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
略显腐朽破败的窗棂里透过的光斑从石灰地面缓缓地移到了他的床上，端儿一直坐在旁边，不敢离开。
端儿将手肘撑在床边，双手捧着下巴，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张起灵苍白的面容，紧抿的唇瓣，她小脸也似窗外的天空一般阴沉沉的，或许只有张起灵醒来才能放晴。
还是几小时之前的事，对付完尸蹩，一行人划船来到了洞穴深处的积尸地，又遇到了一白衣女鬼。当张起灵拿黑金古刀将自己手掌划破，看到从他手心里淌下的血液融入水中，尸蹩发了疯似地想远离他们的船，尤其当他把血手往那白衣女子一指，那女子竟然跪了下来的时候，端儿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惊讶远不及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但在她迟钝地想对张起灵表示关心的时候，却见那原先恭敬跪下的女鬼突然就趴在了吴邪的后背上，所有人都慌得僵在了原地，唯有他反手将吴邪后颈一劈，将那女鬼一把扯下，吴三省和他的两个伙计才似醒过来一般，压枪上膛，他们才安全逃脱。
张起灵说那东西叫做傀，其实就那白衣女粽子的魂魄，想着借吴邪的阳气出洞，但他自己和那女粽子缠斗的过程中，失血过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端儿一路下来显得有些多余，比之第一次下斗的吴邪也不为过，但吴邪有他三叔和那两个伙计照拂，他们是一伙的，身手都差不多，总归不会互相嫌弃。可端儿就像是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着张起灵，他的强大反倒衬得她十分无用。
她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垂到了她自己的脚踝处。那里曾经起过的红疹被张起灵的血一涂，就像是涂抹了神奇的药膏一般，很快就消失了。以前没有细想，她原以为地下带出来的邪气东西，定是要类似于血液的东西才能化解，而今才知是他血液的特殊，专克邪性的东西。
刚开始住在一起的时候，就胡乱猜测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现在端儿看着昏迷不醒的他，宁愿他不是，最起码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安全。
“咚咚……”端儿闻声转身，见吴邪推开门，对她说：“端儿，下去吃饭吧。”吴邪看她一脸不愿意的模样，像是张起灵不醒，她就不吃饭一样，走近前，安慰道：“放心，他就是失血过多，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了，也不会再流血了，应该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真的？”端儿一双灰暗的眸子立时亮了，对上吴邪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又说了好多的宽慰的话，“小哥身体素质看着挺强的，恢复得应该还要比常人要快，反正你不用一直盯着他看，先下去吃饭吧，别等他醒过来你就饿晕了。”
进了个水洞，没什么收获不说，体力消耗倒是不少。端儿抚上干瘪的肚子，确实想吃东西了，挣扎犹豫着，人就走在门口了，“吴邪，你说得对，吃饱了才能继续守着他。”
她不放心地回身望了眼，不料，那双方才紧闭的眸子刚好睁开，她惊喜异常，脚下步子却放得极轻，生怕吵到他，待来到床边，与他朦朦胧胧的双眼交汇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对了他笑了笑，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小哥，你醒了！”
“这是村里的招待所，你昏死过去了，我们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吴邪看张起灵一脸迷茫，开口解释道。
“小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端儿一脸关切地看向他，“对了，小哥，现在到吃饭的时候了，你能起来吗？还是要我给你拿上来？先吃口饭填饱肚子吧。”
张起灵记得之前和别人一起夹喇嘛时，一群人都是男人，男人嘛，心思粗了些，自己受伤了，别人要么也是半生不死的样子，要么顶多嘴上关照几句，到头来还是要自己扛的，哪像现在这样，有个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瞧，生怕错过什么风吹草动似的。
他躺着缓了缓力气才撑起身下了床，旁边的端儿如临大敌似的，要扶不扶的，就怕他脚下一软倒地上去。
进到大厅里，许是把张起灵当成救命恩人的缘故，吴三省和他两个伙计殷勤得很，口头关心不够，硬是又点了盘猪肝，说是给他补补血，可张起灵实在提不起精神，脑袋昏昏胀胀的，若不是某只黑猫的眼神太过灼热，他方才早就卷过被子接着睡了。
他现在整个身子就跟装进棉花糖一样，浑身没力气，没夹几筷子菜，他就不想动了，之后也没理会那些人探寻的目光，抬腿径直回了屋，躺床上睡觉。但蓦地又冒出个想法，在心中默念了三下，三下过后，果不其然，那只猫妖随着他进来了。
“小哥，你……”端儿踯躅在门口，小脸皱巴巴的颇像天边乱飘的云彩，唇瓣开开合合几次，他在床上坐好，好整以暇地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你……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他看她像是下了某种奇怪的决心，他都能盘算出她那个小脑袋瓜这一会儿工夫里经历了怎样的乱战，才能放弃和他攀谈的机会，叫他好好休息。
然后他就看到端儿都已经站在门外了，门缝在越加缩小，那双眼睛却迟迟不肯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恍若他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绝症，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进来。”张起灵瞧着这只猫妖实在矛盾得很，她若硬留下来，他都不一定会赶她出去。她倒是真有心了，能为他考虑。
端儿闻言，简直难以置信，还来不及怀疑平时爱答不理的张起灵怎么会出声叫住她，她便瞬间放下了心里的顾忌，飞快地跨进了屋，反手关上门，迈着步子就坐在了他床边的小板凳上了。
“小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板凳矮上不少，刚刚够端儿双手托腮，抬头望向张起灵。她还是挺喜欢抬头仰望他的感觉的，尤其是当她知道他这般强大之后，看向他的眼神里无端地夹杂了几分崇拜，端儿觉得他简直是修炼中的大妖怪的典范，虽然他不是妖怪，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另类。
张起灵躺下来，在被窝里动了动，侧过身，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再看向端儿时，满目的无奈和纵容，无声诉说着不是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嘿嘿……好吧，是我有话想和你说。”端儿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啊转，思虑了半响才开口，道：“我有烦恼，这一趟下来，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一点都帮不上忙。”
端儿记起当时对付白衣女鬼的时候，那个叫潘子的伙计扔给她一把枪，她学着他们的样子扣下扳机，可子弹死活射不出来，叫她好一通着急，事后解决完了，潘子教给她怎么使枪才明白，原来还要拉下保险栓。
“我觉得我一个妖怪，好多东西都不太懂，都需要临时学习，关键时刻也帮不上忙。”端儿垂下头，心情单调得只剩下失落了。“小哥，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自己好歹和大家同行，不能别人是一路冒险，而我一直躲在后面，帮不上忙，甚至是个拖累，那让我感觉自己可有可无，迟早会被嫌弃的。”
张起灵听着，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了尘埃里，眼前的端儿也缩在小板凳上，恨不得团成一团钻进地缝。他觉得她平素是个大胆跳脱的样子，说做当即行动，鲜少犹豫，但骨子里还是昔日那个畏畏缩缩的黑猫，尖利的爪子扒着他的裤脚，喵喵叫着，央求他带她回家。
地下的东西需成百上千年方才有了邪性，她一个尚且能保持人形与心智的猫妖，又在世间经历了多少磨难？现在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全新的，完全颠覆了她自己固有的认知，就好比将墨水泼到一幅成形的画作上，抹消掉她百年来构建起的观念，再重新另谋出路。
她能适应便很不错了，又怎么能强制要求她尽善尽美。况且她忽略了自己身为猫妖的自然禀赋，当时带她第一次进斗里，他可是特地观察过，一双非比寻常的夜眼以及出乎意料的辨识能力，岂是寻常土夫子可比。
张起灵收敛眉眼，终究是她跟随着他，才会犯难，有个这个不似烦恼的烦恼，若是换到其他人身上，倒斗时有人不怕死的身先士卒，把雷趟了个遍，自个躲在身后不劳而获，高兴还来不及，她倒是愧疚不能成为冲锋的那个。
忽地感觉和那一夜很像，阔别十日不见，辗转难眠的端儿和他吐露心声。不同的是，那次说得是她难堪的疑似过去的梦境，而这次是怕被别人讨厌，但同样是眼前人，别无二致的自卑和敏感。
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个缺乏认可的小猫，张起灵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谢谢，小哥，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事和你说说，就好受多。”嗓音闷闷的，眸子晶亮得像颗剔透的水晶，蓄满了泪水，端儿强忍着，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哭，可是鼻尖就是酸酸的，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小哥，你其实不用勉强的。”张起灵彻底不知该如何了，摸头都没哄好她，只能慌里慌张地给她擦眼泪，他没有觉得勉强，自己捡回来的猫，总归要照顾好的。
“小哥，我看你刚才上下眼皮都忍不住在打架，你要是困你就把我赶出去就可以了，不用勉强听我把话说完的，我会更愧疚的。”
张起灵替她擦眼泪的手一顿，原来她说不用勉强是这个意思，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她自己在倾吐心事，却还留心观察他困不困，怎么能叫人怪她呢。
“我是一只不合格的妖怪。”晶晶亮亮的眼珠参杂了微薄的暖阳，似点燃了一丛小火苗。他看着撅着嘴巴极力忍受哭泣的端儿，料想她又要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了，“小哥，我觉得我还有待修炼，我会努力想起来一个半个的法术的，到时候我来保护你。”
苦闷说出来，心里边畅快不少，端儿也没打算再继续下去，毕竟张起灵还要休息。她起身替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边做边说：“我的房间就在对面，我回屋了，你好好休息。
指尖上的热泪犹存，张起灵目送她关上房门，而后就听到了对面房门开关的声音，确定她不会回来后，把被子退到了半腰处，热气散出去不少。
这个端儿，暮春了还给他把被子掖得这么严实。
端儿将手肘撑在床边，双手捧着下巴，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张起灵苍白的面容，紧抿的唇瓣，她小脸也似窗外的天空一般阴沉沉的，或许只有张起灵醒来才能放晴。
还是几小时之前的事，对付完尸蹩，一行人划船来到了洞穴深处的积尸地，又遇到了一白衣女鬼。当张起灵拿黑金古刀将自己手掌划破，看到从他手心里淌下的血液融入水中，尸蹩发了疯似地想远离他们的船，尤其当他把血手往那白衣女子一指，那女子竟然跪了下来的时候，端儿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惊讶远不及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但在她迟钝地想对张起灵表示关心的时候，却见那原先恭敬跪下的女鬼突然就趴在了吴邪的后背上，所有人都慌得僵在了原地，唯有他反手将吴邪后颈一劈，将那女鬼一把扯下，吴三省和他的两个伙计才似醒过来一般，压枪上膛，他们才安全逃脱。
张起灵说那东西叫做傀，其实就那白衣女粽子的魂魄，想着借吴邪的阳气出洞，但他自己和那女粽子缠斗的过程中，失血过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端儿一路下来显得有些多余，比之第一次下斗的吴邪也不为过，但吴邪有他三叔和那两个伙计照拂，他们是一伙的，身手都差不多，总归不会互相嫌弃。可端儿就像是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着张起灵，他的强大反倒衬得她十分无用。
她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垂到了她自己的脚踝处。那里曾经起过的红疹被张起灵的血一涂，就像是涂抹了神奇的药膏一般，很快就消失了。以前没有细想，她原以为地下带出来的邪气东西，定是要类似于血液的东西才能化解，而今才知是他血液的特殊，专克邪性的东西。
刚开始住在一起的时候，就胡乱猜测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现在端儿看着昏迷不醒的他，宁愿他不是，最起码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安全。
“咚咚……”端儿闻声转身，见吴邪推开门，对她说：“端儿，下去吃饭吧。”吴邪看她一脸不愿意的模样，像是张起灵不醒，她就不吃饭一样，走近前，安慰道：“放心，他就是失血过多，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了，也不会再流血了，应该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真的？”端儿一双灰暗的眸子立时亮了，对上吴邪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又说了好多的宽慰的话，“小哥身体素质看着挺强的，恢复得应该还要比常人要快，反正你不用一直盯着他看，先下去吃饭吧，别等他醒过来你就饿晕了。”
进了个水洞，没什么收获不说，体力消耗倒是不少。端儿抚上干瘪的肚子，确实想吃东西了，挣扎犹豫着，人就走在门口了，“吴邪，你说得对，吃饱了才能继续守着他。”
她不放心地回身望了眼，不料，那双方才紧闭的眸子刚好睁开，她惊喜异常，脚下步子却放得极轻，生怕吵到他，待来到床边，与他朦朦胧胧的双眼交汇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对了他笑了笑，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小哥，你醒了！”
“这是村里的招待所，你昏死过去了，我们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吴邪看张起灵一脸迷茫，开口解释道。
“小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端儿一脸关切地看向他，“对了，小哥，现在到吃饭的时候了，你能起来吗？还是要我给你拿上来？先吃口饭填饱肚子吧。”
张起灵记得之前和别人一起夹喇嘛时，一群人都是男人，男人嘛，心思粗了些，自己受伤了，别人要么也是半生不死的样子，要么顶多嘴上关照几句，到头来还是要自己扛的，哪像现在这样，有个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瞧，生怕错过什么风吹草动似的。
他躺着缓了缓力气才撑起身下了床，旁边的端儿如临大敌似的，要扶不扶的，就怕他脚下一软倒地上去。
进到大厅里，许是把张起灵当成救命恩人的缘故，吴三省和他两个伙计殷勤得很，口头关心不够，硬是又点了盘猪肝，说是给他补补血，可张起灵实在提不起精神，脑袋昏昏胀胀的，若不是某只黑猫的眼神太过灼热，他方才早就卷过被子接着睡了。
他现在整个身子就跟装进棉花糖一样，浑身没力气，没夹几筷子菜，他就不想动了，之后也没理会那些人探寻的目光，抬腿径直回了屋，躺床上睡觉。但蓦地又冒出个想法，在心中默念了三下，三下过后，果不其然，那只猫妖随着他进来了。
“小哥，你……”端儿踯躅在门口，小脸皱巴巴的颇像天边乱飘的云彩，唇瓣开开合合几次，他在床上坐好，好整以暇地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你……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他看她像是下了某种奇怪的决心，他都能盘算出她那个小脑袋瓜这一会儿工夫里经历了怎样的乱战，才能放弃和他攀谈的机会，叫他好好休息。
然后他就看到端儿都已经站在门外了，门缝在越加缩小，那双眼睛却迟迟不肯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恍若他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绝症，看一眼少一眼似的。
“进来。”张起灵瞧着这只猫妖实在矛盾得很，她若硬留下来，他都不一定会赶她出去。她倒是真有心了，能为他考虑。
端儿闻言，简直难以置信，还来不及怀疑平时爱答不理的张起灵怎么会出声叫住她，她便瞬间放下了心里的顾忌，飞快地跨进了屋，反手关上门，迈着步子就坐在了他床边的小板凳上了。
“小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板凳矮上不少，刚刚够端儿双手托腮，抬头望向张起灵。她还是挺喜欢抬头仰望他的感觉的，尤其是当她知道他这般强大之后，看向他的眼神里无端地夹杂了几分崇拜，端儿觉得他简直是修炼中的大妖怪的典范，虽然他不是妖怪，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另类。
张起灵躺下来，在被窝里动了动，侧过身，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再看向端儿时，满目的无奈和纵容，无声诉说着不是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嘿嘿……好吧，是我有话想和你说。”端儿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在眼眶里转啊转，思虑了半响才开口，道：“我有烦恼，这一趟下来，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一点都帮不上忙。”
端儿记起当时对付白衣女鬼的时候，那个叫潘子的伙计扔给她一把枪，她学着他们的样子扣下扳机，可子弹死活射不出来，叫她好一通着急，事后解决完了，潘子教给她怎么使枪才明白，原来还要拉下保险栓。
“我觉得我一个妖怪，好多东西都不太懂，都需要临时学习，关键时刻也帮不上忙。”端儿垂下头，心情单调得只剩下失落了。“小哥，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自己好歹和大家同行，不能别人是一路冒险，而我一直躲在后面，帮不上忙，甚至是个拖累，那让我感觉自己可有可无，迟早会被嫌弃的。”
张起灵听着，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了尘埃里，眼前的端儿也缩在小板凳上，恨不得团成一团钻进地缝。他觉得她平素是个大胆跳脱的样子，说做当即行动，鲜少犹豫，但骨子里还是昔日那个畏畏缩缩的黑猫，尖利的爪子扒着他的裤脚，喵喵叫着，央求他带她回家。
地下的东西需成百上千年方才有了邪性，她一个尚且能保持人形与心智的猫妖，又在世间经历了多少磨难？现在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全新的，完全颠覆了她自己固有的认知，就好比将墨水泼到一幅成形的画作上，抹消掉她百年来构建起的观念，再重新另谋出路。
她能适应便很不错了，又怎么能强制要求她尽善尽美。况且她忽略了自己身为猫妖的自然禀赋，当时带她第一次进斗里，他可是特地观察过，一双非比寻常的夜眼以及出乎意料的辨识能力，岂是寻常土夫子可比。
张起灵收敛眉眼，终究是她跟随着他，才会犯难，有个这个不似烦恼的烦恼，若是换到其他人身上，倒斗时有人不怕死的身先士卒，把雷趟了个遍，自个躲在身后不劳而获，高兴还来不及，她倒是愧疚不能成为冲锋的那个。
忽地感觉和那一夜很像，阔别十日不见，辗转难眠的端儿和他吐露心声。不同的是，那次说得是她难堪的疑似过去的梦境，而这次是怕被别人讨厌，但同样是眼前人，别无二致的自卑和敏感。
无声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个缺乏认可的小猫，张起灵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谢谢，小哥，我觉得心里有什么事和你说说，就好受多。”嗓音闷闷的，眸子晶亮得像颗剔透的水晶，蓄满了泪水，端儿强忍着，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哭，可是鼻尖就是酸酸的，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小哥，你其实不用勉强的。”张起灵彻底不知该如何了，摸头都没哄好她，只能慌里慌张地给她擦眼泪，他没有觉得勉强，自己捡回来的猫，总归要照顾好的。
“小哥，我看你刚才上下眼皮都忍不住在打架，你要是困你就把我赶出去就可以了，不用勉强听我把话说完的，我会更愧疚的。”
张起灵替她擦眼泪的手一顿，原来她说不用勉强是这个意思，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她自己在倾吐心事，却还留心观察他困不困，怎么能叫人怪她呢。
“我是一只不合格的妖怪。”晶晶亮亮的眼珠参杂了微薄的暖阳，似点燃了一丛小火苗。他看着撅着嘴巴极力忍受哭泣的端儿，料想她又要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了，“小哥，我觉得我还有待修炼，我会努力想起来一个半个的法术的，到时候我来保护你。”
苦闷说出来，心里边畅快不少，端儿也没打算再继续下去，毕竟张起灵还要休息。她起身替他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边做边说：“我的房间就在对面，我回屋了，你好好休息。
指尖上的热泪犹存，张起灵目送她关上房门，而后就听到了对面房门开关的声音，确定她不会回来后，把被子退到了半腰处，热气散出去不少。
这个端儿，暮春了还给他把被子掖得这么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