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哥?”林净君带着疑惑轻轻回应他一声,为什么程不欺现在出现在这里?

    确定自己并没有找错地方之后,程不欺满满走到她面前,焦急的神色让林净君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程不欺所说的虽然并不关乎袁府,但却与文去澜以及敦索有关。她思及文去澜此前的态度,他应当不会再插手到这件事中来了才是。

    原来今日一早,有人敲响了敦索那间宅院的大门,那人身量很高,但长相平平,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他从敦索那儿听来了,男人就是他们承了恩泽的文主,来这儿只是为了告知他们想要出城要怎么去做。

    还说到,柳梢已经来了京城,她爱了罗古多年,等候已经成了习惯,就算能远远地见一面也算消了自己的执念了。

    当时敦索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当敦鹤听到了之后,说立马要出去找阿娘。他幼时不过一岁就被自己的阿爹带去了邬答,早就忘记了阿娘的模样,他想见见哥哥嘴里那个温柔又很了不起的阿娘。

    那个文主让他们尽量先找到柳梢,晚些会带着他们一起出城。

    本来敦索敦鹤兄弟俩之前就是由文主的手下将他们带进城中来的,但就在进了京城住在这儿之后,一直没有所谓文主的人再来找他们。

    往好处想就是文主太忙将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遗忘了,往坏处想,就是文主不过是在戏耍他们。

    现在文主亲自找上他们欲将他们送出城,敦索一时无法抉择,到底是该坚持与林净君的交易,还是听从文主的安排。

    最后还是将此事告知于程不欺,若是他与敦鹤出了什么事情,至少林净君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也是敦索为什么听到类似柳梢的声音之时就丝毫没有犹豫地带着敦鹤派出去的原因之一。

    林净君皱起了眉头,她知道敦索敦鹤绝对免不了入狱,但未曾想到罗古竟如此沉不下气。

    还有自称是文去澜的那个人,看似与罗古沆瀣一气,却好像就是以此故意来逗弄一下他们?

    “程大哥,那人看到你了吗?”林净君见小童并不在程不欺的身边,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

    “当时我正准备离开,应当是看到我了。”程不欺被她凝重的眼神看得心头发凉,双手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我把小童一个人放在家中了,不会有事的吧?”

    小童从小就懂事,不会随意给陌生人开门。

    林净君让身边两名锦衣卫带着程不欺回城西的家中去,若真如她所想,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抓走小童的人给找出来。

    不过还好秦越尚在城外派兵围守,多用些心总该不会让人逃离了京城。

    待人走后,林净君才发现后院的香火味道已经无了,她现在的反应也说明方才听到的动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院中没有人却有声音,可能是因为在暗室之中?

    唯独留下来陪着林净君的那个锦衣卫站在墙头上,接过了林净君伸出的手,轻轻一拉,林净君就同他一起蹲在了墙上。

    后院之中并无烛光,可先前传出的香火味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正当此时,乌云退散,月华散落,她见到了悬在后院树枝上随风摆动的红绳。

    那日她在后院中见到若堇,而若堇正在与人缠斗,那人可能落在了后院的西北角,这根枝条同样指向了西北角。

    林净君示意身边的那人带她靠近一些,也就在西北角的方向再次传来崔廷云的声音,压抑又带着恳求的意味。

    她指尖蜷在拳心,下意识地攥紧让她冷静了些许,崔廷云声称自己与袁洗鸣是一样的,所以修的也必然是闭口禅,他不会轻易就暴露的。

    身边的锦衣卫点点头,眼里有些抱歉的意味,左手摁在她的肩上,一个翻身就站在了她的面前,接着左手抓住林净君另一侧的小臂,右手按上了她的右臂,将她夹起来了。

    “?!”林净君双脚腾空,被他带着在墙头上跑,直到在离后院最近的一个墙头上停了下来。

    袁府的后院比较大,她蹲在墙头,见到西北角的地面突然出现萤火一般的光芒,一瞬间又消失了。

    江折应当带着人在其中,她不便贸然进去,且先在这儿等着吧。

    江折身边不过就两个人,他们一同往暗室中走去,回想从他到了袁府直到现在的细节处,发现躲藏起来的这些人竟都是自愿的,就像是刻意躲着不想见到他们。

    究竟是为何,能让袁洗鸣连同府上所有人都主动地去到暗室,更何况袁府各处都是火药,一旦有心之人点燃……

    正是如此,其余人都去清理火药了,如果不慎点燃发生了爆炸也能让损失达到最小。

    他沉心继续往前走,直到发现通往暗室的通道中也藏有火药,他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

    而身边的两名锦衣卫自觉地留下来清理火药了,这是因为早在进入通道之前,江折就同他们说了遇到这种情况应当如何处理。

    直到快要走到通道尽头,江折都没碰到半个出来阻拦的人,他不知道到底是都在暗室之中等着他还是只有袁府的人,就像家禽一样,碰到危险的情况就会躲进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江折拉开了通道尽头的门,发现暗室不大,所有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有小儿啼哭,其母亲就捂住了孩子的嘴,而在他们中间摆放着一尊高大奇怪的石像,周围掉落了一地的香灰,只剩下插上高香的末端一截,在香炉中不时跳动几下橘色的光。

    暗室处于袁府后院西北角的地下,但却是袁府的中后方,房间相接,排列凌乱,不如传统的房屋构造,且墙体较厚,而这通道多在房廊相接的墙体之中,可谓连通了整个袁府。

    若不是崔廷云一路留了线索,恐怕就连他也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看破其中的巧妙。

    但这暗室毕竟处于地下,他们又将通道口的门关上,空气本就流通不畅,还在其中点了高香,大人都发觉不适,小孩更是敏感,以致于众人心焦慌乱,竟没有发现正大光明从门口进来的江折。

    崔廷云与袁洗鸣对向而坐,仿若在争执什么,他们率先察觉到有人进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江折身上,他却并未说话。

    扫视整间暗室,还有一扇木板门开在暗室顶上,通向地面,但需要向上推才能打开。

    有个人踩在桌子上,弯着腰用后背顶着木板,可能是因为地面上堆积了什么东西,这导致他只能顶开一条缝隙,暗室中的光亮露出了些许。

    “你怎么进来的?”一位老太太被丫鬟扶着,语气不佳,“老身与吾儿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凭什么要抓我们?”

    江折不回应她,他转头过去看崔廷云,只见崔廷云微微摇头,他立马又将视线移开。

    很明显崔廷云在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谁知道在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鬼兵同伙潜藏着呢?

    “圣上命我请光禄寺卿以及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去看观星楼看烟火。”江折话语中毫无情绪波动,袁洗鸣不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处于臣子的责任,他今夜应当筹划好明日宴会上菜食的事情,但没有谁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也正是因此才躲在这个暗室之中。

    师傅告诉他,晴罡神说他要有杀身之祸了,大理寺找不到鬼兵的幕后指使,就想要将罪责全部推到他袁洗鸣身上。

    他辩解,自己什么都没干过,怎么能怪罪他呢?

    但师傅提醒他了,他以为和他一样想要信仰晴罡神的崔廷云实际上就是大理寺少卿林净君派来的卧底,暗自带人在袁府里藏了一些可以给他定罪的东西。

    他又问师傅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师傅告诉他,在晴罡神面前不诚的人都会被晴罡神看出来,会降下灾厄给他的。

    由此,他就算逃到暗室来了,也要带着崔廷云一起,若有人要抓他,他就求求崔廷云发发善心放过他一家老小。

    他说不了话,光看着江折,额头上甚至都渗出了汗,暗室中充斥着香火的味道,薄烟弥漫,人很容易在这种环境下失去理性的思考。

    江折退了半步,隐隐约约做出防御的姿势,“二位大人,走吗?”

    他看出来了,袁洗鸣虽然人有些沉默,但的确是他府上所有人的主心骨,而鬼兵目的在于袁洗鸣与崔廷云,只要他二人能跟他走出来,则总有人会跳出来。

    崔廷云自然是没有犹豫的考虑,他走向江折,背对着全部人,眼睛不断瞥向他自己的左方。

    江折看似没有反应,目不斜视,实则时刻在准备拿下崔廷云所指那个方位的人。

    可就在此时,袁洗鸣上前拉住了崔廷云的手臂,他还是愿意相信他一回,如果圣上真的是借锦衣卫而除掉他们,崔廷云去了也必然会有生命危险。

    紧接着不知从那儿射出一根银针,在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极为明显的一抹银光立马朝着崔廷云而去,江折抽出腰间的绣春刀,一瞬间就掠到了崔廷云身后,握刀一挥,那根银针立马在墙上细声爆开。

    又是绣红?

    见江折抽刀,里面的人都慌了,尖叫着往后退,少有几个有些胆量的男人,抓起旁边的凳子桌子就往他扔去。

    “本来还以为圣上真无意伤我们,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试探,就要杀我们。”这回却不是崔廷云之前所指的那个角落传出的声音。

    江折打量着所有人,才发现方才人群一乱,现在确定不了那卧底在里面的人究竟是谁了?

    崔廷云被拉着,他反手扣住了袁洗鸣的手腕,让人挣脱不了。不过若他再不出口说话,怕是这局面将一直持续下去。

    “大家让开,他要杀人了。”崔廷云喊道,让原本对峙的双方更加混乱起来。

    众人听到崔廷云都顾不上破戒而喊出声音来了,都往两边推挤开,而江折正对着佛像,自然躲在佛像后的那二人就格外明显。

    “就是他们。”崔廷云提醒江折,组织袁府所有人躲在此处的人就是他们,其他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江折提刀,轻轻点地就站在了那尊佛像的肩上,轻巧地转下手腕,身体便如落叶一般随之翻转,看似无害,实则利刀快斩。

    那二人眼见自己暴露了也不再掩饰,袖子一挥,又是绣红飞出,但江折早就预料到他们的套路了,刀身一震,将绣红尽数弹回。

    应接不及,其中一人立马被绣红伤到,虽未伤及要害,但疼痛感十分剧烈,一下子就跪倒在地。

    江折快步上前,绣春刀与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锁链对上,想到了什么似地,他稍微一震愣,就被人钻了空子,链子绞上了他的手腕。

    那人使了全力,江折的刀很快就握不稳往下落,他好像听到了自己腕骨裂开的声音了,冷汗立马流下来,他咬牙伸出脚将刀踢起,刀尖向上,朝着那人的下巴刺去。

    那人仰头一退,卸了些力道,江折立马抓上链子,将那人往自己身边拉,压低了声音,“我见过你,文启澜的手下,孤雁。”

    那抓着链子的人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江折趁着这时,反手用链子将他的脖子缠住了。

    绣春刀掉落在地,江折死死勒住那人,终于分神看向暗室中其他人,才发现,大家都在往通道口处挤,崔廷云极力劝服大家冷静一点,一个个出去。

    但就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一个角落里,有人拿出火折子,往墙上一按,瞬间火药点燃……

    林净君蹲在墙头,她终于听到了崔廷云的声音,但紧接着,身后的那名锦衣卫立马揪着她的后衣领飞速地往后跑去。

    她下意识地抱住那人的肩膀,见到了冲天的火光,随之房屋塌陷下去,其后才听到了爆炸的声音。

    天空绽放了一朵朵绚丽多彩的烟花,京城中各处都开始庆贺,无数人仰头看着天空,而林净君却站在另外一处墙头看着陷落的袁府后院沉默了。

    “在那儿干什么呢?”秦越站在巷子中看着她,叹了口气,“走吧,圣上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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