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箐绘
时年三月，天气依旧寒凉，春雨较往年晚了一些，风吹得萧瑟，京城各处人来人往，倒是消减几分待春归来的学子的愁苦。
卖糖人穿街过巷，口里声声喊着状元糖，吃了必定高中，有人路过顺嘴问了句，有没有榜眼糖，探花糖，引起一阵哄笑。
那卖糖人被众人调侃也不露怯，颠了颠身上的担子，也跟着笑，“自然是有的，不过状元糖滋味最好，众人都爱，其他的略有缺憾。”
路过他身边的几位学子闻言停下脚步，纷纷询问何出此言。
卖糖人也不卖关子，直言，“小商小贩嘴拙尝不出来，缺憾只有各位公子才知晓了，于我而言，公子愿意买便是滋味最好不过的了。”
几人面面相觑，扬声要替他常常到底有何差别，竟在这街边分析起口味如何来了……
“后日便是第一场会试，二哥你这两日是否要去见林……吴延吉大人？”从客栈二楼顺着窗户往下看的女子收回视线。她仍是身着莺黄色衣裙，绣着飞鸟与嫩色的柳枝，娇俏的脸上带着些新奇，但想起他们来此的目的，又立马严肃起来。
“去。”
孙家盘踞在康梁，却与兵部武库司郎中交往甚密，往年上京必先去见他，今年他们却先计划好去见一见如今在京城中颇有话语权的“吴延吉”。
孙淞往窗外看去，方才那卖糖人已经离开了，但街道上人与车马络绎不绝，仍旧热闹非凡。
“这么多人，礼部厅堂的大门恐怕要被踏破。”孙渺渺哀嚎一声，又转念一想，“她总得回家吧，我们稍晚一些去她府上找她。”
“她这几日宿在礼部。”
“啊，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孙渺渺第一次和兄长出远门，觉得新鲜的同时也对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十分重视。
而她这个二哥明明也是第一次来京城替大哥述明康梁锻造军械的近况，但看起来比她沉稳多了，她不禁有些怀疑，难道父亲让他们和林净君说的事情并不着急吗？
“等吧。”孙潜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女子替他斟上茶，这时孙渺渺才发现素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孙渺渺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表情怪异，“我不喝茶，我要喝糖水。”
素衣不动声色地看了孙渺渺一样，那副假面尤其生动，像是与她皮肉长在一起似的，孙渺渺甚至能看出她不耐烦了。
就在她出门后，孙渺渺不开心了，又和她二哥闹，为什么素衣要跟着他们，像缕幽魂一样，极少说话也极少有表情，怪瘆得慌。
孙潜放下茶杯，他沉下声，“她曾与顾娘是好友。”
孙渺渺噤声了，她原以为顾辛妗对她二哥而言只是个可以作为妻子的人选，与别的女人并无太大差别，但这么久来始终让她二哥表现得念念不忘，她更加怀疑她二哥是否又在谋划什么骗局。
直到第二日，她二哥仍然待在那个房间里，一边搓着顾辛妗曾给他磨的红玛瑙珠子，一边听素衣用怪异的腔调讲顾辛妗曾与她共同经历过的事情，从初相遇到最后一面，寻仇一样不甘放过在顾辛妗身边出现过的每一个人。
孙渺渺征得他许可，就领着随从逛去了最大的酒楼满月楼，她一派天真大小姐的模样，自然被酒楼的人奉为贵宾，不过她只是随意点了几样招牌菜，便等着上菜。
酒楼吵嚷，人声鼎沸，她却从厢中听到丝丝缕缕的琵琶声，烟雨蒙蒙般让人心安沉静，虽比她还是差上那么一点，手法稍显稚嫩，但弹得还不错，有意结识。
到小二上菜时，孙渺渺让他带着方才那位弹琵琶的女子来厢房里弹，弹得好有赏。
不消片刻，怯生生抱着琵琶的女孩出现在门口，不过十二三岁，稚气未脱却能弹出这等琵琶技艺，实数难得，孙渺渺也正视起她，让她同坐一桌，问她的名字，师父是谁。
谁知那女孩一听师父二字，长得颇为秀丽清雅的脸霎时成了一团，犹豫中似乎带了些难堪。
“怎么了？”
孙渺渺见女孩扫了眼房中几名随从，心下了然，她挥了挥手将人遣出去。
“我本名箐绘，师从……”箐绘欲言又止，她提了提气，抿着唇看着孙渺渺，似乎在判断她品性如何，忽而转了话题，“姑娘也对琵琶感兴趣吗？”
提起这个，孙渺渺就难得正形，既说了她体悟到的方才箐绘所弹之曲的愁思，又指出她用的技法与不足，俨然行家，得到了箐绘的连连赞同。
二人都是小姑娘，几句闲谈就认下知音，孙渺渺牵着箐绘的手，说起了自己学琵琶时的搞怪与难堪事，她自己倒不觉得尴尬，箐绘被逗得满脸通红。
“所以渺渺姐你这次也是来京城玩的吗？”
“是啊，遇到你还挺惊喜的。”孙渺渺笑嘻嘻的，下一秒突然瞪着眼睛拍桌站起来了，惊得几名随从立马从门口冲进来。
“冷了，得让小二重新上菜。”孙渺渺指着桌上几碟摆饰精美的菜品，随从得令立马唤了人来。
她又问了箐绘是否有推荐的菜品，得知方才几道招牌菜确实不错，不过其他的也可试试，尤其孙渺渺口味偏重，满月楼的确有几道符合她口味的。
孙渺渺今日高兴交上了箐绘这个好友，非得留她一同用餐，只是这期间，她又见到了一人，箐绘叫她愫儿小姐。
“愫儿？”
她向门外那女子看去，淡妆轻点樱唇，只簪一支翠色孔雀翎羽的簪子，俏丽的脸上略显疲态，却绝不影响她的灵气，尤其是那双明亮又有些媚态的眼睛，真叫人见之难忘，若是她有意示爱，怕是稍微勾勾手就能将人迷走。
不过显然那女子与满月楼有些关系，小二缀在她后面，恭恭敬敬，只待女子摆了摆手，他才离开。
孙渺渺的随从护主，担心苏悯儿打搅到厢房中的小姐，遂将她拦了下来。
箐绘又露出了犹豫难堪的模样，正如她提到师父一词时她的反应。
“她是你师父？”
“啊？不是不是。”箐绘捏着袖子摇摇头，抱起自己的琵琶，又变回了方才初见时怯生生的模样，“愫儿小姐是我的恩人。”
“她是来找你的吧，感觉你有点怕她。”孙渺渺心里认定了什么似的，她让随从将人放进来，如果箐绘总在那名为愫儿的女子面前受欺辱，那她自然是要为好友撑腰的。
“打扰了。”苏悯儿抱着不失礼节的微笑，看向乖巧抱着琵琶的箐绘，只是箐绘察觉到她的目光，立马站起身向她行礼，好不可怜。
“为什么和客人在这儿一起吃饭？”苏悯儿的声音颇为冷淡，隐隐有些怒意，似乎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吃饭，就带着不敬与逾矩。
“是我让她留在这里的，你又不是她父母，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孙渺渺不悦，她见不惯这个愫儿如此傲慢的样子，“再说，教训她也得她师父来，你凭什么——”
箐绘怀中的琵琶忽然磕在了凳子上，她一把抓住了孙渺渺的袖子，似乎害怕极了，声音略微颤抖，“渺渺，别说了，之后有机会再见吧。”
“难不成她是什么豺狼虎豹，还是你师父是？你今日要走，我便与你一起！”孙渺渺回握住她的手，虽说自己心里也无把握，但她既认了箐绘为知音，又随身带了如此多侍从，还是能够豁出去一试的。
她对箐绘的师父也很好奇，对年轻俏丽又被箐绘称为恩人的愫儿也很好奇，她有预感自己又将踏入一片她从未触碰过的世界……
当她站在阙音阁前时，还是愣住了，阁外人声喧闹，熙熙攘攘，乘车前来的公子哥也大有排场，下了马车有人迎接，其却不显奉承，进门时众人默契地停下脚步，直到青年的随从递上珍稀可见的珠宝，那引路人才重新迈开步子。
孙渺渺与随从对视一眼，她知晓此地会是个销金窟，询问人带足了钱没有，那随从只摇摇头，脸上有焦急之色，要开口说些什么之际，苏悯儿正身似是无意挡住了她与随从们交换的眼神。
“孙姑娘，随我们一同进去吧。”
苏悯儿扶上她的肩，随从立马冲上前来，箐绘见状连忙挡在苏悯儿身前，抱着琵琶的双手还在颤，可怜得让人难以忍心。
孙渺渺喝止了几名随从，正色看着苏悯儿，“愫儿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我家中人担心我，怕这里面是什么狼巢虎穴啊。”
“咦？你竟不知这是哪，那你口口声声要见箐绘的师父。”苏悯儿佯装吃惊，露出了如幼狐的天真与狡黠，天然的，难以让人批驳的模样，与她给孙渺渺的初印象又有些不同。
孙渺渺眼里更多了几分好奇，也暗暗多了几分忌惮，箐绘或许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一路上并没有向这位所谓的恩人透露她的半分信，既被问及为何不知此处的缘由，她毫不设防似的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是礼部侍郎吴延吉在卞津认下的干妹妹，昨日到达京城，只哥哥公务繁忙，我尚未得见他，等过些日子，待他安闲下来，再与他会面。”
言里言外都在说她不知情是理所当然，又借当今圣上面前最受信赖的吴延吉做靠山，若她出了何事，吴延吉的名义总比她二哥的好使。
可苏悯儿明显脸色更不悦了，孙渺渺既要与她们一同进去看看，自然不会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她回手挽住了箐绘，拉着她先苏悯儿一步进了阙音阁内。
随从们被挡在门外，仍旧喧闹，可当孙渺渺走进门内的那一瞬，她感觉世界都静下来了，宾客们虽也有吵闹时，但当乐声从台上如流水缓缓倾泻而出时，每个人都被或妖冶如妖媚，或清丽如山鬼的女子的曼妙舞姿所迷惑，喃喃失神地仰望着台上，颓靡可怖。
一曲终了，台上人纷纷退下，台下人只觉余味无穷，往前抛送璀璨的金银珠宝，堆落在台上，远看如银屑细密。
“弹得真好。”孙渺渺也有些沉溺在方才的筝音中，她又想去学两手了。
箐绘拉住了她，为难地挤出一个笑来，“愫儿小姐要带我们去见我师父了，你现在去吗？”
“去。”孙渺渺知道这是个卖艺的地方了，或许也能卖身，她看着这位愫儿小姐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可惜。
“稍后见到我师父……”箐绘拽了一把孙渺渺，让她蹲些身子，迟迟又未说出口接下来的话，直到孙渺渺催促她，她才说道，“若见她有些异样的地方，不要问，也不要一直盯着看。”
苏悯儿敲响了二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门，那是她曾经休息的地方，不过她早脱离了阙音阁，自然也不再属于她。
“兰心，我带箐绘来了，还有个客人——”
门在她话音还未落地时打开了，门后的女子气质冷肃，眼睛微眯不知是嘲弄还是探究。
卖糖人穿街过巷，口里声声喊着状元糖，吃了必定高中，有人路过顺嘴问了句，有没有榜眼糖，探花糖，引起一阵哄笑。
那卖糖人被众人调侃也不露怯，颠了颠身上的担子，也跟着笑，“自然是有的，不过状元糖滋味最好，众人都爱，其他的略有缺憾。”
路过他身边的几位学子闻言停下脚步，纷纷询问何出此言。
卖糖人也不卖关子，直言，“小商小贩嘴拙尝不出来，缺憾只有各位公子才知晓了，于我而言，公子愿意买便是滋味最好不过的了。”
几人面面相觑，扬声要替他常常到底有何差别，竟在这街边分析起口味如何来了……
“后日便是第一场会试，二哥你这两日是否要去见林……吴延吉大人？”从客栈二楼顺着窗户往下看的女子收回视线。她仍是身着莺黄色衣裙，绣着飞鸟与嫩色的柳枝，娇俏的脸上带着些新奇，但想起他们来此的目的，又立马严肃起来。
“去。”
孙家盘踞在康梁，却与兵部武库司郎中交往甚密，往年上京必先去见他，今年他们却先计划好去见一见如今在京城中颇有话语权的“吴延吉”。
孙淞往窗外看去，方才那卖糖人已经离开了，但街道上人与车马络绎不绝，仍旧热闹非凡。
“这么多人，礼部厅堂的大门恐怕要被踏破。”孙渺渺哀嚎一声，又转念一想，“她总得回家吧，我们稍晚一些去她府上找她。”
“她这几日宿在礼部。”
“啊，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孙渺渺第一次和兄长出远门，觉得新鲜的同时也对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十分重视。
而她这个二哥明明也是第一次来京城替大哥述明康梁锻造军械的近况，但看起来比她沉稳多了，她不禁有些怀疑，难道父亲让他们和林净君说的事情并不着急吗？
“等吧。”孙潜坐直了身体，旁边的女子替他斟上茶，这时孙渺渺才发现素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孙渺渺将自己的杯子递过去，表情怪异，“我不喝茶，我要喝糖水。”
素衣不动声色地看了孙渺渺一样，那副假面尤其生动，像是与她皮肉长在一起似的，孙渺渺甚至能看出她不耐烦了。
就在她出门后，孙渺渺不开心了，又和她二哥闹，为什么素衣要跟着他们，像缕幽魂一样，极少说话也极少有表情，怪瘆得慌。
孙潜放下茶杯，他沉下声，“她曾与顾娘是好友。”
孙渺渺噤声了，她原以为顾辛妗对她二哥而言只是个可以作为妻子的人选，与别的女人并无太大差别，但这么久来始终让她二哥表现得念念不忘，她更加怀疑她二哥是否又在谋划什么骗局。
直到第二日，她二哥仍然待在那个房间里，一边搓着顾辛妗曾给他磨的红玛瑙珠子，一边听素衣用怪异的腔调讲顾辛妗曾与她共同经历过的事情，从初相遇到最后一面，寻仇一样不甘放过在顾辛妗身边出现过的每一个人。
孙渺渺征得他许可，就领着随从逛去了最大的酒楼满月楼，她一派天真大小姐的模样，自然被酒楼的人奉为贵宾，不过她只是随意点了几样招牌菜，便等着上菜。
酒楼吵嚷，人声鼎沸，她却从厢中听到丝丝缕缕的琵琶声，烟雨蒙蒙般让人心安沉静，虽比她还是差上那么一点，手法稍显稚嫩，但弹得还不错，有意结识。
到小二上菜时，孙渺渺让他带着方才那位弹琵琶的女子来厢房里弹，弹得好有赏。
不消片刻，怯生生抱着琵琶的女孩出现在门口，不过十二三岁，稚气未脱却能弹出这等琵琶技艺，实数难得，孙渺渺也正视起她，让她同坐一桌，问她的名字，师父是谁。
谁知那女孩一听师父二字，长得颇为秀丽清雅的脸霎时成了一团，犹豫中似乎带了些难堪。
“怎么了？”
孙渺渺见女孩扫了眼房中几名随从，心下了然，她挥了挥手将人遣出去。
“我本名箐绘，师从……”箐绘欲言又止，她提了提气，抿着唇看着孙渺渺，似乎在判断她品性如何，忽而转了话题，“姑娘也对琵琶感兴趣吗？”
提起这个，孙渺渺就难得正形，既说了她体悟到的方才箐绘所弹之曲的愁思，又指出她用的技法与不足，俨然行家，得到了箐绘的连连赞同。
二人都是小姑娘，几句闲谈就认下知音，孙渺渺牵着箐绘的手，说起了自己学琵琶时的搞怪与难堪事，她自己倒不觉得尴尬，箐绘被逗得满脸通红。
“所以渺渺姐你这次也是来京城玩的吗？”
“是啊，遇到你还挺惊喜的。”孙渺渺笑嘻嘻的，下一秒突然瞪着眼睛拍桌站起来了，惊得几名随从立马从门口冲进来。
“冷了，得让小二重新上菜。”孙渺渺指着桌上几碟摆饰精美的菜品，随从得令立马唤了人来。
她又问了箐绘是否有推荐的菜品，得知方才几道招牌菜确实不错，不过其他的也可试试，尤其孙渺渺口味偏重，满月楼的确有几道符合她口味的。
孙渺渺今日高兴交上了箐绘这个好友，非得留她一同用餐，只是这期间，她又见到了一人，箐绘叫她愫儿小姐。
“愫儿？”
她向门外那女子看去，淡妆轻点樱唇，只簪一支翠色孔雀翎羽的簪子，俏丽的脸上略显疲态，却绝不影响她的灵气，尤其是那双明亮又有些媚态的眼睛，真叫人见之难忘，若是她有意示爱，怕是稍微勾勾手就能将人迷走。
不过显然那女子与满月楼有些关系，小二缀在她后面，恭恭敬敬，只待女子摆了摆手，他才离开。
孙渺渺的随从护主，担心苏悯儿打搅到厢房中的小姐，遂将她拦了下来。
箐绘又露出了犹豫难堪的模样，正如她提到师父一词时她的反应。
“她是你师父？”
“啊？不是不是。”箐绘捏着袖子摇摇头，抱起自己的琵琶，又变回了方才初见时怯生生的模样，“愫儿小姐是我的恩人。”
“她是来找你的吧，感觉你有点怕她。”孙渺渺心里认定了什么似的，她让随从将人放进来，如果箐绘总在那名为愫儿的女子面前受欺辱，那她自然是要为好友撑腰的。
“打扰了。”苏悯儿抱着不失礼节的微笑，看向乖巧抱着琵琶的箐绘，只是箐绘察觉到她的目光，立马站起身向她行礼，好不可怜。
“为什么和客人在这儿一起吃饭？”苏悯儿的声音颇为冷淡，隐隐有些怒意，似乎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吃饭，就带着不敬与逾矩。
“是我让她留在这里的，你又不是她父母，管她那么多干什么。”孙渺渺不悦，她见不惯这个愫儿如此傲慢的样子，“再说，教训她也得她师父来，你凭什么——”
箐绘怀中的琵琶忽然磕在了凳子上，她一把抓住了孙渺渺的袖子，似乎害怕极了，声音略微颤抖，“渺渺，别说了，之后有机会再见吧。”
“难不成她是什么豺狼虎豹，还是你师父是？你今日要走，我便与你一起！”孙渺渺回握住她的手，虽说自己心里也无把握，但她既认了箐绘为知音，又随身带了如此多侍从，还是能够豁出去一试的。
她对箐绘的师父也很好奇，对年轻俏丽又被箐绘称为恩人的愫儿也很好奇，她有预感自己又将踏入一片她从未触碰过的世界……
当她站在阙音阁前时，还是愣住了，阁外人声喧闹，熙熙攘攘，乘车前来的公子哥也大有排场，下了马车有人迎接，其却不显奉承，进门时众人默契地停下脚步，直到青年的随从递上珍稀可见的珠宝，那引路人才重新迈开步子。
孙渺渺与随从对视一眼，她知晓此地会是个销金窟，询问人带足了钱没有，那随从只摇摇头，脸上有焦急之色，要开口说些什么之际，苏悯儿正身似是无意挡住了她与随从们交换的眼神。
“孙姑娘，随我们一同进去吧。”
苏悯儿扶上她的肩，随从立马冲上前来，箐绘见状连忙挡在苏悯儿身前，抱着琵琶的双手还在颤，可怜得让人难以忍心。
孙渺渺喝止了几名随从，正色看着苏悯儿，“愫儿姐姐，这是什么地方，我家中人担心我，怕这里面是什么狼巢虎穴啊。”
“咦？你竟不知这是哪，那你口口声声要见箐绘的师父。”苏悯儿佯装吃惊，露出了如幼狐的天真与狡黠，天然的，难以让人批驳的模样，与她给孙渺渺的初印象又有些不同。
孙渺渺眼里更多了几分好奇，也暗暗多了几分忌惮，箐绘或许是出于对她的尊重，一路上并没有向这位所谓的恩人透露她的半分信，既被问及为何不知此处的缘由，她毫不设防似的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是礼部侍郎吴延吉在卞津认下的干妹妹，昨日到达京城，只哥哥公务繁忙，我尚未得见他，等过些日子，待他安闲下来，再与他会面。”
言里言外都在说她不知情是理所当然，又借当今圣上面前最受信赖的吴延吉做靠山，若她出了何事，吴延吉的名义总比她二哥的好使。
可苏悯儿明显脸色更不悦了，孙渺渺既要与她们一同进去看看，自然不会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她回手挽住了箐绘，拉着她先苏悯儿一步进了阙音阁内。
随从们被挡在门外，仍旧喧闹，可当孙渺渺走进门内的那一瞬，她感觉世界都静下来了，宾客们虽也有吵闹时，但当乐声从台上如流水缓缓倾泻而出时，每个人都被或妖冶如妖媚，或清丽如山鬼的女子的曼妙舞姿所迷惑，喃喃失神地仰望着台上，颓靡可怖。
一曲终了，台上人纷纷退下，台下人只觉余味无穷，往前抛送璀璨的金银珠宝，堆落在台上，远看如银屑细密。
“弹得真好。”孙渺渺也有些沉溺在方才的筝音中，她又想去学两手了。
箐绘拉住了她，为难地挤出一个笑来，“愫儿小姐要带我们去见我师父了，你现在去吗？”
“去。”孙渺渺知道这是个卖艺的地方了，或许也能卖身，她看着这位愫儿小姐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可惜。
“稍后见到我师父……”箐绘拽了一把孙渺渺，让她蹲些身子，迟迟又未说出口接下来的话，直到孙渺渺催促她，她才说道，“若见她有些异样的地方，不要问，也不要一直盯着看。”
苏悯儿敲响了二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门，那是她曾经休息的地方，不过她早脱离了阙音阁，自然也不再属于她。
“兰心，我带箐绘来了，还有个客人——”
门在她话音还未落地时打开了，门后的女子气质冷肃，眼睛微眯不知是嘲弄还是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