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打扰到了原本静心冥想的张起灵。他扭头看过去,端儿正费力地把湿漉漉的鞋子从脚上脱下来。

    想到方才在墓道里的时候,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端儿只知道吃和睡,完全没有拧掉衣服上的水,现在收拾一下也无碍,他也就不再关注,曲着腿休息。

    端儿把脱掉的鞋子和袜子拧干,放到一边晾着,两只裸-露的小脚已然泡得发白,她捂住脚心,搓了搓,回了丝温度,不再是冰凉的状态了。之后就是上衣和裤子,肯定是要脱的,就是有个大活人在旁边,不太方便。她咬唇沉思,斜睨了张起灵一眼,有点儿不好意思。

    “小哥,你背过身去。”她推着他的肩膀,让他扭转身体,迎着他狐疑的眼神,难为情的解释道:“我想把衣服脱了,拧干水,现在湿乎乎的穿身上难受。”

    “把手电也关了。”端儿走开了几步,反复确认他有没有背过身,虽然清楚张起灵的为人,总归是羞怯,抓着衣角,迟迟不敢动作。

    没事,反正变成人的第一天就看光了,不就是在墓里脱个衣服嘛,光线暗也看不清,没事的。她如是安慰自己,然后心一横,就把卫衣脱了下来,顿时一股凉飕飕的感觉触及光滑的皮肤,她打了个哆嗦,两手抓着卫衣拧出水,淅淅沥沥的水珠滴在地板上,等到手指发酸,也还是半干半湿的状态,只能先将就着穿了。

    卫衣上还有泥点子,她先把卫衣摊到背包上晾着,又把小背心上的水挤出去,然后就开始解腰带。

    她腰带扣还没解开,消失不久的水声突然响彻整个墓室,如同山洪爆发,即将降临至头顶的危机感瞬间袭遍全身,让她寒毛倒竖,惶惶不安地扫视四周,不敢放松。

    地面细小的尘埃开始在脚底浮动,七零八落的白骨亦跟着震颤,仿若灾难到来前的预兆。张起灵立时站起身,附耳贴近墙壁,轰隆隆的水声如雷贯耳,无法忽视,整个墓室如同汪洋大海上孤立无援的小船,在一阵又一阵巨浪的袭击下摇摇欲坠。

    地面逐渐倾斜,散落的白骨顺着砖缝滚动,他们不约而同地贴紧墙壁,死死扒住缝隙,可是地面仍然在向下倾斜,空间似乎有垂直倒转的迹象。

    “小哥!”竖立的角度越来越大,端儿光着脚,摩擦力太小,无法坚持太久。她看自己正好在张起灵前方,压低身子,降低重心,伸长胳膊,缓缓向他靠拢。

    墓室倒转的速度太快,所有零碎的东西都掉到了下方,他俩几近悬空的状态,根本无法维持站立。张起灵看着自己下方的墙壁,距离不远,干脆一把将端儿带进怀里,脚下一空,直直向下坠落。

    端儿害怕地搂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紧紧闭上双眼,只感觉周身气流涌动,皮肤擦上一层凉气,呼吸都有一瞬的暂停。而后是落地的闷响,她微不可及地捕捉到张起灵的从鼻腔里痛得闷哼出声,她立时担忧地撑起身子,不住打量他的面容。

    “小哥,你怎么样?没事吧?”她赶紧从他身上起来,他眼睛凝视着上方,一眼不错,是不是太疼的缘故。她撇开他散落的碎发,揉开他蹙起的眉头,挡住他的视线,满是忧心,“疼不疼?要不一会儿我给你擦药揉背?”

    张起灵执其她乱晃的手,是划了口子的右手,她也不知道给自己上药。他伸手从后背把背包给拽了出来,幸亏垫了一下,不然摔得不轻。

    墙壁不再翻转,水声逐渐消退,机关停止。经此转动,原来的东墙成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地面,地面成了西墙。他大概是了解了机关的意图,就是还需要多次试验,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端儿没等到张起灵的回应,还以为他摔傻了,本来就闷,再把脑子摔坏那还得了。俯身又贴近了些,一双眸子映入眼帘,肖似黑夜里的萤火,盛满了指引的微光。

    他伸出食指,点在她额头,阻止她的靠近,沉声回道:“无事。”他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再从包里拿出医药箱,让端儿摊开右手,迎着她懵懵懂懂的目光,给她的手喷喷雾,贴上了大号创可贴,用指腹按了按固定住,扫了眼她光-裸的胸口和手臂,低声说:“把衣服穿上。”

    叫张起灵一提醒才记起自己就穿了件小背心,想着刚才亲密的拥抱,一抹红烧上了脸颊,她羞涩地垂首跑开,从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卫衣,抖了抖上面的泥和灰,也不嫌弃了,匆匆忙忙套上,又满地找自己的鞋子和袜子。

    现在地面不再是青砖,而是凸起的浮雕。端儿光脚踩在上面,硌得脚丫子很痛,她走得小心翼翼,尽量踩着边缘,她看到自己的一只袜子好像盖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怕出事故,伸长胳膊拿手电筒把袜子扒拉开,一颗头骨陡然出现。

    她惊地向后一缩,等待几秒钟,没有发现头骨像颗球似的滚动,于是放下心来,把陆续找齐的鞋袜穿好,裤子的腰带也勒紧,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像女流氓的时候才敢回到张起灵身边。

    这阵儿捡拾的功夫让她发觉,他们看到的一地散落的白骨原先有可能是一具完整的尸骨,和他们一样困死在这里,无法脱身,活活饿死,然后白骨化,房间依旧在机关运转下不停换面儿,像个滚筒洗衣机一样转来转去,白骨因而散落一地。

    这个密室和之前误入的注水的密室一样,显然都借助了流水,之前的密室是要致人于死地的,如果不是张起灵发现了金堆下的洞口,他们会淹死在那里。可这个密室是不一样的,看似是条死路,煎熬无比,但既然有个入口,且设置这么庞大的机关,而不是单纯的密闭空间,就一定有所用意。

    循着心中所想,端儿偏头看张起灵,询问道:“你觉得密室还会转动吗?”

    看进她眸子里,闪烁着志得意满的星芒,和他的别无二致。他随意地看了看四方墙壁,说:“你不是都猜到了?”语气里有着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调侃。

    “哎呀,对对答案嘛。”她头枕着包舒舒服服地躺下,拽了拽他衣服,轻笑道:“小哥,你果然在偷偷摸摸地动脑子。”他不置可否,就是不知缘何有偷偷摸摸一说。

    “那我说,你听着看对不对。”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个密室其实一直都在转,只是咱们进来时刚好地面就是地面,墙壁就是墙壁,没有倒转的情况,才没发觉异样。接下来石门关闭,外面开始灌水,机关启动,墙面翻转,我们就从地面落到了这面墙。”

    “要说出去的办法,就是找到出口所在的那面墙,当它翻转到合适的位置时,然后你顺着墙面一通乱摸。”端儿连说带比划的,手掌在空中灵活地动作,偏偏要整成好笑的版本,“嗯?好奇怪?怎么和其余位置不一样?哦!就是这个地方,你在心里边点点头,无比确定,再刷的一下戳进去,石门打开,我们成功脱险。 ”

    张起灵对她的古灵精怪很无奈,他说她胡闹,她干脆直接枕在他腿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珠,笑眯眯地狡辩说没闹。

    “不对。”他不想听她掰扯闹没闹的事儿,接着她的分析,纠正道:“出去的方法不对,这个密室只有一扇门,所以入口也是出口。”

    “那我们怎么能确定门的后面是条不一样的路,而不是我们来时的路呢?”现在墓室的方位乱了套,他们需要重新确定,以免出去后还得再回来,“所以门和通道的对接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可让端儿想不透的是,他们身处其中,如何能知道外面的情况。于是问出口,耐心等待解答。

    “是水声。”他羽睫像随风飘摇的柳条般惹人注意,她伸出万恶的爪子,让他半路拦截,警告地瞪了一眼。沉思片刻,继续说:“但是现在无法确定水是什么状态。”

    是流走了?还是继续包裹着密室形成了一圈水层?这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关键点。

    “刚才水流声突然戛然而止,我闷在你怀里边没有注意。”端儿侧耳倾听,墙外依旧没有动静,不确定问道:“我们是要等下一次转动吗?”忽地醒悟过来应该计时的,弄清楚每次转动的时间,但都过了十几分钟了,只能作罢。

    张起灵点了点头,话题似乎到此结束,答案对完,疑惑也解决了,也没有再继续得必要。可低头见她弯起的眉眼,从一只憨憨的小猫变成一只诡计得逞的小狐狸,他稍稍动念头,就知道她耍得什么把戏。

    “故意的?”他撩开她细碎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大有给了板栗的想法。

    她哎哟一声就要喊冤,转过身抱住他的细腰撒娇,“我就是想要你多说说话嘛,我自己全都说出来,也怪无聊的。”

    她料到他会打她额头,直往他怀里钻。他又拿她没办法了,索性充当个抱枕,让她枕得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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