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婴望着韩丰年略有些沉郁的脸色，忍不住问道：“阿父怎么了？”
韩丰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只摇摇头未曾说话。
顾昭继续说：“每年梁州都收成不佳，赋税一年拖欠一年，朝廷下发的钱粮如泥牛入海不声不响，每年外派至梁州的官员也都对梁州现状缄口不谈，吾来之前有些疑惑，这数以万计的钱粮都去了何处？”
方才那位相貌儒雅，气质稳重的青年又问：“昭公子说这些是想告诉我等，这些钱都进了城主的囊中，这些年他也一直挪用公款贿赂来访官员？”
顾昭垂眸笑了笑，不置可否。
先前人群里那鼠头鼠脑的汉子此刻又硬着脖子开口道：“昭公子，说话得讲证据，若老城主真是那种贪污贿赂的人，为什么没有拿好处堵你的嘴？”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闭了嘴。
老城主将死，哪里顾得上巴结顾昭。
“寻访探案，吾不擅长，还是将严家公子送到梁州提点刑狱司，交由监御史与提刑官审理，七日后吾会到场旁听审案，若大家对此案感兴趣，也可随吾旁听。”
众人面面相觑，顾昭悄悄抬眼望了望谢婴，原本淡然的眼底忍不住融入了几分温润。
顾昭信步走出祠堂，只听身后那儒雅青年道：“昭公子既然是为揭露严甫贪污行贿的卑劣行径，又因何为他披麻戴孝？”
青年明明是个儒雅谦谦公子，却一句比一句犀利，听了这话，顾昭终于正眼瞧了青年一眼，谢婴看出顾昭眼神里的一丝赞许，他淡淡启唇，呵气如兰。
“吾为他披麻戴孝，是因为他做了梁州城多年父母官，尽管过度贪腐，却也只是拖欠朝廷税款，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并非苛待了百姓，因此，吾祭拜的是梁州父母官，而非他严甫。”
——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顾昭的第一把火便烧到了韩家。
顾昭赴任梁城王位，因老城主溘然辞世，并未举办大型的继任典礼，只骑了匹马走遍梁州城的每个角落，叫大家认一认自己的脸。
次日清晨，顾昭登门拜访，韩丰年与韩攸肃前去迎接。
谢婴习惯清晨赖床，趁着这个时间多修炼一会，因此没赶上三人的谈话，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阿兄要做梁州司农，辅佐顾昭处理梁州错漏的税务，实行陛下应允实践的新税法。
半月后，顾昭大赦梁州，所有非死刑的囚犯发放荒地，命其开荒种田，并且按月派人督察，若再犯罪行则罪加一等。死刑犯充军，梁州城的守卫力量薄弱，司军年迈，梁州又与西凉国相邻，于是才会有一支军队一直驻扎在梁州边境。
在顾昭鼎力支持下韩攸肃实行税法新政“两税法”，改革“均田制”与“租庸调制”。统一丈量田地，按每户所拥有的田亩以及财产纳税，大大简化了税收程序，降低了梁州成本和税负。
同时广开学堂、武堂，贫民子女亦可读书习武。顾昭想通过遴选的方式，每年从梁州选拔能力出众的青年担任各项职务。
短短两月，梁州呈现一副欣欣向荣的派头。
一个半月前，老城主的案子有了结果，谢婴也悄悄旁听，事实证明严家宗族祠堂里的财物均为朝廷下发，并且提刑官还从严家祖宅里发现了大量的粮食，每个麻袋上都还留有京畿印戳。
刚巧半年前提点刑狱司里羁押了一名贪腐官员，此人正是梁州城原本的司农，重审后方才发现，那人多年收受严甫的贿赂，替他掩盖贪腐真相，如今家中父母年迈，司农想离开梁州，可严甫担心秘密泄露，只好透露点贪腐的证据给提点刑狱司，捉拿了司农。
一时间梁州百姓唏嘘不已，而作为重要证人的司农也将功赎罪，得了城郊一块荒地、一处小院，自行开垦满足生活所需。
顺畅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场大雪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韩丰年捧着暖炉立在屋檐下，看着白茫茫的天面色凝重。
“年过两月有余，竟还能下如此之大雪，太过离奇。”韩丰年喃喃自语。
韩府大门被推开，韩攸肃快步走进来，扑面而来的寒气叫谢婴鼻头一痒，她与几个丫鬟一起伸手，替韩攸肃解下斗笠，拍掉身上的积雪。
“阿父，”韩攸肃上前几步，鞠了一礼，“鹤将军那边来信了。”
韩丰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身侧的谢婴，说道：“阿九，阿父跟彦儿还有事情谈，你先回听风阁休憩吧，可别冻坏咯。”
离了长廊，谢婴躲在房梁之后侧耳偷听，几个小丫鬟在她的示意下放大脚步声远去，待到父子二人以为谢婴已经离开后，韩攸肃方才继续说。
“今日清早，鹤将军飞鸽传出来一封信，让我去东市茶楼与他面谈，可他并未现身，而后我在茶楼的阁楼看见了昭公子。”
“什么？！”韩丰年错愕地手掌一抖。
韩攸肃长叹道：“这昭公子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他已然知晓鹤将军与我们之间有了约定，也知道鹤将军支持京畿的三殿下。昭公子只奉告我一句话。”
“社稷为重，任人唯贤。”
韩丰年长叹了一口气，却见韩攸肃递过来一块木牌，“临了，昭公子还给了这个物件。”
韩丰年接过来反复摩挲了下，说：“这是梧桐木啊。”
凤凰择梧桐木而栖，良将择明君而侍。
韩丰年负手而立，望着漫天大雪沉思许久，才说：“如今唯有两边不得罪，方为明哲保身之道。”
谢婴听见此言不禁皱了皱眉，韩家不过商贾之家，当今陛下虽善待商人，可九州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韩家树大招风，却又无甚底蕴傍身，哪里能够做到明哲保身？
简而言之，韩家现如今因为财力雄厚而被多方势力盯上，可韩家既没有皇室贵族的身份加身，又没有江湖古武世家为后盾，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争雄里，又与案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
阿父此举实在糊涂，谢婴心中暗想，今后定要在阿父耳边多吹吹风，叫阿父支持顾昭。
这场诡异的大雪终究还是带来了祸患，梁州其他城池的流民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传言，凡进梁州城者，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都能吃上一口热饭，于是纷纷汇聚在城门外。
眼看着流民在城外越聚越多，顾昭站在城楼上望了眼边境的方向，对手下说：“开城门，命守城将士加紧修建挡风棚，先让这些流民有落脚之处。”
一边的韩攸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流民难分善恶，若贸然放进城中，恐出祸患。”
顾昭笑了一下揶揄他道：“怎么？那位边境官没和你通口气么？”
韩攸肃瞬间面色一僵，尴尬地抿了抿嘴，说：“公子曾告诉我，良禽择木而栖，我已与那位断了联系。”
“是吗？”顾昭淡淡地说，无所谓般摆了摆手，“凡进城流民均有登记，不会叫他们祸乱梁州的。”
流民很快便在城门口驻扎，顾昭打开了严甫藏匿多年的仓库，放出积攒的粮食，又命将士与之同吃同住，一方面看好他们行踪，一方面不忍看见苦命人流离失所。
城里的富商也都在顾昭的要求下，“主动”出钱出粮，给城里贫困的住户送去挨过大雪的棉衣与食物，谢婴更是跟随柳湘凝一起，每日清晨在城门口施粥。
谢婴偶尔能看见城楼上那道乌金的身影，他似乎日日都很忙，哪怕大雪封城他也日日亲自骑马出城去检查关隘的烽火，每次谢婴他们收拾粥摊时，都能看见那个鲜衣怒马的青年，裹挟着一身碎冰碴子从漫天飞雪中疾驰而出。
经过粥铺，顾昭总会翻身下马，轻轻与谢婴擦肩而过，眼神相触，哪怕未曾言语，空气里却总能弥漫起一阵奇妙的旖旎气息。
柳湘凝时常指责谢婴不知轻重，从不跟昭公子行礼，而谢婴习惯了柳湘凝那张说话不中听的嘴巴，通常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好了！少君被人给打了！”茵茵慌里慌张地跑来报信，柳湘凝听了这话直接失手打翻了粥碗，抬头惊愕地望着茵茵。
问道：“你说，谁被打了？”
茵茵拉着自家小姐的手，时而望着谢婴时而望着柳湘凝，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近几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使得梁州封城，商户们进项微薄，却还要在顾昭的施压之下，挤出自己的口粮分给城中贫苦百姓，本就对韩攸肃税法新政不满的乡绅富户们，以为这一切都是韩攸肃给顾昭出的点子，顿时将矛头对准了他。
“今日卖肉的李家约少君去他家拿肉，要分给百姓同食，少君未曾设防，只身前往，没承想到了之后被十几个汉子擒住暴打了一顿，少君断了腿骨，此刻正在西市的医馆救治……”
柳湘凝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慌乱间抓住了谢婴的袖子，待到谢婴将瘫软的柳湘凝架在肩上时，方才看见她此刻满脸的泪水。
韩丰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只摇摇头未曾说话。
顾昭继续说：“每年梁州都收成不佳，赋税一年拖欠一年，朝廷下发的钱粮如泥牛入海不声不响，每年外派至梁州的官员也都对梁州现状缄口不谈，吾来之前有些疑惑，这数以万计的钱粮都去了何处？”
方才那位相貌儒雅，气质稳重的青年又问：“昭公子说这些是想告诉我等，这些钱都进了城主的囊中，这些年他也一直挪用公款贿赂来访官员？”
顾昭垂眸笑了笑，不置可否。
先前人群里那鼠头鼠脑的汉子此刻又硬着脖子开口道：“昭公子，说话得讲证据，若老城主真是那种贪污贿赂的人，为什么没有拿好处堵你的嘴？”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闭了嘴。
老城主将死，哪里顾得上巴结顾昭。
“寻访探案，吾不擅长，还是将严家公子送到梁州提点刑狱司，交由监御史与提刑官审理，七日后吾会到场旁听审案，若大家对此案感兴趣，也可随吾旁听。”
众人面面相觑，顾昭悄悄抬眼望了望谢婴，原本淡然的眼底忍不住融入了几分温润。
顾昭信步走出祠堂，只听身后那儒雅青年道：“昭公子既然是为揭露严甫贪污行贿的卑劣行径，又因何为他披麻戴孝？”
青年明明是个儒雅谦谦公子，却一句比一句犀利，听了这话，顾昭终于正眼瞧了青年一眼，谢婴看出顾昭眼神里的一丝赞许，他淡淡启唇，呵气如兰。
“吾为他披麻戴孝，是因为他做了梁州城多年父母官，尽管过度贪腐，却也只是拖欠朝廷税款，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并非苛待了百姓，因此，吾祭拜的是梁州父母官，而非他严甫。”
——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顾昭的第一把火便烧到了韩家。
顾昭赴任梁城王位，因老城主溘然辞世，并未举办大型的继任典礼，只骑了匹马走遍梁州城的每个角落，叫大家认一认自己的脸。
次日清晨，顾昭登门拜访，韩丰年与韩攸肃前去迎接。
谢婴习惯清晨赖床，趁着这个时间多修炼一会，因此没赶上三人的谈话，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阿兄要做梁州司农，辅佐顾昭处理梁州错漏的税务，实行陛下应允实践的新税法。
半月后，顾昭大赦梁州，所有非死刑的囚犯发放荒地，命其开荒种田，并且按月派人督察，若再犯罪行则罪加一等。死刑犯充军，梁州城的守卫力量薄弱，司军年迈，梁州又与西凉国相邻，于是才会有一支军队一直驻扎在梁州边境。
在顾昭鼎力支持下韩攸肃实行税法新政“两税法”，改革“均田制”与“租庸调制”。统一丈量田地，按每户所拥有的田亩以及财产纳税，大大简化了税收程序，降低了梁州成本和税负。
同时广开学堂、武堂，贫民子女亦可读书习武。顾昭想通过遴选的方式，每年从梁州选拔能力出众的青年担任各项职务。
短短两月，梁州呈现一副欣欣向荣的派头。
一个半月前，老城主的案子有了结果，谢婴也悄悄旁听，事实证明严家宗族祠堂里的财物均为朝廷下发，并且提刑官还从严家祖宅里发现了大量的粮食，每个麻袋上都还留有京畿印戳。
刚巧半年前提点刑狱司里羁押了一名贪腐官员，此人正是梁州城原本的司农，重审后方才发现，那人多年收受严甫的贿赂，替他掩盖贪腐真相，如今家中父母年迈，司农想离开梁州，可严甫担心秘密泄露，只好透露点贪腐的证据给提点刑狱司，捉拿了司农。
一时间梁州百姓唏嘘不已，而作为重要证人的司农也将功赎罪，得了城郊一块荒地、一处小院，自行开垦满足生活所需。
顺畅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场大雪将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韩丰年捧着暖炉立在屋檐下，看着白茫茫的天面色凝重。
“年过两月有余，竟还能下如此之大雪，太过离奇。”韩丰年喃喃自语。
韩府大门被推开，韩攸肃快步走进来，扑面而来的寒气叫谢婴鼻头一痒，她与几个丫鬟一起伸手，替韩攸肃解下斗笠，拍掉身上的积雪。
“阿父，”韩攸肃上前几步，鞠了一礼，“鹤将军那边来信了。”
韩丰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身侧的谢婴，说道：“阿九，阿父跟彦儿还有事情谈，你先回听风阁休憩吧，可别冻坏咯。”
离了长廊，谢婴躲在房梁之后侧耳偷听，几个小丫鬟在她的示意下放大脚步声远去，待到父子二人以为谢婴已经离开后，韩攸肃方才继续说。
“今日清早，鹤将军飞鸽传出来一封信，让我去东市茶楼与他面谈，可他并未现身，而后我在茶楼的阁楼看见了昭公子。”
“什么？！”韩丰年错愕地手掌一抖。
韩攸肃长叹道：“这昭公子真是给我出了道难题，他已然知晓鹤将军与我们之间有了约定，也知道鹤将军支持京畿的三殿下。昭公子只奉告我一句话。”
“社稷为重，任人唯贤。”
韩丰年长叹了一口气，却见韩攸肃递过来一块木牌，“临了，昭公子还给了这个物件。”
韩丰年接过来反复摩挲了下，说：“这是梧桐木啊。”
凤凰择梧桐木而栖，良将择明君而侍。
韩丰年负手而立，望着漫天大雪沉思许久，才说：“如今唯有两边不得罪，方为明哲保身之道。”
谢婴听见此言不禁皱了皱眉，韩家不过商贾之家，当今陛下虽善待商人，可九州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韩家树大招风，却又无甚底蕴傍身，哪里能够做到明哲保身？
简而言之，韩家现如今因为财力雄厚而被多方势力盯上，可韩家既没有皇室贵族的身份加身，又没有江湖古武世家为后盾，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争雄里，又与案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
阿父此举实在糊涂，谢婴心中暗想，今后定要在阿父耳边多吹吹风，叫阿父支持顾昭。
这场诡异的大雪终究还是带来了祸患，梁州其他城池的流民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传言，凡进梁州城者，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都能吃上一口热饭，于是纷纷汇聚在城门外。
眼看着流民在城外越聚越多，顾昭站在城楼上望了眼边境的方向，对手下说：“开城门，命守城将士加紧修建挡风棚，先让这些流民有落脚之处。”
一边的韩攸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流民难分善恶，若贸然放进城中，恐出祸患。”
顾昭笑了一下揶揄他道：“怎么？那位边境官没和你通口气么？”
韩攸肃瞬间面色一僵，尴尬地抿了抿嘴，说：“公子曾告诉我，良禽择木而栖，我已与那位断了联系。”
“是吗？”顾昭淡淡地说，无所谓般摆了摆手，“凡进城流民均有登记，不会叫他们祸乱梁州的。”
流民很快便在城门口驻扎，顾昭打开了严甫藏匿多年的仓库，放出积攒的粮食，又命将士与之同吃同住，一方面看好他们行踪，一方面不忍看见苦命人流离失所。
城里的富商也都在顾昭的要求下，“主动”出钱出粮，给城里贫困的住户送去挨过大雪的棉衣与食物，谢婴更是跟随柳湘凝一起，每日清晨在城门口施粥。
谢婴偶尔能看见城楼上那道乌金的身影，他似乎日日都很忙，哪怕大雪封城他也日日亲自骑马出城去检查关隘的烽火，每次谢婴他们收拾粥摊时，都能看见那个鲜衣怒马的青年，裹挟着一身碎冰碴子从漫天飞雪中疾驰而出。
经过粥铺，顾昭总会翻身下马，轻轻与谢婴擦肩而过，眼神相触，哪怕未曾言语，空气里却总能弥漫起一阵奇妙的旖旎气息。
柳湘凝时常指责谢婴不知轻重，从不跟昭公子行礼，而谢婴习惯了柳湘凝那张说话不中听的嘴巴，通常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好了！少君被人给打了！”茵茵慌里慌张地跑来报信，柳湘凝听了这话直接失手打翻了粥碗，抬头惊愕地望着茵茵。
问道：“你说，谁被打了？”
茵茵拉着自家小姐的手，时而望着谢婴时而望着柳湘凝，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近几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使得梁州封城，商户们进项微薄，却还要在顾昭的施压之下，挤出自己的口粮分给城中贫苦百姓，本就对韩攸肃税法新政不满的乡绅富户们，以为这一切都是韩攸肃给顾昭出的点子，顿时将矛头对准了他。
“今日卖肉的李家约少君去他家拿肉，要分给百姓同食，少君未曾设防，只身前往，没承想到了之后被十几个汉子擒住暴打了一顿，少君断了腿骨，此刻正在西市的医馆救治……”
柳湘凝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慌乱间抓住了谢婴的袖子，待到谢婴将瘫软的柳湘凝架在肩上时，方才看见她此刻满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