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龙纹铜镜
这个包间被一排博古架从中间隔开，三人绕过去，房间向外延展造就一方露台，一中年男子正坐在屋里沙发上品茶，见到三人身影，略一点头，伸手示意他们入座，而后转头和那伫立在博古架旁的高大男子说道：“传菜吧，阿炳。”
那中年男子衣着古朴，周身气质儒雅端方，看面容也是丰满健康，双目炯炯有神，确实是华衣美食养出来的富贵相。他正在烫杯温壶，似刚刚开始泡茶，动作不紧不慢，升腾的点点热气，无端让整个空间迟滞。
“我许久不出天津，再来南方，别有一番体验。”他分神和他们三人攀谈道，“风景好，人在这也放松。”
和吴三省的土匪气质截然不同的文邹邹风格叫三人都不知如何作答，端儿诧异地看向身旁的黑瞎子，实在觉得他接的这活儿还挺有水平，就冲着赵老板这般有文化，她就觉得地下的墓也能逛成旅游景点。
“赵老板算是来对地方了，江南就是养人，”黑瞎子也算是精于交际，什么人没见过，神色未变，不待话落地，就接上了，之后一通寒暄，顺势向赵老板介绍了张起灵和端儿。
赵老板给三人依次沏了杯茶，推到他们面前，自己先浅啜一口，说：“我有十多年不下斗了，二位的本事我也是听我铺子里的伙计提过，就是外面两个，高个子的叫阿炳，矮个子的叫小钟。今天见到二位，确实很有风范，就是不知这位姑娘也是同行？”
端儿一下子僵直了背，还不等她整理好措辞，黑瞎子就替她回了话，“她是和哑巴张一道的，厉害着呢。”期间，还揶揄地瞟向她，惹得赵老板也多看了她一眼。
没说两句，便有几个黑旗袍女子端着菜进来了，四个人移步到露台入座。这视野开阔，远处便是长河和石桥，榆柳栽满堤岸，青砖白瓦上抹上一道绿影，偶有一小舟行过，渡过石拱，消匿于无际，一眼望去，尽是江南风景。
回到近前，露台上置有一圆桌，已摆满菜肴，中间赫然摆着一小假山，正在向下冒白雾，其下是几片晶莹剔透的生鱼片，周围摆着的是荷叶粉蒸肉、龙井虾仁、酱牛肉等端儿识得或不识得的佳肴。
暗叹赵老板真是有钱又有雅兴，端儿随着张起灵落座，尽管腹中空空，瞧着众人脸色，也只是矜持地伸了三四次筷子，便专注于眼前的鱼丸汤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约莫吃了个半饱的时候，赵老板叫了一声小钟，那个瘦小的伙计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递给了他。三人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在他手心，但见一巴掌大的铜镜从中取出，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便递给了身旁的黑瞎子。
“这是小钟几年前带回来的，这铜镜当时和一批瓷器和金银器一块儿，实在太不起眼，就给收起来了，前几天收拾仓库给清了出来，这正面不知怎么回事就有了几道划痕，我瞧着不对劲，研究了半天才想明白，几位也来看看这镜子有什么名堂。”
赵老板卖了个关子，还挺神秘。黑瞎子接过，顺着他话里的意思盯着划痕看，手指摸了摸，忽地一笑，没说话，又递给了张起灵。
“看来黑瞎子是有答案了。”赵老板亦哑然自笑，眼带欣赏。
张起灵瞅上两眼的功夫便知这是什么意思，容色不动，扭头去看埋首喝汤的端儿，将铜镜放到桌上推了过去。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物什，端儿犹豫地和张起灵对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看了起来。
先从背面看，突兀地出现一强劲的龙形，粗壮的身躯呈圆形包住镜钮，麟片层层，歧角长飘，菱眼有神，龙口大张，似要衔住背钮，是为神龙戏珠的图案。龙云纹外是一圈弦纹，弦纹外衬四花卉，花心处分别铭有“万寿无疆”的字样，其余空隙则以云朵和仙鹤填充，云托龙游，龙化入云。整个铜镜背面一派潇洒飘逸。
背面做工很是精巧，端儿翻过来，的确有几道明显的划痕。仔细看的话，在光线下稍一晃动，另有十几处细如毫毛的痕迹，这些痕迹交错扭结在一起，又汇集于一处，亦呈混乱的图案。
这些划痕显然不是后天造成的，或许是在刚刚铸就时人为刻上去的，再用什么法子隐藏了起来，后来重见天日，不知和什么物质经久反应后就出现了诸多痕迹。
铜镜不大，确实易让人把玩。端儿观察了须臾，蓦地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便送回赵老板旁边。
“小姑娘看出什么来了？”三人就属端儿看得仔细，赵老板于是问出了口。
她脸上浮现解出谜题的兴奋，高兴地眼珠盈盈发亮，扫过其余二人，洋洋得意地答道：“这是枚蟠龙纹铜镜，若我没看错的话，正面的划痕应该是一幅地图，痕迹最重的一团刚好和背面的龙首对应，或许就是主墓，其余分散交错的点呈众星拱月状，是陪葬墓。”
她偷偷瞄了眼张起灵，得到他肯定的点头更是开心地昂起了下巴，像是家长会上给家长颇是长脸的孩子，看向赵老板的眼神也没了方才的怯懦和拘谨。
赵老板许是在试探他们，见三人具不是徒有其表之辈，这才放下了过分的客气和架子，循着话路，又讲了诸多自己年轻时夹喇嘛的伟绩，话里话外有迟暮之感，但看长相差不多五十岁左右，兴许是保养得好，看着年轻。
吃饱喝足后，赵老板交代三天后出发，届时让阿炳去接他们直接去机场，其他一概不需操心，他都会安排妥当。
出了小院，黑瞎子便和他们告别离开了。此时已过去了两个小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张起灵拉起兜帽遮阳，快步往回走，只走过了几户人家，耳畔就没有了端儿哒哒的脚步声。他回头去看，她停下身，正蹲在原地揉着脚腕。走过去，阴影笼罩着她，见她眼睫楚楚，很是可怜，唇角下垂，委屈地说：“小哥，我脚疼，走不动。”
“上来。”他蹲下身，想着背她回家。端儿不知是因晒还是羞涩，一抹红浮上脸颊。她扭捏着移到他旁边，脑袋凑近，对他说：“小哥，我今天穿的裙子，可能不方便。”
这倒是没考虑到，张起灵看了眼她露在外的小腿，一把拉着她站了起来，不等她注意，伸手搂着她打横抱起，抬腿向前走去。
他这次抱着，感觉她比之前重了一些，摸着她腰际的软肉，要抓一抓才能摸到骨头。她这几个月长了些肉，没那么骨感了，脸颊变得圆润，皮肤也红润白皙不少，变化不可谓不大。记得刚化成形时，他印象中她后背的肩胛骨突出，胳膊上也是皮包着骨头，下巴尖尖的，巴掌大的小脸上便显得眼睛浑圆晶亮，格外引人瞩目。
张起灵也没管端儿窝在他怀里有多不自在，自顾自地走着。没一会儿她也不再挣扎，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感受着衣服上灼人的温度，她忍不住对他嘟囔了一句，“小哥，黑衣服吸热，烫手。”
她又再得寸进尺了，张起灵向着树荫靠近，斑驳的光影打下来，褪去不少温度。似有所感，他低头便与她视线相交，寻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于是，她又开始得了便宜还卖乖，抬手探到了他额头，撇开了刘海，给他擦汗，柔软的指腹滑过他额角，撷去汗珠，莫名其妙得不自在又来到了他身上。
端儿真怕累着他，总不能真抱一路，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一眼便瞄上了一家小店。端儿拍了拍他，说：“小哥，放我下来吧，歇一会儿。”
小店外种了棵树，树下安了座位，她拉着他走近，买了一个甜筒和一瓶汽水，而后坐下乘凉。端儿扫了一遍周遭，见没多少人便把鞋脱了，两只脚在空中晃荡，舒服了许多。
她吃着甜筒，手上不老实，拿着冰凉的汽水去贴他脸颊，不过被他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她莞尔，将汽水放到他手里，说：“拿这个降降温吧，都热出汗了，辛苦了，小哥。”
“老城区就好在这儿，安静，没有喧嚣。”她长舒一口气，轻声道：“是应该多出去走走来着，我和你。”
流水潺潺，行云片片，粼粼水光映在两岸，随着烈日的西斜，斑斓更甚。这条河道比初春的水位更高，容纳的更多，虽是水流缓缓，底部却是于无声中充盈，凉爽中透着盛夏的热情。恍惚间找到了内心深处的宁静，仿佛与世隔绝，欲要永久沉溺。
“走吧，回家。”端儿穿好鞋站起来，伸着胳膊等着张起灵抱。笑得一脸狡黠，无赖又无法无天，可他又不能不做，他怕她一撒娇就更要胡作非为了。
那中年男子衣着古朴，周身气质儒雅端方，看面容也是丰满健康，双目炯炯有神，确实是华衣美食养出来的富贵相。他正在烫杯温壶，似刚刚开始泡茶，动作不紧不慢，升腾的点点热气，无端让整个空间迟滞。
“我许久不出天津，再来南方，别有一番体验。”他分神和他们三人攀谈道，“风景好，人在这也放松。”
和吴三省的土匪气质截然不同的文邹邹风格叫三人都不知如何作答，端儿诧异地看向身旁的黑瞎子，实在觉得他接的这活儿还挺有水平，就冲着赵老板这般有文化，她就觉得地下的墓也能逛成旅游景点。
“赵老板算是来对地方了，江南就是养人，”黑瞎子也算是精于交际，什么人没见过，神色未变，不待话落地，就接上了，之后一通寒暄，顺势向赵老板介绍了张起灵和端儿。
赵老板给三人依次沏了杯茶，推到他们面前，自己先浅啜一口，说：“我有十多年不下斗了，二位的本事我也是听我铺子里的伙计提过，就是外面两个，高个子的叫阿炳，矮个子的叫小钟。今天见到二位，确实很有风范，就是不知这位姑娘也是同行？”
端儿一下子僵直了背，还不等她整理好措辞，黑瞎子就替她回了话，“她是和哑巴张一道的，厉害着呢。”期间，还揶揄地瞟向她，惹得赵老板也多看了她一眼。
没说两句，便有几个黑旗袍女子端着菜进来了，四个人移步到露台入座。这视野开阔，远处便是长河和石桥，榆柳栽满堤岸，青砖白瓦上抹上一道绿影，偶有一小舟行过，渡过石拱，消匿于无际，一眼望去，尽是江南风景。
回到近前，露台上置有一圆桌，已摆满菜肴，中间赫然摆着一小假山，正在向下冒白雾，其下是几片晶莹剔透的生鱼片，周围摆着的是荷叶粉蒸肉、龙井虾仁、酱牛肉等端儿识得或不识得的佳肴。
暗叹赵老板真是有钱又有雅兴，端儿随着张起灵落座，尽管腹中空空，瞧着众人脸色，也只是矜持地伸了三四次筷子，便专注于眼前的鱼丸汤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约莫吃了个半饱的时候，赵老板叫了一声小钟，那个瘦小的伙计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递给了他。三人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在他手心，但见一巴掌大的铜镜从中取出，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便递给了身旁的黑瞎子。
“这是小钟几年前带回来的，这铜镜当时和一批瓷器和金银器一块儿，实在太不起眼，就给收起来了，前几天收拾仓库给清了出来，这正面不知怎么回事就有了几道划痕，我瞧着不对劲，研究了半天才想明白，几位也来看看这镜子有什么名堂。”
赵老板卖了个关子，还挺神秘。黑瞎子接过，顺着他话里的意思盯着划痕看，手指摸了摸，忽地一笑，没说话，又递给了张起灵。
“看来黑瞎子是有答案了。”赵老板亦哑然自笑，眼带欣赏。
张起灵瞅上两眼的功夫便知这是什么意思，容色不动，扭头去看埋首喝汤的端儿，将铜镜放到桌上推了过去。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物什，端儿犹豫地和张起灵对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看了起来。
先从背面看，突兀地出现一强劲的龙形，粗壮的身躯呈圆形包住镜钮，麟片层层，歧角长飘，菱眼有神，龙口大张，似要衔住背钮，是为神龙戏珠的图案。龙云纹外是一圈弦纹，弦纹外衬四花卉，花心处分别铭有“万寿无疆”的字样，其余空隙则以云朵和仙鹤填充，云托龙游，龙化入云。整个铜镜背面一派潇洒飘逸。
背面做工很是精巧，端儿翻过来，的确有几道明显的划痕。仔细看的话，在光线下稍一晃动，另有十几处细如毫毛的痕迹，这些痕迹交错扭结在一起，又汇集于一处，亦呈混乱的图案。
这些划痕显然不是后天造成的，或许是在刚刚铸就时人为刻上去的，再用什么法子隐藏了起来，后来重见天日，不知和什么物质经久反应后就出现了诸多痕迹。
铜镜不大，确实易让人把玩。端儿观察了须臾，蓦地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便送回赵老板旁边。
“小姑娘看出什么来了？”三人就属端儿看得仔细，赵老板于是问出了口。
她脸上浮现解出谜题的兴奋，高兴地眼珠盈盈发亮，扫过其余二人，洋洋得意地答道：“这是枚蟠龙纹铜镜，若我没看错的话，正面的划痕应该是一幅地图，痕迹最重的一团刚好和背面的龙首对应，或许就是主墓，其余分散交错的点呈众星拱月状，是陪葬墓。”
她偷偷瞄了眼张起灵，得到他肯定的点头更是开心地昂起了下巴，像是家长会上给家长颇是长脸的孩子，看向赵老板的眼神也没了方才的怯懦和拘谨。
赵老板许是在试探他们，见三人具不是徒有其表之辈，这才放下了过分的客气和架子，循着话路，又讲了诸多自己年轻时夹喇嘛的伟绩，话里话外有迟暮之感，但看长相差不多五十岁左右，兴许是保养得好，看着年轻。
吃饱喝足后，赵老板交代三天后出发，届时让阿炳去接他们直接去机场，其他一概不需操心，他都会安排妥当。
出了小院，黑瞎子便和他们告别离开了。此时已过去了两个小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张起灵拉起兜帽遮阳，快步往回走，只走过了几户人家，耳畔就没有了端儿哒哒的脚步声。他回头去看，她停下身，正蹲在原地揉着脚腕。走过去，阴影笼罩着她，见她眼睫楚楚，很是可怜，唇角下垂，委屈地说：“小哥，我脚疼，走不动。”
“上来。”他蹲下身，想着背她回家。端儿不知是因晒还是羞涩，一抹红浮上脸颊。她扭捏着移到他旁边，脑袋凑近，对他说：“小哥，我今天穿的裙子，可能不方便。”
这倒是没考虑到，张起灵看了眼她露在外的小腿，一把拉着她站了起来，不等她注意，伸手搂着她打横抱起，抬腿向前走去。
他这次抱着，感觉她比之前重了一些，摸着她腰际的软肉，要抓一抓才能摸到骨头。她这几个月长了些肉，没那么骨感了，脸颊变得圆润，皮肤也红润白皙不少，变化不可谓不大。记得刚化成形时，他印象中她后背的肩胛骨突出，胳膊上也是皮包着骨头，下巴尖尖的，巴掌大的小脸上便显得眼睛浑圆晶亮，格外引人瞩目。
张起灵也没管端儿窝在他怀里有多不自在，自顾自地走着。没一会儿她也不再挣扎，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感受着衣服上灼人的温度，她忍不住对他嘟囔了一句，“小哥，黑衣服吸热，烫手。”
她又再得寸进尺了，张起灵向着树荫靠近，斑驳的光影打下来，褪去不少温度。似有所感，他低头便与她视线相交，寻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于是，她又开始得了便宜还卖乖，抬手探到了他额头，撇开了刘海，给他擦汗，柔软的指腹滑过他额角，撷去汗珠，莫名其妙得不自在又来到了他身上。
端儿真怕累着他，总不能真抱一路，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一眼便瞄上了一家小店。端儿拍了拍他，说：“小哥，放我下来吧，歇一会儿。”
小店外种了棵树，树下安了座位，她拉着他走近，买了一个甜筒和一瓶汽水，而后坐下乘凉。端儿扫了一遍周遭，见没多少人便把鞋脱了，两只脚在空中晃荡，舒服了许多。
她吃着甜筒，手上不老实，拿着冰凉的汽水去贴他脸颊，不过被他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她莞尔，将汽水放到他手里，说：“拿这个降降温吧，都热出汗了，辛苦了，小哥。”
“老城区就好在这儿，安静，没有喧嚣。”她长舒一口气，轻声道：“是应该多出去走走来着，我和你。”
流水潺潺，行云片片，粼粼水光映在两岸，随着烈日的西斜，斑斓更甚。这条河道比初春的水位更高，容纳的更多，虽是水流缓缓，底部却是于无声中充盈，凉爽中透着盛夏的热情。恍惚间找到了内心深处的宁静，仿佛与世隔绝，欲要永久沉溺。
“走吧，回家。”端儿穿好鞋站起来，伸着胳膊等着张起灵抱。笑得一脸狡黠，无赖又无法无天，可他又不能不做，他怕她一撒娇就更要胡作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