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荒无人烟的树林里,窸窸窣窣的踩踏落叶枯草的声响打破寂静,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脚下,照亮这一支缓慢前进的队伍。

    在前打头的文稷警惕地向四处张望,灯光不断扫过灌木丛,叶片反射着白光,风带起一阵悚然的沙沙声。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十一点零五分,手持GPS上面显示离目标地点还有半程距离,考虑到体力问题,于是告知队伍原地修整。

    累得气喘吁吁的端儿终于松了口气,靠着树干坐下,掏出水壶喝了一大口,脑袋一歪,身子栽进张起灵怀里,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时候吃多了,我怎么感觉没走几步路就喘上了。”

    她撩开眼皮巡视了下围在一起的伙计,都不似她这般疲倦,遂未加勉强,合眼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被人拍醒,从指尖的触感也能猜到是张起灵,她睁开双眼,他焦急的神色透过一层迷蒙的雾气看不太清,若不是周围嘈杂的人声,她还以为仍在梦中。

    “起雾了,跟紧。”张起灵一边向她解释,一边拉她起身,紧握的手掌昭示他已进入戒备状态,端儿听话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转头听文稷的讲话,蓦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那是什么?”一个伙计同样看向了文稷背后,惊惶出声。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向那里聚拢,气氛紧张,宛如绷紧的弓弦。伙计们的子弹蓄势待发,文稷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忽而眼神一凛,扣住扳机,猛地转身,扫视一番,却无有异常。

    他未敢松懈,高声说道:“所有人保持警惕,跟紧队伍。”镇定的话音落下,伙计们也依次放下枪杆,自动排成一纵,井然有序。

    端儿移动脚步,回忆起刚才的画面,那影子漂浮在半空,像是一张因风作乱的丝绢,轮廓看不清楚,依稀能辨出了脑袋和宽大的身子,似人又不似人,越思量越意外,总感觉很是违和。

    她慢慢地挤到前面,低声对文稷说道:“文叔,我如果没看花眼,刚才我们遇到的好像那红衣女鬼。”

    文稷眉头紧蹙,一言不发,便让她回了队伍,垂首看着GPS屏幕里没有移动分毫的光标,再辅之以指南针不断确认方位,抿着嘴唇,未加张扬。

    队伍走得更慢了,即便他们紧扎成一条线走,雾气还是无孔不入,端儿盯着眼前张起灵熟悉的背包,明明近在咫尺,可是黑色好像被一点点稀释掉,灯光打上去恍惚是能分辨,又恍惚是浑然一体,流失在雾气里,不知所然。

    她愈发不安,于是向前抓了一把,空空如也,只有浑厚的雾被搅动,心里渗透出凉意,她多次尝试,依旧如此。

    “小哥?小哥你在吗?”嗓音不自觉颤抖,她在原地伫立,呼吸急促,眼神僵直,慌了心神。“张起灵,你又把我弄丢了。”

    张起灵,千万别在这时候搞什么消失的把戏,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文叔,小哥消失了。”她向前几步,想看到文稷的身影,可是胳膊徒劳地挥舞着,始终未能碰到什么。

    “文叔?熊哥?有没有人在啊?”怎么回事,和队伍走散就算了,隔着浓雾看不清人,可好歹能听到声音吧,喊了数十声,怎么没人回应。

    冷静!冷静!

    她如是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先把枪别在腰间,掏出指南针查看,按文稷出发前的通知,目的地大致在山口的西北偏北方向,如果是只有她一人掉队,队伍按原计划前进,那么她只要向西北走便有几率碰到人。

    但是,进是一条路,退也是一条路,只因她现在孤身一人,独自前进太过危险,原路返回也不失为一计。思忖的功夫,她注视着不知为何突然发颤的磁针,颇感不妙,不敢妄下决断。

    未等她思索出个所以然,那厢猛地一声枪响划破夜空,她惊得瑟缩了身子,缓过神赶紧躲到树下,生怕被不长眼的子弹打伤。

    之后又接二连三地响起几声,似乎是有所顾忌,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句骂声,好像没有打中。

    声音距离此处不算远,她方想迈开步子朝那处走去,这次接续的枪声猛烈而迅速,依稀能分辨出迸射的火花,让她如何都不敢冒险了。

    枪声退却,人声也消失不见了。目前形势,端儿想着还是不进不退,守株待兔为好,背包里粮食充足,大概能耗到雾气消散,再把几根荧光棒拿出来,光亮足够,应该能吸引其他人的注意。

    缺陷便是灯光透不过雾气,分配的手电筒主打便携,此刻大约能照亮五到八米左右,也意味着此范围里只有她一人,加之灯光打开,她一双夜眼发挥不了作用,和目盲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还是不能无所作为,主动出击总比被动好,她把所有光源留在原地,仰着脖颈衡量了下树的高度,熟练地两三下爬上了树梢,如此观察四周,所有阴影无所遁形。

    瞬息之间,一大团黑影从她视野里飞快跑过,看轮廓像是之前的红衣女鬼,但是周边衣物没有轻飘飘的浮动,反倒是个人模样,后背上没有背包,不是队伍里的人,疑惑更甚,未能下定论,之后再出现的影子只是擦过她视线的边角,来不及捕捉就跑远了,很是遗憾。

    端儿动了下蹲麻的腿,抬腕看表,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小时,自己守株待兔之法没有奏效,肚子却有些饥肠辘辘,她小心翼翼地滑下树干,打开背包,撕开包装,像个仓鼠似的抱着干粮开始啃。

    进食途中,耳畔蓦地传来重重的脚步声,难不成是有人汇集,她欣喜地抬头,问询出声,一眼不错地盯着那影子冲破浓雾,露出了一张腐朽露骨的死人脸。

    粽子!

    怎么回事?怎么到地上来了 ?

    下意识的,她弯腰捡起背包撒开腿赶紧跑,也不管去什么方向,迷路不迷路,倒霉地被粽子盯上,她怕是今晚有的忙了。

    要命!这不是还没进墓里吗?哪来的?

    那粽子似乎好不容易逮到一只猎物,双腿丝毫没有因僵硬而桎梏,双脚撵着枯草,紧追不舍,不时地发出几声低吼,吓得她不敢放松,一手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枪,抬臂回身就是几发,那粽子中弹只踉跄了一下,站稳身子,一双白眼珠怒瞪着她,似乎要发狂。

    不妙!

    端儿怕惹毛了它,把这一弹夹打空,也没心思填装,肾上腺素在急速飙升,喘息时能感觉到喉咙里的血腥味,她尽力去调整节奏,生怕稍不留神就出差错。

    现在不知道是往哪里跑,一路上也没遇到人,求救都做不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肌肉开始酸胀,脑袋里好像有口大钟在嗡嗡作响,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她用仅存的意识在考虑要不要正面对付,也不知道自己的爪子能不能在粽子身上划道印子。

    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是猫妖,不怕。

    下定决心,咬紧牙关,她快速转身,双臂化为猫爪,锋利的爪子从肉球里弹出,左脚蹬地,瞄准粽子的脸就是一爪子。那粽子没有预料,却做出了格挡的姿势,她谨慎地退开些距离,甩掉腐肉,蹙眉注视它手臂上的划痕,眼神似含了冰。

    能杀就行,她刚才还担心这死过一回的东西什么都不怕呢,而今再观察是有破绽的,虽然还没搞明白是哪里,但把它大卸八块应该也活不成了。

    她多次试探,那粽子也是发了狠,亦是用爪子去划,拿嘴去咬,无所顾忌,她还未实现自己的想法,一个躲闪不及胳膊就破开一条血痕,疼得她失了力气。

    该死!这跑也跑不成,打也打不过,难不成真要折这里了。

    一颗豆大的汗珠流到眼睑,下一秒那粽子忽地被飞踢出去好远,端儿还没缓过来,就被人拉着开始狂奔,直到随着他跳进一处坑洞才停下。

    可算见着人了,端儿看着张起灵的脸颊,说道:“小哥,我刚才找了你好半天,我都快吓死了,一眨眼人全没了,然后又被粽子追,被粽子打,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也没了。”她委屈地眼眶一下子涌上来好多的泪水,一边哭,一边诉苦。

    可这人是在没良心,手掌糊弄地擦了把她的眼泪,又回身向深处走去,倒是手指上的茧子弄得她眼尾痛,害得她霎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到了,过来这里。”张起灵的声音在洞里回荡,她诧异地瞅了他一眼,乖乖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就看到他在墙壁摸了摸,咔哒一声,从上方缓缓降下一层石墙将来路封闭。

    “这是机关?”端儿怔愣了一下,环视上下四方,才敏锐地察觉出来,“这是进墓里了?小哥你发现的?”

    “现在安全了。”张起灵招她在旁边坐下,看了眼她血淋淋的伤口,从包里拿出医药箱,打算给她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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