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白脸笑得晃眼,白浅上神的眉心却拧得越发紧巴,阿爹的亲妹??她怎么不晓得阿爹还有个亲妹?!莫要说亲妹了,便是表的远的也没有啊!自打她记事起便没听说她有过什么姑姑!
墨渊唇畔的笑意有些难忍,本想让小狐狸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又怕她这般炸毛着气坏了身子,便再续上一句,“名唤白浅,小字拾期。”
白浅正想再挣开捆着她的大手,忽地便是一愣,继而是清婉的鸟鸣悠悠响在耳边,肃正得几乎面无表情的小师父也浮现在眼前,彼时她因着怕小师父将她认作了坏人,可不就是同他说了白止是她的兄长……
将她静静望着的小白脸上全是别有意味的笑,那双落在她眼睛上的温软眸光里也都是揶揄的笑,唔,直看得她脸颊都发烫了~
她不满意地睨一眼小白脸,又忍不住抿弯了小嘴,温热的指腹蹭到她颊边来,她拉上一根手指头攥进手心,忸怩地再看师父一眼,许是被那道灼热的眸光瞧得有些受不住,便装腔作势地再嘟囔一句,“还有旁的么?”
他宠溺看着晕了粉霞的小脸,拈起小爪子带到唇边印上个轻吻,轻低的嗓音里尽是笑意,“只此一朵。”
她心尖儿里一颤,又被拂在手背上的温热痒意吹得晃悠个不停,脸颊忽地便腾起了一把火,忙挣着爪子缩回来,又禁不住美滋滋地弯了小嘴,小小声地哼唧,“十七也只有师父这一朵~”
曾经她还以为离镜能算得上她的一朵桃花,如今才晓得那不过一个寻常树丫子,至于与她有过婚约的夜华君就更——
她恍然想起什么,猛地退出师父怀里坐起身,“十七也从未跟夜华亲近过!”说着又是一怔,蓦然便又想起了一桩旧事,“师父那时……”
她抿了下唇,眉心也慢慢皱起来,“十七去历练的前一夜,在后山洞室外头……师父可是以为,那是夜华留在十七身上的?”
他被一惊一乍的小狐狸惊得心头一紧,见她未觉出不舒服才松了口气,复疼惜的轻弯了嘴角,那时确是他的想多了。
师父只含笑看着她不说话,她心口却越发疼得厉害,怪不得师父那时会突然给她去疤的膏子。她那时并未发觉自己领口是松着的,瞧见师父看过来才匆忙理好了衣襟,又因着害羞得紧,丝毫未瞧见身上有那些痕迹。
原来师父是看见了那样的痕迹,所以才说要给她去疤的膏子,他定是以为她是同夜华因为她心口的疤痕吵架,所以才那副模样跑到洞室外的吧?
她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一时懊恼又自责,连喃喃出口的嗓音也似带了哽咽,“十七没跟他亲近过……”
他无声的叹了叹,一手攥上小手,一手抚上小脸抹去泪痕,见她这幅小样子既有些无奈,亦满心疼惜,不觉间嗓音低得也有些涩哑,柔声的慢慢哄着,“嗯,师父知道,师父都知道了,不哭了,都过去了。”
自那日云纤学了她同夜华说的话,他便知晓了。
一下又一下蹭在脸颊的动作温柔得紧,直将她心底里的隐痛都要抹平了,她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定定瞧着水雾模糊里的俊脸,忽地便又有些委屈,又委屈又心疼师父,还混着莫名的害羞同若有若无的几丝甜意,不自觉便娇气地撅了小嘴,“那些痕迹是师父喝醉那夜留下的~”
眼前的俊脸弯了唇,她委屈巴巴再瞧师父一眼,这般说着恍惚还是觉着不能将心意都表达出来,便又拉着一只大手捂到心口上,好好地再跟师父说一遍,“十七心里只有师父一个~”
“嗯。”将他凝望着的小眼神实在太过幽怨,他心中疼惜亦有些忍俊不禁,哄着应上一声,想要撤回手却被小手又置气似的带了一下,几层衣料实在抵不住指间触感,好在小狐狸应是也觉出了不妥……
按在心口上的大手暖融融的,踏实的温热都要隔着衣料透进心底里了,小狐狸觉着很是舒服,便抱着大手又挪了挪位置,让他能严严实实地按到她心口上,贴在那道疤上,想起那日师父给她药膏的情形不禁又心疼得瘪了小嘴,闷闷地小声嘟囔,“怪不得师父要给十七去疤的膏子……”
他无奈得有些失笑,复又长长的吸了口气,视线落向掌下覆着的温软,最为重要也最为脆弱的命门。
当初折颜与他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畔,亦或是心底乃至元神里,言他的小十七为了守着他那具冰冷的仙体,日复一日的剜心取血,养着他,等着他,整整七万年……
按着他手的小手已然松开,他此时却不舍得收回,指腹慢慢抚上即便隔着衣料也似能看得清楚的伤痕,不觉道出口的话与自语无异,“是师父不好……”
她怔怔看着蹭得她发痒得手指头,下意识摇摇头,每每听见师父这样说便会鼻尖泛酸,喃喃嘟囔一句,“不关师父的事,都是十七自己不好。”
她抿一抿唇,伸着胳膊赖进师父怀里,身前却蓦地被一片温热蹭一下,直蹭得她身子一僵,恍然才想起方才师父好像就是在……唔,摸她?
一缕徐风擦过鼻尖,她怔怔眨一眨眼,忽地便觉这傍晚的山风裹着了热意,师父可是想……咳,方才说起那些过往,其实她也是想要同师父好好亲近亲近的,且她又跟师父说清了离镜跟夜华的事,又惊喜的发现她最不愿记起的那些事,如今竟然都想不起了……
白日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雀这会儿不知道都躲了何处,周遭里好像静得风声都止住了。
她悄悄的抬眼瞧一下周围景象,暮色四合,层层叠叠的梨花掩了山路。她同师父过来时怕被人打扰,便特意挑了这处最高的山巅,眼下又是这个时辰了,想来也不会有人至此,且这满目玉雪似的梨花她还未看够呢,还有这梨花的清淡香味儿她也喜欢得紧呢~
抚在她背上的大手慢慢顺着,这会儿倒是老实得紧,也不晓得师父此时在想什么。她忸怩地搂着师父脖颈,再往踏实的气息拱一拱,不自觉地拿一边爪子摩挲上软乎乎的耳朵垂拈着,又磨磨蹭蹭地撅着小嘴拱到师父耳边,也不知害羞还是什么旁的因由,嘟囔出口的小嗓音不自觉便轻得跟说悄悄话似的,“师父~我们今夜就睡在此处吧……”
他手上一滞,不禁动了下眉心,继而唇畔的弧度便再掩不住,睡在此处?
吹在耳旁的潮热气息带起阵阵酥麻,惹人难耐,偏偏怀里的温香软玉却丝毫不知自觉,自耳畔钻入心底的娇软语调亦实在似含了旁的意味。他喉间不自主的滚了一下,一开口便带了笑,“荒山野岭,知不知羞。”
她蓦地一僵,陡然都便觉贴着师父那边的耳畔似烧起了一把火,那火又顺势烧到脸颊,连脖子根儿都觉着热了,什么荒山野岭,这怎么能算荒山野岭呢?明明是满山梨花才对!再者说了,正因荒山野岭不是才……咳,怎地就羞了~
方才他明明还,咳,现下倒还取笑起她来了!埋在她颈边的小白脸好像还在闷笑,她窘迫又郁闷地使劲儿将他推倒,索性捧上小白脸啃上仍在弯着唇瓣,理直气壮地软声哼唧,“十七亲自己的夫君,羞什么~”
他气息里逸出一声低笑,胸膛里尽是温热的悸动。成亲这段时日以来,她要么是不经意念叨出口,要么便是他们亲密之时,他哄着逗着方能听她唤他一声,如现下这般听小狐狸明明白白的唤上一声“夫君”,还是头一回。
拱在唇上的小嘴亲得没什么章法,却足以惹人难耐,他喉间不自主的动一下,一手揽着小腰扶她趴稳,一手抚上柔软的发,再覆上小脑袋,情难自禁的含上唇边的甜软,指尖拈诀布下仙障时又禁不住有些失笑,虽是荒山野岭,也还是注意些才好。
她本还有些不满意,却在温柔得让人心尖儿打颤的亲吻里越发没出息地软了身子,这般趴师父胸膛上有些累人,她绵软地撑起身子想要往上挪一挪,却被腰间的大手带着她转了个身,贪恋的气息也严严实实地笼了下来。
她迷糊着勾上暖热的脖颈,余光里好像瞧见身旁的落花飞走了几片,而后唇舌间的痴缠忽地炽烈起来,恍惚似满山梨花一般繁茂,又似山间流风一般痴绵,待她再回过神来,已不知何时又趴到了师父身上。
埋在耳畔的气息粗重又烫人,她自己也埋在师父肩上喘得有些厉害,歇了一会儿才软绵绵的睁开眼,许是这落霞正艳,远处的满山梨花似都染了胭脂,煞是好看,虽不及桃花的娇娆,却也别有一番静谧的美。
她不觉弯了小嘴,撑起脑袋想要让师父也瞧瞧,却见师父头发上都沾了花瓣,想来是方才师父抱着她滚来滚去时不小心沾到的,这幅形容倒是让她想起了一桩有趣的事~
她娇羞地看师父一眼,禁不住笑得更甜腻,一边给师父拈去发上的花瓣,一边软糯糯地念叨,“十七小时候,最喜欢变回原身,在这样满地花瓣的林子里滚一滚~” 滚得全身都沾满花瓣,她再抖一抖狐狸毛,便能又下起一阵花瓣雨呢~
他有趣的挑了下眉,眼前恍若能看见一只嬉闹在花间的小狐狸。若非她如今有孕在身,此时由她出去玩闹一番也未尝不可。
眼前微抿的唇瓣因适才亲吻红嫩得诱人,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一手揽紧身前的小身子,一手指腹抹去红唇上的莹润水光,含笑的嗓音里尚余哑意,“现下可要滚一滚。”
她捏着花瓣的爪子一滞,懵懵地看向师父,许是方才便是滚着……咳,她这脸颊连带耳根忽地便又烫了起来。
将她瞧着的温润眸光里尽是细碎的笑,明璨又勾人,她受不住地吞下了下口水,装模作样地将最后一片花瓣摘干净,再慢吞吞地挪一挪身子,将小嘴送过去想要再给他亲,撑在胸膛的爪子上却忽地一滑,连带着她整个身子都摔了师父身上。
余光里晃过一抹熟悉的白,她怔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出,师父竟是将她变回原身了?
她懵得冒出个小小的狐狸音儿,纳闷地想撑起身子去看师父,却又被大手搂在她后背上带了一把,而后便是一回又一回的天旋地转,师父竟是抱着她在地上滚……
时而晃过视线的残阳红得似火,山间似是起了风,余光里皆是飞雪一样的花雨。
这般被师父严严实实护在怀里滚着,虽不及她自己滚得快活,却不知因何反而让她觉得更欢喜,开心得都忍不住叫出声了~
待师父抱着她停下来时,身旁地上都铺了层落雪似的花瓣,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眼中的景象是初春还是隆冬……
一只温热又踏实的手掌抚在背上给她顺着狐狸毛,舒坦得让人想哼出声,她笑得眯了狐狸眼,晕乎得不想动,又忍不住想看看师父。
身下的胸膛带得她一下又一下地起伏着,也不晓得师父是不是滚累了,她撑起身子顺带伸一伸狐狸腰,再扭着小屁股将身上的花瓣抖一抖,低头去瞧时却见小白脸在静悄悄地看着她笑,唔,笑得可好看了~
他气息里浸了笑,活了三十万余年,还是头一回如此……肆意的躺在地上滚……
站在他身上的小狐狸瞧着颇为怡然自得,一身雪白比这漫山梨花更为让人惊艳,他瞥一眼舞动着九条狐尾,再看回居高临下将他望着的小狐狸,眉眼里皆是要溢出来的宠溺笑意,“尽兴了么?”
犯花痴的小狐狸忙不迭地点头,乐得狐狸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般狐狸模样不能抱着师父也不方便亲师父,她变回原身再往师父跟前拱一拱,尽兴自然是尽兴的,不过他若想再带她多滚一会儿……她也是乐意的!
近在眼前的薄唇弯得极是好看,她美滋滋地伸出一根指尖点上弯着的嘴角。
师父小时候定是不会像她一样滚在地里撒欢,眼下正好她能陪他好好的玩一玩,唔,方才亲着的时候滚了一回,现下他又抱着她滚了一回,她都没有抱到他呢~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软乎乎的唇,想美事想得软腻嗓音里都是甜滋滋的笑,“师父要不要也变回原身来跟十七一道滚一滚,唔,或者师父变回原,十七抱着师父滚~”
战神:“…………”
她说着抬起眼,却见师父正挑眉看着她,温沉眸光里尽是轻飘飘的意味深长……
她怔怔眨一下眼,再眨巴一下眼睛,忽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再想着一条威风八面的大龙同一只小狐狸抱在一处,再滚在林子里的画面,当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她怎地忘了,师父又不是小狐狸,委实不大方便变做原身同她一道滚,且也实在想不出,一尾遨游于九天之上的龙若是躺到地上来滚,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无言的瞧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小狐狸,默了须臾,气息便也逸了笑,这世上能想出让他这个掌战之神在地上滚的,怕是也就只有她这只小狐狸了。想同他一道滚也罢了,竟还想要抱着他滚,莫不是拿他也当成了同她一样的小狐狸?
暮色霭霭,长风入林,堆满梨花的枝头在余辉里簌簌摇曳,也似佳人笑弯了腰。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眼瞧师父时眼尾都挂了水花,而后便撞进了揉着融融笑意的温眸里,刹那间满山碎雪皆失了色。
她轻喘着颤了下眼,忽然便想起了一桩事,她原本不愿提起,也不想提起的扫兴事。可此时她却想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师父,虽然清楚他全然不会介意,还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她无意识的抿了抿唇,细细的看进满噙宠爱的温眸里,嗓音又轻又软,“十七不记得。”
不记得同旁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个素素也不是她,她当真是只是他一个人的小十七,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小十七……
方才还笑得不可自抑的小狐狸突然严肃起来,他一手环着小腰,一手抚在小脊背上慢慢拍着,有趣的等上片刻却未等到后话,不禁好笑的问一句,“不记得什么?”
她噎了一下,不满意地睨了小白脸一眼,又哼唧着扭了扭身子,本就不愿说那些扫兴的事,奈何她家夫君却未听懂。
她只得郁闷地再看进师父眼里,启唇时嗓音又轻下来,“情劫的事,十七不记得。不记得同夜华……”
她抿了下唇,即便丝毫想不起有什么亲密之举,却还是不愿同师父说起那些,接着便被师父截断了后话。
“师父知道。”与他凝望着的瞳眸里将心事写得清楚,他方才若说不明所以,此时却是了然于心。
她要说的事他一早便知晓,之所以没有同她说起,一是不愿她再想起那段过往,二是于他来说无关紧要。桃花露并非本体,对于外界的所感所受本就不及常人,她被擒苍封印时又伤及元神,不记得那些事也是自然,只是没想到他的傻狐狸竟是如今才发觉。
他有些无奈,无奈又疼惜的弯了嘴角,掌心覆上后脑带着让人心疼的人儿贴近唇边,情难自禁的吻上怜人的樱唇,“傻十七……”
她不乐意地拱上温润的唇,淘气的咬上一口甜软又哼唧着松开,小嘴也悄悄弯了起来,她才不傻呢~
那会儿她不过是随口念叨一句罢了,他竟然就特意带着她滚着玩,堂堂战神抱着只小狐狸在地上打滚,像什么样子。唔,也不知他方才滚得有没有难为情,毕竟她家夫君可是万万年来的行止端方,芝兰玉树~
她想得险些笑出声,坏心眼地想要逗一逗师父,可才一抬脑袋却被大手又扣了回来,唇上被轻轻含了一下,一抹滑溜溜的清甜也钻了进来,一下子便让她软了身子。
师父这回并未带着她再滚一滚,而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她,唇边的痴缠也安静又温柔,温柔得能让她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心疼她,又似一缕和煦的风在花枝里流连忘返,缱绻得让人睁不开眼,连骨缝里都攀上丝丝缕缕的酥痒,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磨人……
她心底里似积压了太久的心疼也越甚,最后情不自禁的啄上骨线锋利的下颚,啃上可爱又诱人的喉结,指尖摸索着衣襟颤颤探下去。
他微抬了下颚难耐得阖了眼,觉出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竟是在解他腰带时,忙抬手拦下,不禁狠狠抽了抽嘴角,复哑然失笑,他的小娘子如今当真是越发有本事了,这般光天化日之下……
她软软挣了下爪子,却未能挣开捆着她的大手,且潮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她压着的胸膛都笑得一颤一颤的了~
她总算回了点清明,小眉头便也霎时拧了起来,使劲儿再挣一下爪子,却还是未能挣得开,直恼得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老实的小白脸,既心疼又没由来的有点儿委屈,以至于凶巴巴的质问一出口就变成了软腻的小语调,“师父难不成要忍上三年么?”
他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自然,复又默然失笑,他本就并非重欲之人,万万年来亦早已清心寡欲,这世间也就她这只小狐狸能惹得他每每情难自已。可她如今有孕在身,他护在心尖上的小十七在辛苦的为他孕育孩儿,他又如何能放任私欲。区区三载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即便不同她亲近,能这般与她长久的相守着,他亦是甘之如饴。
不过她若能少一些撩拨他,比如此时……
将他瞪着的软眸里濛着一层水色迷离,近在眼前的小脸也红得似欲滴血,明明自己害羞,却要强撑着跟他对峙,嫣红的小嘴又翘得楚楚可怜,即便他再善于忍耐,也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无奈又好笑的捞着小身子往怀里带一带,再攥着小爪子欲带到唇边啄一下,却被软腻的小手捧住了脸,眼前娇媚欲滴的人儿似是羞得更难为情,飘忽的小眼神却又睨了他一眼,含含糊糊的垂下小脸呢喃了一句,“十七会的~”
自成亲这段时日以来,他的小娘子便惯爱害羞,他也瞧见过她各种害羞的模样,不过如眼下这般忸怩的小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他有趣的挑起眉,不觉间嗓音便有些暗哑,“会什么?”
她不乐意地再睨一眼小白脸,‘会什么’这话委实不大好出口,兀自扭捏半刻,只好再默默地伸着爪子摸索上束得板正的腰带,羞得脑袋埋进师父脖颈里,蚊子声似的咕哝,“十七学过……”
他垂眼看着又钻进腰带里的小手,怔了一息,隐约便明白了小狐狸说的是什么……
他蹙了下眉,再侧首看着缩在怀里半张红透的小脸,不禁又狠狠的抽了抽嘴角,轻低嗓音却不觉也又哑了几分,“哪里学来的。”
她爪子上跟紧巴巴的腰带较着劲,听见师父问话便想不想的嘟囔,“前几日我三嫂不是离家出走……”
又瞥了眼已然拽开腰带的小爪子的战神:“…………”
走到了昆仑虚,还拐了他的小狐狸一道宿了一夜……
小狐狸并不不晓得自家夫君将事情想得较为复杂,只一边顺着衣摆往里钻爪子,一边接着念叨,“来了昆仑虚,三嫂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本——”
话音儿幽幽顿住,想起彼时在那小册子里看到的画面,她这后话便又说不出来了。
那日三嫂硬是要拉着她一道睡,她本来是不忍心丢下师父一个人的,可三嫂说,这夫妻之道最忌讳的便是两人终日腻在一处,说什么小别胜新婚,得给彼此留出惦念对方的时间~
她当时听得觉着好像也有些道理,又加之那日傍晚被师父喂得有些撑,后面便听得睡着了。
翌日三嫂临走的时候,还说她如今除了吃便是睡,都被喂胖了,而后便丢了个小册子给她,当时她还以为那册子里应是什么剑谱,或是什么修身养体的心法,没想到翻开来瞧见的竟是……咳。
她禁不住清了清嗓子,偷偷地瞄师父一眼,又紧忙躲闪开视线,这回再出口的小嗓音便更是几不可闻了,“咳,十七看了一点~”
可惜就只看了一点儿,她并未能研究得很明白,主要是成亲这小半年以来,坏心眼的小白脸总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她又每每被他折腾得很迷糊……咳,不过想来一会儿实践一番便能晓得了~
他蹙着眉暗松了口气,不禁无奈而笑,眉宇间的不自在也化成了一抹难言,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个傻狐狸,不过三年罢了,又哪里需要她体贴至此……
拱进衣袍里的小爪子徘徊不前,全然不及适才扯腰带时的痛快利落,可即便如此亦是惹人难耐愈甚,耳边除了那道轻软的吐息,便只余激越心跳。
他喉间不自主的滚了一下,一手揽紧怀里人儿,一手隔着衣袍止住作乱的小手,虽是有意稳了气息,一开口却还是声线低得不似寻常,“十七……”
她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正磨蹭着紧实的腰腹,本就兀自害羞着得紧,忽地被惊得一颤,跟着便又拧了小眉头,但拂在头顶的气息似是有些沉重,钻进她心尖儿里的嗓音也是别样的好听,她恍然便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软软抬起头,撞进似要将人吞没的幽深眸光里,定定跟师父对望了几瞬,便觉更是想得没错,原来师父真的是害羞了……
师父只含笑看着她不说话,直看得她心尖儿里都软得化成了一汪摇摇曳曳的水,她不自主地吞了下口水,又忍不住抿弯了小嘴,唔,她也有些害羞呢~
余光还有些晃眼的光亮,日头应是还未落尽,这般光天化日的,也委实太过羞人。她索性拈个法诀将周遭的梨树都移过来,让那些开得密密融融的花枝搭叠在一处,再疼惜又喜爱地啄一口弯得好看的薄唇。
战神:“………………”
这般对着师父的眼睛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白浅上神便又顺着温烫的唇瓣腻到红得可爱的小耳朵旁,再软软挣开按着她的大手,颤着指尖探进轻薄衣料里,又害羞得抿了抿唇才颤巍巍地开口,嗓音轻软得分不清是撒娇还是诱哄,“师父~你闭上眼睛,让十七帮你……”
……
昆仑虚后山的桃林中多了两间以法术幻化的茅屋,屋外一袭素白立于树下,轻浅月华里显得身姿颀长,淡凉如水。
屋内燃了一炉白凤族特有的梧桐香,小凤凰蒙着被子在床上又翻滚了一回,静了片刻,猛地坐起身。
她本以为师父此行定是会同往常一般不由分说地将她捉回去,可这次师父好像当真没有要捉她回去的意思!甚至都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甚至连多一个字都没跟她说!平白闹得她整个人都不踏实,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起身下榻,推开门便见师父背着身站十步开外的桃树下……
那会儿她本是想煮点粥给师父吃,可动起手来时师父又将她拉到了一旁,最后那些饭食都是师父自己做的,不过他却吃的很少,倒是她都吃得撑了。后面她本想带师父去上回过来时住的客房去歇息,师父却一抬手在这林子里化了两间屋子出来,她同师父一人一间,没想到师父也还未睡下。
不知是不是几日没见,站在树下的背影瞧着似是清减了许多,师父这般一个人站着的背影,她自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可此时瞧着,却无端觉着那道身影好像很孤单……
她心口里那股莫名的、沉闷且泛酸的疼又隐隐冒出来了。
小凤凰抿了抿唇,拖着小步子走过去,轻着嗓子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似是看桃花看得出神,定然不会故意不理她,她往前挪一小步,伸出小手攥上白袖子的边角拽一拽,眼睛看着手心里攥着的一点白,恍然便想起了小时候……
其实她记忆里最早的师父是穿束袖衣裳的,后来不知打何时起,便都换成了广袖长衫。她记得有一年娘亲祭辰,老爹喝了许多酒,也同她说了许多话,说她小时候胆子特别小,又黏人,又爱哭,成日里跟在师父屁股后头跑,活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老爹说,她小时候总爱让师父牵着走路,可师父人高腿长,她又只有那么一小点儿,师父许是觉得牵着她太累,便干脆换上了广袖的袍子,长长的袖口搭下去正好可以给她这只小尾巴拽着。
而她一拽,便拽了十几万年……
小凤凰悄悄吸了吸鼻子,恍然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爪子不经意地摇一摇,闷闷的唤,“师父……”
师父总算被她摇得肯转回身看她,可温凉的大手却扶上她的手腕,抢走了她爪子里的那点衣料,似同此时月色一般清淡的嗓音也自头顶响起,“外面凉,回去睡吧。”
她眼里猝然涌上一股酸,忽地便难受得想哭,但她自从五百岁后就没再哭过了。现下她都十几万岁了,若是再哭鼻子未免忒丢脸,而且她也不想让师父看到她不好看的样子,是以她再紧紧攥上一角白袖子,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纤儿害怕,师父陪着纤儿~”
表哥这里很吓人,又黑,连仙鹤都凶得紧,那会儿要不是有师父在,她没准儿都被仙鹤吞进肚子里了~
这林子里还有风,你听,多吓人~
小凤凰又瘪了瘪着小嘴,正想再摇一摇师父的袖子,正一言不发将她看着的师父忽然迈了步子,她紧忙小跑着跟上去,可师父却又在门口停住,侧过身来对她说,“我守在这里,进去吧。”
她陡然一滞,这回是真的想哭了,没由来的酸楚跟难过似都涌到了眼圈,惹得她看着的师父都模糊了。
她执拗地再拽上师父的袖子将人拉进屋,这回连小语调也带了哭腔,“你进来~”
平常她说害怕时,他都是会坐在她床边陪着她的,今日怎地就连她的门都不进了呢?难不成他真打算不要她这个小徒弟了么?
小丫头将他拽到床边仍不罢休,素月抬手握上袖边的小手腕,有意微沉了语气,“纤儿。”
她既是对他无意,他便应恪守礼数,再这般拉扯已然不妥,更莫言深夜进她的住处。
“亲事我已同你爹说清楚了,本也是一场误会,当不得真。”怔怔看着他的小姑娘梨花带雨,他最见不得她这幅模样。
他默然叹了叹,终是抬手抚上小脸拭泪,“往后……”
往后,他会退回到师位,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这小丫头被她宠坏了,他若是不看着,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他缓缓牵起唇,一如寻常一般,温声续上后话,“纤儿若是遇到喜欢的男子,倘若你爹不答应,便告诉师父,师父与你做主。”
小凤凰想也不想的摇头,本还强忍着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才不会遇见什么喜欢的男子,嫁了人就要婆家去过日子了,那她岂不是就要跟师父分开了,师父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她若走了岂不是就只剩下师父一个人了,她小时候便决定好要一辈子陪着师父的。
她攥紧师父的袖子,此番出口的小语调便当真是颤了哭音儿,“纤儿不嫁人~”
素月微蹙了眉,被指间断了线似的眼泪惹得有些无措,这十数万年来小丫头假哭几乎信手拈来,可自她懂事后,除了她娘过世那次,他便再未见她哭过。
“好,那便不嫁。”他应得有些匆忙,却并非随口。他的小姑娘连皱一下眉他都心疼,倘若她当真不想嫁人,那便不嫁了,余下的他来想法子便好。
哭得泪眼汪汪的小凤凰抽噎了一声,没由来的还是难过得紧,难过得想要跟师父耍性子,“师父会娶师娘么?”
“不会。”他年少时便看过了太多的离别苦,求不得,早就断了娶妻的念头,而如今,若不是他的小姑娘,他便更不会另娶她人,更何况,他们家的小姑娘四百岁时便学会了帮他斩桃花,如今只怕他想娶也无人敢嫁了。
素月眸中沾了笑意,复轻叹了叹,慢慢将白皙的小脸抹干净,“你若喜欢此处,便多住些时日,不必随我回去。”
小凤凰眨了下眼,本来被师父那声‘不会’哄慰得都要不难过了,可再听师父说要走,心口那股沉闷的难受便又回来了,“师父要走了么?”
“族里还有些事,我明日便回。”她跑出门既是为了躲他,想来也是不想见到他的,所以他才跟了一路未现身。
他唇畔牵出一些温和的笑,轻手拂开袖边小手,“等你何时想回来,传个信,我差人来接你。”
差人接她……
他从未说话这样的话,明明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就是说不清的让她觉得生分。他从前抓她回去时,都是要亲自将她带回去的。
现下这般情形,明明是她从小期盼到大的,盼着师父能将她丢在什么地方,然后又不愿又无可奈何的跟她说,‘师父有些打紧事要去处理,你自己一个人想去何处便去何处,等我忙完了也没空过来接你,你何时在外头玩够了便自己回来。’
可她如今为何这样难过?
她垂着头看着素白袖袍里的手,忽地便又掉了泪,而后伸手抓上那只手,皱着眉将人往床榻上拉,“你上来~”
老爹同她说师父要娶她时,她便觉得定是老爹自己搞错了,师父怎么可能想要娶她?师父连闻姐姐那样冰雪似的人儿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她,她跑出来的时候还看见师父紧紧皱着眉。
可如今她当真听师父说出本就是一场误会,她为何又会这样难过?
老爹常说她被师父惯得无法无天,她或许当真是被师父宠坏了,比如此时,明明自她长大后师父便再未如小时候一样抱过她,可她现下却偏偏想要将师父拉到她床上来,让他同她小时候一样躺到她身边来。
素月被小姑娘拽得无奈,亦哭得无奈,那样柔软的小手又能有多少力气,可他终究还是挪动了一步,沉沉唤了一声,“纤儿。”
她若再这样哭下去,他便当真忍不住要将她抱进怀里了。
她跑出来的这几日,他虽能日日远远的看着她,可那种牵绊的思念却日愈深得刻骨,有些东西一旦挑明,便如破风摧雪,再也无可遮掩。
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个莽撞入了红尘的男子罢了。
他握上拉着他的小手,目光落在泪水涟涟的小脸上,轻低嗓音微涩,也微哑,“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
墨渊唇畔的笑意有些难忍,本想让小狐狸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又怕她这般炸毛着气坏了身子,便再续上一句,“名唤白浅,小字拾期。”
白浅正想再挣开捆着她的大手,忽地便是一愣,继而是清婉的鸟鸣悠悠响在耳边,肃正得几乎面无表情的小师父也浮现在眼前,彼时她因着怕小师父将她认作了坏人,可不就是同他说了白止是她的兄长……
将她静静望着的小白脸上全是别有意味的笑,那双落在她眼睛上的温软眸光里也都是揶揄的笑,唔,直看得她脸颊都发烫了~
她不满意地睨一眼小白脸,又忍不住抿弯了小嘴,温热的指腹蹭到她颊边来,她拉上一根手指头攥进手心,忸怩地再看师父一眼,许是被那道灼热的眸光瞧得有些受不住,便装腔作势地再嘟囔一句,“还有旁的么?”
他宠溺看着晕了粉霞的小脸,拈起小爪子带到唇边印上个轻吻,轻低的嗓音里尽是笑意,“只此一朵。”
她心尖儿里一颤,又被拂在手背上的温热痒意吹得晃悠个不停,脸颊忽地便腾起了一把火,忙挣着爪子缩回来,又禁不住美滋滋地弯了小嘴,小小声地哼唧,“十七也只有师父这一朵~”
曾经她还以为离镜能算得上她的一朵桃花,如今才晓得那不过一个寻常树丫子,至于与她有过婚约的夜华君就更——
她恍然想起什么,猛地退出师父怀里坐起身,“十七也从未跟夜华亲近过!”说着又是一怔,蓦然便又想起了一桩旧事,“师父那时……”
她抿了下唇,眉心也慢慢皱起来,“十七去历练的前一夜,在后山洞室外头……师父可是以为,那是夜华留在十七身上的?”
他被一惊一乍的小狐狸惊得心头一紧,见她未觉出不舒服才松了口气,复疼惜的轻弯了嘴角,那时确是他的想多了。
师父只含笑看着她不说话,她心口却越发疼得厉害,怪不得师父那时会突然给她去疤的膏子。她那时并未发觉自己领口是松着的,瞧见师父看过来才匆忙理好了衣襟,又因着害羞得紧,丝毫未瞧见身上有那些痕迹。
原来师父是看见了那样的痕迹,所以才说要给她去疤的膏子,他定是以为她是同夜华因为她心口的疤痕吵架,所以才那副模样跑到洞室外的吧?
她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一时懊恼又自责,连喃喃出口的嗓音也似带了哽咽,“十七没跟他亲近过……”
他无声的叹了叹,一手攥上小手,一手抚上小脸抹去泪痕,见她这幅小样子既有些无奈,亦满心疼惜,不觉间嗓音低得也有些涩哑,柔声的慢慢哄着,“嗯,师父知道,师父都知道了,不哭了,都过去了。”
自那日云纤学了她同夜华说的话,他便知晓了。
一下又一下蹭在脸颊的动作温柔得紧,直将她心底里的隐痛都要抹平了,她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定定瞧着水雾模糊里的俊脸,忽地便又有些委屈,又委屈又心疼师父,还混着莫名的害羞同若有若无的几丝甜意,不自觉便娇气地撅了小嘴,“那些痕迹是师父喝醉那夜留下的~”
眼前的俊脸弯了唇,她委屈巴巴再瞧师父一眼,这般说着恍惚还是觉着不能将心意都表达出来,便又拉着一只大手捂到心口上,好好地再跟师父说一遍,“十七心里只有师父一个~”
“嗯。”将他凝望着的小眼神实在太过幽怨,他心中疼惜亦有些忍俊不禁,哄着应上一声,想要撤回手却被小手又置气似的带了一下,几层衣料实在抵不住指间触感,好在小狐狸应是也觉出了不妥……
按在心口上的大手暖融融的,踏实的温热都要隔着衣料透进心底里了,小狐狸觉着很是舒服,便抱着大手又挪了挪位置,让他能严严实实地按到她心口上,贴在那道疤上,想起那日师父给她药膏的情形不禁又心疼得瘪了小嘴,闷闷地小声嘟囔,“怪不得师父要给十七去疤的膏子……”
他无奈得有些失笑,复又长长的吸了口气,视线落向掌下覆着的温软,最为重要也最为脆弱的命门。
当初折颜与他说过的话又回响在耳畔,亦或是心底乃至元神里,言他的小十七为了守着他那具冰冷的仙体,日复一日的剜心取血,养着他,等着他,整整七万年……
按着他手的小手已然松开,他此时却不舍得收回,指腹慢慢抚上即便隔着衣料也似能看得清楚的伤痕,不觉道出口的话与自语无异,“是师父不好……”
她怔怔看着蹭得她发痒得手指头,下意识摇摇头,每每听见师父这样说便会鼻尖泛酸,喃喃嘟囔一句,“不关师父的事,都是十七自己不好。”
她抿一抿唇,伸着胳膊赖进师父怀里,身前却蓦地被一片温热蹭一下,直蹭得她身子一僵,恍然才想起方才师父好像就是在……唔,摸她?
一缕徐风擦过鼻尖,她怔怔眨一眨眼,忽地便觉这傍晚的山风裹着了热意,师父可是想……咳,方才说起那些过往,其实她也是想要同师父好好亲近亲近的,且她又跟师父说清了离镜跟夜华的事,又惊喜的发现她最不愿记起的那些事,如今竟然都想不起了……
白日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雀这会儿不知道都躲了何处,周遭里好像静得风声都止住了。
她悄悄的抬眼瞧一下周围景象,暮色四合,层层叠叠的梨花掩了山路。她同师父过来时怕被人打扰,便特意挑了这处最高的山巅,眼下又是这个时辰了,想来也不会有人至此,且这满目玉雪似的梨花她还未看够呢,还有这梨花的清淡香味儿她也喜欢得紧呢~
抚在她背上的大手慢慢顺着,这会儿倒是老实得紧,也不晓得师父此时在想什么。她忸怩地搂着师父脖颈,再往踏实的气息拱一拱,不自觉地拿一边爪子摩挲上软乎乎的耳朵垂拈着,又磨磨蹭蹭地撅着小嘴拱到师父耳边,也不知害羞还是什么旁的因由,嘟囔出口的小嗓音不自觉便轻得跟说悄悄话似的,“师父~我们今夜就睡在此处吧……”
他手上一滞,不禁动了下眉心,继而唇畔的弧度便再掩不住,睡在此处?
吹在耳旁的潮热气息带起阵阵酥麻,惹人难耐,偏偏怀里的温香软玉却丝毫不知自觉,自耳畔钻入心底的娇软语调亦实在似含了旁的意味。他喉间不自主的滚了一下,一开口便带了笑,“荒山野岭,知不知羞。”
她蓦地一僵,陡然都便觉贴着师父那边的耳畔似烧起了一把火,那火又顺势烧到脸颊,连脖子根儿都觉着热了,什么荒山野岭,这怎么能算荒山野岭呢?明明是满山梨花才对!再者说了,正因荒山野岭不是才……咳,怎地就羞了~
方才他明明还,咳,现下倒还取笑起她来了!埋在她颈边的小白脸好像还在闷笑,她窘迫又郁闷地使劲儿将他推倒,索性捧上小白脸啃上仍在弯着唇瓣,理直气壮地软声哼唧,“十七亲自己的夫君,羞什么~”
他气息里逸出一声低笑,胸膛里尽是温热的悸动。成亲这段时日以来,她要么是不经意念叨出口,要么便是他们亲密之时,他哄着逗着方能听她唤他一声,如现下这般听小狐狸明明白白的唤上一声“夫君”,还是头一回。
拱在唇上的小嘴亲得没什么章法,却足以惹人难耐,他喉间不自主的动一下,一手揽着小腰扶她趴稳,一手抚上柔软的发,再覆上小脑袋,情难自禁的含上唇边的甜软,指尖拈诀布下仙障时又禁不住有些失笑,虽是荒山野岭,也还是注意些才好。
她本还有些不满意,却在温柔得让人心尖儿打颤的亲吻里越发没出息地软了身子,这般趴师父胸膛上有些累人,她绵软地撑起身子想要往上挪一挪,却被腰间的大手带着她转了个身,贪恋的气息也严严实实地笼了下来。
她迷糊着勾上暖热的脖颈,余光里好像瞧见身旁的落花飞走了几片,而后唇舌间的痴缠忽地炽烈起来,恍惚似满山梨花一般繁茂,又似山间流风一般痴绵,待她再回过神来,已不知何时又趴到了师父身上。
埋在耳畔的气息粗重又烫人,她自己也埋在师父肩上喘得有些厉害,歇了一会儿才软绵绵的睁开眼,许是这落霞正艳,远处的满山梨花似都染了胭脂,煞是好看,虽不及桃花的娇娆,却也别有一番静谧的美。
她不觉弯了小嘴,撑起脑袋想要让师父也瞧瞧,却见师父头发上都沾了花瓣,想来是方才师父抱着她滚来滚去时不小心沾到的,这幅形容倒是让她想起了一桩有趣的事~
她娇羞地看师父一眼,禁不住笑得更甜腻,一边给师父拈去发上的花瓣,一边软糯糯地念叨,“十七小时候,最喜欢变回原身,在这样满地花瓣的林子里滚一滚~” 滚得全身都沾满花瓣,她再抖一抖狐狸毛,便能又下起一阵花瓣雨呢~
他有趣的挑了下眉,眼前恍若能看见一只嬉闹在花间的小狐狸。若非她如今有孕在身,此时由她出去玩闹一番也未尝不可。
眼前微抿的唇瓣因适才亲吻红嫩得诱人,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一手揽紧身前的小身子,一手指腹抹去红唇上的莹润水光,含笑的嗓音里尚余哑意,“现下可要滚一滚。”
她捏着花瓣的爪子一滞,懵懵地看向师父,许是方才便是滚着……咳,她这脸颊连带耳根忽地便又烫了起来。
将她瞧着的温润眸光里尽是细碎的笑,明璨又勾人,她受不住地吞下了下口水,装模作样地将最后一片花瓣摘干净,再慢吞吞地挪一挪身子,将小嘴送过去想要再给他亲,撑在胸膛的爪子上却忽地一滑,连带着她整个身子都摔了师父身上。
余光里晃过一抹熟悉的白,她怔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出,师父竟是将她变回原身了?
她懵得冒出个小小的狐狸音儿,纳闷地想撑起身子去看师父,却又被大手搂在她后背上带了一把,而后便是一回又一回的天旋地转,师父竟是抱着她在地上滚……
时而晃过视线的残阳红得似火,山间似是起了风,余光里皆是飞雪一样的花雨。
这般被师父严严实实护在怀里滚着,虽不及她自己滚得快活,却不知因何反而让她觉得更欢喜,开心得都忍不住叫出声了~
待师父抱着她停下来时,身旁地上都铺了层落雪似的花瓣,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眼中的景象是初春还是隆冬……
一只温热又踏实的手掌抚在背上给她顺着狐狸毛,舒坦得让人想哼出声,她笑得眯了狐狸眼,晕乎得不想动,又忍不住想看看师父。
身下的胸膛带得她一下又一下地起伏着,也不晓得师父是不是滚累了,她撑起身子顺带伸一伸狐狸腰,再扭着小屁股将身上的花瓣抖一抖,低头去瞧时却见小白脸在静悄悄地看着她笑,唔,笑得可好看了~
他气息里浸了笑,活了三十万余年,还是头一回如此……肆意的躺在地上滚……
站在他身上的小狐狸瞧着颇为怡然自得,一身雪白比这漫山梨花更为让人惊艳,他瞥一眼舞动着九条狐尾,再看回居高临下将他望着的小狐狸,眉眼里皆是要溢出来的宠溺笑意,“尽兴了么?”
犯花痴的小狐狸忙不迭地点头,乐得狐狸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般狐狸模样不能抱着师父也不方便亲师父,她变回原身再往师父跟前拱一拱,尽兴自然是尽兴的,不过他若想再带她多滚一会儿……她也是乐意的!
近在眼前的薄唇弯得极是好看,她美滋滋地伸出一根指尖点上弯着的嘴角。
师父小时候定是不会像她一样滚在地里撒欢,眼下正好她能陪他好好的玩一玩,唔,方才亲着的时候滚了一回,现下他又抱着她滚了一回,她都没有抱到他呢~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软乎乎的唇,想美事想得软腻嗓音里都是甜滋滋的笑,“师父要不要也变回原身来跟十七一道滚一滚,唔,或者师父变回原,十七抱着师父滚~”
战神:“…………”
她说着抬起眼,却见师父正挑眉看着她,温沉眸光里尽是轻飘飘的意味深长……
她怔怔眨一下眼,再眨巴一下眼睛,忽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再想着一条威风八面的大龙同一只小狐狸抱在一处,再滚在林子里的画面,当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她怎地忘了,师父又不是小狐狸,委实不大方便变做原身同她一道滚,且也实在想不出,一尾遨游于九天之上的龙若是躺到地上来滚,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无言的瞧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小狐狸,默了须臾,气息便也逸了笑,这世上能想出让他这个掌战之神在地上滚的,怕是也就只有她这只小狐狸了。想同他一道滚也罢了,竟还想要抱着他滚,莫不是拿他也当成了同她一样的小狐狸?
暮色霭霭,长风入林,堆满梨花的枝头在余辉里簌簌摇曳,也似佳人笑弯了腰。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抬眼瞧师父时眼尾都挂了水花,而后便撞进了揉着融融笑意的温眸里,刹那间满山碎雪皆失了色。
她轻喘着颤了下眼,忽然便想起了一桩事,她原本不愿提起,也不想提起的扫兴事。可此时她却想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师父,虽然清楚他全然不会介意,还是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她无意识的抿了抿唇,细细的看进满噙宠爱的温眸里,嗓音又轻又软,“十七不记得。”
不记得同旁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个素素也不是她,她当真是只是他一个人的小十七,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小十七……
方才还笑得不可自抑的小狐狸突然严肃起来,他一手环着小腰,一手抚在小脊背上慢慢拍着,有趣的等上片刻却未等到后话,不禁好笑的问一句,“不记得什么?”
她噎了一下,不满意地睨了小白脸一眼,又哼唧着扭了扭身子,本就不愿说那些扫兴的事,奈何她家夫君却未听懂。
她只得郁闷地再看进师父眼里,启唇时嗓音又轻下来,“情劫的事,十七不记得。不记得同夜华……”
她抿了下唇,即便丝毫想不起有什么亲密之举,却还是不愿同师父说起那些,接着便被师父截断了后话。
“师父知道。”与他凝望着的瞳眸里将心事写得清楚,他方才若说不明所以,此时却是了然于心。
她要说的事他一早便知晓,之所以没有同她说起,一是不愿她再想起那段过往,二是于他来说无关紧要。桃花露并非本体,对于外界的所感所受本就不及常人,她被擒苍封印时又伤及元神,不记得那些事也是自然,只是没想到他的傻狐狸竟是如今才发觉。
他有些无奈,无奈又疼惜的弯了嘴角,掌心覆上后脑带着让人心疼的人儿贴近唇边,情难自禁的吻上怜人的樱唇,“傻十七……”
她不乐意地拱上温润的唇,淘气的咬上一口甜软又哼唧着松开,小嘴也悄悄弯了起来,她才不傻呢~
那会儿她不过是随口念叨一句罢了,他竟然就特意带着她滚着玩,堂堂战神抱着只小狐狸在地上打滚,像什么样子。唔,也不知他方才滚得有没有难为情,毕竟她家夫君可是万万年来的行止端方,芝兰玉树~
她想得险些笑出声,坏心眼地想要逗一逗师父,可才一抬脑袋却被大手又扣了回来,唇上被轻轻含了一下,一抹滑溜溜的清甜也钻了进来,一下子便让她软了身子。
师父这回并未带着她再滚一滚,而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她,唇边的痴缠也安静又温柔,温柔得能让她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心疼她,又似一缕和煦的风在花枝里流连忘返,缱绻得让人睁不开眼,连骨缝里都攀上丝丝缕缕的酥痒,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磨人……
她心底里似积压了太久的心疼也越甚,最后情不自禁的啄上骨线锋利的下颚,啃上可爱又诱人的喉结,指尖摸索着衣襟颤颤探下去。
他微抬了下颚难耐得阖了眼,觉出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竟是在解他腰带时,忙抬手拦下,不禁狠狠抽了抽嘴角,复哑然失笑,他的小娘子如今当真是越发有本事了,这般光天化日之下……
她软软挣了下爪子,却未能挣开捆着她的大手,且潮热的气息喷洒在头顶,她压着的胸膛都笑得一颤一颤的了~
她总算回了点清明,小眉头便也霎时拧了起来,使劲儿再挣一下爪子,却还是未能挣得开,直恼得猛地抬起头看向不老实的小白脸,既心疼又没由来的有点儿委屈,以至于凶巴巴的质问一出口就变成了软腻的小语调,“师父难不成要忍上三年么?”
他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自然,复又默然失笑,他本就并非重欲之人,万万年来亦早已清心寡欲,这世间也就她这只小狐狸能惹得他每每情难自已。可她如今有孕在身,他护在心尖上的小十七在辛苦的为他孕育孩儿,他又如何能放任私欲。区区三载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即便不同她亲近,能这般与她长久的相守着,他亦是甘之如饴。
不过她若能少一些撩拨他,比如此时……
将他瞪着的软眸里濛着一层水色迷离,近在眼前的小脸也红得似欲滴血,明明自己害羞,却要强撑着跟他对峙,嫣红的小嘴又翘得楚楚可怜,即便他再善于忍耐,也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无奈又好笑的捞着小身子往怀里带一带,再攥着小爪子欲带到唇边啄一下,却被软腻的小手捧住了脸,眼前娇媚欲滴的人儿似是羞得更难为情,飘忽的小眼神却又睨了他一眼,含含糊糊的垂下小脸呢喃了一句,“十七会的~”
自成亲这段时日以来,他的小娘子便惯爱害羞,他也瞧见过她各种害羞的模样,不过如眼下这般忸怩的小样子,还是头一回见……
他有趣的挑起眉,不觉间嗓音便有些暗哑,“会什么?”
她不乐意地再睨一眼小白脸,‘会什么’这话委实不大好出口,兀自扭捏半刻,只好再默默地伸着爪子摸索上束得板正的腰带,羞得脑袋埋进师父脖颈里,蚊子声似的咕哝,“十七学过……”
他垂眼看着又钻进腰带里的小手,怔了一息,隐约便明白了小狐狸说的是什么……
他蹙了下眉,再侧首看着缩在怀里半张红透的小脸,不禁又狠狠的抽了抽嘴角,轻低嗓音却不觉也又哑了几分,“哪里学来的。”
她爪子上跟紧巴巴的腰带较着劲,听见师父问话便想不想的嘟囔,“前几日我三嫂不是离家出走……”
又瞥了眼已然拽开腰带的小爪子的战神:“…………”
走到了昆仑虚,还拐了他的小狐狸一道宿了一夜……
小狐狸并不不晓得自家夫君将事情想得较为复杂,只一边顺着衣摆往里钻爪子,一边接着念叨,“来了昆仑虚,三嫂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本——”
话音儿幽幽顿住,想起彼时在那小册子里看到的画面,她这后话便又说不出来了。
那日三嫂硬是要拉着她一道睡,她本来是不忍心丢下师父一个人的,可三嫂说,这夫妻之道最忌讳的便是两人终日腻在一处,说什么小别胜新婚,得给彼此留出惦念对方的时间~
她当时听得觉着好像也有些道理,又加之那日傍晚被师父喂得有些撑,后面便听得睡着了。
翌日三嫂临走的时候,还说她如今除了吃便是睡,都被喂胖了,而后便丢了个小册子给她,当时她还以为那册子里应是什么剑谱,或是什么修身养体的心法,没想到翻开来瞧见的竟是……咳。
她禁不住清了清嗓子,偷偷地瞄师父一眼,又紧忙躲闪开视线,这回再出口的小嗓音便更是几不可闻了,“咳,十七看了一点~”
可惜就只看了一点儿,她并未能研究得很明白,主要是成亲这小半年以来,坏心眼的小白脸总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她又每每被他折腾得很迷糊……咳,不过想来一会儿实践一番便能晓得了~
他蹙着眉暗松了口气,不禁无奈而笑,眉宇间的不自在也化成了一抹难言,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个傻狐狸,不过三年罢了,又哪里需要她体贴至此……
拱进衣袍里的小爪子徘徊不前,全然不及适才扯腰带时的痛快利落,可即便如此亦是惹人难耐愈甚,耳边除了那道轻软的吐息,便只余激越心跳。
他喉间不自主的滚了一下,一手揽紧怀里人儿,一手隔着衣袍止住作乱的小手,虽是有意稳了气息,一开口却还是声线低得不似寻常,“十七……”
她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正磨蹭着紧实的腰腹,本就兀自害羞着得紧,忽地被惊得一颤,跟着便又拧了小眉头,但拂在头顶的气息似是有些沉重,钻进她心尖儿里的嗓音也是别样的好听,她恍然便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软软抬起头,撞进似要将人吞没的幽深眸光里,定定跟师父对望了几瞬,便觉更是想得没错,原来师父真的是害羞了……
师父只含笑看着她不说话,直看得她心尖儿里都软得化成了一汪摇摇曳曳的水,她不自主地吞了下口水,又忍不住抿弯了小嘴,唔,她也有些害羞呢~
余光还有些晃眼的光亮,日头应是还未落尽,这般光天化日的,也委实太过羞人。她索性拈个法诀将周遭的梨树都移过来,让那些开得密密融融的花枝搭叠在一处,再疼惜又喜爱地啄一口弯得好看的薄唇。
战神:“………………”
这般对着师父的眼睛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出口,白浅上神便又顺着温烫的唇瓣腻到红得可爱的小耳朵旁,再软软挣开按着她的大手,颤着指尖探进轻薄衣料里,又害羞得抿了抿唇才颤巍巍地开口,嗓音轻软得分不清是撒娇还是诱哄,“师父~你闭上眼睛,让十七帮你……”
……
昆仑虚后山的桃林中多了两间以法术幻化的茅屋,屋外一袭素白立于树下,轻浅月华里显得身姿颀长,淡凉如水。
屋内燃了一炉白凤族特有的梧桐香,小凤凰蒙着被子在床上又翻滚了一回,静了片刻,猛地坐起身。
她本以为师父此行定是会同往常一般不由分说地将她捉回去,可这次师父好像当真没有要捉她回去的意思!甚至都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甚至连多一个字都没跟她说!平白闹得她整个人都不踏实,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起身下榻,推开门便见师父背着身站十步开外的桃树下……
那会儿她本是想煮点粥给师父吃,可动起手来时师父又将她拉到了一旁,最后那些饭食都是师父自己做的,不过他却吃的很少,倒是她都吃得撑了。后面她本想带师父去上回过来时住的客房去歇息,师父却一抬手在这林子里化了两间屋子出来,她同师父一人一间,没想到师父也还未睡下。
不知是不是几日没见,站在树下的背影瞧着似是清减了许多,师父这般一个人站着的背影,她自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可此时瞧着,却无端觉着那道身影好像很孤单……
她心口里那股莫名的、沉闷且泛酸的疼又隐隐冒出来了。
小凤凰抿了抿唇,拖着小步子走过去,轻着嗓子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似是看桃花看得出神,定然不会故意不理她,她往前挪一小步,伸出小手攥上白袖子的边角拽一拽,眼睛看着手心里攥着的一点白,恍然便想起了小时候……
其实她记忆里最早的师父是穿束袖衣裳的,后来不知打何时起,便都换成了广袖长衫。她记得有一年娘亲祭辰,老爹喝了许多酒,也同她说了许多话,说她小时候胆子特别小,又黏人,又爱哭,成日里跟在师父屁股后头跑,活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老爹说,她小时候总爱让师父牵着走路,可师父人高腿长,她又只有那么一小点儿,师父许是觉得牵着她太累,便干脆换上了广袖的袍子,长长的袖口搭下去正好可以给她这只小尾巴拽着。
而她一拽,便拽了十几万年……
小凤凰悄悄吸了吸鼻子,恍然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爪子不经意地摇一摇,闷闷的唤,“师父……”
师父总算被她摇得肯转回身看她,可温凉的大手却扶上她的手腕,抢走了她爪子里的那点衣料,似同此时月色一般清淡的嗓音也自头顶响起,“外面凉,回去睡吧。”
她眼里猝然涌上一股酸,忽地便难受得想哭,但她自从五百岁后就没再哭过了。现下她都十几万岁了,若是再哭鼻子未免忒丢脸,而且她也不想让师父看到她不好看的样子,是以她再紧紧攥上一角白袖子,委屈巴巴地抬起头,“纤儿害怕,师父陪着纤儿~”
表哥这里很吓人,又黑,连仙鹤都凶得紧,那会儿要不是有师父在,她没准儿都被仙鹤吞进肚子里了~
这林子里还有风,你听,多吓人~
小凤凰又瘪了瘪着小嘴,正想再摇一摇师父的袖子,正一言不发将她看着的师父忽然迈了步子,她紧忙小跑着跟上去,可师父却又在门口停住,侧过身来对她说,“我守在这里,进去吧。”
她陡然一滞,这回是真的想哭了,没由来的酸楚跟难过似都涌到了眼圈,惹得她看着的师父都模糊了。
她执拗地再拽上师父的袖子将人拉进屋,这回连小语调也带了哭腔,“你进来~”
平常她说害怕时,他都是会坐在她床边陪着她的,今日怎地就连她的门都不进了呢?难不成他真打算不要她这个小徒弟了么?
小丫头将他拽到床边仍不罢休,素月抬手握上袖边的小手腕,有意微沉了语气,“纤儿。”
她既是对他无意,他便应恪守礼数,再这般拉扯已然不妥,更莫言深夜进她的住处。
“亲事我已同你爹说清楚了,本也是一场误会,当不得真。”怔怔看着他的小姑娘梨花带雨,他最见不得她这幅模样。
他默然叹了叹,终是抬手抚上小脸拭泪,“往后……”
往后,他会退回到师位,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这小丫头被她宠坏了,他若是不看着,又如何能放得下心。
他缓缓牵起唇,一如寻常一般,温声续上后话,“纤儿若是遇到喜欢的男子,倘若你爹不答应,便告诉师父,师父与你做主。”
小凤凰想也不想的摇头,本还强忍着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了。
她才不会遇见什么喜欢的男子,嫁了人就要婆家去过日子了,那她岂不是就要跟师父分开了,师父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她若走了岂不是就只剩下师父一个人了,她小时候便决定好要一辈子陪着师父的。
她攥紧师父的袖子,此番出口的小语调便当真是颤了哭音儿,“纤儿不嫁人~”
素月微蹙了眉,被指间断了线似的眼泪惹得有些无措,这十数万年来小丫头假哭几乎信手拈来,可自她懂事后,除了她娘过世那次,他便再未见她哭过。
“好,那便不嫁。”他应得有些匆忙,却并非随口。他的小姑娘连皱一下眉他都心疼,倘若她当真不想嫁人,那便不嫁了,余下的他来想法子便好。
哭得泪眼汪汪的小凤凰抽噎了一声,没由来的还是难过得紧,难过得想要跟师父耍性子,“师父会娶师娘么?”
“不会。”他年少时便看过了太多的离别苦,求不得,早就断了娶妻的念头,而如今,若不是他的小姑娘,他便更不会另娶她人,更何况,他们家的小姑娘四百岁时便学会了帮他斩桃花,如今只怕他想娶也无人敢嫁了。
素月眸中沾了笑意,复轻叹了叹,慢慢将白皙的小脸抹干净,“你若喜欢此处,便多住些时日,不必随我回去。”
小凤凰眨了下眼,本来被师父那声‘不会’哄慰得都要不难过了,可再听师父说要走,心口那股沉闷的难受便又回来了,“师父要走了么?”
“族里还有些事,我明日便回。”她跑出门既是为了躲他,想来也是不想见到他的,所以他才跟了一路未现身。
他唇畔牵出一些温和的笑,轻手拂开袖边小手,“等你何时想回来,传个信,我差人来接你。”
差人接她……
他从未说话这样的话,明明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就是说不清的让她觉得生分。他从前抓她回去时,都是要亲自将她带回去的。
现下这般情形,明明是她从小期盼到大的,盼着师父能将她丢在什么地方,然后又不愿又无可奈何的跟她说,‘师父有些打紧事要去处理,你自己一个人想去何处便去何处,等我忙完了也没空过来接你,你何时在外头玩够了便自己回来。’
可她如今为何这样难过?
她垂着头看着素白袖袍里的手,忽地便又掉了泪,而后伸手抓上那只手,皱着眉将人往床榻上拉,“你上来~”
老爹同她说师父要娶她时,她便觉得定是老爹自己搞错了,师父怎么可能想要娶她?师父连闻姐姐那样冰雪似的人儿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她,她跑出来的时候还看见师父紧紧皱着眉。
可如今她当真听师父说出本就是一场误会,她为何又会这样难过?
老爹常说她被师父惯得无法无天,她或许当真是被师父宠坏了,比如此时,明明自她长大后师父便再未如小时候一样抱过她,可她现下却偏偏想要将师父拉到她床上来,让他同她小时候一样躺到她身边来。
素月被小姑娘拽得无奈,亦哭得无奈,那样柔软的小手又能有多少力气,可他终究还是挪动了一步,沉沉唤了一声,“纤儿。”
她若再这样哭下去,他便当真忍不住要将她抱进怀里了。
她跑出来的这几日,他虽能日日远远的看着她,可那种牵绊的思念却日愈深得刻骨,有些东西一旦挑明,便如破风摧雪,再也无可遮掩。
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个莽撞入了红尘的男子罢了。
他握上拉着他的小手,目光落在泪水涟涟的小脸上,轻低嗓音微涩,也微哑,“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