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一旦开启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斯内普深有感受。明明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已经很好了,可人总是贪心的。

    原本的隐忍克制在遇到棠海后皆被抛诸脑后,辛苦经营的形象全都轰然倒塌,在她面前斯内普完全不想去伪装。

    曾经的他无论是言语还是情绪都只能累积在心中,因为没有人会去倾听去接纳,父母不会,同学更不会。对外发出信号却迟迟得不到反馈的日子他过得太久了,久到自己已经习惯了独身一人,习惯了默默地自我消化。可棠海不一样,她永远都会回应他,永远都会信任他,学生时代如此,分别多年后再见也是如此。已经习惯了被这个世界所怀疑所否定的人一旦得到一丁点儿认同就会兴高采烈,一如他见到棠海。

    可他发现自己内心的欲望根本不满足于此。他想要了解她的全部,想要更亲近的关系,像要她时时刻刻留在自己身边,他想要的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但他害怕了。曾经被权力的欲望驱使最终酿成大错的教训依旧历历在目,而如今这份欲望,是情慾,是他不敢触碰却又难以掩盖忽视那股即将跳出胸口的冲动。

    他连迷情药剂都无须熬煮,就知晓自己闻到的会是什么味道。

    自那次见面后一连几天斯内普都不敢见棠海,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但该来的事情总会来的,当那只熟悉的雪白毛绒团子忽闪着翅膀拍打窗户时,斯内普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矛盾的心理在看到棠海邀请他去家里做客的来信时达到了高峰。

    他之于她,到底算什么。

    早上出门的时候云层还掩着太阳的半边脸,回来的路上就彻底阴沉了下来,乌压压的天看起来摇摇欲坠。英国的气候就是这样时晴时雨,饶是棠海曾在这里待了七年也依然没能习惯。

    今天有客人来访,所以棠海一早就去亚洲超市采购食材去了。住在隔壁的老板和老板娘需要进货天还没亮就走了,棠海出门时正好遇到他家老太太送刚满十岁的孙子去上学。

    “二十五了是吧,工作了吗?”老太太一手牵着孙子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和棠海话着家常。

    “刚找到,在技校当老师。”嗯,霍格沃茨怎么不算是技校呢!

    顺路聊了一阵儿,老太太又提起给棠海介绍对象的事情。

    “我这工作还没稳定下来呢奶奶,”棠海冲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儿笑了笑,躲闪着老太太想继续追问下去的好奇目光,“倒是也不太着急。”

    “怎么能不急呢,你看我,趁着没躺下还能帮儿子带带孩子,再晚点儿可就看不了了。你这年纪正好,赶紧找个对象处,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华人街上有个开饭店的他家小孩儿在......”

    棠海随意应付着,这场面上辈子见得多了,但今天确实是有被这些话语影响到,思绪飘远,她想到未来的生活,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也该回国了,师傅早晚会离开,这一世自己依旧还是一个人。

    无所谓,反正也已经习惯了。

    行到十字路口和邻居告别后,棠海转身向超市走去。招待客人需得上硬菜,但也不需要太过夸张,四菜一汤两个人吃就蛮够了。

    从厨房的窗户向外能看到小院儿里的几株绣球,因为没有调蓝,枝头只挂着单一的粉色,在阴沉的乌云下隐隐泛着灰。

    她讨厌这种天气。

    但不讨厌融合在这种阴郁色调里的人。

    棠海望向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歪头笑了笑。

    或许因为今天来的是伦敦人流较密集的麻瓜街区,斯内普少见的没有穿斗篷,不过西装还是一贯的窄袖多纽扣设计,让人看起来十分严肃封闭。

    “倒是真不怕热。”棠海擦了擦手去开门,内心暗暗吐槽。

    房门打开,斯内普看见棠海笑意盈盈地朝自己挥手。鹅黄色的旗袍衬得她的身段玲珑曲折,在这灰蒙蒙的世界里点亮了一抹色彩,长发盘起,耳畔项间却未着半分首饰,很是清新自然。时间仿佛是不公平的,多年过去,却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礼物。”

    “噢谢谢!”棠海接过对方手里递过来的纸袋,指了指地上摆放的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上午刚去超市买的,换了鞋进来吧。”

    鞋码刚刚合适,仿佛对方早已十分熟悉自己

    ——的身体。

    斯内普低头换上鞋子,脑海中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随便看千万不要客气,就当搁自己家一样。”棠海热情地招待道。

    斯内普嘴角抽了抽,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意思的待客之道。

    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温度,房间里的空气很清爽,应该是施了什么魔法,完全不似英国一贯阴雨潮湿的天气中会有的状态。整体颜色是温暖明亮的,室内的空间利用和物品摆放随意中透露着一丝规矩,很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他从未见过,但一想到这是棠海的家,一切又都似乎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这种美容药剂我记得斯拉格&吉格斯药房卖得超级贵来着,”棠海从袋子里拿出那只晶莹的水蓝色魔药瓶,目光错开笑着看向他,“但魔药大师的作品应该比药店里卖的质量还要高很多吧。”

    这种奉承话斯内普不是没听过,但出自棠海之口让他尤为受用。

    “我要把它收藏起来。”棠海小心翼翼地捧着瓶子打算放到玻璃高柜里。

    “你想要的话我还可以再做,”斯内普思索了片刻,“不是说你需要变美,你已经很好看了。”

    他的语气几不可察地慌张了一瞬,但被棠海精准灵敏地捕捉到了。

    “噢是嘛,我有多好看?”她一边逗着斯内普一边踮了掂脚,想把魔药放到最上面一层,但是柜子实在太高了,饶是她自视优越的身高也有些力不从心。

    “你是一个巫师,即使毕业了也不应该连最简单的漂浮咒都忘记。”如天鹅绒般质感的低沉男音在耳边响起,斯内普从身后轻托住她的手,轻松将那只魔药瓶放到了柜子最上面一格。动作使然,他的身体挨得她很近,连轻微的呼吸都能互相感觉到,棠海只觉得耳朵痒痒的。

    放好瓶子,斯内普后退了一步,让出一个礼貌的距离,“很好看。”

    “嗯?什么?”棠海转身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斯内普平静地接住她投来的目光,仿佛无事发生。

    棠海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斯内普是在回答她刚刚无心的一句调侃,顿时心惊了一瞬。

    她根本没想过对方真的会回答这个问题。

    少有的连棠海都接不住话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目光逐渐偏移落到斯内普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坐吧,我去给你倒水。”

    表面看似镇定的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地走去会客厅。

    “抱歉,早上出门忘记买些茶或者咖啡了,”棠海将一只盛了八分满温水的无柄棱线白瓷杯放在茶几上,“我平时只喝白开水的,这种需要待客用的东西家里没有准备。”

    斯内普收回视线落座在沙发上,水杯温润的质地在灯的照耀下隐隐透着微光,他却被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拐跑了心神。

    他好像是第一个来她家做客的客人,还是她主动邀请的。

    掌心还残留着刚刚碰到她手背的触感,冰凉的柔软的,没有任何装饰,纤细光洁又骨节分明,指甲是淡淡的裸粉色,修剪得干干净净。

    “喂,发生什么呆啊?”棠海五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饿了吗要不开饭?”

    “没,你做好了?”斯内普回过神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这下两个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中空气瞬间凝固,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的那种。

    这次棠海终于先反应了过来,反手缓缓握住斯内普的手,一双杏眼澄澈干净,目光从惊讶渐渐转为平和,只是温煦地注视着他“走吧,去吃饭。”

    救命啊怎么办,他好可爱!棠海看着斯内普的脸从灰变白又逐渐泛红,只觉哈特软软。

    直到饭菜上齐,斯内普都还没从刚才的尴尬氛围中缓过来,面色僵硬得好像他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讨债的。

    “喂,小可爱,啊不是,”棠海轻呸了一声,伸手戳了戳斯内普的脸颊,“你好可爱啊哈哈哈哈!”

    “......”

    眼看着对方的脸色更差劲了,棠海连忙给他夹了块糖醋排骨试图转移话题,“来尝尝这个,我上午一个人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呢。”

    一顿饭行进至一半,斯内普才在美食的轮番诱惑下重新放松下来,还试着学习了一下如何使用筷子。可他内心的疑惑只多不少,只要看着她的脸,那些问题就像是逃命似的争先恐后地从心底不断冒出来。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斯内普终于挑了一个看起来最不冒昧的问题。

    “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他知道棠海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这次回来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的。可她不说,他也没理由问,确切地说是没资格问。

    “......不会很快,”棠海手中举着的筷子停顿了一瞬,目光落在桌面快要清空的饭菜上,“大概——十来年?放心,我们还能做挺久的同事的。”她语气又变得很轻快,继续着手中夹菜的动作。

    十年,听起来很久的样子,斯内普稍稍心安了一点,但紧接着又矛盾纠结起来。说慢虽慢,但说快,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斯内普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到那时,他还能如现在一般安稳地生活吗?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更应该是个反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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