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君自然是不可能去开门的,毕竟是个不请自来之客。

    很快敲门声就停了,传来了二人打斗的声音,想来应该是若堇听见了,来替她驱赶无礼之徒。

    或许是知道,半夜偷跑到臣子家不成规矩,秦越身边并没有带什么护卫,自己又受了伤,不敌若堇,便学了蒲柳招数,只管轻功四处躲逃。

    边跑还边小声喊着林净君,矫揉造作,腻得若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立马把他斩落在檐下。

    秦越本以为林净君会放他进去,谁知,捱了一会儿时间,房间的油灯都灭了,若堇见状,想着立马把他赶出府去。

    “身为王爷,每日骚扰臣子是作何?”还亏得是自小学了皇室礼仪的人,这点礼节也似不知。

    秦越也不让着他,言语讥讽,略带笑意,“林大人就是走寻常路的吗?说不定你家大人就喜欢我这么做呢。”

    若堇咬紧牙,真不要脸啊,不仅言语上丝毫不尊重人,近日几番行为也实在挑人底线,他决定要将他左肩也捅个对穿。

    二人从院中打到房顶上,又从院外跳进院子里,林净君争着眼睛看见窗户上人影闪来闪去,干脆翻了个身蒙住被子不管了。

    至于昨夜结果如何,看若堇满脸红光就知道了,颇为得意,“这几日越王应该是来不了了。”

    林净君觉得好笑,在雪琳的帮助下梳洗好,闲适地开口,“你怎么他了?”

    若堇虽然讨厌秦越,可做事是有分寸的,而秦越的伤还没好,就知道躲来躲去,他便看准了这一点,几次提前预估秦越的动作,把他的衣服划个稀烂,没有伤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将此事说与林净君听,她也觉得,估计这几日是见不到秦越了,再加上身边也无他的人盯着,或许确实能去找屈兰?

    出门却没看到崔廷云,正疑惑是不是好友睡过头了,他家小厮跑过来了,向她一行礼,“林大人,昨夜我家大人在亭中喝酒,伤了风寒,头痛难忍,休假几日,特命我前来告知。”

    “好,照看好你家大人,病中切勿再饮酒了。”林净君没加多想,自己又匆匆赶往宫门。

    路上巧合碰上江折,但是昨夜还在思考如何去诏狱打探消息,今晨就能碰上江折这个锦衣卫指挥同知。

    江折是主动来找她的,忙完锦衣卫内部的事情,终于有些时间了,碰巧他又知道了崔廷云今天早上不上朝。

    正欲问她身体是否好些了,反倒被林净君先问了。

    几日前她去都尉府,江折的状态简直可以用糟糕至极来形容,养了这么些天了,才终于恢复了些气色。

    “好多了。”江折不知怎么又咳嗽了一声,“没事的,不用担心。”

    林净君被他牵起了手,侧过头去看他,不知他此举何意。

    “确认一下你有没有嘴硬,现在看来,除了有些冷了,没什么问题。”江折手中温热,牵着林净君也不嫌冰手。

    林净君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找不到原因,笑着打趣他两句,寒暄过后就说起正事来了,“可有从那几人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江折个子高,路过人家围墙旁,伸手摘了朵早开的杏花,拈在手中,“都是汉子,一句话都不说,澄景你向来有观微公子一称,可否替我支招,今日随我去诏狱一趟?”

    信手摘花,沾染满身香气,江折看她瞧得出神,又将杏花别在自己耳边。

    公子疏朗,清风携花,乌发高挑,青缨垂悬,杏色绽放,浓墨中一点珠白,纷杂中一笔横亘,既是杏花仙,又是溪风神,让人见之难忘,思之若狂。

    林净君不由得失态了,喃喃开口,“好看。”意识到自己不如往常那般镇定,悄然掩饰,“嗯,我的意思是,可以的。”

    想起鬼兵一说,林净君及时转移了话题,询问江折是否知道些内情。

    江折挑眉,“是有传闻,不过影响不大,以致我还没收到确切消息,若是有需求,我就去留意一下。”

    他走着走着,唇色就越来越浅淡,迈的步子也小起来了,怕林净君察觉到,他连忙转过脸去停下来,假装看一线微光的东方苍穹,“好了,你先去上朝,我还有事要忙,不陪你了。”

    林净君怎么会意识不到他的强撑,顺着他给的梯子就往下爬了,没有强硬地要去看他的情况,“好,忙完多休息。”

    就算是神,是仙,受伤了也需要时间才能恢复,只是会不会像只小狗一样独自舔舐伤口呢?思及此,她不禁笑出声,竟然把锦衣卫指挥同知当成狗,也是过于大胆了。

    看着林净君走后,江折慢慢往回走。巷尾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女子作态,柔婉娇媚,“同知大人可真贴心啊,特地护送了林大人这一路。”

    “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林净君,你是没带耳朵的吗?”江折浑身气质突变,没了在林净君面前的脆弱和贴心,反倒有了一身尖锐的戾气。

    只听那女子切了一声,“同知大人好大的脾气,别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们给你留着的,随时都能取走。”

    江折哑了声,不愿与她争论,抬眼往上看,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女子见他沉默了,就知道他已经妥协了,“在你带林净君去诏狱前,务必留着他们的命,让他们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江折与她擦肩而过,背对她时嘴角溢出了鲜血,立马将满嘴的血腥咽进肚子里,铁锈味爬满整个口腔和咽道,磨砺着他喉间软肉。

    “当然,同知不必担心我们会对林大人下手,毕竟她现在可是主上的心头宠。”娇媚女子转过身来对他行礼,很快便遁入了巷道之中。

    江折又重新把那朵杏花拿出来,方才一直握在手心,唯恐它出现折痕,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他长舒一口气,有的人自以为掌控了对方,实则是谁掌控谁还说不定呢。

    直到今天上朝结束,林净君都没有遇到麻烦或者受到别人的困扰,突然而来的平静,竟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崔廷云没有在她身边唠唠叨叨,秦越没有在她身边欠揍犯贱,就连今天的太傅都平心静气的,只是替自家的宝贝孙女传给自己学生一句话,“悯儿等着你去她后日的生辰宴。”

    太傅说完还笑着点点头,林净君不懂老师是什么意思,跟着他咧嘴笑了。

    下午时分,江折特意到了大理寺来接林净君,还雇了一辆马车,“怕你不喜欢招摇,所以就没用锦衣卫的马车。”

    “段月。”林净君很少直接叫江折的字,因为她心中保留更多,江折与崔廷云不同,心思更加细腻,也更脆弱容易受伤,想要接近他与想要与他断交一样都需要慎重考虑。

    江折很高兴,对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感觉到满足,“澄景不不嫌拗口,以后就这么叫我吧。”

    “嗯。”林净君突然想起与江折相识不久时,曾告诉过她,他不喜欢这个名和字,折显得他单薄易碎,段月又是断月,玄妙如月与星辰,也堪被毁,明明只是高高悬在天边,也有小人妄起歹心。

    或许是年岁渐长,逐渐接受了,如今就算人主动提起,他更多欢喜有人与他亲近,而非像之前那样。

    很快马车就将二人带到了诏狱,林净君从前只在外面看到过,从未有机会进去。

    不高不低的一层立在地面上,朱漆黛瓦看起来确实担得起围困贵族的魄力,还有地下一层,脏污血腥,其间恶臭朝他们扑来。

    江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熏香帕子,轻轻放在林净君口鼻处捂着,等林净君自己出手时,自己才松手领着她往前走。

    由于有东西捂着,林净君说话有些闷哑,“如此刺鼻,你们不需要有遮掩吗?”

    “习惯了就好,有时自己还必须在这里面住着呢。”江折与值守的几位守卫一一打过招呼,说得轻而易举似的。

    林净君知道,能直接面圣,接圣上下派的任务的人,往往承担着更多的风险,就算是得力助手锦衣卫指挥同知,也必定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下诏狱虽然难以想象,但绝非耸人听闻之事。

    “到了,那几人嫌疑颇深,拒不开口,已受过几番拷打,这次不知你是否能看出些什么。”江折命人从其他地方搬了根凳子,摆放在稍微干净些的房间里,请林净君坐了进去,“还未开始,若是你有其他的要求,可尽管提。”

    绑在柱台上的几人,浑身皮肉绽裂,干涸的血液变成了黑色,死死粘连在伤处和所有迸溅的地方,若不是无力呻.吟,这诏狱中的人痛苦更甚十八层地狱中受尽了煎炸烹煮之刑的恶鬼。

    忽而有人惊醒过来,哆嗦着把头狠狠往柱子上一撞,继而又昏厥过去。普通人见到,谁不是恶心想呕吐,挣扎着想要离开,更别说诏狱中出了点了灯的地方有光,其余地方都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但凡着急起来,摸黑是摸不到出口的。

    林净君心中想了很多,直到江折站在门口笑着请她出去,“开始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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