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君料定孙老爷不会对她做什么,施施然走出门,只见到江折一人站在门口等她。

    外面凉风飒飒,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檐下踏出去了,“素衣呢?”

    “天气转凉,我让她先回去添衣裳了。”江折走到林净君身边,熟练地牵起了她的手,察觉到她有一瞬间的抗拒,手上就更用力地抓住了她,“方才和孙渺渺商量了一下,若是顺利的话,明日我就和她一起去矿上。”

    林净君闻言看向他,短短一句话在风中既与之同样凉薄,又带着她独有的温暖,“等你回来。”

    “嗯!”江折满眼都是她,手中心中盈盈暖意。

    一如昨夜,江折将她送回了房间才走,她问起丫鬟们有没有看到素衣,却得知素衣身体不适先睡下了。

    “明早你们给她送一碗姜汤过去,别染上风寒。”林净君拔下头上的发钗,解开发髻,丫鬟们替她宽衣,待她躺下后,房间中的油灯也灭了

    寂静中传来谨慎的脚步声,林净君缓缓睁开眼,果然面前站了个男人,她的手从被子中探出,朝男人摸去。

    男人识趣地弯下腰,让她能够顺利地摸到他的脸,“澄景今天想念我吗?”

    说完,秦越抓住她的手,往她手中塞了几颗圆珠子似的东西,“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林净君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手中的枣子,微微一笑,坐起身来,“不会是你特意让手下从京城送来的吧?”

    “不是。”秦越席地而坐,伏在床沿,双臂搭在林净君的那一床金丝棉绒被上,柔软温暖,像极了他昨夜的梦境,“我今日回了一趟京城,看到林将军府的枣树上有枣子已经熟了。”

    “所以你给我摘了这些?”林净君塞了一颗到秦越的嘴里,右手揉着他的脑袋,像在奖赏他的乖巧。

    “我捡的……”秦越还未说完,枣子已经送到嘴边了,察觉到林净君强硬的态度,他只能愤愤地张嘴咬下,谁知又咬到了她的手指。

    林净君猝不及防就被他咬伤了,疼痛感传来,她忍不住冷嘶了一声。

    秦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受伤的指尖放进口腔中,血腥味落在他的舌尖,或许是林净君有些抗拒他的这般行为,手指微微勾动,那涂了蔻丹的指甲刮在他的口腔内壁,竟让他浑身一颤,热意循着心脏泵出的血液尽数涌进了头脑。

    暧昧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悄然诞生,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炽热,像是要将林净君看穿看透,要让她同他一起陷入这般压制不住的烈火煎熬之中。

    “秦至乐,你教我射箭吧。”林净君蜷起腿脚,屈着身子靠近秦越,额头与他相贴,替他分散去了不少的热意,沉声低吟,“行不行啊?”

    爱人的语言堪比带毒的蜜饯,虽知可能害了卿卿性命,却甘之如饴。

    秦越抬眼望进林净君深渊一般的眼眸中,喉头的酸涩刺激着他,他微微起身尝上了那点朱唇,以此缓解自己的心悸。

    不过一触即分,林净君笑道,“当初你问我文韬武略,我答若是你在,寻人相教则只能是你。两次拜师,你都不愿吗?”

    秦越站起坐在床尾,他有些沉默,直到听见林净君将枣子放进嘴中时那清脆的一声,霎时他的意识有如回笼,“那我再问你一次,若我不在,你会寻谁?”

    前世他亲眼见到林净君射出那一箭,气势汹汹直中他的心脏,他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子手中,连带着他与大将军带领的大部分定北军都困死在了这盘棋中。

    “我不会再找别人。”林净君察觉到他的异常,淡然地又吃了一颗枣子,清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很少想起年幼时的事情,五岁前父叔回家少,聚少离多让她唤声父亲都感觉陌生和抗拒。

    后来宫廷案发,她与母亲还有一众家仆逃出京城,到了苏杭母亲却病倒了,那时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无依无靠,她才真正第一次尝到了痛苦的滋味。

    说来也好笑,她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苏杭的因宁河中撞到过脑袋,要不然幼时的记忆为什么总是很模糊……

    她走过的每一步都让她逐渐拧开尘封记忆的闸门,而秦越送来的这几颗枣子,莫名让她想起些往事,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秦越看了她许久,像是在分辨她是不是在说谎,可在林净君再递给他一颗枣子,却顺利地就被他叼走了。

    “不准在我袖子上擦手。”秦越嘴上含糊说着,却没移开,“你要学的话,明日卯初就得起床。”

    林净君犹豫地应下,而就在这时,秦越蹬掉鞋子就滚到床内,舒服地谓叹一声,“你知道悯儿要和崔廷云成亲了的消息吗?”

    “我知道,但你换过衣裳了没?”

    “没换,身上还有汗臭味。”秦越长手一捞,将林净君扑倒,硬要借此报复她。

    林净君仰着头躲开,甚至气到将他踹开,秦越笑着钻进她的被窝中,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耍了。

    “那你要不要给他们送点什么呢?还是说不了?”秦越闷声,他也觉得有些累了,“你知道皇兄和我说了什么吗……”

    他都要舒服得昏过去了,嘴上还不停,突然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让他勉强睁开了眼睛看着侧躺在床上的林净君。

    “睡吧,碎嘴。”林净君承认,虽然秦越平常挺闹腾,但睡觉还是挺老实的,能一个姿势睡到天亮,这也是她没有赶走秦越的一个重要原因。

    秦越很快就睡着了,她缓缓躺平,口中还残留着枣子的香甜,她不该吃的……

    未至卯初,屋外漆黑一片,鸡鸣声都未曾响起,她就被人摇醒了。

    “我还不知道你,雪琳跟我提过一嘴,你非得提前至少一刻钟,再赖会儿床才能醒。”秦越轻轻一跃跳下床,动静小到可以忽略。

    “等我整理一下状态。”林净君翻身不再理他,她所谓的整理状态就是继续睡会儿……

    天大亮时,素衣敲响了房门,发现里面安静无比,便问了路过的丫鬟,这个时候能不能进门去。

    “等林姑娘自己醒来吧,她记着时间的。”丫鬟瞅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这事江公子与她们说过,难道是忘了告诉素衣姑娘?她不清楚原委,匆匆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素衣转身正准备回房去,谁料竟见到林净君满头大汗从院子外面进来了?!她迎上去就被吩咐去接热水到房中来。

    丫鬟们也是摸不着头脑,纷纷忙活起来。

    “林姑娘,你去哪儿了?”素衣将一切准备就绪后,收起屏风上带着汗湿的衣裳,谨慎地问出口。

    “去练了一下,听说你昨夜身体不适,好些了没?”

    屏风后扬起的水声传进素衣的耳朵,她退后几步,脸上并无表情,话语间却透着丝丝喜悦,“谢姑娘关心,只是从京城来此奔波久了有些累,现下精神许多了。”

    “嗯。”

    房中一时安静无比,素衣正准备退出去,林净君淡淡的声音却又响起。

    “你与段月曾经相识?”

    段月?素衣几乎没有这样叫过江折,以至于听到他人这样称呼他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是的。”

    “你跟随文去澜多久了?”

    文主?她从亲手杀了懦弱的父亲和狠毒的继母时算,大概也有十年了吧?

    “算不清了。”她站在屏风前抚上自己的脸颊,思绪有些混乱,没有人知道她在昨日见到林净君的那一瞬间有多嫉恨。

    若不是继母所为,她也能肆意享受天下唯一对所有人都公平的日月光华,江折也不必避她如蛇蝎,文主或许会更加重用她,而不是作为一个警示物待着康梁。

    是的,她来卞津时就被告诫,她来这儿的任务就是盯紧林净君与江折的关系,且林净君一旦有其他异常的举动,都得报给文去澜。

    “那应该挺久了,你知道影中有奸细的事情吗?”林净君捧起水浇在肩头,闭着眼睛感受热水侵入肌肤的温度,“我怀疑康梁城中就有,你可知道其他影中人的所在?”

    素衣哑然,她与顾辛妗关系要好,顾辛妗正好就负责卞津康梁一地的通信,对安插在康梁中各处的人手都要熟悉得多。

    “今日起,孙老爷就要命人搜查整个康梁城,届时有所怀疑的人可能都会被关进衙门大牢,你可愿意去帮忙盯着?切勿抓了己方人。”

    “林姑娘,我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您,不是我辖内的事情,还请谅解我不能随意接手。”素衣屈身行礼,她严肃认真的言辞表明了她不会插手此事。

    “是我疏忽了。”

    得到回应,素衣就离开了,她思索着林净君究竟问这些问题的用意何在。

    出门之后她并未走出整座宅子多远,掏出一枚铜币往人家墙壁中塞去,不一会儿就有只手从墙中伸出来,指尖还绑着根窄条红绸,上面赫然是个地址……

    康梁城中一处荒凉地。

    “我娘呢?”孩子惊恐的抓挠着墙面,指尖翻烂血色,薄薄的血痂无力地粘黏其上,被这般摧残,血痂又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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