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收梅易
秦越笑眯眯地让阿秋靠过来一点，阿秋明知道可能会被继续踹一脚，但他没办法拒绝，眼神瞟到一旁，疯狂向李英求助。
李英真不想每次自己在府上值守的时候都能看到阿秋作死的场景，但是他也身不由己，替好兄弟默念几句佛经，闭上了眼睛。
秦越居然没有踹他，掀开了他头顶的黑色斗篷，替他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是本王做得不对，那晚不该让你去刺杀林净君的。”
这句话可刺到了阿秋的痛处了，他年龄虽小，但随秦越上过战场，不说英勇非常，但骁勇少将之名还是担得起的，谁知来了京城，竟被一个不知出处的红绳小孩给打败了，还削掉了一大截头发。
“没事的，王爷，头发还能继续长。”阿秋心中遗憾，几日了，还没回去见过爹娘，让兄弟们帮他去照看二老，每次都要解释一下他还活着。
秦越噎住了，阿秋真是直肠子，稍微和他弯弯绕绕一下就听不明白了，“烫了戒疤还能长出来吗？”
阿秋立马把脑袋捂住，“王爷，我问过光明寺的大师了，他说没有清六根，断尘缘，是不能去那儿做和尚的，戒疤也烫不得啊。”
年纪不大，跟着秦越的时间不过两三年，还没完全适应他们一群老兵的恶作剧个性，成了军营里最好逗弄的小弟，颇为有趣。
“奶都没断干净的小东西，有什么尘缘未了，今日本王就替你了了。”秦越装模做样撩起了阿秋的头发，好似在思考要从哪儿下刀，时不时点点他头顶的几个位置。
在阿秋心里，自家王爷甚至已经将戒疤点在哪个位置都想好了。正欲卖个乖巧，却被按住了，抬不起头，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在上战场时，所有比他资历老的战友们都和他说，要是有自己对付不了的敌人，一定要学会及时避开。
自己潜意识里认为，只要不会造成有自己这一方有人伤亡，就算后退避让也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他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句话，那就是王爷下达的命令，身为戍边将士勇往直前的气概。
现在才陡然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家王爷还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要不然做个战胜佛跟在王爷身边也可以的啊，千万不要把他赶去扫佛堂，六根不净也怕玷污了佛名啊。
“尘缘，尘缘……”阿秋绞尽脑汁地在回想他今天听到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觉得没那么简单，跟林净君无关的事情，“尘缘就是……”
突然灵光一闪，“今日，王爷您与林少卿在对上那屈兰之前，太保的孙子和那女孩说起了一事，鬼兵。”
秦越回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没有多想，还以为只是几个小孩随口说说，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阿秋继续道，“这几日我没有回府，一直随着林少卿走动，偶然间听见市井中几位老妇提到此事。”
“鬼兵常以一队五人出没，身着黑色皮革，容貌相同，双眼空洞，步履一致，或许是有什么金属物什拴在腿脚上，走路叮铃作响，隔了好远都能听见这摄人心魄的声音。”
“世间谁没做过几件亏心事，听见这样的声音，都跑得飞快。再还有就是，这些鬼兵的鞋底都捆了一枚铜钱，磕在石子路上声响很大，还有人甚至大着胆子跟着鬼兵在夜间行路，竟然能捡到裂了的两半铜钱。”
“这样的传闻一出来，就算惧怕，为了那一枚铜钱，也多的是乞丐追着他们跑，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除了第一个说能捡到钱的人平安地回来了，其他人竟都不知所踪。”
“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哪能管这些，没了一些乞丐反而更好管理自己的辖区，锦衣卫就更没可能了。普通人家也有人莫名其妙死了的，觉得有问题，报到刑部去请人查验，可那一群人就喜欢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好向圣上邀功。”
阿秋说完就低下头了，这已经是他听来的全部了，再说其他的指不定适得其反。
秦越松开了手，他记起，林净君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此事蹊跷，不知道最终会不会落到大理寺头上。
现在风声还不大，估计一时半会儿闹不起，多加注意或许能提前发现些问题，不知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要不，他帮忙点把火？秦越暂时没有让阿秋去做和尚的打算了，介于才和林净君达成协议，他也大度地决定不再派人跟踪林净君了。
唤来了几个手下，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赶快去忙活，当然作为此次安排的中流砥柱，阿秋顺利的又没了休沐日，宝贝似地捂着脑袋，贼头贼脑地立马跑了。
夜幕降临，崔廷云这时又等在大理寺外，邀请林净君上车，敏锐地闻到了她身上的花香，“这几日花贩集市开了，应当挺热闹的吧。”
林净君点点头，若有所思，“不过今日再集市上听到有个小孩提起鬼兵一词，多了些思虑，可刑部上报的文书中并没有此方面的内容。”
“澄景还是不长记性，刑部几时说过实话？”崔廷云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不过这鬼兵一事，我略有耳闻，似乎只害凶恶之人，在民众心中有些威望，至于跟着鬼兵最后失踪的人，大多被传成已登极乐之地，无忧无愁了。”
“不过这个节骨眼，出了这么多事情，其中怕是有猫腻。”崔廷云表情凝重，开春以来，都察院的工作都翻了好几番，着实累人。
林净君联想到了那个难以捉摸的男人——屈兰，他为何能装扮成女人入了太保府，今日又打扮成花贩接近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好像对她很熟悉。
她第一次有了被人看透的感觉，不仅是她来京城的目的和她的身份，甚至就连她的计划，都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等到林净君到了自家府上时，崔廷云已然睡着了，她叮嘱车夫慢些驾车，便进门了。
林净君的床白日已经被秦越找人来修好了，用过晚饭就叫上若堇进房，所谈之事就是今早她让若堇去查看小梅身上是否有其他不寻常的物件一事。
若堇从胸口处拿出了那把林净君母亲绣的团扇，又从袖口处拿出了一个小纸团。
他表情凝重，心中忧虑，显然不止是为这件事，怕还有其他的问题，林净君接过却没立即查看，先询问他的顾虑。
其实问题也不严重，不过就是他发现斩落小梅脑袋的那人剑法凌厉，与他有三分相似，这世间如此多剑法流派，偶有此种情况也实属正常吧？
“大人，我觉得卞津那几人的剑法有些熟悉，可否替我询问一二？”若堇不打算瞒着林净君，要是能提前发现端倪，说不定能替他家大人规避灾祸，且就算他不是直接参与到其中之人，但京城变故太多，稍不留神就可能粉身碎骨。
“那几人已经被江折押入诏狱之中审问，这几日看能否探问。”
若堇凑近林净君耳旁细说他想询问之事，惯是林净君了解若堇，一时也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她突然意识到自家倒霉孩子心中是有计算的。
若堇明白林净君心中有疑惑，咧开嘴笑了，一改往日正经叨叨念的模样，这回看起来像暖煦春光一般，“大人先问，之后我再告知你为何这般。”
屋外雪琳敲了敲门，端着盆热水进来了，难为她在初春夜晚累得满头大汗。
“刚退热没多久，晚上还是泡个热水脚早些休息才好。”雪琳手掌伸进水中拨了拨，“不烫，泡脚应该刚刚好。”
林净君不信她，催着她赶紧自己去洗漱休息，明天早上再来收拾是一样的。
若堇本想出门去了，无意接收到林净君求救的信号，藏在心中笑了一顿，搂着雪琳的肩十分严肃，嘴里说着要告诉她个好消息，然后带着她一同出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这几日无雨，弯月悬在空中，稀薄一层银光打在万物身上，投下窗棂几寸疏影。京城素有宵禁，晚些时候不准行人，又是初春，除却人声，就连虫鸣也无。
林净君挥了下团扇，一面是鸟雀庭院，一面是荷花簇锦，藏匿其间唯有小儿安好之愿，细细抚摸，细腻如母亲连绵柔软的爱意，她无意间落了滴泪，毫无察觉，将团扇收入床内，用衣裳盖住。
接着又拿出了那个纸团，若堇应该是没看过的，上面赫然写着，“鹤唳屈兰，剑风澄景，新潮江永，文来琴断，诡收梅易。”
看完后，林净君呆愣了片刻，起身将纸团在灯下点燃成了灰烬，心跳如擂鼓，激荡的弦音充斥着她的大脑，好像卷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之中了啊。
她缓缓展开笑容，坐回自己的床上，脱掉鞋袜，将脚浸入温水之中，白嫩秀气的脚趾在水中拨弄，脚背上赫然一片青印。
想起秦越那如稚童般的挑衅，林净君只当陪他玩玩，倒是那个屈兰，来历很深——
思绪被打断了，门口传来一阵不熟悉的敲门声。
李英真不想每次自己在府上值守的时候都能看到阿秋作死的场景，但是他也身不由己，替好兄弟默念几句佛经，闭上了眼睛。
秦越居然没有踹他，掀开了他头顶的黑色斗篷，替他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是本王做得不对，那晚不该让你去刺杀林净君的。”
这句话可刺到了阿秋的痛处了，他年龄虽小，但随秦越上过战场，不说英勇非常，但骁勇少将之名还是担得起的，谁知来了京城，竟被一个不知出处的红绳小孩给打败了，还削掉了一大截头发。
“没事的，王爷，头发还能继续长。”阿秋心中遗憾，几日了，还没回去见过爹娘，让兄弟们帮他去照看二老，每次都要解释一下他还活着。
秦越噎住了，阿秋真是直肠子，稍微和他弯弯绕绕一下就听不明白了，“烫了戒疤还能长出来吗？”
阿秋立马把脑袋捂住，“王爷，我问过光明寺的大师了，他说没有清六根，断尘缘，是不能去那儿做和尚的，戒疤也烫不得啊。”
年纪不大，跟着秦越的时间不过两三年，还没完全适应他们一群老兵的恶作剧个性，成了军营里最好逗弄的小弟，颇为有趣。
“奶都没断干净的小东西，有什么尘缘未了，今日本王就替你了了。”秦越装模做样撩起了阿秋的头发，好似在思考要从哪儿下刀，时不时点点他头顶的几个位置。
在阿秋心里，自家王爷甚至已经将戒疤点在哪个位置都想好了。正欲卖个乖巧，却被按住了，抬不起头，他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在上战场时，所有比他资历老的战友们都和他说，要是有自己对付不了的敌人，一定要学会及时避开。
自己潜意识里认为，只要不会造成有自己这一方有人伤亡，就算后退避让也是没有关系的，可是他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句话，那就是王爷下达的命令，身为戍边将士勇往直前的气概。
现在才陡然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家王爷还愿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要不然做个战胜佛跟在王爷身边也可以的啊，千万不要把他赶去扫佛堂，六根不净也怕玷污了佛名啊。
“尘缘，尘缘……”阿秋绞尽脑汁地在回想他今天听到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觉得没那么简单，跟林净君无关的事情，“尘缘就是……”
突然灵光一闪，“今日，王爷您与林少卿在对上那屈兰之前，太保的孙子和那女孩说起了一事，鬼兵。”
秦越回想，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没有多想，还以为只是几个小孩随口说说，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阿秋继续道，“这几日我没有回府，一直随着林少卿走动，偶然间听见市井中几位老妇提到此事。”
“鬼兵常以一队五人出没，身着黑色皮革，容貌相同，双眼空洞，步履一致，或许是有什么金属物什拴在腿脚上，走路叮铃作响，隔了好远都能听见这摄人心魄的声音。”
“世间谁没做过几件亏心事，听见这样的声音，都跑得飞快。再还有就是，这些鬼兵的鞋底都捆了一枚铜钱，磕在石子路上声响很大，还有人甚至大着胆子跟着鬼兵在夜间行路，竟然能捡到裂了的两半铜钱。”
“这样的传闻一出来，就算惧怕，为了那一枚铜钱，也多的是乞丐追着他们跑，若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除了第一个说能捡到钱的人平安地回来了，其他人竟都不知所踪。”
“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哪能管这些，没了一些乞丐反而更好管理自己的辖区，锦衣卫就更没可能了。普通人家也有人莫名其妙死了的，觉得有问题，报到刑部去请人查验，可那一群人就喜欢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好向圣上邀功。”
阿秋说完就低下头了，这已经是他听来的全部了，再说其他的指不定适得其反。
秦越松开了手，他记起，林净君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此事蹊跷，不知道最终会不会落到大理寺头上。
现在风声还不大，估计一时半会儿闹不起，多加注意或许能提前发现些问题，不知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要不，他帮忙点把火？秦越暂时没有让阿秋去做和尚的打算了，介于才和林净君达成协议，他也大度地决定不再派人跟踪林净君了。
唤来了几个手下，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赶快去忙活，当然作为此次安排的中流砥柱，阿秋顺利的又没了休沐日，宝贝似地捂着脑袋，贼头贼脑地立马跑了。
夜幕降临，崔廷云这时又等在大理寺外，邀请林净君上车，敏锐地闻到了她身上的花香，“这几日花贩集市开了，应当挺热闹的吧。”
林净君点点头，若有所思，“不过今日再集市上听到有个小孩提起鬼兵一词，多了些思虑，可刑部上报的文书中并没有此方面的内容。”
“澄景还是不长记性，刑部几时说过实话？”崔廷云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不过这鬼兵一事，我略有耳闻，似乎只害凶恶之人，在民众心中有些威望，至于跟着鬼兵最后失踪的人，大多被传成已登极乐之地，无忧无愁了。”
“不过这个节骨眼，出了这么多事情，其中怕是有猫腻。”崔廷云表情凝重，开春以来，都察院的工作都翻了好几番，着实累人。
林净君联想到了那个难以捉摸的男人——屈兰，他为何能装扮成女人入了太保府，今日又打扮成花贩接近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更重要的是，好像对她很熟悉。
她第一次有了被人看透的感觉，不仅是她来京城的目的和她的身份，甚至就连她的计划，都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等到林净君到了自家府上时，崔廷云已然睡着了，她叮嘱车夫慢些驾车，便进门了。
林净君的床白日已经被秦越找人来修好了，用过晚饭就叫上若堇进房，所谈之事就是今早她让若堇去查看小梅身上是否有其他不寻常的物件一事。
若堇从胸口处拿出了那把林净君母亲绣的团扇，又从袖口处拿出了一个小纸团。
他表情凝重，心中忧虑，显然不止是为这件事，怕还有其他的问题，林净君接过却没立即查看，先询问他的顾虑。
其实问题也不严重，不过就是他发现斩落小梅脑袋的那人剑法凌厉，与他有三分相似，这世间如此多剑法流派，偶有此种情况也实属正常吧？
“大人，我觉得卞津那几人的剑法有些熟悉，可否替我询问一二？”若堇不打算瞒着林净君，要是能提前发现端倪，说不定能替他家大人规避灾祸，且就算他不是直接参与到其中之人，但京城变故太多，稍不留神就可能粉身碎骨。
“那几人已经被江折押入诏狱之中审问，这几日看能否探问。”
若堇凑近林净君耳旁细说他想询问之事，惯是林净君了解若堇，一时也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她突然意识到自家倒霉孩子心中是有计算的。
若堇明白林净君心中有疑惑，咧开嘴笑了，一改往日正经叨叨念的模样，这回看起来像暖煦春光一般，“大人先问，之后我再告知你为何这般。”
屋外雪琳敲了敲门，端着盆热水进来了，难为她在初春夜晚累得满头大汗。
“刚退热没多久，晚上还是泡个热水脚早些休息才好。”雪琳手掌伸进水中拨了拨，“不烫，泡脚应该刚刚好。”
林净君不信她，催着她赶紧自己去洗漱休息，明天早上再来收拾是一样的。
若堇本想出门去了，无意接收到林净君求救的信号，藏在心中笑了一顿，搂着雪琳的肩十分严肃，嘴里说着要告诉她个好消息，然后带着她一同出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这几日无雨，弯月悬在空中，稀薄一层银光打在万物身上，投下窗棂几寸疏影。京城素有宵禁，晚些时候不准行人，又是初春，除却人声，就连虫鸣也无。
林净君挥了下团扇，一面是鸟雀庭院，一面是荷花簇锦，藏匿其间唯有小儿安好之愿，细细抚摸，细腻如母亲连绵柔软的爱意，她无意间落了滴泪，毫无察觉，将团扇收入床内，用衣裳盖住。
接着又拿出了那个纸团，若堇应该是没看过的，上面赫然写着，“鹤唳屈兰，剑风澄景，新潮江永，文来琴断，诡收梅易。”
看完后，林净君呆愣了片刻，起身将纸团在灯下点燃成了灰烬，心跳如擂鼓，激荡的弦音充斥着她的大脑，好像卷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件之中了啊。
她缓缓展开笑容，坐回自己的床上，脱掉鞋袜，将脚浸入温水之中，白嫩秀气的脚趾在水中拨弄，脚背上赫然一片青印。
想起秦越那如稚童般的挑衅，林净君只当陪他玩玩，倒是那个屈兰，来历很深——
思绪被打断了，门口传来一阵不熟悉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