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这句话，自然便是侧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商宁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萧渊，萧渊则似笑非笑地望着商宁。说实话萧渊有些惊讶，他以为商宁又会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一番，然后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止他，其他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可这次商宁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神情……
萧渊突然有些恍惚，似是透过商宁看到了故人……
很快，夏凌发现了端倪，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朝商宁的后颈劈了一下，随后接住了昏迷的商宁。
“怎么回事？”萧渊眉头紧锁，站起身并示意杜谋前去查看。
“脉象有些紊乱，但并无其他异常。”杜谋把了许久的脉后说道。
夏凌把商宁抱到榻上躺下，盖好被子，“此事，要从我们在青玉城的时候说起。”
双方既然已经互相知晓了身份，说起话来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于是夏凌便把他们在青玉城抓狐仙的事情告诉了萧渊。
“商宁一直靠意志与之对抗，再加上夏府安全，没有人反复对她施术，控制她，所以这段时间还算好。”夏凌望着商宁苍白的脸道，“只是最近她心神耗费过多，怕是有些受不住了……”商宁住在夏府，她的情况夏凌了如指掌。明明夏府的伙食和环境都很好，但商宁却依旧消瘦，面色也十分苍白。飞絮说，她每天睡眠的时间似乎过长了，好几次叫都叫不醒。
“摄魂术……”听到这三个字，萧渊、杜谋、赵行和桑祁四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反应跟当初莫湘青和乐潇潇听到那些女子被控制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王爷，也知道……云国的事？”沈玉竹试探地问了一句。
“哼。”只见桑祁忍不住哼了一声，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们听谁说过？”杜谋问。
沈玉竹又乖乖地把乐潇潇和莫湘青以及他们说的关于云国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们既然都说了，我们也不必赘述了。”杜谋道，“只不过这摄魂术不好解啊。照你们说的情况，这商宁似乎又与之前的不一样……”
萧渊静静地看着商宁，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突然抬头皱眉看着凌澈问，“你做什么了？”
其余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夏凌先是一愣，后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我虽然跟这商宁丫头接触时间不长，但她的心性我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以我对摄魂术的了解，为了控制好一个人，轻易是不会引发什么反应的，只有特定的一些事情、行为会导致中术者受控制。”
他坐到商宁身边，亲自给她把了把脉，又撑开她的眼睛看了看。
“商宁被施加的摄魂术跟以往不同。以往云国那些不能说是摄魂，充其量是个抽魂吧。用药物把人变成活死人，任凭摆布无法逆转，最终要么被杀死，要么力竭而亡，要么因为药物毒性部分人身体承受不了中毒而死。”
“但是商宁，控制她的人，需要从内在真正地控制住她。”萧渊想了想，“大概就是，把她的灵魂敲碎了重塑，这皮囊还是她的，但里面早就换了个人。”萧渊看了看商宁的手掌，突然愣住了，他举起来放到眼前，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当初为了保持清醒，把自己割了一遍又一遍。”沈玉竹见状说道，那是在凌澈昏迷的时候，二人聊天时说起的，“手掌本身纹路多，又可以用拳头攥住，不容易被发现。”
夏凌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也不由想到哨子上的血，心中无比震惊。
萧渊叹了口气，小心地把商宁地手塞进被子里，“你们说的关她的房间内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图画，在地牢找到的能发出奇怪声音的乐器，还有草药，恐怕都是为了扰乱她心智打碎她的魂魄所用的。只不过这孩子原本就比一般人坚强，再加上……疼痛，所以清醒得比较快。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我不是大夫，这些就不清楚了。”
“师父……似乎格外了解……这种摄魂术？”夏凌问。
萧渊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从天牢出来之后，商宁虽然脱离了控制，神志逐渐恢复，但是……精神却比常人更加脆弱，再加上这丫头心思太重，一旦陷入纠结，就更加容易……崩溃。”
“所以方才商姑娘是……精神崩溃？”桑祁想了想，“可是方才发生了何事？”
“方才……王爷，威胁了商姑娘。”杜谋道，“只是……若是以往，商姑娘应当能四两拨千斤含糊过去，可为何这次……”他突然了然，也看向夏凌，“小澈你……对商姑娘，做了什么？”
沈玉竹开始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一说，他回忆起夏凌对商宁的种种举动，对夏凌十分了解的他顿时也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夏凌虽然对商宁看似百依百顺体贴入微，但却在一步一步地把她往绝路上带。商宁就好似被绳结捆住的猎物，越挣扎，绳结收得越紧，可她却依旧要挣脱，到头来只会遍体鳞伤。
但站在夏凌的角度，他并不觉得夏凌的做法有什么错。用尽手段威胁也好利诱也罢，将商宁留在身边，总比有朝一日要与她为敌取她性命要强的多。他刚想开口为夏凌辩解，只见夏凌冲他摇摇头。
“师父，”夏凌沉默片刻，开口问，“若是您，商宁这样的人，您甘心放走她吗？”
萧渊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望着商宁，耳边响起了那个人的话——
“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我会这么轻易放你走么……”
“这不是你甘不甘心的事情。”萧渊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而是他情不情愿。”
萧渊身体不好，为了避免来回跑得辛苦，所以便把他的书房扩大，加盖了卧室，用屏风和帘子挡住。夏凌便把商宁从榻上抱到了卧室。安顿好之后，见萧渊坐久了身体有些撑不住，又把萧渊扶到榻上卧着，盖上厚厚的毯子，垫上靠垫，又让人加了炭火。
萧渊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折腾完了，不由夸了声“乖徒”。看得一旁的沈玉竹嗤嗤地笑了起来，杜谋等人也都一副欣慰的表情，心道也只有徒弟能管得住这个倒霉王爷。
“对了，还有一事。”萧渊看着夏凌道，“我要记得没错，郝长老对上京狱了解得应该没那么清楚，毕竟当时我和前任狱主还没说什么，就已经把他打跑了。”
夏凌正在拨炭的手一僵，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所以，你是从哪知道上京狱的事情的？”
见夏凌默不作声，萧渊心里明白了大半，但为了确认，他对杜谋说到，“给他把脉。”
夏凌不敢反抗，乖乖地让杜谋把了脉。
只见杜谋神情凝重地朝萧渊点点头。
萧渊怒极反笑，他看着夏凌问，“你去了禁地？”
夏凌仍旧沉默，萧渊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我是说你的武功怎么这么短时间精进不少，还以为是得了什么隐士高人指点，敢情儿你是把自己往死里作？”看着夏凌闷声不吭的样子，萧渊气得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朝夏凌扔过去，夏凌也不躲，任由杯子砸到身上，水泼了一身。
这可把沈玉竹他们吓坏了，杜谋等人赶忙走到萧渊身边按住他，沈玉竹则是走到夏凌身边把碎片清理了，又给他掸了掸衣服，“我的爷你怎么不躲啊？”
“王爷消消气，”看萧渊原本苍白的脸竟然被气得通红，还忍不住咳了起来，杜谋三人又惊又怕，赶忙给他用药调息。
夏凌也没想到萧渊被他气得够呛，放下手中的炭火钳，跪到萧渊面前。待他平静下来，夏凌磕了头，“师父恕罪。”
“恕罪？”萧渊讥讽道，“我可受不得，您多厉害啊，现任黒狱主，勇闯禁地，还能从十八狱里爬出来，我怎么敢怪罪您呢？”
“……师父……”夏凌无奈道。
“王爷。”沈玉竹看不下去了，“王爷，此事，真的怪不得阿凌。”
萧渊看着他冷笑一声，不说话。
“当年……阿凌，是被扔下去的。”沈玉竹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萧渊更是震惊地望过去。
“阿凌的功夫，之前怎么样，王爷和各位先生应当是比我更清楚的。江湖上跟战场上不一样，打仗是群体作战，阿凌可以靠脑子，可入了江湖，那是凭真功夫的。”沈玉竹道，“当初，夏凌莫名其妙接了信物，被推上了黒狱主之位，那帮长老和黑狱使者自然没几个是服气的。”
“所以，有一次，几人合力将他……扔下了禁地。”
房内陷入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夏凌开了口，“黒狱禁地，确实凶险异常，但与我而言却也不失为一个机遇。我在禁地得了这一身的功夫，还进了黒狱的书库，读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抬头看着萧渊，“我从未后悔我去了十八层狱。”
“你！”萧渊拳头捏的死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朝他揍去。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松开手，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瞬间泄了气，萧渊神情悲伤地闭了闭眼。
当初黒狱有些混乱他是知道的。但自己自从在战场上受了伤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之后，便已是自顾不暇，自然也无心无力再去管黒狱的事情。但下任狱主责任重大，绝不可能让什么阿猫阿狗去担任，因此自己也迟迟没有将位置交出去。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步了后尘，还差点丢了性命……
若说没有一丝后悔，那绝对不可能，早知道当时就不考虑那么多，随便把黒狱主之位交出去算了。可事已至此……
“那你……是怎么……控制的……”
“阿寻……百里寻每月替我用血蛊疗伤。”夏凌道，“他开了药方，如果他不在，我就喝药，只要不遇上高手，就没事。”他冲萧渊笑了笑，“师傅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萧渊看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百里寻，百里家的……还好你不姓萧……你如今看上去也还好，看来他医术很高啊。”
“是，阿寻医术不逊于百里家任何一人。”夏凌正色道。
眼前的徒儿，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孱弱天真的孩子了，他不仅是萧国战场上的猛将，还是整个江湖令人敬畏的黒狱之主。当年那些欺辱他的人，早已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师父太过于担忧了。
“主公快走！”
“云锦……云锦……”
“谁给你们的胆子软禁我？”
“是大人的命令，请您不要为难小的们。”
“……他……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您做过什么，您心里当是十分清楚的。大人说了，只要您好好反省，自然会让您出去的。”
“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命！”
“您不用喊了，您以为，没有上面的命令，小的们敢放这把火吗？”
“是谁？是谁……”
“主公，这条命，就当我替他还给您了，还请您原谅他……”
“杀了梁钰……杀了梁钰……杀了梁钰……”
“想好了？”
“……你说，咱黒狱那么多秘密都让你知道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商宁猛地睁开眼，整个人仿佛泡在水里一样，全身都汗湿了。她睁着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醒了醒了。”
夏凌取了毛巾给她擦汗，好歹也算是未婚夫，照顾商宁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因为商宁昏迷，所以关于上京狱和幽冥山的事情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萧渊因为夏凌的事动了气，身子也有些乏了，便让人送他回了许久没去的卧房休息，把书房让给了商宁。夏凌和沈玉竹留下照顾。
杜谋赵行和桑祁吧萧渊送回房，“你留下，我有话嘱咐你。”萧渊对杜谋道。
桑祁和赵行离开后，杜谋关好门，萧渊招招手，让他到榻前坐下。
“说吧，”他看着杜谋，“那丫头，到底有何不妥？”
杜谋笑了笑，“王爷看出来了？”
“你们几个，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萧渊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粗鲁，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方才把了那么久的脉，就说了句并无异常？”
“确实并无异常，但这才是最怪的不是吗？”杜谋皱了皱眉，“无论从商宁的脸色还是身形上看，她至少也得是个气血不足吧，她的脉搏就好像刚打完架的人，虽然紊乱，但十分强壮，并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呢？”萧渊睨了他一眼，“你当时的表情可不只是把出了这个吧？”
“还有……”杜谋犹豫了一下，“我毕竟只是个半吊子的大夫，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并不清楚，不过……”他想了想，“这个脉象，我之前见过。”
“哦？”萧渊好奇地坐起身。
“王爷可还记得，当年派我潜伏到云国打探情报。当时我就装成个游医，结果被抓走去帮忙炼那种活死人的药。”杜谋说。
萧渊点点头，他们也正是因此才知道战场上那些不人不鬼的活死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当时我有幸接近了那个云国的国师，就是炼药的罪魁祸首，”杜谋说，“他的脉象，与商姑娘的，十分相似。”
商宁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萧渊，萧渊则似笑非笑地望着商宁。说实话萧渊有些惊讶，他以为商宁又会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一番，然后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止他，其他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可这次商宁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神情……
萧渊突然有些恍惚，似是透过商宁看到了故人……
很快，夏凌发现了端倪，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朝商宁的后颈劈了一下，随后接住了昏迷的商宁。
“怎么回事？”萧渊眉头紧锁，站起身并示意杜谋前去查看。
“脉象有些紊乱，但并无其他异常。”杜谋把了许久的脉后说道。
夏凌把商宁抱到榻上躺下，盖好被子，“此事，要从我们在青玉城的时候说起。”
双方既然已经互相知晓了身份，说起话来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于是夏凌便把他们在青玉城抓狐仙的事情告诉了萧渊。
“商宁一直靠意志与之对抗，再加上夏府安全，没有人反复对她施术，控制她，所以这段时间还算好。”夏凌望着商宁苍白的脸道，“只是最近她心神耗费过多，怕是有些受不住了……”商宁住在夏府，她的情况夏凌了如指掌。明明夏府的伙食和环境都很好，但商宁却依旧消瘦，面色也十分苍白。飞絮说，她每天睡眠的时间似乎过长了，好几次叫都叫不醒。
“摄魂术……”听到这三个字，萧渊、杜谋、赵行和桑祁四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反应跟当初莫湘青和乐潇潇听到那些女子被控制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王爷，也知道……云国的事？”沈玉竹试探地问了一句。
“哼。”只见桑祁忍不住哼了一声，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们听谁说过？”杜谋问。
沈玉竹又乖乖地把乐潇潇和莫湘青以及他们说的关于云国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们既然都说了，我们也不必赘述了。”杜谋道，“只不过这摄魂术不好解啊。照你们说的情况，这商宁似乎又与之前的不一样……”
萧渊静静地看着商宁，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突然抬头皱眉看着凌澈问，“你做什么了？”
其余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夏凌先是一愣，后又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
“我虽然跟这商宁丫头接触时间不长，但她的心性我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以我对摄魂术的了解，为了控制好一个人，轻易是不会引发什么反应的，只有特定的一些事情、行为会导致中术者受控制。”
他坐到商宁身边，亲自给她把了把脉，又撑开她的眼睛看了看。
“商宁被施加的摄魂术跟以往不同。以往云国那些不能说是摄魂，充其量是个抽魂吧。用药物把人变成活死人，任凭摆布无法逆转，最终要么被杀死，要么力竭而亡，要么因为药物毒性部分人身体承受不了中毒而死。”
“但是商宁，控制她的人，需要从内在真正地控制住她。”萧渊想了想，“大概就是，把她的灵魂敲碎了重塑，这皮囊还是她的，但里面早就换了个人。”萧渊看了看商宁的手掌，突然愣住了，他举起来放到眼前，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当初为了保持清醒，把自己割了一遍又一遍。”沈玉竹见状说道，那是在凌澈昏迷的时候，二人聊天时说起的，“手掌本身纹路多，又可以用拳头攥住，不容易被发现。”
夏凌也是第一次听到，他也不由想到哨子上的血，心中无比震惊。
萧渊叹了口气，小心地把商宁地手塞进被子里，“你们说的关她的房间内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图画，在地牢找到的能发出奇怪声音的乐器，还有草药，恐怕都是为了扰乱她心智打碎她的魂魄所用的。只不过这孩子原本就比一般人坚强，再加上……疼痛，所以清醒得比较快。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我不是大夫，这些就不清楚了。”
“师父……似乎格外了解……这种摄魂术？”夏凌问。
萧渊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从天牢出来之后，商宁虽然脱离了控制，神志逐渐恢复，但是……精神却比常人更加脆弱，再加上这丫头心思太重，一旦陷入纠结，就更加容易……崩溃。”
“所以方才商姑娘是……精神崩溃？”桑祁想了想，“可是方才发生了何事？”
“方才……王爷，威胁了商姑娘。”杜谋道，“只是……若是以往，商姑娘应当能四两拨千斤含糊过去，可为何这次……”他突然了然，也看向夏凌，“小澈你……对商姑娘，做了什么？”
沈玉竹开始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一说，他回忆起夏凌对商宁的种种举动，对夏凌十分了解的他顿时也明白过来。一直以来，夏凌虽然对商宁看似百依百顺体贴入微，但却在一步一步地把她往绝路上带。商宁就好似被绳结捆住的猎物，越挣扎，绳结收得越紧，可她却依旧要挣脱，到头来只会遍体鳞伤。
但站在夏凌的角度，他并不觉得夏凌的做法有什么错。用尽手段威胁也好利诱也罢，将商宁留在身边，总比有朝一日要与她为敌取她性命要强的多。他刚想开口为夏凌辩解，只见夏凌冲他摇摇头。
“师父，”夏凌沉默片刻，开口问，“若是您，商宁这样的人，您甘心放走她吗？”
萧渊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他望着商宁，耳边响起了那个人的话——
“你觉得，你这样的人，我会这么轻易放你走么……”
“这不是你甘不甘心的事情。”萧渊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而是他情不情愿。”
萧渊身体不好，为了避免来回跑得辛苦，所以便把他的书房扩大，加盖了卧室，用屏风和帘子挡住。夏凌便把商宁从榻上抱到了卧室。安顿好之后，见萧渊坐久了身体有些撑不住，又把萧渊扶到榻上卧着，盖上厚厚的毯子，垫上靠垫，又让人加了炭火。
萧渊笑眯眯地看着他，见他折腾完了，不由夸了声“乖徒”。看得一旁的沈玉竹嗤嗤地笑了起来，杜谋等人也都一副欣慰的表情，心道也只有徒弟能管得住这个倒霉王爷。
“对了，还有一事。”萧渊看着夏凌道，“我要记得没错，郝长老对上京狱了解得应该没那么清楚，毕竟当时我和前任狱主还没说什么，就已经把他打跑了。”
夏凌正在拨炭的手一僵，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所以，你是从哪知道上京狱的事情的？”
见夏凌默不作声，萧渊心里明白了大半，但为了确认，他对杜谋说到，“给他把脉。”
夏凌不敢反抗，乖乖地让杜谋把了脉。
只见杜谋神情凝重地朝萧渊点点头。
萧渊怒极反笑，他看着夏凌问，“你去了禁地？”
夏凌仍旧沉默，萧渊声音不由拔高了几分，“我是说你的武功怎么这么短时间精进不少，还以为是得了什么隐士高人指点，敢情儿你是把自己往死里作？”看着夏凌闷声不吭的样子，萧渊气得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朝夏凌扔过去，夏凌也不躲，任由杯子砸到身上，水泼了一身。
这可把沈玉竹他们吓坏了，杜谋等人赶忙走到萧渊身边按住他，沈玉竹则是走到夏凌身边把碎片清理了，又给他掸了掸衣服，“我的爷你怎么不躲啊？”
“王爷消消气，”看萧渊原本苍白的脸竟然被气得通红，还忍不住咳了起来，杜谋三人又惊又怕，赶忙给他用药调息。
夏凌也没想到萧渊被他气得够呛，放下手中的炭火钳，跪到萧渊面前。待他平静下来，夏凌磕了头，“师父恕罪。”
“恕罪？”萧渊讥讽道，“我可受不得，您多厉害啊，现任黒狱主，勇闯禁地，还能从十八狱里爬出来，我怎么敢怪罪您呢？”
“……师父……”夏凌无奈道。
“王爷。”沈玉竹看不下去了，“王爷，此事，真的怪不得阿凌。”
萧渊看着他冷笑一声，不说话。
“当年……阿凌，是被扔下去的。”沈玉竹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萧渊更是震惊地望过去。
“阿凌的功夫，之前怎么样，王爷和各位先生应当是比我更清楚的。江湖上跟战场上不一样，打仗是群体作战，阿凌可以靠脑子，可入了江湖，那是凭真功夫的。”沈玉竹道，“当初，夏凌莫名其妙接了信物，被推上了黒狱主之位，那帮长老和黑狱使者自然没几个是服气的。”
“所以，有一次，几人合力将他……扔下了禁地。”
房内陷入一片沉寂，过了一会儿，夏凌开了口，“黒狱禁地，确实凶险异常，但与我而言却也不失为一个机遇。我在禁地得了这一身的功夫，还进了黒狱的书库，读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抬头看着萧渊，“我从未后悔我去了十八层狱。”
“你！”萧渊拳头捏的死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朝他揍去。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松开手，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瞬间泄了气，萧渊神情悲伤地闭了闭眼。
当初黒狱有些混乱他是知道的。但自己自从在战场上受了伤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之后，便已是自顾不暇，自然也无心无力再去管黒狱的事情。但下任狱主责任重大，绝不可能让什么阿猫阿狗去担任，因此自己也迟迟没有将位置交出去。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步了后尘，还差点丢了性命……
若说没有一丝后悔，那绝对不可能，早知道当时就不考虑那么多，随便把黒狱主之位交出去算了。可事已至此……
“那你……是怎么……控制的……”
“阿寻……百里寻每月替我用血蛊疗伤。”夏凌道，“他开了药方，如果他不在，我就喝药，只要不遇上高手，就没事。”他冲萧渊笑了笑，“师傅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萧渊看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百里寻，百里家的……还好你不姓萧……你如今看上去也还好，看来他医术很高啊。”
“是，阿寻医术不逊于百里家任何一人。”夏凌正色道。
眼前的徒儿，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孱弱天真的孩子了，他不仅是萧国战场上的猛将，还是整个江湖令人敬畏的黒狱之主。当年那些欺辱他的人，早已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已经不需要他这个师父太过于担忧了。
“主公快走！”
“云锦……云锦……”
“谁给你们的胆子软禁我？”
“是大人的命令，请您不要为难小的们。”
“……他……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您做过什么，您心里当是十分清楚的。大人说了，只要您好好反省，自然会让您出去的。”
“有没有人啊，救命！救命！”
“您不用喊了，您以为，没有上面的命令，小的们敢放这把火吗？”
“是谁？是谁……”
“主公，这条命，就当我替他还给您了，还请您原谅他……”
“杀了梁钰……杀了梁钰……杀了梁钰……”
“想好了？”
“……你说，咱黒狱那么多秘密都让你知道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商宁猛地睁开眼，整个人仿佛泡在水里一样，全身都汗湿了。她睁着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醒了醒了。”
夏凌取了毛巾给她擦汗，好歹也算是未婚夫，照顾商宁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他头上。因为商宁昏迷，所以关于上京狱和幽冥山的事情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萧渊因为夏凌的事动了气，身子也有些乏了，便让人送他回了许久没去的卧房休息，把书房让给了商宁。夏凌和沈玉竹留下照顾。
杜谋赵行和桑祁吧萧渊送回房，“你留下，我有话嘱咐你。”萧渊对杜谋道。
桑祁和赵行离开后，杜谋关好门，萧渊招招手，让他到榻前坐下。
“说吧，”他看着杜谋，“那丫头，到底有何不妥？”
杜谋笑了笑，“王爷看出来了？”
“你们几个，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萧渊似乎觉得自己有些粗鲁，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方才把了那么久的脉，就说了句并无异常？”
“确实并无异常，但这才是最怪的不是吗？”杜谋皱了皱眉，“无论从商宁的脸色还是身形上看，她至少也得是个气血不足吧，她的脉搏就好像刚打完架的人，虽然紊乱，但十分强壮，并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呢？”萧渊睨了他一眼，“你当时的表情可不只是把出了这个吧？”
“还有……”杜谋犹豫了一下，“我毕竟只是个半吊子的大夫，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并不清楚，不过……”他想了想，“这个脉象，我之前见过。”
“哦？”萧渊好奇地坐起身。
“王爷可还记得，当年派我潜伏到云国打探情报。当时我就装成个游医，结果被抓走去帮忙炼那种活死人的药。”杜谋说。
萧渊点点头，他们也正是因此才知道战场上那些不人不鬼的活死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当时我有幸接近了那个云国的国师，就是炼药的罪魁祸首，”杜谋说，“他的脉象，与商姑娘的，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