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徐正过来。”嘉丰帝没料到林净君能做到这种地步,若是人死了,他怕是不好和自己的皇弟交代。

    如此惨烈的一幕展现在人的面前,侍奉嘉丰帝的小太监被吓软了腿,闰康轻叹了口气,主动揽去了这活。

    他在圣上身边待得久了,自然能明白他并非想要林净君就这样死去的心思,只是他也佩服林净君,活得倔强聪明,死了太可惜。

    待闰康跑去找太医后,嘉丰帝独自一人迈进殿中,先看见了墙边少了的一盏烛台,那烛台有尖刺,若作为武器,的确很趁手,它在林净君手边滚落,沾满血,带出几条血线。

    林净君胸口的刀刃扎的相当深,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洞穿了她的胸膛,不过因为刀未曾拔出过,她满身的鲜血更多是胡奚的,胸口尚存微不可见的起伏,证明她还留存一□□气。

    而胡奚仰面躺着,面色青白,脸上尽是愤怒不甘,他怎会想到自己堂堂兵部侍郎,竟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杀死。

    嘉丰帝面无表情地吩咐着让人晚些时候将胡奚的尸体收殓好,明日送回给他的亲眷,带去他的口谕,安抚好其妻儿,赐胡氏一族耕田千亩,不分嫡庶。

    胡奚亲眷都在江临,那地方耕地肥瘦差异太大,谁得沃壤,谁分瘦土,贵者多贪,弱者不甘,必起分歧,这就是他期待见到的,这就是他给予胡奚的惩戒。

    只要更多人将视线放在胡氏一族身上,的往后一旦犯错,轻易就能被他注意到,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吴延吉舍身救人,不敌贼手,速将东宫收拾好,朕允她自今日起留宫中治伤。”嘉丰帝淡淡说道,接着唤来了最后见过胡奚的那名宫女,直接赐了杖毙,罪名即为刺杀朝廷官员……

    “彻查宫中上下,若有来历不明可疑之人,一并打入天牢。”

    小太监出了点细汗,谁知嘉丰帝下定决心的整治还未完。

    “圣上,徐太医到了。”闰康就在这时提着徐正一路轻功过来了,他接到嘉丰帝的指示,遂将徐正一把推进殿中。

    深深低着头的小太监这才听见了圣上未尽之言。

    “东厂护佑不力,今夜值守人员依律处置,闰康自己记得去领罚。”

    闰康没有任何迟疑地向前一步接令,随即用只有嘉丰帝能听见的声音说,“圣上,越王已在宫道上,说是今夜除夕,您允的他无诏入宫。”

    “今早才接了他要回京的信,朕还以为他还能多等几日。”

    嘉丰帝轻声笑说,若秦越按他信上所说正从南溟往京城赶,路上少说也得花个五六日,从他落款的时间来看,这不过三日就到了。

    “让他去御书房等着。”嘉丰帝偏头见徐正偏头看了一眼胡奚,好似比对了一下林净君为何所伤,而胡奚又是否真为方才那位小宫女所害。

    徐正自然是很快认出来了这位在朝堂上风评不好的吴延吉大人的真实身份,因林净君伤势严重,他不过分心这片刻,立马就开始止血。

    “圣上,此地血腥,不利龙体,您与诸位先离开吧。”徐正手中的剪子有些颤,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众人退出殿外的那一刻,他才专心救人。

    时间过得有些久,虽说做好了准备,但插在林净君胸前的那把刀,徐正没把握能够顺利拔出。

    “徐大人,圣上让我来襄助与您。”

    有人敲响了殿门,徐正心中一凛,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他扬声道,“多谢,但暂时不需要。”

    他往林净君的伤处附近撒上药粉,手握上刀柄,毫不犹豫地拔出……

    敲响了殿门的秦越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进,他担忧林净君的状况,害怕徐正一人处理不了,但又担心自己贸然闯入会让徐正分心,耽误了林净君的救治。

    本就悬起的心,在听到刀器落地的那一刻蓦然疼痛了起来,他紧紧扒着殿门的门缝,不敢往里看,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

    秦越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梦中再如何奋力去接的母妃,最终还是会从琼华苑高高的楼上坠下,心中的无力与痛苦持续了他整个少年,所有人都未曾做错过什么,只有他在为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切不甘着,悲哀着。

    林净君像是他年少时偶尔得见的萤火虫,吸引着他,他也给予了十足的喜欢,可当他知道一旦他捕捉到了,萤火虫的生命很快就会消逝——

    不,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林净君也不会是如此小小的昆虫,她会是月亮,也会是耀日,他给自己心理暗示,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除了不断微颤着的双手。

    “王爷,方才假扮侍女的那人已经审讯好了。”一名不起眼的小太监站定在秦越身边,小声汇报。

    “如何?”

    “敢冒圣上谕旨前来,功夫不差,隐约可见锦衣卫的影子。”小太监停顿了一瞬,接着又说,“不过不像是要来害人的。”

    他意有所指,但不再多说,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秦越并非全然不知林净君与锦衣卫的关系,心中多有猜测,就在这时,徐正唤了他一声。

    他呼吸急促,猛然打开了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浑身是血的林净君,明明今早还好好的,明明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现在被暗红的血液裹挟着,簇拥着,如花开荼蘼,片刻后就要凋亡。

    纵使见惯了流血,他在面对爱人遭受这般重创时,还是感到天旋地转般的眩晕,灵魂似乎离开了躯壳,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胡奚,文去澜……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秦越低声喃喃自语,他在徐正的帮助下费力地站起,抿紧了嘴,缓了缓才镇定下来开口问林净君的情况。

    徐正以为他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腿软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背,“放心,虽然凶险,但人还活着,不过在这宫中应当侍女来照顾比较方便,怎么你一男子会出现在这里?”

    徐正也是担心林净君的女子身份会暴露,故而多问了一嘴,若真是圣上派来的人,他只能希望林净君自求多福了。

    秦越听罢稍微定下了心,悄声解释道,“江大人派我来的。”

    江大人?徐正了然,点点头,“我会和圣上说每日过来给她换药,在这期间,你保护好她,尽量避免旁人发现她的真正身份。”

    包扎好伤口的林净君很快就被转移去了东宫,秦越始终寸步不离,徐正本有意一起,但圣上召见,他不得不先行离开,只一再提醒秦越注意林净君的状况,若是发热,证明伤情恶化,千万要想办法去太医院寻他。

    秦越恨不得自己是山野精怪,管他仙气妖气,稍微吹口气就能将林净君治好。

    嘉丰帝叫徐正去说了些什么,他并不关心,夜晚林净君有些烧,他立马让人去找徐正。

    等徐正到的时候,他发觉林净君原本那身血染的衣裳已经被换下了,彼时干干净净的昏睡着,虽嘴唇苍白不见血色,脸颊却有些微红,他把脉后长舒一口气,“没事。”

    见面前的人有些着急,他解释只是因为状态有所好转,所以体温恢复了而已,按时服药即可。

    秦越送他出门时,徐正突然和他说了一句话,“告诉你主子,不要再留在京城了,如果有选择自由的机会,何必再跳入牢笼。”

    因为情分,徐正不想看到这个孩子折在这场长年的风波中。

    “我会转达的。”

    已过知天命岁数的徐正叹了一口气,太多人拥有太多执念,因而甘愿为人所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加之劝说无用,从今日起他不会再说。

    正月已至,街道上依旧热闹非凡,得知林净君受伤的若堇本要抛下任务潜入东宫去见一眼她,可立马被鳄斛拦了下来,生生将他的双腿打断,捆缚在柴房。

    若堇不是没想过离开所谓师父的控制,但从小到少年时候的养育之恩不得不报,真正束缚住他的不是麻绳,而是师父一声声唤他的名字。

    柴房寒凉,他断掉的双腿却灼热痛痒,仿若身处冰火两重天,拷打着他不孝不顺不尊不敬,想要染指水中莲,天上月,就连此前几年唾手可得安稳的夜又重新变回了奢望。

    他不够成熟,想到这些还是会落泪,或许有后悔,或许有不甘,但他无法挣扎,心中深深的无力感简直要将他淹没,绑着红绳的剑就在身边,他没有勇气拾起,只敢在梦中拥着林净君说自己错了,自己好痛……

    “他就在里面。”杨觉眉眼间有些痞气,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好,谢谢你。”

    女子的声音显得有些俏皮,不知道是不是摸了下小孩的头,惊得他大叫。

    “阿觉你不要叫了,吵死了。”一个小姑娘立马扑在他身上,捂住了他的嘴。

    “你,你不准碰我!”杨觉立马将小姑娘拉开,脸色通红,“我这是大发慈悲让你来我家玩,又不是在你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别吵别吵……”

    若堇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听见门外的动静,好不容易支起身子坐了起来,门就被打开了。

    天光照入,他往门口看去,发觉这人并不陌生,正是苏悯儿。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太保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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