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残阳透过重重叠叠的花瓣洒下稀薄的光，静谧中偶有几片梨花飘落，慵懒又悠然。
战神阖着眼，一手揽着怀中温软，一手慢慢揉捏着细软柔滑的玉腕，气息里尚余情动过的痕迹，唇边亦是笑意欢愉，只是那抹状似魇足的欢愉里掺杂了太多的宠溺和无奈，眉宇间亦还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难言羞意。
若是正经与她……便也罢了，如今这般，实在不成样子，奈何到底是没能受得住这小狐狸的勾引……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上全然将外物隔绝的树冠密枝，不禁又勾了唇，怀里的人儿安静得近乎反常，不知是累到了，还是……被他吓到了，他的小娘子害羞得紧，平日里亲近不小心碰他，都要羞得连肩颈都泛起桃色。
他不经意的紧一紧手臂，偏头看向倚在胸膛上潮红未褪的小脸，再含笑印上温香的发顶，“累么？”
白浅上神呆呆地点了点头，点完又下意识摇了摇头，累自然是累的，可她喜，咳，她的夫君，咳，不过歇了这一会儿，她恍然便想起来一桩事……
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再抬头看看师父，看完再低下头，抿一抿唇，抿完又忍不住再看看师父，撞见师父眼里那笑时又没出息地再低下头，这话要怎么问出口呢？
拱蹭在怀里的人儿难得有这幅吞吞吐吐的小模样，能让他的小十七为难至此的，他大抵也能猜到一些。
羞怯的小眼神又朝他看来，又是触及即离，这般春花点水的小模样实在勾人心痒，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有趣的低语着问，“想问什么？”
白浅上神又皱了皱眉，兀自扭捏半刻才又抬起眼，犹犹豫豫地唤了一声，“师父……”
战神垂眼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含笑将人往怀里拢了拢，“嗯。”
白浅上神咽一下口水，再抿一抿唇，试探地问，“师父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战神垂眼看着小狐狸，默了几瞬，缓缓挑了眉。
白浅上神：“…………”
她往前挪了挪身子，细细地看进那双似噙了笑的眸子里，试图让师父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她想表达的意思，但不晓得是讳疾忌医，还是师父怕她担心，总之她跟他对望了好半晌他也未应她。
她心疼得拿爪子捧上师父的脸，眉头也跟着轻轻皱了起来，软着嗓子哄道，“要不我们去找折颜看看吧？” 说完又蓦地紧了眉，“不行，那老凤凰肯定要笑话师父！”
她都晓得的，从前她便听师兄们说起过，男人都是很在乎这个的！
战神默默抽了抽嘴角，深深地瞧了一眼将自己说得皱了小脸的小狐狸，正欲问一句，“他笑话我什么？” 扒在脸上的小爪子已是捂得更紧，小狐狸满眼心疼且一脸郑重的又张了小嘴——
“没事的，不管师父变成什么样子，十七都不会嫌弃师父的。”
“…………”
他着实是有些失笑，索性侧过身将小东西搂进怀里，好笑地挑起眉，“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般侧躺着便离得很近，近得带着潮湿热意的吐息都落在了鼻尖上，她怔怔眨了眨眼，手心里忽地便烧了起来，恍若方才握着的炙烫仍在手中……
她禁不住吞下口水，恍惚便意识到，或许是她哪里想错了……
将她静静望着的眸光里沉着温醇的笑，无端看得人浑身发软，她忸怩地低下头揪上师父衣襟，老老实实地小声含糊，“十七看，咳，看那些小册子上说，说男子……咳，那个……”
她有些说不出口，又委实不晓得该如何说，只飞快地瞄师父一眼，再含含糊糊地嘟囔，“都是要挺久的~”
她羞得有缩了缩脖子，脑袋低得几乎要钻进师父衣襟里，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应是那会儿被她拽得松散的衣襟，脸上越发烧得厉害，再嘟囔出口的小嗓音也越来越黏软，又无端带了点儿甜腻腻的娇嗔味道，“那夜在酒窖……咳，师父将十七折腾到天都要亮了~”
她说着又心疼起来，即便日后他都不能同她……她也是不在乎的，只要能日日守在师父身边便足够了。可就是苦了师父，师父好不容易才成了亲，却又不能好好的享受男女欢爱，这回事她还没大学得明白，也不晓得师父这种情形严不严重，是否还有旁的不适？
她心疼得抚上坚实的胸膛，正想要再问一问师父，视线里却见一根骨节匀亭的手指点上她心口，还敲了敲，而后听见轻幽幽的嗓音自头顶响起，“良心都被小狐狸吃了？”
她瞅着那根好看的手指头眨巴眨巴眼睛，再懵懵地抬起头去看师父，师父正挑眉将她瞧着。
她不明所以地再眨巴一下眼睛，感觉到有温热的指腹捏上她的爪子，又拎着她的爪子递到她视线里，还不轻不重地捻了一下她手腕，而后眼前的俊脸又微微挑了点眉心，似笑非笑的语气也又落进她耳朵里，“不酸？”
她迷茫地再眨一下眼，怔怔跟那道越发意味深长的眸光对望了几瞬，突然便明白了什么。
师父他该不会是因为怕累着她，所以才特意速战速决……草草了事的吧？！
她惊讶得睁大眼睛，又害羞得腾地红了脸，跟着便是心口里酸软得发疼，正欲再捧上傻得让人心疼的小白脸，好好地说一说他，被大手钳着的爪子却忽地被带着向下，搂在她后腰上的大手也捞了一把，与之同时是低低沉沉的嗓音似裹着浓浓笑意拂过来，“既是娘子不累，那便再帮为夫一回。”
她这回总算是能一下子听懂这话的意思，且眼瞅着她的爪子被越带越近，她羞得慌忙缩着胳膊要逃，抖着小嗓子喊两声，“累，累～” 可那与她抗衡的力道却凶悍又霸道，全然不管她的挣扎。
如此形容恍然便让她想起，从前不知何时有听师兄们说过一回，说，男人，咳，在那回事上最是容不得旁人质疑，想来定是她方才说的那些混话惹恼了师父！
她一时慌张得似个受惊的小兔子，只眼巴巴地紧盯着已然被大手拖进去的爪子，便也未能瞧见她家师父眼里那要溢出来的满是宠溺的笑，继而是手心里覆上一片炙热，一声惹人打颤的闷哼也落在发顶。
握着她手的大手明显僵了一下，她也猝然僵住了身子，只余一颗狐狸心似要跳出嗓子眼儿。
她不自主地咽了下口水，眼睫颤个不停，呼吸也微微喘了，正小心翼翼地想握住那个有些吓人的……唔，她的爪子却忽然被大手抓着拎到了衣袍外头，侧身抱着她的人也换成了平躺将她搂进怀里。
她怔怔眨了一下眼，等了一会儿，那只包裹她的滚烫的大手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躺在她身旁的人也静悄悄的。
她纳闷地抬起头，瞧见师父正安安静静的阖着眼，她抿一抿唇，再低头看向攥着她爪子的大手，悄悄地挣一挣，滚烫的掌心将她攥得更紧了。
爪子搭着的腹上缓缓起伏着，下头的衣袍隐约还能瞧见不大平整，她心口里跳得扑通扑通响，手心里的滚烫还未消，那般惊心动魄的触感也还在……
虽说这回事确实是有些累爪子，那会儿若不是师父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咳，她的爪子还真是酸得都要不会动了，唔，可是比抄经累多了，不过她就是，咳，喜欢得紧呢~
可惜那会儿师父一直抱着她亲着她，她被亲迷迷糊糊的，都没能瞧见……咳，那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酒窖的那一次是在夜里，她既害羞又被他折腾得什么都顾不上。
成亲这些日子以来她虽也瞧见过几回，可那都是隔着里裤，看不真切，碰倒是也有碰到过，可都不如今日这般，咳，她还是头一回晓得……咳，是那样的触感~
还有只要她轻轻动一下手，他便会连气息都发颤了……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脸颊又烫得厉害，下意识地咬住唇，眨眨眼，忍不住拿指尖挠了挠师父手心，再小鹿乱撞地抬起头往他跟前凑一凑，小小声地问，“不要了么？”
吹在颈畔的轻软温香烧起一片灼热，许是痒意太甚，他颚骨动了一下，刻意压得轻缓的气息里便也逸出一声模糊的笑。本想逗一逗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结果却是他自己险些把持不住，当真是自讨苦吃。
掌心里的一下又一下皆似挠在了他心尖，他拢上那根小指头重新将小手攥紧，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口应道，“小憩片刻。”
白浅上神怔怔瞧着弯出一道好看弧度的薄唇，并未听出自家夫君那敷衍至极的语气，她不大懂这个事是否需要小憩，但想来师父是怕她的爪子太累~
她不自觉地弯起小嘴，软软地往师父怀里拱一拱，火烫的脸颊贴到师父衣襟上凉着，那便小憩一会儿好了。不过听师父这样说，她忽地便又想起，师父带她自灵宝天尊那儿赴法会回来，路过一处平阔的山巅时，师父也是同她说要小憩……
虽已是七万多年前的事了，她如今回想起来却还是能记得起，当时氤氲在山峦间的云蒸霞蔚，以及吹过身旁的带着松雾气息的风。
一片皎白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到她眼前的衣襟上，她轻轻眨一下眼，想要赶走那片花瓣却还是没能挣得回爪子~
她撅起小嘴将花瓣吹走，又歪着脑袋再往师父怀里靠一靠，不经意的呢喃，“师父带十七去赴灵宝天尊的法会那回，回来时路过一处山巅，我们在那小憩了一个时辰，师父还记得那处山巅在哪么？”
“记得。”他含笑应一声，缓缓睁开眼，垂眸看向怀里的小脑袋，唇畔的宠溺也化得更浓，那两万年里，带着小狐狸去过的每一处他都记得，往后倒是可以带她都再去走一遍。
“师父还记得？”她惊讶得一下子抬起头，方才不过随口一说，委实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师父竟然还记得？唔，莫要说七万年前那山巅了，便是眼下这个小山头，等到明日她怕都找不来了~
她忽地抿弯了小嘴，一下子便有些等不及，忙不迭地伸着小脖子道，“我们去看落霞吧！”
“此时？”他好笑地挑起眉，这个时辰怕连一片云雾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怀里人儿点着小脑袋便拱起小腰要起身，他忍俊不禁的将人再拢回来，随手撤掉上方遮挡。
周遭树影窸窣退去白浅上神并未留意到，更不晓得她家夫君是让她抬头看一看时辰，方才腰上的大手搂了她一把，她忽然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之处……
师父还在等着她……咳，帮他~她竟是给忘了，竟还想着要自己去玩，当真是没良心！
她自责又羞怯地抬眼去瞄师父，而后瞧见师父正看着她脖颈……
那会儿，咳，他亲着亲着便亲到了她脖颈上，唔，还拱开了她衣襟，亲得可凶猛了，唔，就像彼时他在酒窖深醉的那回，想来现下她这脖子连带锁骨上应是又留下了不少痕迹~
她害羞地想撇过脸，却见盯着她领口的小白脸忽地抬眼朝她看来，温温沉沉的眸光里满是暧昧的笑，她羞得连忙低下头，而后瞧见一只大手朝她领口伸过来，也不知是想要……咳~
她禁不住咽了下口水，磨磨蹭蹭地往下挪一挪身子，再慢吞吞地拿爪子钻进身旁的衣袍，谁知还未蹭到那处灼热，却先被大手抓住了爪子，紧跟着便是身子一轻，师父竟拦腰将她抱了起身，且竟是抱着她便走。
她懵懵地惊噫了一声，愣了几瞬才后知后觉出师父应是要抱着她去那处山巅，登时便不乐意地撅了小嘴，而后温烫的柔软蓦然贴到她耳边，裹挟着沉沉笑意的嗓音也钻进心尖儿里，“今日这笔账，日后再与小十七清算……”
……
外头一阵阵细小的风声就像小虫子在爬，果然很吓人！
云纤偏过头看看身旁好像睡着了的人，压着嗓子小声地问，“师父，你睡着了么？”
那会儿她好不容易拉他上来，又好不容易将他按倒在床边，本想要像小时候一样钻进他怀里让他抱着她睡，可他看了她一会儿又将她推了出来。
她悄悄挪挪身子往师父那边靠近一些，再躺得平整乖巧，两手无意识地揪上裙襟儿摆弄着，“纤儿年纪不小了，成亲就要生小娃娃了。”
其实她晓得老爹为什么要跟她吵，蓝眸体质特殊，不止是年幼时身体不好，产子更是比寻常女子要命悬一线，而且越是年纪大便越是凶险，娘亲之所以早早的丢下老爹跟他们，便是因为有了他们时年纪太大了。
她如今都十二万岁了，早就不该再拖着了。
其实自从她飞升了上仙后，老爹就已经开始给她物色婆家了，可他给她挑的那些男子，真是连她师父的一个袖子边儿都及不上，她实在是看不上眼。
而且她也不想成亲，她一早就想好了要陪着师父的。
其实这些天她也想了一些，其实她要是跟师父成亲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这么多年来师父也没看上哪个女神仙，还不如跟她凑合凑合得了。
虽说她现下还只是上仙阶品，但师父也说她天资过人，不愁飞升上神的，她长得也还算好看，还有旁人没有的蓝眸，师父也不算亏的。
反正她是打算一辈子跟着他的，就是不晓得他愿不愿同她在一处。毕竟她从小到大没少给他惹麻烦，远的就不说了，上个月她还偷了他一副字画拿出去换银子了。她跑出的前一日，还在他枕头上画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凤凰……
外头又一阵小虫子爬，小凤凰失落地垂下眼，但是老爹清清楚楚地跟她说，是师父自己提出来要娶她的。
“老爹说，是师父自己亲口说要娶纤儿的。”他有没有睡着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师父仍是没理她，她指尖攥着裙襟儿攥得指腹发白，又等了一会儿才轻轻偏过头，“师父是反悔了么？”
他若没反悔的话，方才为何说是误会呢？还说当不得真……
为什么反悔呢？因着她逃跑了么？还是他原本便未想清楚，所以才后悔了……
素月本不想作声，可小姑娘声音轻得似带了哭腔，他不用去看也能想得出，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定是盛了泪花，蕴着水光却倔犟的不肯哭出来，自幼便是如此，总是让他训也舍不得，罚也舍不得。
他睁开眼偏过头，对上那双让他没辙的眼睛，“没有。”
世人皆道九尾狐一族认准一人便是一生一世，却无人知晓他这一族亦是。他又如何会反悔。
小凤凰呆呆的看着师父，忽然便有些害羞，师父虽然有时候会逗她，可正经事上却从未骗过她，师父现下说没有反悔……那他方才说误会，是怕她难堪，还是在恼她呢？
她抿一抿唇，默默地拿小手攥上素白的袖边，再小心翼翼地看进师父眼里，“其实，其实纤儿也不是不想嫁与师父，纤儿就是有点害怕~”
素月颤了下眼，本就被那双眼睛盯得一片柔软的心头猝然一滞，不是么？他那日就站在外头，分明听到她说不愿意，不愿意嫁他这个师父……
害怕？若说换作是要同旁人成亲，她要说害怕他尚觉应当，可这人是他，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又或是……
他凝视着那双眼睛，将声音放得极轻，“怕什么？”
小凤凰说着便又有点儿怕，怕得小眼神怯怯的似要眨出水儿，“成亲就要睡在一处~”
素月：“…………”
自己一手带大的小丫头他自然了解，她胆子小得但凡换个住处便要留一盏灯方能睡得着，可却又胆子大得什么想不明白的事都敢试着去求证。
盯着他的小丫头似是还在苦思冥想着什么，他头疼的微蹙了眉，“所以你方才拉我上来，是想要先试一试？”
“也不全是~”小凤凰顺口答应一声，继续跟师父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丝毫没有瞧出对方眼里的讳莫如深，只自顾自地喃喃道，“纤儿分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师父……”
也不晓得师父到底喜不喜欢她，唔，不是喜欢她这个小徒弟的喜欢，是男人跟女人的那种喜欢，她那会儿拉他上来时还没想到这些，不过她现下想到了。
师父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没由来的便得看她有点儿怕，她抿一抿小嘴，试着小小声地道，“听说……亲一亲就知道了……”
素月：“…………”
他自一些往事中回神，不禁额角隐隐作痛，什么叫亲一亲就知道了，哪里来听来的胡话。
一直黏在他眸上的眼睛此时已然落在了他唇边，他蹙了眉却不经意极轻的抿了下唇，“谁同你说的？”
小凤凰被唤得又看回师父的眼睛，乖巧答一声，“小浅~” 又跟师父对视了几息，默默地翻个身趴到师父跟前，小心翼翼地问，“师父能让纤儿试试么？”
床头一旁的烛火上罩着她最喜欢的那个小兔子琉璃盏，柔柔的润白光亮映在师父脸上，映得师父的脸像是温润的软玉做成的。
她从前也有仔仔细细的看过师父，可她好像从未离得这般近看过师父，近得都能看得见师父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小时候便晓得师父生得好看，可她好像从没发觉师父的鼻梁生得这样挺，师父的眼睛生得这样明亮，师父的眉毛生得这样浓黑，还有师父的嘴唇，师父的唇色有些淡，不笑的时候显得整个人都冷冷清清的，可只有她晓得，师父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
近在眼前的小绒毛在烛火光亮里被裹了一层莹莹的光，她拿指尖轻轻的扫一扫，再撅起唇轻轻的吹一吹，那些好看的小绒毛便歪倒了一小片，她心尖儿里也似是被一片小绒毛轻轻扫了一下。
小浅好像没有说过要亲何处，她呆呆颤了一下睫毛，轻轻地将唇瓣印到师父脸颊上，有些凉，跟亲在玉石的感觉不一样，是软的。她忽然想起来，上上个月她自屋檐儿上掉下来时，好像也这样碰到过师父的脸。
不知为何心口里突然跳得有点快，她咽一下口水，继而在视线里看见一抹好看的红，就在她唇角边，于是她挪一挪位置，再印到师父唇上，而后便惊得忽然抬眼，下一瞬撞进深如浩海的眸子里。
唇边的柔软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不似师父脸颊那样温凉，甚至越发热起来，她心跳也忽地快起来，让她呼吸都越发费力，有些难受，可这种感觉却又莫名让人喜欢……
贴在唇边的柔软分明乖巧得连呼吸都是轻的，可又每一缕熟悉的幽兰软香里都似是致命的引诱，他长久蔓延在骨缝里的痛楚一点一点的被抚熨，继而是流风回雪的热意，慢慢烧灼便全身，渐起肆虐之势。
其实早在她七万岁那年，他便听她说过。那日她醉在他怀里，细细啜泣着呓语，说就算要嫁人，也要嫁给师父那样的人。
他也是自那时起，才愕然发觉，他竟是不从知何时起怀了那样不可为人知的心思。而后又哑然发觉，原来早在她爹与她物色那些人选时，他便以各种因由替她挡去了不少，原来他一直都是有私心的。
他的小姑娘那样柔软，柔软得似只让人看一眼便能甜到心里的甜糕，倘若被旁人欺负了该如何是好，小姑娘又倔犟得不会掉眼泪，他若不能常常看着她，又该如何护她周全。
他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决定将她留在身边，留在身边好好的护着他的小姑娘。
适才听她说害怕时，他亦是怕的，即便一次又一次见过她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他还是怕他会错了意。
他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师父，他怕在她心里，她或许是将他当作同她父亲一样的长辈，这样的人突然说要娶她，她自然是害怕的。便是他发觉自己有这种念头时，都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可她却说想试一试，试一试亲他。
她若非心中有他，又如何会想要与他试一试……
小姑娘拉他上榻时说外头的风声像小虫子在爬，他此时觉得那些小虫子定是趁他不备爬进了他心头并骨缝里，难耐至极。
素月长久的默了默，轻启了唇，“要闭上眼睛。”
唇上蹭动的痒惊得小凤凰一颤，她下意识阖上眼，还未及喘息一下便感觉被师父托着后脑转了身，随之是湿润的柔软含上她的唇，她脑中霎时混沌一片……
桃林里止了风，春夜里平添了一丝暖意，清凉月华下的桃花便也开得格外娇艳一般。
小凤凰觉得自己似被置身火上，热得额头都冒了汗，而后堵在她唇边的火热气息慢慢的退开，她总算能好好的喘上一口气。
她喘着睁开眼，看见师父的脸就覆在她上方，师父好像也有些喘，眼睛不似平日里她看到的那般清明，可她恍惚觉得师父这个样子才是最好看的……
师父眼尾里有些红，看着水盈盈的，像晨曦里沾了露水的石榴花，她想要给师父擦一下，又或是想要去摸一下，才发觉她的手臂正搂在师父脖颈上……
师父好像笑了一下，她视线便被引到弯起的唇瓣上，她从未见过师父的唇红成这样，好像比女儿家的唇还要娇艳水嫩，还有方才亲着她的触感，柔软又热烫。
她看见弯着唇瓣动了动，听见低沉得有些嘶哑……却说不出好听的嗓音拂下来，带着春风缠绕似的笑意，“喜欢么？”
她下意识看回师父的眼睛，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父问的是什么，可她现下却想不起那时小浅还说了些什么，亲完之后呢？要怎样知道喜不喜欢呢？还要做些什么呢？
她垂下眼再看向那双红艳的唇，她从不知亲吻是那样的感觉，明明难受得要命，却又说不出的喜欢，喜欢得想要再被他多亲一会儿。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手腕上使点力气拉他低些，微微抬起下巴，再亲一下，可能再亲一下便晓得了，可她近得就要亲到他唇上时，他却突然偏了头。
素月喉上动了一下，抬手拉开颈后的小手按在枕边，复看回身下的小姑娘，将他望着的眼睛里含了一层迷濛水光，那双蓝眸本就美得让人窒息，此时更是勾魂摄魄，还有他方才尝过的，娇花艳李一般的唇，让人险些欲罢不能，偏偏这小丫头还如此不知自觉……
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嗓音却又低得难以自持，“成亲了，才给亲。”
小凤凰懵懂着眨了眨眼，紧接着便见覆在她身上的人起了身又躺回床边去了，还闭了眼睛。
她呆呆地看了几息，不禁委屈得瘪了小嘴，她还没有试出来呢，他怎地就要睡觉了呢？还说成亲了才给亲，可她现下还没亲够呢~
他方才还躲着她，他将她按在身底下亲她都没躲他呢~
她越想越委屈，委屈得伸出小白手拽一拽白袖子，“就一下~”
素月：“…………”
被她拽的人好像真的睡着了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她可怜地再伸出一根小指头勾上他的小指头晃一晃，“纤儿还没试出来~”
她都还没试出来喜不喜欢他呢，他怎地就不亲她了，真小气~
她勾着的小指头这会儿倒是乖得紧，平日里她想讨好他时，若是这般勾上他小指头，他都定是要拎着她的爪子将她丢开的。
平日里师父的手都是温凉的，现下她指弯里勾着小指头却很热乎的，她干脆将另外几根手指头都勾到她手心儿里来，本是想要报仇地捏上两把，又觉得师父手里这样暖热着很舒服。
她记得小时候师父的手也是这样热乎乎的，严冬里牵着她她便不会觉得冷，可不知打何时开始，师父的手便不那么暖了。
唔，仔细想一想，好像是她七万岁那年开始的，那年师父出了一趟远门儿，回来后手就变得总是有些凉，她当时还以为师父受了伤，后来见师父当真没事才慢慢放下心来。
她拿指腹摸上师父手心里的茧子，师父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应该是不会再给她亲了，小时候她想多吃一碗冰酥酪，在他屋子里干嚎上个半个时辰都没能得逞~
她仰起头再看着一旁似睡着的人，既是亲不着了还不如问点旁的紧要的事，“成亲以后，师父会听纤儿的话么？”
她记得她小时候老爹对娘亲都是唯命是从的。连表哥那样凶的人，那会儿她瞧着小浅说要出去玩，表哥也是二话不说就赶紧过来扶小浅的，她瞧着往后表哥定是要听小浅的话的！
素月仍旧阖着眼，默了一息，“嗯。”
小凤凰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地咧开了小嘴，从前她这十二万年的仙生都是要听师父的话，没想到还能有反过来的一日，唔，往后他若是不听话她定要打他屁股！虽说她小时候没有被他打过屁股，但她有见过他打云澜屁股，把云澜打得吱哇乱叫，可过瘾了~
难得师父今日好说话，她赶紧再乘胜追击，“那纤儿还用做功课么？”
上回自昆仑虚回去的路上他还抽查了她一卷上古逸事集，她到现在还没有看完呢~
素月又默了一默，“不用。”
小凤凰又是蓝眸一亮，“那我可以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么？”
素月无言的动了动嘴角，似是应得颇为无奈，“可以。”
小凤凰这回觉得跟师父成亲委实是好处忒多！先前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全然抛到了脑后，且丝毫未想起自己曾心心念念的，浑身上下都飘着神仙气儿的阿真。
她不自觉地往师父跟前挪挪，一双蓝眸眨巴得亮晶晶的，“我可以也要两个小娃娃么？像小浅一样的！”
素月上神：“…………”
小凤凰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又想起了另一回事，“听说第一次会很疼呢……”
素月：“………………”
小凤凰从自己肚子上再偏过头去看师父，虽有点害羞，但又禁不住好奇，“是真的么？”
‘那个’她虽然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模模糊糊也听说过一些~
她还无意间发现过云澜一个人蹲在屋子里偷看那种，唔，那种画着没穿衣裳的小人儿的画册。虽说云澜当时一把就将她拎了出去，还扯着嗓子同她说他是在学习，在钻研，他还说每个男人在成亲前都是要学习钻研那个的，他是在为了娶闻姐姐做准备。
但她觉得师父定是不需要学习钻研那个便能晓得的，而且那些小人儿都画得丑巴巴的，师父才不会喜欢看呢！
向来对她有问必答的师父这会儿听她问完却没动静，反倒让她隐隐地有些怕，没准儿那个还真是很疼的，疼她倒是也不怕，但她还想知道得更多一些，比如怎样才能也像小浅一样在肚子里生出两个小娃娃……
她同师父的小娃娃也不晓得会像师父还是像她……
她定定看着似被疾折笔锋勾勒出来的侧颜，正想再多问一点什么，她的爪子却忽地被暖呼呼的大手丢了出来，师父眼也未睁地说一声“睡觉”，紧跟着人便转过身拿后背对着她了……
她被师父丢得懵了一下，继而便皱了眉头，又盯着师父的后脑勺瞅了一会儿才忿忿地转回脑袋。
外头好像又有小虫子在爬，爬得她心尖儿发痒，唇上好像也麻麻痒痒的。她气鼓鼓地盯着屋顶瞅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偏过头再去看师父，几息后又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上那人的背，“纤儿还是想再试一下……”
素月：“…………”
他蓦然一僵，始终热意未散的耳根倏忽灼热更甚，试什么？
点在背后的指尖不过只微微碰了两下，却有烈火顺着那处蔓延开，他怔了须臾才意识到小丫头说的是先前的事，继而听见身后又嘟囔了一句，“小浅说抱一下也能试出来的。”
“…………”抱一下……能试得出来……
他额角狠狠的跳了一下，豁然睁开眼，“明日随我一道回去！”
小凤凰被师父这突然的一声惊得一愣，愣得眨巴了一下蓝眸才呐呐地问，“不是要给表哥看家？”明日便回去么？
“昆仑虚不用人看。”
“还要喂仙鹤……”
“饿不死。”
小凤凰：“…………”
师父这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大对劲儿，她莫名地有点怕怕的，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这还是小浅头一回要她帮忙……虽说这神仙养的鹤饿上个十年八载也不至于饿死，但饿瘦了也总归不大好吧？而且……
她为难地瞅着师父的后脑勺，“小浅说——” 后话还未出口，师父却突然转回身来，紧接着便是面前压来一片黑影，师父堵上她的唇吃掉了她未及出口的后话……
那些都是表哥很宝贝的仙鹤呢……
……
战神同她家夫人落下云头时已然入夜，好在月华倾泄，倒也不影响视物，而当年的那处山巅历经了七万年的沧海桑田，如今依然还能伫立在原处，恍若它也在静待故人。
白浅上神借着清辉四下望了一圈，一眼便瞧准了当年师父坐下来小憩的位置，欢喜的拉着人跑过去，笑得眉弯眼软地脆声道，“那时师父就坐在这里！” 说着又伸手指向后头，“十七就坐在那儿！”
小狐狸说着便要就地坐下，战神忍俊不禁地拉上小手，“去那边坐。”
师父说的是一处避风的山石后头，此处入夜也是有些寒凉，她笑吟吟地念叨一声“还是师父想得周到~”，走到跟前又瞧着师父将靠着石壁连同地上都铺了羽毛垫子。自从她肚子里揣了这两只小团子，师父便当真是将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处处都小心谨慎得让人觉得甜蜜又心疼。
她娇嗔地瞅一眼为她忙活着的板正身影，拉着他坐下时又美滋滋地抿弯了小嘴。从前又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重游故地，会是如今这般情境。她那高坐莲台，她从来都不敢亵渎半分的师父，不止被她拉进了红尘，她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儿。
从前师父沉睡下的那些年，她总觉得时日过得很慢，慢得她恨不能每个时辰都问师父一回，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才能睁开眼看看他，唤她一声小十七，可如今再回过头看看，七万年好像也不过就是须臾转瞬。
就在前头二十步远的空地上，她甚至还能瞧见当年师父坐在那里的背影，而如今，师父便真真切切的坐在她身旁……
她轻笑着转回头，身上忽地一暖，师父不知何时脱了外袍，这会儿正拿外袍将她裹进怀里，踏实又贪恋的气息一并笼遍全身。
她本来没觉得冷，可现下被师父这样裹着，便觉着连心窝里都是暖融融的，舒坦得紧。
她抿唇一笑，放软身子往师父怀里靠一靠，再抚上拢在身前的大手，轻声地问，“师父冷么？”
“不冷。”他含笑应上一声，转手将小手护在掌心，“看一会儿便好，若是冷了便回去。”
此处山巅虽僻静，但位置算不上好，其实赏月并不及昆仑虚，奈何他的小娘子喜欢。
当年不过是随意捡的一处落脚之地，未曾想她竟记了这样久。
四下里一片静谧，只有时而一阵松涛惊起虫鸣，听着颇有些趣味，她跟师父择日不如撞日撞得好，竟是正好赶上了月圆。
这会儿时辰尚早，那轮挂在东方的满月便已然很好看，充盈着淡色的橙黄的光，看着明亮又平添暖意，不过天上月，又怎能敌得过眼前人……
她自温暖的怀抱里抬起脸，仰着头去看身后的人，抱着她的人很是配合地也低下头来看她，明明人是低着头的，她却觉得看着她的那双湛湛温眸里映进了天边的月华，温柔得不像话。
她痴痴看了一会儿，而后悄悄地笑弯了眼，好像还是头一回自这个角度来看师父，唔，虽然有些怪，但也是极好看的~
怀里的人儿笑得人心头发软，满是甜腻笑意的水眸里又盛了一汪月色，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将两只小手交到一只掌心里，腾出一手与她拨开几缕青丝，再细细蹭上柔滑的小脸，宠溺的笑问，“不是要赏月？”
现下这般赏他是做什么。
她娇滴滴地睨一眼不懂情趣的小白脸，低回脑袋时便又灵光乍现了点旁的念头，索性拱起身跪到小白脸身前，再拿爪子勾上他脖颈。
如此满月流光，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倘若不做点什么，咳，风雅之事，岂不是对不起此等良辰美景~
她这般跪直身子便要比端坐着的师父高出一点，这般四目相对便着实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以至于她在气势上也虚虚升了一截，且身旁这方山石又避了月光，她这害羞便也又被遮去了一半，微微仰着头看着她的小白脸笑得又很是有蛊惑人心的味道……
是以她最后的那一点儿害羞便也飘到了九霄云外，迷迷糊糊便低头啃上了弯得诱人的薄唇。
他气息里逸出一声模糊的笑，两手握着小腰扶稳，温软的小身子却往怀里贴得厉害，唇边的厮磨也慢慢大胆起来，像个偷嘴得逞的小狐狸，并不急切，甚至有些可爱，却越发撩人至极，更何况他的小十七还从未如此……热情过。
他喉间滚了一下，哑然失笑亦情难自禁的阖了眼，索性泄了力由着小身子将他扑倒，有意想逗一逗今日实在是颇为长进的小狐狸，唇齿相依间逸出的含糊嗓音却未能忍下笑意，“没想到夫人有这种癖好……”
有癖好的战神夫人陡然一僵，紧跟着便炸了毛，别以为她没发觉，方才明明就是他故意被她扑倒的！还有他亲她明明比她亲得还要……咳，现下反倒还挤兑她来了！且抵在她唇上闷笑的人都低低笑出声了！
她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郁闷地一口咬上唇边的甜软，又赌气似的狠狠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人家身上，正想凶上一句“你别说话！”，却忽地又觉出些旁的……咳。
被她压着的人明显僵了身子，唇边的吐息也忽地重了一下，直吹得她心尖儿一颤，浑身的骨头都发软了。
她禁不住吞了下口水，而后在静谧得只有胸膛相依的急促心跳声中，慢吞吞地伸出了爪子，又恍然想起她家夫君怕羞，而后玉腕一扬，半山的松林几乎都立在了山巅……
……
月上中天，一声清越的鸟啼划破长空。
白浅上神瘫软在自家夫君怀里，望着树梢上那轮被云絮遮了肚子的满月，暗暗筹谋了一回……
等一会儿她歇得有力气了，她定要连同里子面子都一并讨回来！她还要让他也哭着跟她求饶！哼！谁让他一边欺负她还一边威胁她来着，说以后她只能跟他学……咳，不许她跟旁人学，也不许她自己偷学，唔，那种事她怎会去跟旁人去学！哼~等一会儿歇好了，她也要一边欺负他一边威胁他！
月色高悬时总是清皎，便也将胭脂色的小脸映得更红，甚至能看出余韵未褪的羞媚模样，若非那嫣红的小嘴翘得诱人，他还当真看不出精明的小狐狸是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他眉目间俱是缱绻的笑，缓手将盖在她身上的外袍再拢得严实一些，慢声回一回小狐狸一开始问过的话，“倘若玉清昆仑扇没有认你为主，我也会收你为徒。”
他说完又有些好笑，将没良心的小东西拥紧些，索性再多提点一句，“不过也不会有那种可能，玉清昆仑扇毕竟是我亲手炼出来的法器，说是与我心意想通也不为过。”
她的小算盘忽地一停，怔怔转回头，四目胶着，将她凝望着的温眸里尽是她熟悉的湛静笑意，她静了一会儿，再转回头时便也悄悄的笑了。
蒙在月上的那缕云纱已然飘散，皓月当空，她软绵绵地再往温暖的胸怀里拱一拱，软软糯糯地呢喃，“十七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
……
战神阖着眼，一手揽着怀中温软，一手慢慢揉捏着细软柔滑的玉腕，气息里尚余情动过的痕迹，唇边亦是笑意欢愉，只是那抹状似魇足的欢愉里掺杂了太多的宠溺和无奈，眉宇间亦还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难言羞意。
若是正经与她……便也罢了，如今这般，实在不成样子，奈何到底是没能受得住这小狐狸的勾引……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上全然将外物隔绝的树冠密枝，不禁又勾了唇，怀里的人儿安静得近乎反常，不知是累到了，还是……被他吓到了，他的小娘子害羞得紧，平日里亲近不小心碰他，都要羞得连肩颈都泛起桃色。
他不经意的紧一紧手臂，偏头看向倚在胸膛上潮红未褪的小脸，再含笑印上温香的发顶，“累么？”
白浅上神呆呆地点了点头，点完又下意识摇了摇头，累自然是累的，可她喜，咳，她的夫君，咳，不过歇了这一会儿，她恍然便想起来一桩事……
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再抬头看看师父，看完再低下头，抿一抿唇，抿完又忍不住再看看师父，撞见师父眼里那笑时又没出息地再低下头，这话要怎么问出口呢？
拱蹭在怀里的人儿难得有这幅吞吞吐吐的小模样，能让他的小十七为难至此的，他大抵也能猜到一些。
羞怯的小眼神又朝他看来，又是触及即离，这般春花点水的小模样实在勾人心痒，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有趣的低语着问，“想问什么？”
白浅上神又皱了皱眉，兀自扭捏半刻才又抬起眼，犹犹豫豫地唤了一声，“师父……”
战神垂眼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含笑将人往怀里拢了拢，“嗯。”
白浅上神咽一下口水，再抿一抿唇，试探地问，“师父可觉得有哪里不适？”
战神垂眼看着小狐狸，默了几瞬，缓缓挑了眉。
白浅上神：“…………”
她往前挪了挪身子，细细地看进那双似噙了笑的眸子里，试图让师父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她想表达的意思，但不晓得是讳疾忌医，还是师父怕她担心，总之她跟他对望了好半晌他也未应她。
她心疼得拿爪子捧上师父的脸，眉头也跟着轻轻皱了起来，软着嗓子哄道，“要不我们去找折颜看看吧？” 说完又蓦地紧了眉，“不行，那老凤凰肯定要笑话师父！”
她都晓得的，从前她便听师兄们说起过，男人都是很在乎这个的！
战神默默抽了抽嘴角，深深地瞧了一眼将自己说得皱了小脸的小狐狸，正欲问一句，“他笑话我什么？” 扒在脸上的小爪子已是捂得更紧，小狐狸满眼心疼且一脸郑重的又张了小嘴——
“没事的，不管师父变成什么样子，十七都不会嫌弃师父的。”
“…………”
他着实是有些失笑，索性侧过身将小东西搂进怀里，好笑地挑起眉，“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这般侧躺着便离得很近，近得带着潮湿热意的吐息都落在了鼻尖上，她怔怔眨了眨眼，手心里忽地便烧了起来，恍若方才握着的炙烫仍在手中……
她禁不住吞下口水，恍惚便意识到，或许是她哪里想错了……
将她静静望着的眸光里沉着温醇的笑，无端看得人浑身发软，她忸怩地低下头揪上师父衣襟，老老实实地小声含糊，“十七看，咳，看那些小册子上说，说男子……咳，那个……”
她有些说不出口，又委实不晓得该如何说，只飞快地瞄师父一眼，再含含糊糊地嘟囔，“都是要挺久的~”
她羞得有缩了缩脖子，脑袋低得几乎要钻进师父衣襟里，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应是那会儿被她拽得松散的衣襟，脸上越发烧得厉害，再嘟囔出口的小嗓音也越来越黏软，又无端带了点儿甜腻腻的娇嗔味道，“那夜在酒窖……咳，师父将十七折腾到天都要亮了~”
她说着又心疼起来，即便日后他都不能同她……她也是不在乎的，只要能日日守在师父身边便足够了。可就是苦了师父，师父好不容易才成了亲，却又不能好好的享受男女欢爱，这回事她还没大学得明白，也不晓得师父这种情形严不严重，是否还有旁的不适？
她心疼得抚上坚实的胸膛，正想要再问一问师父，视线里却见一根骨节匀亭的手指点上她心口，还敲了敲，而后听见轻幽幽的嗓音自头顶响起，“良心都被小狐狸吃了？”
她瞅着那根好看的手指头眨巴眨巴眼睛，再懵懵地抬起头去看师父，师父正挑眉将她瞧着。
她不明所以地再眨巴一下眼睛，感觉到有温热的指腹捏上她的爪子，又拎着她的爪子递到她视线里，还不轻不重地捻了一下她手腕，而后眼前的俊脸又微微挑了点眉心，似笑非笑的语气也又落进她耳朵里，“不酸？”
她迷茫地再眨一下眼，怔怔跟那道越发意味深长的眸光对望了几瞬，突然便明白了什么。
师父他该不会是因为怕累着她，所以才特意速战速决……草草了事的吧？！
她惊讶得睁大眼睛，又害羞得腾地红了脸，跟着便是心口里酸软得发疼，正欲再捧上傻得让人心疼的小白脸，好好地说一说他，被大手钳着的爪子却忽地被带着向下，搂在她后腰上的大手也捞了一把，与之同时是低低沉沉的嗓音似裹着浓浓笑意拂过来，“既是娘子不累，那便再帮为夫一回。”
她这回总算是能一下子听懂这话的意思，且眼瞅着她的爪子被越带越近，她羞得慌忙缩着胳膊要逃，抖着小嗓子喊两声，“累，累～” 可那与她抗衡的力道却凶悍又霸道，全然不管她的挣扎。
如此形容恍然便让她想起，从前不知何时有听师兄们说过一回，说，男人，咳，在那回事上最是容不得旁人质疑，想来定是她方才说的那些混话惹恼了师父！
她一时慌张得似个受惊的小兔子，只眼巴巴地紧盯着已然被大手拖进去的爪子，便也未能瞧见她家师父眼里那要溢出来的满是宠溺的笑，继而是手心里覆上一片炙热，一声惹人打颤的闷哼也落在发顶。
握着她手的大手明显僵了一下，她也猝然僵住了身子，只余一颗狐狸心似要跳出嗓子眼儿。
她不自主地咽了下口水，眼睫颤个不停，呼吸也微微喘了，正小心翼翼地想握住那个有些吓人的……唔，她的爪子却忽然被大手抓着拎到了衣袍外头，侧身抱着她的人也换成了平躺将她搂进怀里。
她怔怔眨了一下眼，等了一会儿，那只包裹她的滚烫的大手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躺在她身旁的人也静悄悄的。
她纳闷地抬起头，瞧见师父正安安静静的阖着眼，她抿一抿唇，再低头看向攥着她爪子的大手，悄悄地挣一挣，滚烫的掌心将她攥得更紧了。
爪子搭着的腹上缓缓起伏着，下头的衣袍隐约还能瞧见不大平整，她心口里跳得扑通扑通响，手心里的滚烫还未消，那般惊心动魄的触感也还在……
虽说这回事确实是有些累爪子，那会儿若不是师父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咳，她的爪子还真是酸得都要不会动了，唔，可是比抄经累多了，不过她就是，咳，喜欢得紧呢~
可惜那会儿师父一直抱着她亲着她，她被亲迷迷糊糊的，都没能瞧见……咳，那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酒窖的那一次是在夜里，她既害羞又被他折腾得什么都顾不上。
成亲这些日子以来她虽也瞧见过几回，可那都是隔着里裤，看不真切，碰倒是也有碰到过，可都不如今日这般，咳，她还是头一回晓得……咳，是那样的触感~
还有只要她轻轻动一下手，他便会连气息都发颤了……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脸颊又烫得厉害，下意识地咬住唇，眨眨眼，忍不住拿指尖挠了挠师父手心，再小鹿乱撞地抬起头往他跟前凑一凑，小小声地问，“不要了么？”
吹在颈畔的轻软温香烧起一片灼热，许是痒意太甚，他颚骨动了一下，刻意压得轻缓的气息里便也逸出一声模糊的笑。本想逗一逗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结果却是他自己险些把持不住，当真是自讨苦吃。
掌心里的一下又一下皆似挠在了他心尖，他拢上那根小指头重新将小手攥紧，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口应道，“小憩片刻。”
白浅上神怔怔瞧着弯出一道好看弧度的薄唇，并未听出自家夫君那敷衍至极的语气，她不大懂这个事是否需要小憩，但想来师父是怕她的爪子太累~
她不自觉地弯起小嘴，软软地往师父怀里拱一拱，火烫的脸颊贴到师父衣襟上凉着，那便小憩一会儿好了。不过听师父这样说，她忽地便又想起，师父带她自灵宝天尊那儿赴法会回来，路过一处平阔的山巅时，师父也是同她说要小憩……
虽已是七万多年前的事了，她如今回想起来却还是能记得起，当时氤氲在山峦间的云蒸霞蔚，以及吹过身旁的带着松雾气息的风。
一片皎白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到她眼前的衣襟上，她轻轻眨一下眼，想要赶走那片花瓣却还是没能挣得回爪子~
她撅起小嘴将花瓣吹走，又歪着脑袋再往师父怀里靠一靠，不经意的呢喃，“师父带十七去赴灵宝天尊的法会那回，回来时路过一处山巅，我们在那小憩了一个时辰，师父还记得那处山巅在哪么？”
“记得。”他含笑应一声，缓缓睁开眼，垂眸看向怀里的小脑袋，唇畔的宠溺也化得更浓，那两万年里，带着小狐狸去过的每一处他都记得，往后倒是可以带她都再去走一遍。
“师父还记得？”她惊讶得一下子抬起头，方才不过随口一说，委实是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师父竟然还记得？唔，莫要说七万年前那山巅了，便是眼下这个小山头，等到明日她怕都找不来了~
她忽地抿弯了小嘴，一下子便有些等不及，忙不迭地伸着小脖子道，“我们去看落霞吧！”
“此时？”他好笑地挑起眉，这个时辰怕连一片云雾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怀里人儿点着小脑袋便拱起小腰要起身，他忍俊不禁的将人再拢回来，随手撤掉上方遮挡。
周遭树影窸窣退去白浅上神并未留意到，更不晓得她家夫君是让她抬头看一看时辰，方才腰上的大手搂了她一把，她忽然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之处……
师父还在等着她……咳，帮他~她竟是给忘了，竟还想着要自己去玩，当真是没良心！
她自责又羞怯地抬眼去瞄师父，而后瞧见师父正看着她脖颈……
那会儿，咳，他亲着亲着便亲到了她脖颈上，唔，还拱开了她衣襟，亲得可凶猛了，唔，就像彼时他在酒窖深醉的那回，想来现下她这脖子连带锁骨上应是又留下了不少痕迹~
她害羞地想撇过脸，却见盯着她领口的小白脸忽地抬眼朝她看来，温温沉沉的眸光里满是暧昧的笑，她羞得连忙低下头，而后瞧见一只大手朝她领口伸过来，也不知是想要……咳~
她禁不住咽了下口水，磨磨蹭蹭地往下挪一挪身子，再慢吞吞地拿爪子钻进身旁的衣袍，谁知还未蹭到那处灼热，却先被大手抓住了爪子，紧跟着便是身子一轻，师父竟拦腰将她抱了起身，且竟是抱着她便走。
她懵懵地惊噫了一声，愣了几瞬才后知后觉出师父应是要抱着她去那处山巅，登时便不乐意地撅了小嘴，而后温烫的柔软蓦然贴到她耳边，裹挟着沉沉笑意的嗓音也钻进心尖儿里，“今日这笔账，日后再与小十七清算……”
……
外头一阵阵细小的风声就像小虫子在爬，果然很吓人！
云纤偏过头看看身旁好像睡着了的人，压着嗓子小声地问，“师父，你睡着了么？”
那会儿她好不容易拉他上来，又好不容易将他按倒在床边，本想要像小时候一样钻进他怀里让他抱着她睡，可他看了她一会儿又将她推了出来。
她悄悄挪挪身子往师父那边靠近一些，再躺得平整乖巧，两手无意识地揪上裙襟儿摆弄着，“纤儿年纪不小了，成亲就要生小娃娃了。”
其实她晓得老爹为什么要跟她吵，蓝眸体质特殊，不止是年幼时身体不好，产子更是比寻常女子要命悬一线，而且越是年纪大便越是凶险，娘亲之所以早早的丢下老爹跟他们，便是因为有了他们时年纪太大了。
她如今都十二万岁了，早就不该再拖着了。
其实自从她飞升了上仙后，老爹就已经开始给她物色婆家了，可他给她挑的那些男子，真是连她师父的一个袖子边儿都及不上，她实在是看不上眼。
而且她也不想成亲，她一早就想好了要陪着师父的。
其实这些天她也想了一些，其实她要是跟师父成亲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左右这么多年来师父也没看上哪个女神仙，还不如跟她凑合凑合得了。
虽说她现下还只是上仙阶品，但师父也说她天资过人，不愁飞升上神的，她长得也还算好看，还有旁人没有的蓝眸，师父也不算亏的。
反正她是打算一辈子跟着他的，就是不晓得他愿不愿同她在一处。毕竟她从小到大没少给他惹麻烦，远的就不说了，上个月她还偷了他一副字画拿出去换银子了。她跑出的前一日，还在他枕头上画了一只黑不溜秋的小凤凰……
外头又一阵小虫子爬，小凤凰失落地垂下眼，但是老爹清清楚楚地跟她说，是师父自己提出来要娶她的。
“老爹说，是师父自己亲口说要娶纤儿的。”他有没有睡着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师父仍是没理她，她指尖攥着裙襟儿攥得指腹发白，又等了一会儿才轻轻偏过头，“师父是反悔了么？”
他若没反悔的话，方才为何说是误会呢？还说当不得真……
为什么反悔呢？因着她逃跑了么？还是他原本便未想清楚，所以才后悔了……
素月本不想作声，可小姑娘声音轻得似带了哭腔，他不用去看也能想得出，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定是盛了泪花，蕴着水光却倔犟的不肯哭出来，自幼便是如此，总是让他训也舍不得，罚也舍不得。
他睁开眼偏过头，对上那双让他没辙的眼睛，“没有。”
世人皆道九尾狐一族认准一人便是一生一世，却无人知晓他这一族亦是。他又如何会反悔。
小凤凰呆呆的看着师父，忽然便有些害羞，师父虽然有时候会逗她，可正经事上却从未骗过她，师父现下说没有反悔……那他方才说误会，是怕她难堪，还是在恼她呢？
她抿一抿唇，默默地拿小手攥上素白的袖边，再小心翼翼地看进师父眼里，“其实，其实纤儿也不是不想嫁与师父，纤儿就是有点害怕~”
素月颤了下眼，本就被那双眼睛盯得一片柔软的心头猝然一滞，不是么？他那日就站在外头，分明听到她说不愿意，不愿意嫁他这个师父……
害怕？若说换作是要同旁人成亲，她要说害怕他尚觉应当，可这人是他，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又或是……
他凝视着那双眼睛，将声音放得极轻，“怕什么？”
小凤凰说着便又有点儿怕，怕得小眼神怯怯的似要眨出水儿，“成亲就要睡在一处~”
素月：“…………”
自己一手带大的小丫头他自然了解，她胆子小得但凡换个住处便要留一盏灯方能睡得着，可却又胆子大得什么想不明白的事都敢试着去求证。
盯着他的小丫头似是还在苦思冥想着什么，他头疼的微蹙了眉，“所以你方才拉我上来，是想要先试一试？”
“也不全是~”小凤凰顺口答应一声，继续跟师父大眼瞪小眼地对望着，丝毫没有瞧出对方眼里的讳莫如深，只自顾自地喃喃道，“纤儿分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师父……”
也不晓得师父到底喜不喜欢她，唔，不是喜欢她这个小徒弟的喜欢，是男人跟女人的那种喜欢，她那会儿拉他上来时还没想到这些，不过她现下想到了。
师父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没由来的便得看她有点儿怕，她抿一抿小嘴，试着小小声地道，“听说……亲一亲就知道了……”
素月：“…………”
他自一些往事中回神，不禁额角隐隐作痛，什么叫亲一亲就知道了，哪里来听来的胡话。
一直黏在他眸上的眼睛此时已然落在了他唇边，他蹙了眉却不经意极轻的抿了下唇，“谁同你说的？”
小凤凰被唤得又看回师父的眼睛，乖巧答一声，“小浅~” 又跟师父对视了几息，默默地翻个身趴到师父跟前，小心翼翼地问，“师父能让纤儿试试么？”
床头一旁的烛火上罩着她最喜欢的那个小兔子琉璃盏，柔柔的润白光亮映在师父脸上，映得师父的脸像是温润的软玉做成的。
她从前也有仔仔细细的看过师父，可她好像从未离得这般近看过师父，近得都能看得见师父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小时候便晓得师父生得好看，可她好像从没发觉师父的鼻梁生得这样挺，师父的眼睛生得这样明亮，师父的眉毛生得这样浓黑，还有师父的嘴唇，师父的唇色有些淡，不笑的时候显得整个人都冷冷清清的，可只有她晓得，师父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
近在眼前的小绒毛在烛火光亮里被裹了一层莹莹的光，她拿指尖轻轻的扫一扫，再撅起唇轻轻的吹一吹，那些好看的小绒毛便歪倒了一小片，她心尖儿里也似是被一片小绒毛轻轻扫了一下。
小浅好像没有说过要亲何处，她呆呆颤了一下睫毛，轻轻地将唇瓣印到师父脸颊上，有些凉，跟亲在玉石的感觉不一样，是软的。她忽然想起来，上上个月她自屋檐儿上掉下来时，好像也这样碰到过师父的脸。
不知为何心口里突然跳得有点快，她咽一下口水，继而在视线里看见一抹好看的红，就在她唇角边，于是她挪一挪位置，再印到师父唇上，而后便惊得忽然抬眼，下一瞬撞进深如浩海的眸子里。
唇边的柔软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不似师父脸颊那样温凉，甚至越发热起来，她心跳也忽地快起来，让她呼吸都越发费力，有些难受，可这种感觉却又莫名让人喜欢……
贴在唇边的柔软分明乖巧得连呼吸都是轻的，可又每一缕熟悉的幽兰软香里都似是致命的引诱，他长久蔓延在骨缝里的痛楚一点一点的被抚熨，继而是流风回雪的热意，慢慢烧灼便全身，渐起肆虐之势。
其实早在她七万岁那年，他便听她说过。那日她醉在他怀里，细细啜泣着呓语，说就算要嫁人，也要嫁给师父那样的人。
他也是自那时起，才愕然发觉，他竟是不从知何时起怀了那样不可为人知的心思。而后又哑然发觉，原来早在她爹与她物色那些人选时，他便以各种因由替她挡去了不少，原来他一直都是有私心的。
他的小姑娘那样柔软，柔软得似只让人看一眼便能甜到心里的甜糕，倘若被旁人欺负了该如何是好，小姑娘又倔犟得不会掉眼泪，他若不能常常看着她，又该如何护她周全。
他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决定将她留在身边，留在身边好好的护着他的小姑娘。
适才听她说害怕时，他亦是怕的，即便一次又一次见过她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他还是怕他会错了意。
他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师父，他怕在她心里，她或许是将他当作同她父亲一样的长辈，这样的人突然说要娶她，她自然是害怕的。便是他发觉自己有这种念头时，都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可她却说想试一试，试一试亲他。
她若非心中有他，又如何会想要与他试一试……
小姑娘拉他上榻时说外头的风声像小虫子在爬，他此时觉得那些小虫子定是趁他不备爬进了他心头并骨缝里，难耐至极。
素月长久的默了默，轻启了唇，“要闭上眼睛。”
唇上蹭动的痒惊得小凤凰一颤，她下意识阖上眼，还未及喘息一下便感觉被师父托着后脑转了身，随之是湿润的柔软含上她的唇，她脑中霎时混沌一片……
桃林里止了风，春夜里平添了一丝暖意，清凉月华下的桃花便也开得格外娇艳一般。
小凤凰觉得自己似被置身火上，热得额头都冒了汗，而后堵在她唇边的火热气息慢慢的退开，她总算能好好的喘上一口气。
她喘着睁开眼，看见师父的脸就覆在她上方，师父好像也有些喘，眼睛不似平日里她看到的那般清明，可她恍惚觉得师父这个样子才是最好看的……
师父眼尾里有些红，看着水盈盈的，像晨曦里沾了露水的石榴花，她想要给师父擦一下，又或是想要去摸一下，才发觉她的手臂正搂在师父脖颈上……
师父好像笑了一下，她视线便被引到弯起的唇瓣上，她从未见过师父的唇红成这样，好像比女儿家的唇还要娇艳水嫩，还有方才亲着她的触感，柔软又热烫。
她看见弯着唇瓣动了动，听见低沉得有些嘶哑……却说不出好听的嗓音拂下来，带着春风缠绕似的笑意，“喜欢么？”
她下意识看回师父的眼睛，迷茫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父问的是什么，可她现下却想不起那时小浅还说了些什么，亲完之后呢？要怎样知道喜不喜欢呢？还要做些什么呢？
她垂下眼再看向那双红艳的唇，她从不知亲吻是那样的感觉，明明难受得要命，却又说不出的喜欢，喜欢得想要再被他多亲一会儿。
她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手腕上使点力气拉他低些，微微抬起下巴，再亲一下，可能再亲一下便晓得了，可她近得就要亲到他唇上时，他却突然偏了头。
素月喉上动了一下，抬手拉开颈后的小手按在枕边，复看回身下的小姑娘，将他望着的眼睛里含了一层迷濛水光，那双蓝眸本就美得让人窒息，此时更是勾魂摄魄，还有他方才尝过的，娇花艳李一般的唇，让人险些欲罢不能，偏偏这小丫头还如此不知自觉……
他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嗓音却又低得难以自持，“成亲了，才给亲。”
小凤凰懵懂着眨了眨眼，紧接着便见覆在她身上的人起了身又躺回床边去了，还闭了眼睛。
她呆呆地看了几息，不禁委屈得瘪了小嘴，她还没有试出来呢，他怎地就要睡觉了呢？还说成亲了才给亲，可她现下还没亲够呢~
他方才还躲着她，他将她按在身底下亲她都没躲他呢~
她越想越委屈，委屈得伸出小白手拽一拽白袖子，“就一下~”
素月：“…………”
被她拽的人好像真的睡着了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她可怜地再伸出一根小指头勾上他的小指头晃一晃，“纤儿还没试出来~”
她都还没试出来喜不喜欢他呢，他怎地就不亲她了，真小气~
她勾着的小指头这会儿倒是乖得紧，平日里她想讨好他时，若是这般勾上他小指头，他都定是要拎着她的爪子将她丢开的。
平日里师父的手都是温凉的，现下她指弯里勾着小指头却很热乎的，她干脆将另外几根手指头都勾到她手心儿里来，本是想要报仇地捏上两把，又觉得师父手里这样暖热着很舒服。
她记得小时候师父的手也是这样热乎乎的，严冬里牵着她她便不会觉得冷，可不知打何时开始，师父的手便不那么暖了。
唔，仔细想一想，好像是她七万岁那年开始的，那年师父出了一趟远门儿，回来后手就变得总是有些凉，她当时还以为师父受了伤，后来见师父当真没事才慢慢放下心来。
她拿指腹摸上师父手心里的茧子，师父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应该是不会再给她亲了，小时候她想多吃一碗冰酥酪，在他屋子里干嚎上个半个时辰都没能得逞~
她仰起头再看着一旁似睡着的人，既是亲不着了还不如问点旁的紧要的事，“成亲以后，师父会听纤儿的话么？”
她记得她小时候老爹对娘亲都是唯命是从的。连表哥那样凶的人，那会儿她瞧着小浅说要出去玩，表哥也是二话不说就赶紧过来扶小浅的，她瞧着往后表哥定是要听小浅的话的！
素月仍旧阖着眼，默了一息，“嗯。”
小凤凰眨巴眨巴眼睛，默默地咧开了小嘴，从前她这十二万年的仙生都是要听师父的话，没想到还能有反过来的一日，唔，往后他若是不听话她定要打他屁股！虽说她小时候没有被他打过屁股，但她有见过他打云澜屁股，把云澜打得吱哇乱叫，可过瘾了~
难得师父今日好说话，她赶紧再乘胜追击，“那纤儿还用做功课么？”
上回自昆仑虚回去的路上他还抽查了她一卷上古逸事集，她到现在还没有看完呢~
素月又默了一默，“不用。”
小凤凰又是蓝眸一亮，“那我可以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么？”
素月无言的动了动嘴角，似是应得颇为无奈，“可以。”
小凤凰这回觉得跟师父成亲委实是好处忒多！先前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全然抛到了脑后，且丝毫未想起自己曾心心念念的，浑身上下都飘着神仙气儿的阿真。
她不自觉地往师父跟前挪挪，一双蓝眸眨巴得亮晶晶的，“我可以也要两个小娃娃么？像小浅一样的！”
素月上神：“…………”
小凤凰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又想起了另一回事，“听说第一次会很疼呢……”
素月：“………………”
小凤凰从自己肚子上再偏过头去看师父，虽有点害羞，但又禁不住好奇，“是真的么？”
‘那个’她虽然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模模糊糊也听说过一些~
她还无意间发现过云澜一个人蹲在屋子里偷看那种，唔，那种画着没穿衣裳的小人儿的画册。虽说云澜当时一把就将她拎了出去，还扯着嗓子同她说他是在学习，在钻研，他还说每个男人在成亲前都是要学习钻研那个的，他是在为了娶闻姐姐做准备。
但她觉得师父定是不需要学习钻研那个便能晓得的，而且那些小人儿都画得丑巴巴的，师父才不会喜欢看呢！
向来对她有问必答的师父这会儿听她问完却没动静，反倒让她隐隐地有些怕，没准儿那个还真是很疼的，疼她倒是也不怕，但她还想知道得更多一些，比如怎样才能也像小浅一样在肚子里生出两个小娃娃……
她同师父的小娃娃也不晓得会像师父还是像她……
她定定看着似被疾折笔锋勾勒出来的侧颜，正想再多问一点什么，她的爪子却忽地被暖呼呼的大手丢了出来，师父眼也未睁地说一声“睡觉”，紧跟着人便转过身拿后背对着她了……
她被师父丢得懵了一下，继而便皱了眉头，又盯着师父的后脑勺瞅了一会儿才忿忿地转回脑袋。
外头好像又有小虫子在爬，爬得她心尖儿发痒，唇上好像也麻麻痒痒的。她气鼓鼓地盯着屋顶瞅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偏过头再去看师父，几息后又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上那人的背，“纤儿还是想再试一下……”
素月：“…………”
他蓦然一僵，始终热意未散的耳根倏忽灼热更甚，试什么？
点在背后的指尖不过只微微碰了两下，却有烈火顺着那处蔓延开，他怔了须臾才意识到小丫头说的是先前的事，继而听见身后又嘟囔了一句，“小浅说抱一下也能试出来的。”
“…………”抱一下……能试得出来……
他额角狠狠的跳了一下，豁然睁开眼，“明日随我一道回去！”
小凤凰被师父这突然的一声惊得一愣，愣得眨巴了一下蓝眸才呐呐地问，“不是要给表哥看家？”明日便回去么？
“昆仑虚不用人看。”
“还要喂仙鹤……”
“饿不死。”
小凤凰：“…………”
师父这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大对劲儿，她莫名地有点怕怕的，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且这还是小浅头一回要她帮忙……虽说这神仙养的鹤饿上个十年八载也不至于饿死，但饿瘦了也总归不大好吧？而且……
她为难地瞅着师父的后脑勺，“小浅说——” 后话还未出口，师父却突然转回身来，紧接着便是面前压来一片黑影，师父堵上她的唇吃掉了她未及出口的后话……
那些都是表哥很宝贝的仙鹤呢……
……
战神同她家夫人落下云头时已然入夜，好在月华倾泄，倒也不影响视物，而当年的那处山巅历经了七万年的沧海桑田，如今依然还能伫立在原处，恍若它也在静待故人。
白浅上神借着清辉四下望了一圈，一眼便瞧准了当年师父坐下来小憩的位置，欢喜的拉着人跑过去，笑得眉弯眼软地脆声道，“那时师父就坐在这里！” 说着又伸手指向后头，“十七就坐在那儿！”
小狐狸说着便要就地坐下，战神忍俊不禁地拉上小手，“去那边坐。”
师父说的是一处避风的山石后头，此处入夜也是有些寒凉，她笑吟吟地念叨一声“还是师父想得周到~”，走到跟前又瞧着师父将靠着石壁连同地上都铺了羽毛垫子。自从她肚子里揣了这两只小团子，师父便当真是将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处处都小心谨慎得让人觉得甜蜜又心疼。
她娇嗔地瞅一眼为她忙活着的板正身影，拉着他坐下时又美滋滋地抿弯了小嘴。从前又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重游故地，会是如今这般情境。她那高坐莲台，她从来都不敢亵渎半分的师父，不止被她拉进了红尘，她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儿。
从前师父沉睡下的那些年，她总觉得时日过得很慢，慢得她恨不能每个时辰都问师父一回，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才能睁开眼看看他，唤她一声小十七，可如今再回过头看看，七万年好像也不过就是须臾转瞬。
就在前头二十步远的空地上，她甚至还能瞧见当年师父坐在那里的背影，而如今，师父便真真切切的坐在她身旁……
她轻笑着转回头，身上忽地一暖，师父不知何时脱了外袍，这会儿正拿外袍将她裹进怀里，踏实又贪恋的气息一并笼遍全身。
她本来没觉得冷，可现下被师父这样裹着，便觉着连心窝里都是暖融融的，舒坦得紧。
她抿唇一笑，放软身子往师父怀里靠一靠，再抚上拢在身前的大手，轻声地问，“师父冷么？”
“不冷。”他含笑应上一声，转手将小手护在掌心，“看一会儿便好，若是冷了便回去。”
此处山巅虽僻静，但位置算不上好，其实赏月并不及昆仑虚，奈何他的小娘子喜欢。
当年不过是随意捡的一处落脚之地，未曾想她竟记了这样久。
四下里一片静谧，只有时而一阵松涛惊起虫鸣，听着颇有些趣味，她跟师父择日不如撞日撞得好，竟是正好赶上了月圆。
这会儿时辰尚早，那轮挂在东方的满月便已然很好看，充盈着淡色的橙黄的光，看着明亮又平添暖意，不过天上月，又怎能敌得过眼前人……
她自温暖的怀抱里抬起脸，仰着头去看身后的人，抱着她的人很是配合地也低下头来看她，明明人是低着头的，她却觉得看着她的那双湛湛温眸里映进了天边的月华，温柔得不像话。
她痴痴看了一会儿，而后悄悄地笑弯了眼，好像还是头一回自这个角度来看师父，唔，虽然有些怪，但也是极好看的~
怀里的人儿笑得人心头发软，满是甜腻笑意的水眸里又盛了一汪月色，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将两只小手交到一只掌心里，腾出一手与她拨开几缕青丝，再细细蹭上柔滑的小脸，宠溺的笑问，“不是要赏月？”
现下这般赏他是做什么。
她娇滴滴地睨一眼不懂情趣的小白脸，低回脑袋时便又灵光乍现了点旁的念头，索性拱起身跪到小白脸身前，再拿爪子勾上他脖颈。
如此满月流光，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倘若不做点什么，咳，风雅之事，岂不是对不起此等良辰美景~
她这般跪直身子便要比端坐着的师父高出一点，这般四目相对便着实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以至于她在气势上也虚虚升了一截，且身旁这方山石又避了月光，她这害羞便也又被遮去了一半，微微仰着头看着她的小白脸笑得又很是有蛊惑人心的味道……
是以她最后的那一点儿害羞便也飘到了九霄云外，迷迷糊糊便低头啃上了弯得诱人的薄唇。
他气息里逸出一声模糊的笑，两手握着小腰扶稳，温软的小身子却往怀里贴得厉害，唇边的厮磨也慢慢大胆起来，像个偷嘴得逞的小狐狸，并不急切，甚至有些可爱，却越发撩人至极，更何况他的小十七还从未如此……热情过。
他喉间滚了一下，哑然失笑亦情难自禁的阖了眼，索性泄了力由着小身子将他扑倒，有意想逗一逗今日实在是颇为长进的小狐狸，唇齿相依间逸出的含糊嗓音却未能忍下笑意，“没想到夫人有这种癖好……”
有癖好的战神夫人陡然一僵，紧跟着便炸了毛，别以为她没发觉，方才明明就是他故意被她扑倒的！还有他亲她明明比她亲得还要……咳，现下反倒还挤兑她来了！且抵在她唇上闷笑的人都低低笑出声了！
她被他笑得有些恼羞成怒，郁闷地一口咬上唇边的甜软，又赌气似的狠狠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人家身上，正想凶上一句“你别说话！”，却忽地又觉出些旁的……咳。
被她压着的人明显僵了身子，唇边的吐息也忽地重了一下，直吹得她心尖儿一颤，浑身的骨头都发软了。
她禁不住吞了下口水，而后在静谧得只有胸膛相依的急促心跳声中，慢吞吞地伸出了爪子，又恍然想起她家夫君怕羞，而后玉腕一扬，半山的松林几乎都立在了山巅……
……
月上中天，一声清越的鸟啼划破长空。
白浅上神瘫软在自家夫君怀里，望着树梢上那轮被云絮遮了肚子的满月，暗暗筹谋了一回……
等一会儿她歇得有力气了，她定要连同里子面子都一并讨回来！她还要让他也哭着跟她求饶！哼！谁让他一边欺负她还一边威胁她来着，说以后她只能跟他学……咳，不许她跟旁人学，也不许她自己偷学，唔，那种事她怎会去跟旁人去学！哼~等一会儿歇好了，她也要一边欺负他一边威胁他！
月色高悬时总是清皎，便也将胭脂色的小脸映得更红，甚至能看出余韵未褪的羞媚模样，若非那嫣红的小嘴翘得诱人，他还当真看不出精明的小狐狸是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他眉目间俱是缱绻的笑，缓手将盖在她身上的外袍再拢得严实一些，慢声回一回小狐狸一开始问过的话，“倘若玉清昆仑扇没有认你为主，我也会收你为徒。”
他说完又有些好笑，将没良心的小东西拥紧些，索性再多提点一句，“不过也不会有那种可能，玉清昆仑扇毕竟是我亲手炼出来的法器，说是与我心意想通也不为过。”
她的小算盘忽地一停，怔怔转回头，四目胶着，将她凝望着的温眸里尽是她熟悉的湛静笑意，她静了一会儿，再转回头时便也悄悄的笑了。
蒙在月上的那缕云纱已然飘散，皓月当空，她软绵绵地再往温暖的胸怀里拱一拱，软软糯糯地呢喃，“十七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