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虚山脉间云烟浩渺,龙气蒸腾,且隐隐蕴着磅礴生机,是多少万年不曾有过的鼎盛景象,惹的后山的桃花今年也开得格外娇夭耐看。

    浅音阁外头的一株老桃树下,白浅上神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拈过一页纸张。

    她家夫君临走时说,等她这本话本子看完,他便回来了。

    距上回自凡间回来已有一年整,她的小团子如今也在她腹中窝了整整一年。

    近几个月来她这胃口一直不大好,今早突然想起,她小时候,跟四哥在十里桃林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候,有一回老凤凰不知怎地良心发现,打外头回来时,给她跟四哥带回来一个大桃子形状的瓜,很香,离得很远都能飘过来一缕诱人的清甜香味儿。

    她至今还记得,那瓜差不多有老凤凰的脑袋一般大,也不似寻常的瓜有瓤,吃的时候需将瓜顶的小尖削去,里头便皆是奶白色的瓜汁,要用勺子舀着吃,很是香甜解渴。

    她今早突然整起来时便随口念叨了一句,而后她家夫君便动身去给她寻瓜了。

    唔,也不知过了这十几万年,还能不能寻得到,记得当初老凤凰说那瓜可稀罕了,说是要几万年才能结上一回果,也不知师父这回能否赶得上结果呢~

    她指尖拈着一页纸却不大看得不下去,不禁又低下头,抚上肚子里的小团子,“都怪你们贪吃,累得你们爹爹还要辛苦的去给你们寻果子~”  说完又禁不住抿弯了唇,手上一下又一下的慢慢顺着近来好像又长大了一些的小团子,他们家的小团子可是乖得紧呢。

    前阵子阿爹跟阿娘过来,阿娘还说二嫂怀凤九那时吐得可厉害了,可她这都过了应该犯恶心的月份,却还一回都没吐过呢,最不好的时候也就是没胃口而已,连阿娘都说,她的小团子是晓得疼娘亲呢~

    唔,再有两年,她便能瞧见她的两个小团子了,她同师父的小团子……

    徐风慢过,带起一阵幽淡花香,煞是怡人,她想着两只白胖胖的小团子想得险些笑出声,又喜爱地顺了一会儿已经微隆的小腹才抬眼,再拈过话本子翻上两页,倒是恍然想起了小凤凰。

    上回她跟师父回来时小凤凰同素月已然离去,小凤凰还给她留了封信笺压在桌上。

    信上说,她要同她师父回去成亲了,等定下日子便差人来给她送请帖,到时候她定要带着她在西天界好好的玩一玩。

    可眼下这都一年过去了,她却是连半点音信都没收着,也不晓得小凤凰如今同她师父成亲了没,还是出了什么旁的岔子,唔,回头她还是给她去封书信问一问好了。

    不过说起来,一年前她同师父去凡间的那回,倒是遇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故人。

    彼时她同师父自当年那处山巅赏完月便未再回原本的那处凡界,而是随意又找了另一处凡界,不成想便撞见了白凤族那位历劫的倒霉少君,而原本小凤凰所料的倒霉少君,没成想不止算不上倒霉,且瞧着着实运气还不错。

    她至今还记得那日在那处凡间落脚时,正好赶上那处凡界的什么花朝节,街头巷尾几乎全都挤满了人,绵延灯火照得长街温黄。

    当时师父正将她护在怀里,说要给她买串糖葫芦吃,前头人群里却突然一阵骚乱夹杂着呼喊,竟是路边一个茶棚突然坍塌,还伤到了一位老妇人。

    她同师父过去看时,老人已经昏厥不醒,有位正值妙龄的美貌姑娘正在与老人诊脉,那老人身上除了手掌有些擦伤,其他地方并未见血,看着应是伤的不重,脸色却并不大好看。

    那姑娘诊完脉就让人递了一套金针过来,竟是当即便对那老妇人施起针来,且下手便是几处大穴,手法可谓是干净利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便是她这个神仙瞧了也不禁叹一回当真是好手法,更何况那姑娘用的还是本就极难入针的金针。

    姑娘收手之时,能分明瞧见老人长吐了口浊气,也有了微弱气息,不过人却还未转醒,而后那姑娘叹了一叹,言她已经尽力了,老人家能不能醒来便得看造化了。

    诚然,能被她跟师父这两个神仙碰见,自然是有些造化的,神仙虽不能乱了凡人命数,但那老人却是个大善之人,且本也是气数未尽。先前师父自凡间寻她回去后,便炼制了许多补身的丹药给她备着,此番出来师父也随身带了一些。

    那老人家并非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本是年纪大了身子羸弱,再加之惊悸过甚,方才那姑娘已用针刺之法帮老人行了气血,如今再拿丹药与她提一提气息便可。

    而后师父便取了一枚化去大半药力的丹药给了那老人家,老人家服下丹药也自是安然转醒,再而后她同师父便被那救人的姑娘热情地邀去了她家中借宿。

    她同师父在进那姑娘的家门时,便撞见了已然投胎为一介凡人,且沦落为街头乞儿的白凤族少君……

    其实少君彼时穿得倒还算体面,那幅出众的容貌也未作贱得蓬头垢面,主要是少君当时是踉踉跄跄如同八百天没吃饭似的撞过来的,直撞得姑娘家里那朱漆的大门都咣当一声响。

    继而少君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小菩萨,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小生我都一整日水米没沾牙了……”

    彼时少君说这话时,她分明瞧见门庭灯笼晃过的光影下,他那嘴巴子一圈还挂着泛着亮光的油,她顺着看向他的手时,瞧见他手中还攥着半个肉包子……

    少君应是也发现了自己手中攥着肉包子这回事不妥当,当即便将剩的半个肉包子一口糊进了口中,而后身子又往门上歪了一歪,跟着气若游丝地哼唧了一声,“饿……”

    那副半死不活倚着门的形容,活像是地痞无赖因觊觎那姑,唔,小菩萨的美貌,在耍流氓……

    她再仔细端良那小菩萨时也才发现,那极为貌美的姑娘竟没有凡人应当有的魂魄,而是有一副神族的元神,看来十有八九便是小凤凰念叨过的闻姐姐,闻心,那位一心向佛的奇女子了。

    当时她着实是感叹了一回,云澜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至少瞧着小菩萨的年纪同他相仿,甚至可能还要比他小上几岁,他并未做成人家的女婿,亦感叹了一回,看来云澜同他心心念念的小菩萨还真是缘分匪浅。

    不过小菩萨虽对素不相识的路人亦能出手相助,可对倚在门上的乞儿却是视而不见,将她同师父请进门后便要着人关门,还是她念着往日情分以及少君的一片痴心为他说了几句话,他才得以进门。

    她本以为少君吃完了心上人家中的残羹剩饭便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不曾想翌日却在小菩萨家中又见到了他。

    那日早上她同师父本是想去跟小菩萨道谢顺带辞行,结果却被小菩萨请到了正堂。

    昨日小菩萨便言明了对他们那丹药很感兴趣,她同师父今早走时本也是打算将那补身方子留下,赠与小菩萨以作昨夜借宿之礼,可不想小菩萨得了方子却还不愿放人,又同她师父请教起了医理,跟着又从医理说到佛理……

    小菩萨的好学精神远比她当年在昆仑虚学艺时要强上忒多,她问的那些个医理佛理也几欲让她听得险些打了瞌睡,且她瞧着师父细心又周到地给人家答疑解惑,便觉着哪儿哪儿都不舒坦。最后她终是坐不住地起了身,且很是大方有礼地道了一声,“你们聊着,我出去透透气~”

    彼时早就发现自家的小娘子在吃味,且小娘子暗自吃味又强做不在意的小模样实在可爱得紧,是以战神深深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并配合着含笑额了首。

    以至于白浅上神觉着哪儿哪儿都更不舒坦了。

    偏偏导致她不舒坦的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自知自明,还得体且有礼地起身指使她身侧的婢女要与她引路,且她那婢女唤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唤做“白苏”。

    虽说她晓得有一味草药的名字便是“白苏”,且根据她那另一个名唤“连翘”的婢女,也不难猜出那个“白”与她白浅的白并非是一回事,可她听着便还是觉着不舒坦,是以她当即便截了话头,且比那小菩萨笑得更为和善有礼,“不必,我这个人走路不喜欢被人跟着。”

    彼时的小菩萨过了年才将将十五岁,又自幼醉心佛理道典,并不晓得情为何物,也就没能看得出那位生得貌比娇花的小夫人是在不悦着,只贴心地劝慰道,“夫人如今身子重,还是多注意些才好。”

    ‘身子重……’

    白浅上神自打上回被自家嫂嫂嫌弃过长胖之后便不大能听得了这个话头,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个桃夭柳媚弱柳扶风的小姑娘……

    小菩萨自然也瞧见了小夫人脸上那变了的神色,也心知小夫人许是年纪小误解了她的意思,又觉得这位小夫人不只容貌生得好看,性情也是可爱又有趣,正欲再添言一句,身边的小丫头却笑嘻嘻地抢了话,“我家小姐是说,夫人有孕在身,万莫要磕了碰了~”

    白浅上神一怔,禁不住往自个儿身上撇了一眼,确认了自己的小腹还如从前一般的平坦后才颇有些难过地看向小菩萨,“你是从何看出我有了身孕的?”

    莫非她真的胖了不成?莫非她这腰肢当真粗壮了不成?

    “白苏,多嘴。”小菩萨扭头斥了小丫头一声,复笑吟吟地看向小夫人,有礼地回上一句,“夫人的面相。”

    白浅上神这回才留意到小菩萨唤的这一声夫人,且听得较为受用。

    从面相能看出一个女子是否身怀六甲这回事,她隐约记得当年师父给她同师兄们讲解医理时好像有提到过,不过这小菩萨小小年纪便能做到如此,还真是有些本事。

    她素来是个大度的神仙,自然不会同一个凡间的小丫头计较什么,是以她点了点头,倒是由衷地笑赞了一句,“姑娘真是好学识~”

    小菩萨平日里其实并不谙于人情世故,但她觉得与这位小夫人倒有几分投缘,且若能留下小夫人多住几日,那小夫人的相公自然也就能多住几日,如此她便也可多与他请教一番,她若没看错的话,那位先生的学识只怕与她师父都不相上下。

    是以小菩萨亦由衷地朝小夫人笑道,“夫人缪赞了,夫人才是人中龙凤,绝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及。”

    她自幼便同师父学过相术,昨夜她一眼便看出,这二人的命格可是比阿暄和阿昱更为尊贵,怕是这世间都难寻第二个了。

    白浅上神又被小菩萨的美言熨帖得较为愉悦,她虽是一只九尾白狐并非什么凤凰,但她一个上神担她一句人中龙凤倒也不为过,且这小菩萨倒也是个懂分寸的。

    于是她拿出一副长辈的形容朝小菩萨笑一笑,再优雅地压了下手示意她坐着便好,复柔柔笑着和蔼地道,“你们聊着,我出去逛逛~”

    言出去逛逛的小狐狸头走得可谓是丝毫未见留恋,且回眸瞥他的那一眼实在像是要将他卖在此处了。战神拈起身侧茶盏抿了一下方将笑意忍下,复抬眸看向奔着庭院内的花廊走去的妍影,“内子随性惯了,见谅。”

    小菩萨听得先生说话才自小夫人那道仙女一般好看的背影上回过头,忙恭谨地赔上一句,“夫人的性子极好。”

    眼前这位虽也性子不差,但不晓得是否是她的错觉,眼下这屋子里没了小夫人,她恍然便觉着添了些凛然寒意,那并非真正的寒冷,而是让人无端心中生出敬畏的肃穆之意。

    她记得上一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八岁那年,那年边关战事吃紧,父亲带着她去做帮手,到的那日残阳似血,正好撞见自战场回来的阿暄和阿昱。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陌生,阿暄不再是温润如玉的小皇子,阿昱也没了往日里调皮捣蛋的模样……

    唉,早知便该留下小夫人才是。

    白浅上神并不晓得自家夫君将冰雪团子似的小菩萨给吓着了,只闲庭阔步地将瞧着颇为雅致且着实华贵的花廊游了一个来回,而后便撞见了昨夜的乞儿少君。

    彼时她正站在回廊一端的柱子后头,远远瞧着那厢正堂里应是在冲她家夫君笑的小菩萨,忽地被一道压着嗓子的声音、连同凑过来的脑袋的吓了一跳,转头才瞧见凡间的故人在问她,“看什么呢?”

    她自然不能同他说在看的是什么,没成想凡间的云澜却是同从前一般的招人烦,还顶着一脸十分欠打的表情问了她一句,“醋了?”

    她看在小凤凰的面子上懒得搭理他,且他这般问她着实是十步笑百步,他往那厢望去时,眼神里的醋意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她回身坐到廊下横栏上,“你不是想要求娶你的小菩萨,还吃肉包子?”

    彼时的凡人少君往嘴里送包子的手陡然一顿,复又一大口吞了半个肉包了,他的小菩萨自打出生便不食荤腥,连带着这丞相府上下也一并食素了十几年,他这肉包子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

    倒是眼下这位……

    他回身倚上斜对面的廊柱环臂而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白浅上神拿看傻子似的眼神深深瞧了对面那位一眼,“你就差将喜欢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凡人少君明显卡了一下壳,复又兀自笑了一下,挑起一双桃花眼将对面的人仔仔细细瞧看一回,“我们从前可有见过?”

    这回轮到白浅上神卡了一下,“没有。”

    从前的神族少君如今的凡间帝王点点头,他也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位容貌出众的女子,不过他自打昨夜第一眼瞧见她时,便觉有些熟悉,那种感觉便似是偶然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至交老友,且还应个是能同他谈得来的老友……

    是以他也挪到对面的横栏上坐一坐,“你可懂佛法?有一句佛偈言——”

    “不懂!”白浅上神连忙打住少君的话头,不禁狠狠抽了抽嘴角,这人对佛法的执念是有多深?!

    少君许是被她这一嗓子有些惊到,本就瞧着不大精明的形容又无端添了几分可怜模样,倒像是她欺负他了似的,她禁不住清一下嗓子,再讪笑着蔼声宽慰一句,“佛法那东西它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你还是去找你的小菩萨一辩高下吧~”

    大昭国的少年君王默默地看了故人半晌,而后长腿自横栏上一跨转了个身望向正堂,正堂里的小菩萨不知听什么听得频频点头,少年的清润嗓音也跟着颓败了一截,“小菩萨不理我……”

    白浅上神也默默地瞅了少君一回,莫要说人家小菩萨不愿搭理他,连她这个跟佛法没什么缘分的都不愿搭理他。

    少君望着不过数十步相隔的正堂生生望出了一副望眼欲穿的形容,她回过头也跟着瞧一眼,“你有没有试过不跟她谈佛论道,比如聊一些旁的,花鸟鱼虫,山河美景?”

    少君依旧望着那厢似是在唤人拿笔墨的小菩萨,“试过……”

    白浅上神转回来看向少君,“如何?”

    少君又看了小菩萨半刻,才幽幽转回来看向故人,“要么是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跟没听见一样,要么是不论什么花鸟鱼虫,世间美景,她都能将万物归于佛理……”

    白浅上神:“…………”

    如此听来,那位小菩萨如今在凡间的境界想来也是不俗……

    其实昨夜见到云澜时,她便替凡间的他同小菩萨推演了一回。卦象多变,全无定数可言,莫要说那位小菩萨的红鸾星如今动也未动,便是日后他们当真能生出些缘分,怕也是有诸多不易在候着。

    到底是相识一场,她暗叹了一叹,复语重心长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个神仙,你——”话还未说完,少君却先转回头来,她本以为他是难以相信她的话,却未想他竟是一脸认真地问了她一句,“你说,我的小菩萨会不会也是神仙?”

    她禁不住又暗暗抽了抽嘴角,何止你的小菩萨,连你自己上辈子也是个神仙,如今能成了这一介凡人还是你自己哭爹喊娘求来的~

    少君又望眼欲穿地看向了正堂,还兀自咕哝了一句,“所以她才看不上我这个凡人……”

    她在心里默默地回一句,‘即便你不是凡人时人家也是看不上你。’再蔼声续上后话,“你我前世有些缘分,我如今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你可有什么心愿?”

    少君慢吞吞地偏过头看向自称神仙的故人,默了又默,“若——”

    “逼良为娼的事儿我可不干啊!”白浅上神对着少君那双满是希冀的黑眼睛蓦地眉心一跳,帮他渡个劫保他这一世少些磨难尚可,若是旁的她可是插不了手的!

    自昨夜为乞儿时便端得风度翩翩的少君这回是当真有些炸毛,“怎么说话呢!”

    白浅上神说完也觉出不妥,不禁清了清嗓子,忙讪笑着赔句不是,“咳,失言,失言了,对不住。”

    少君是真的有些不悦,但不知为何对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他这火气便发不出来,是以抬腿再绕回横栏,起身踱出几步,“若说心愿,我还真有一个。”

    白浅上神自觉亏心,忙起身跟上一步,“你说。”

    少君负了手望着花廊的另一端,明明那端空空无也,他却望得有些出神,而后眼中慢慢晕开笑来,再转回身看向自称神仙的姑娘,温然一笑,“姑娘若真是神仙……”

    他顿了顿,复抬起两臂交叠于身前,再深深的一礼揖下,复抬眸看向对面,“但望佑我大昭暄王,早日凯旋回朝。”

    白浅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有一瞬的恍惚,恍惚觉得从昨日自今日见到的,那个行事不羁又带着几分痞气的少年,突然变得不大一样,变得竟像是裹挟了一身的君王气度……

    她再定睛去瞧时才瞧见对方身上罩着丈余金茫,正是凡间帝王才有的瑞贵之相。

    未曾想云澜这一世竟是投胎做了这一方国土的君王,且看来还是位明君,既不为已身而求,亦不求祖宗基业,只愿边关将士早日凯旋,如此便也可免于百姓受战火涂炭之苦。

    清晨的日光照进长廊里,她此时才瞧见少君今日穿了一身内敛且华贵的锦衣,淡雅的月白衬上滚银勾勒的束袖并腰封,显得整个人越发俊拔高大,而后高大的身影朝她咧开了嘴,倏然又变回了浪荡不羁的模样,那一身好好的君王气魄也陡然泄了个干净……

    她禁不住抽了抽嘴角,继而瞧见面前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又转向正堂的方向,适才清清朗朗的嗓音也变回了先前的懒慢调子,“他若是能全胳膊全腿的回来,小菩萨就不会怨我了~”

    “…………”

    她恨不得咬一下舌头,只叹方才真是瞎了眼。那厢望眼欲穿的人又自顾自地转回身来,跟着朝她笑了一笑,这会儿说话便又似添了几分真情实意,“有劳仙女姐姐了。”

    少君说完便迈步离去,一身月白长衫在耀目日光里迤逦成一幅尝心悦目的景儿,她许是被他那一声仙女姐姐唤得有些心花怒放,连带瞧着少君已然走到回廊尽头的背影,都是飒飒踏踏的养眼形容,接着听见一道亦是好听的嗓音入耳,“走远了。”

    她望着少君确然是走远了的身影点点头,而后又听见了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问她,“看够了么?”

    “嗯?”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她懵懵地应了一声,转头才瞧见自家夫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正垂着眸子静静地将她看着……

    许是从前那两万年里但凡她闯了祸,师父便会拿这种眼神看着她,又是许是适才与云澜说了一回醋不醋的,她跟眼前的眸子对望了一会儿,再怔怔地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便好像明白了什么,“师父……你是在吃醋么?”

    一出来便瞧见自家夫人在与旁的男人谈笑风生的战神:“………”

    师父只看着她不说话,现下站的位置正好能照到日头,金灿灿的光影落了师父一身,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扶着师父转到背光的半边长廊,再索性推着人靠到身后的廊柱上,心疼又好笑地软着嗓子哄道,“你跟一个凡人吃什么醋~”

    被抵在柱子上的战神垂眼瞧着丝毫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的小娘子,默了一息,“那是人间帝王。”

    白浅上神眨了眨眼,禁不住笑得噗嗤一声,她家夫君这幅吃醋的小样子真是越瞧越可爱得紧!

    眼前的小白脸幽幽地蹙了眉心,她忙拿两只爪子都捧上俊脸,本还有心想要逗一逗,这会儿却又心疼得败下阵来,连忙再补上一句,“莫要说人间帝王了,便是三界帝王十七也不稀罕~”

    师父仍是凶巴巴地瞧着她不说话,这幅吃醋又闹别扭的小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当真是瞧得她心尖儿都要软得化成水了~

    她心疼又喜爱得拿指腹磨细细蹭着俊脸,忍不住再出口的哄慰也软得更是情意切切,“十七就只稀罕师父一个!”

    这天上地下又哪里有人能比得上他呢,更何况她不过多瞧了一个凡人两眼,没成想他竟也能为这种事吃起醋来?真傻……

    不远处应是有人走动,她索性拂袖将这一方的事物皆定住,再踮起脚尖亲上轻抿着的薄唇,卖力地亲得吧唧一声响,正想着也不晓得师父醋了到底好不好哄,落脚时后脑勺却忽地拢上来一片温热,紧跟着便是腰上一紧,师父带着她调换了位置,软热的唇瓣也严严实实地覆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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