便跳的扑通扑通响,本就被火烤得滚热的脸颊霎时热得更厉害了,师父的眉眼近在眼前,俊挺的鼻尖也近得险些要贴在她鼻尖上……

    娇俏的小脸又在望着他出神,他手上稍松些力道免得她倚在他身上站得太累,便也脉脉含笑的由她望着。

    锅灶上腾起的热气好像越发氤氲,她却一点也闻不见诱人的鱼香,只有踏实又安心的气息喷洒在唇边,吹的她心尖都痒了~

    她轻轻的眨了下眼,轻合的唇也抿了一下,不自主的便想往贪恋的气息里凑得更近,恍惚间忽地听见谁聒噪的喊了一嗓子。

    “姑姑……”

    迷谷在外头左思右想、踟蹰不前、兀自纠结了好半晌,还是觉着自个儿得去厨房帮忙才是!墨渊上神好歹是客,这过来连屁股都没坐热便要去下厨,委实不是待客之道!若是姑姑一个人也就算了…唔,若是姑姑一个人他便更得进去帮忙了!!

    他一边暗骂着自己不中用给自己壮胆,一边毅然决然的冲进厨房,脚丫子才堪堪迈进去便惊得打了个趔趄,灶上那头儿腾腾冒着气,姑姑同墨渊上神便站在白雾后头,紧紧的抱在一处……

    姑姑同上神一道偏头朝他看过来,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慌忙念叨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转身便匆匆遁了,可莫要误了姑姑的好事才好!

    如今姑姑跟太子殿下退了婚,若是能同墨渊上神走到一处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也免得大伙儿惦记姑姑在九重天过的不如意~

    姑姑从前便在昆仑虚学艺了两万年,如今若是能再嫁到昆仑虚去,定是会同从前一样过的逍遥快活!

    其实从前墨渊上神睡着的时候他便觉着姑姑心里是装着是上神的,这七万年来姑姑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都看在眼里,姑姑待墨渊上神,当真是豁出命的……

    ……

    迷谷那一声“什么都没看见”实在喊的太过不打自招,她乍然回神,忙缩着爪子抵在师父胸膛上退开,一颗狐狸心也没由来的跳得欢快。

    一旁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儿好像全都冲到了她脸上,她不自主的清了清嗓子,头也未敢抬的嘟囔一句,“我去找迷谷过来帮忙~”匆忙小跑着逃了。

    他眉眼里均是宠溺笑意,负着手踱出两步,望着跑远的小身影,不经意逸出一声轻叹。

    ……

    石案上摆着的菜肴香气诱人,迷谷抱着碗拘谨的坐在案边却不大敢动筷……

    那会儿姑姑喊他去给墨渊上神帮忙,他过去时上神都已将菜盛出锅了,他只帮着摆上碗筷端了菜,而后便想退到外头去候着,可姑姑怜惜他,非要让他一道坐下来用饭……

    跟父神之子,神族战神,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吃父神之子,神族战神,亲手煮的饭……

    他紧紧的攥着筷子小媳妇似的够上一点点离他最近的菜夹到碗里,忽地感觉到姑姑好像在看着他……

    他闷头扒了一口饭,还是觉得姑姑在看着他……

    他大气也不敢喘的自香喷喷的饭碗里抬起头,果然见姑姑在盯着他,眼神还威严得吓人……

    白浅僵着身子坐在师父身旁,许是那会儿被迷谷那一嗓子喊的,眼下便觉着浑身都不自在,师父还直将去了刺的鱼肉往她碗里送,这偌大的狐狸洞又静得一点声儿都没有,平白让人觉着怪怪的~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诡异的寂静,又实在想不出该说些什么才好,是以便将希望寄托在了迷谷身上……

    迷谷看见姑姑给他使了个眼色却没能理解出姑姑这个眼色的深意,要说往常只要姑姑一眼神他便能领会出姑姑的用意,但今日不知因何便失了灵光,不过好在只是失了那么几眼的功夫。

    姑姑还在严厉的瞪着他,他猛地便悟到了姑姑的深意!姑姑是嫌他碍眼了!

    他就说嘛,姑姑同上神好好的吃饭,他留下来做甚!他坐在这儿都觉着自己比外头池子里那颗半人高的夜明珠还要亮得扎眼了!

    他豁然埋头三两口将一碗米饭都怼到嘴里,匆忙起身给姑姑同上神行上个礼,含着饭咕哝上一句“我吃饱了!上神跟姑姑慢用!”,忙得就差连滚带爬的跑了。

    白浅:“………………”

    她愕然的目送着眨眼功夫便跑得没影儿的迷谷,禁不住咬了咬牙,他不帮忙便也罢了,竟还留下她一个人跑了,也忒不仗义了!

    迷谷这一走便陡然显得更静了,师父又夹了一筷子鱼送进她碗里,语气虽是一贯的含了淡淡的笑,她却恍惚又听出了揶揄的意思,“凉了便不好吃了。”

    她禁不住又清了清嗓子,拈起筷子也夹上根小白菜添进师父碗里,干巴巴的扯着嘴角笑道,“师父也吃~”

    她的子民孝敬的肥鱼委实新鲜,师父的手艺又极好,方才在厨房时她便被勾出了馋虫,现下再吃着样样都顺口的小菜,不知不觉便也将不自在给忘了~

    收拾完碗筷天色还早,师父说要出去走走,她陪着师父一道散步顺带消消食,才出了狐狸洞没走多远,便见迷谷不知打哪儿又钻了出来。

    迷谷堆着一脸笑迎上前给姑姑同墨渊上神行了个礼,而后侧过身往池子里摇摇指着,尽职尽责的给姑姑出主意道,“姑姑,迷谷在那头儿备了个小船,不如姑姑同上神去湖上坐坐,这几日荷花开得好,正适宜游湖呢!”

    白浅睨了迷谷一眼,顺势望过去瞧去岸边泊了只小船,一旁生着几簇荷花正开得妖娆肆意,远处湖中立着个凉亭,昨个儿她倒是没有留意那亭子边上还养着几颗桃树,碧波成倾,湖光山色,瞧着委实惬意。

    她轻舒了口气,浅浅的抿了嘴角,“这池子倒是养的不错~”

    迷谷跟在姑姑旁边走着,一边给姑姑引路一边回想着道,“听狐后说这池子可有些年头了,记得狐后说过好像是打姑姑小时候便有了~”

    想着姑姑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又给姑姑讲道,“这池子底下原先还有好些个夜明珠,不过如今剩的也不多了~”

    白浅侧目瞥一眼陡然蔫了话音儿的迷谷,有些纳闷的问,“怎讲?”

    瞧他这样儿莫非青丘还遭过贼不成?

    迷谷偷瞄了姑姑一眼,想着姑姑从前一贯的作风,这嘟囔出口时语气便幽怨得跟操心的老管家似的,“姑姑您从前但凡送礼便只会送夜明珠这一样,大仙送大珠,小仙送小珠,这几万年来姑姑都要将池子里的珠子捞干净了~”

    白浅:“………”

    迷谷嘟囔完还觉着操心得不够,于是便又接着操心道,“姑姑往后可别再紧着珠子送了,现如今这四海八荒怕是没人不晓得姑姑就会送珠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青丘就只有夜明珠了呢~”

    白浅:“…………”

    她卡了一下壳,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自己过往里这豪气的作为,且眼下师父还在这呢!

    她扯着嘴角下意识的转过头,果然见师父也正好朝她看过来,眼里都是明晃晃的笑……

    她恍然便觉着这傍晚里的日头有些大,直烤得她脸颊都热了~

    她干巴巴的朝师父笑了一笑,强做如常的转回头望向远处的滟滟波光,脑袋里飞快的转了一圈,而后义正言辞的教育迷谷道,“管旁人如何想做什么,我瞧着送珠子便挺好的,也免得差了样儿难投其所好,坏了人家兴致~”

    迷谷暗自咕哝了一句“姑姑您就是懒~”,眼下墨渊上神又不是外人,他这出口的话便顺嘴的很,“姑姑说的是,人家都喜欢珠子~”

    白浅禁不住抽了抽嘴角,猛地顿住脚步转回身看向处处给她揭短的木头疙瘩,拧着眉厉声道,“前头带路去!”

    迷谷朝她嘿嘿一笑,撒腿便跑出去老远,她郁闷的瞪他一眼,又转过头朝师父笑了一笑,这会儿便觉着迎面吹来的徐风也是热的了~

    好在行至湖边便凉快了些许,迷谷扒开几片荷叶将小船拽到了边上,她想着师父既是来她家里做客那她便得照顾好师父,是以便率先迈上摇摇晃晃的小船,待稳住身子又转回来朝师父伸出手,这小船似是不大稳当的模样,可莫要摔着师父才好。

    墨渊瞥了眼伸过来的小手,嘴角似有若无的动了一下,倒是想起了她方上昆仑虚那时与他说的,师父你生得就像话本子里的小白脸……

    眼下看来,怕还是个上船都需要人扶的小白脸……

    白浅仔细的将师父扶上来又安置师父在船头坐下,而后很是有主人模样的自个儿坐到了船尾,总不好让师父给她划船!

    她捡起两只看着也不大结实的木板子左右瞧了瞧,虽是瞧着眼生但想来操控起来不难,是以攥着两只把手便按了下去~

    沁凉的水花猛地溅到脸颊上,本就飘摇不休的小船忽地往一边倒,她身子也吃不上力的随着倒过去时,一只温热的手掌扶上她的胳膊,随之是迷谷咋呼了一声“姑姑!”

    迷谷瞅着墨渊上神帮姑姑稳住了才松了口气,方才他便想提醒姑姑来着,但姑姑这一套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姑姑便要栽到水里去了……

    他自责的再给姑姑提个醒,“姑姑,您从前不会划船……”

    白浅:“…………”

    师父帮她及时稳住了身子也稳住了小船,她倒没有当真被惊到,只是觉着有些窘迫,今儿怎地竟在师父跟前丢脸了~

    她郁闷的抬眼看向杵在岸上的迷谷,“你不早说!”

    迷谷哭丧着脸有苦难言,他这不是没来得及张嘴嘛……

    小船轻悠悠的摇晃了一下,师父起身与她调换了位置,她到底是没能好好的照顾师父~

    师父将小船划得平稳,她起初坐得还算端正,不知不觉便软了身子,这湖上一片静谧,摇曳的水波晃得人无端的心头发软,惬意得紧,迷谷总算办了好事~

    恍然想起迷谷说这湖底有许多夜明珠,如今也不晓得还有没有了,她伸手自湖面拂了一下,目力所及,唔,虽是不及迷谷说的那样多了,但也没有他说的那样少,光她瞧了的这一片便有,唔,七八……咦~

    她忽地眼睛一亮,近处这七八颗珠子皆是放着青幽的光,唯有一颗珠子泛着莹润的白色光泽,掌心大小,如玉似月,瞧着说不出的温润高洁,倒是很衬师父呢!

    她不自禁的弯了樱唇,反手虚空一捞便将珠子拢在了掌心,唔,这般晃在日头下瞧着更是润泽清透,细瞧之下竟好像还隐隐泛着淡淡桃色呢!

    她欢喜得嫣然而笑,忙不迭的托着珠子送到师父眼前,才唤了一声“师父~”,却见师父朝她挑了眉,轻飘飘的截了她的后话,“白浅上神又要送珠子?”

    她蓦地一噎,还未想到该如何回话,师父又将一双好看的眉挑得越发意味深长,语气里也都是揶揄似的,“没想到到了为师这里也无例外。”

    她方才只想着这珠子很衬师父,倒是没有多想,眼下被师父这样一说,她便也觉着委实不该也送珠子给师父了,师父怎能同那些不相干的人一样!

    师父还在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她就着脸上滞凝的笑再扯一扯嘴角,一边心虚的清着嗓子,一边不着痕迹的将爪子缩回来,诚诚恳恳的对着师父解释道,“咳~十七就是给师父瞧瞧~呵~”

    “咳~”师父只看着她不说话,她受不住的再清了清嗓子,偷偷将爪子里的罪魁祸首怼进袖子里,许是觉着有些对不住师父,又殷勤的软着嗓子道,“师父歇歇吧,让十七划一会儿~”忽地想起什么,又紧着念叨一句,“保证不会淹着师父的!”

    他暗暗抽了抽嘴角,深深的瞧了一眼郑重其事的小脸,垂眼时便再未能掩住笑意。

    她跟师父调换了位置,这回把上船桨便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师父又拎着她的爪子帮她调整了一下握浆的手法,摇摆的小船在水中转了三圈之后终于晃晃悠悠的行出了直线~

    傍晚的日头还有些大,她腾起一只爪子抹了把额头的薄汗,瞧见远处有一小片荷花开得正好,倒是可以遮阴,未免将师父晒着,且这光秃秃的湖面也没什么可瞧,便体贴的提议道,“师父~我们去那边小憩一会儿吧?”

    他并未看她指的是何处,只眼里的宠溺浓得似无垠湖色,自然而然的含笑应声,“好。”

    她抿嘴一笑,美滋滋的当起了船夫,那处荷花离的不算远,她行过去倒也未出什么岔子,清凉的幽香迎面拂来,煞是怡人,她小心翼翼的将船靠进花丛边,才一抬头便被一片硕大的荷叶撞了一下~

    小伞似的荷叶撞完人便跑,她瞧着喜人,伸手便要去抓,只欢喜的想着摘来给师父遮阳正好,却忘了眼下还坐在小船上,伸出去捉荷叶的爪子扑了个空,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朝水面歪了下去……

    她惊得“啊~”一声吓得闭了眼睛,腰上忽地一紧,师父应是捞着她凌空而起,不知停在了何处,万幸她又没跌进水里~

    其实跌进水里也不打紧,她隐约觉着她是会游水的,但当着师父的面掉进水里委实不光彩,若是累得师父也掉进水里便更不妥了!

    一阵花枝碰撞合着水花溅落的声响过后便静得只有轻缓的吐息落在头顶,她睁开眼朝下望去,瞧见了一只扣在水中还在摇着的小船……

    她吞了下口水,默默的盯了小船一会儿,视线往下落了落,又抬眼四下里望了望,原来师父带着她停在了一片大叶子上~

    唔,虽说眼下委实没什么心思赏景儿,但不得不说,这般高度望过去~这景儿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一手垂在身侧,一手环着纤腰,眉眼里俱是无言的深长意味,他不过稍不留神她便险些将自己掉进水里,这能闯祸的本事亦是万万年如一日……

    心大的小狐狸不知在想着什么又跑了神,他抿了下嘴角将笑意掩一掩,状似威严的问,“小十七是想要谋害师父?”

    她赏景赏得正自在,猛地一僵,虽未抬眼也晓得师父在看着她,且师父这样问分明就是在挤兑她~

    她避无可避的抬起头,师父正半蹙半挑着眉心,眼里一派不置可否的等着她回话,她禁不住清了清嗓子,又僵着脸皮讨好的朝师父笑了笑,心虚的软着嗓子道,“我们下去吧~”

    说完不等师父答应便先拈来仙法将扣在水中的小船翻过来,再顺便拿法术将小船捆了个结实,免得再翻到水里去!而后笑得一脸谄媚的再看向师父……

    他终是忍不住失笑,手上微收了力道,足下轻点,揽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小东西落回船上。

    她挂不住的没敢再跟师父面对面的坐着,偏着身子随手拽上一只莲蓬,神游似的抠上个莲子添进嘴里,不禁皱了眉,这莲子竟是苦的~

    可怜白浅上神虚度十四万岁素来与厨房犯冲亦与厨艺无缘,又哪里晓得莲子是要去芯的呢?

    她再掰上颗鲜嫩的莲子添进嘴里,竟还是苦的!

    她拧着眉将苦莲子咽了,眨巴眨巴眼睛,暗戳戳的抿弯了小嘴,爪子拈上颗莲子忙不迭的朝师父送过去,还故作惊喜的念叨着,“这莲子可甜了!师父你……”

    一个尝字陡然卡在嗓子眼,捏着莲子的手也僵在了师父唇边,师父正静静的含笑将她望着,眼里都是都是她怎样也看不够的笑意,许是旖旎日光太过晃眼,她恍然便想起,如今这般亲近的动作,已是不妥……

    她不经意的抿了下唇,还未及收回手,师父却突然接下了她指尖捏着的莲子……

    她方才本就将指头顿在师父唇边,眼下这般被师父含去莲子,便似是指尖被轻轻的啄了一下,沾在指腹上的温软触感直惊得她心尖儿都颤了一下……

    她腾地一下红了脸,慌忙收回手将指尖攥在手心里,又不自在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忙转身再去抠莲子……

    口中的莲子虽苦,若是细品便也能尝出苦味中的清甜,小狐狸向来怕苦,自然是品不出的。他似有若无的叹了叹,唇畔的弧度分不清是疼惜还是宠溺,温醇的嗓音也含着浅浅笑意,“多采一些,我们今晚煮莲子羹。”

    她没出息的耷拉着脑袋点点头,这会儿也再顾不上莲子是甜是苦,左右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暮色又落了一重,氤氲的云霞映得芙蕖越发娇艳,亦映得花瓣下的小脸红得娇美动人,他无声的弯了嘴角,缓缓抬眼望向漫天云霞,眼里的宠溺却半分未减,指尖微拈了一下,轻柔的唤,“十七。”

    她下意识的转回头,瞧见师父笑着抬了抬下颚,她顺着师父的目光望过去,惊艳,唔,震撼得一下子睁大眼睛!

    她本就未留意到天上何时染了落霞,眼下铺了小半边天的落霞竟是生生的开出一片莲花来!那绯红的云絮堆出来的莲花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摘下来一捧,且那漫天的花海里竟还藏了一团雪白的小狐狸!唔,竟还是只九尾白狐呢!

    那小狐狸懒洋洋的躲在一朵硕大的莲花后头,好像连惬意的姿态都能瞧得出来,唔,就是胖了些~

    她呆呆的眨了眨眼,恍惚便觉得那小狐狸有些眼熟……再眨一下眼,不禁抿了小嘴,鼻尖也有些泛酸,师父何时也学会如此招摇了~

    她一瞬不瞬的望了好一会儿才舍得移开眼,忸怩的转回头看师父一眼,又伸手拽上只莲蓬抠着,娇气的小声嘟囔,“十七哪有那样胖~”

    他眼里的疼惜被宠溺淹没,似笑非笑的语气一如当年,“我自酒缸里捞出的小狐狸……”有意顿了顿,温缓的语气也含了笑,“便是那般圆滚滚的。”

    她蓦地一噎,恍然想起那日师父给她讲的她掉进酒缸里的光辉史,不禁郁闷的撅了小嘴,不乐意的回头睨了师父一眼,又忍不住静悄悄的笑了,只是又酸了鼻尖,眼眶也不争气的酸了,师父是有意在哄她开心,她又怎会不知呢……

    美妙的琴音入耳,师父不知何时幻了琴出来,她不留神的捏上颗莲子添进嘴里,清新的香气在齿颊间散开,倒也不觉得很苦了,唔,这般新鲜的莲子煮出来的莲子羹定是好喝~

    师父方才说要煮莲子羹,想来是师父想喝莲子羹了,可是要多扒上些莲子才好!

    ……

    高远的琴音散在风里,幽静的山水之间乍然惊起一阵鸟雀飞远,又在不知何时落回山林。

    湖心亭中,白浅上神攥着帕子一下又一下的擦在师父的衣襟上,袖子上,衣摆上,俏丽的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墨渊垂眼看着忙活在身前的小狐狸,眉眼里均是脉脉笑意。

    适才小狐狸采完了莲子说要再挖上根藕做个凉拌藕丝吃,他并未见人采过藕,倒是不晓得该如何着手,本欲说用法术来取,小狐狸却已扒在船沿上了,他稳住船伸手捞上小腰免得她再掉进水里,而后还未及嘱咐一声不可用蛮力,小爪子已是拽出了半截藕,连带着甩了他一身泥……

    她自责又懊恼的将师父打理干净,阴郁的小脸却还皱巴着,适才若非师父及时伸手挡在她面前,她定是要被溅上一脸的泥,没想到那藕长在泥中竟也能生得如此结实!早知道便不挖什么藕了,眼下她倒是干干净净的,反倒累得师父被溅了一身泥~

    她拿爪子再给师父弹一弹衣襟,抬起头却见师父是一脸憋着笑的形容!

    她郁闷的软软嗔了师父一眼,兀自恼了几瞬,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笑便再也止不住,直笑得拿小手掩了嘴~

    想一想自打她醒来瞧见师父,一贯都是板正得一根头发丝都不乱的模样,何时有过今日这般狼狈的模样~

    暮色未散,最后一抹余辉拉长一双身影。

    他眉目缱绻,笑意温柔。

    她乐不可抑,笑弯了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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