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棠海伸手拦下斯内普准备拿魔杖的动作,“我知道我知道,家务魔法。”

    “你现在好像很不习惯使用魔法。”斯内普微皱了一下眉头。

    “嗯,在国内很少用到,”棠海看着桌上的餐盘排着队飘向流理台,“其实我还是更喜欢麻瓜的生活方式。”

    气氛有些沉默,棠海站起身打趣道,“别天天皱着眉头了,过来坐。”

    瘫坐在沙发里,棠海习惯性的想拿遥控器开电视,又想起来身旁还有客人,“你应该知道这个东西吧?电视。”她指了指对面柜子上的那个黑色屏幕。

    斯内普迟疑地点了点头,他自幼生活在麻瓜街区,虽然家里没有电视但莉莉家是有的,他见到过。

    “就是消遣的工具啦,”艾伦的剧年底才播,又换了几个台,并没有什么很有意思的节目。棠海思索了一下,自己的水晶播放器里好像确实有几部欧美电影,她关掉电视侧头问身旁有些局促的男人,“我自己做了个小玩意儿,你要不要看看?”

    斯内普起身跟上棠海的步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上楼梯。空间并不宽敞,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抹鲜嫩明媚的鹅黄色,柔顺垂坠的下摆跟着动作起伏荡漾着弧度,在光线下泛着淡淡光泽,往下是白皙纤细的脚踝,往上是盈盈一握的腰肢,斯内普感觉自己的眼神放在哪里都不合适。

    “这是我的起居室,”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棠海一边介绍一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斯内普有些犹豫。

    “怎么不进来?”棠海一回头发现身后的人没了。

    斯内普抬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这是你的寝室。”

    棠海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看向他,“很绅士嘛斯内普先生~没关系,进来吧。”

    斯内普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是套房。房间极其开阔,但东西不多,弧度圆滑的大沙发摆在中央,正对着一面空白的墙壁。圆形小茶几上有一只小巧的黑色匣子,沙发旁放着一辆带滚轮的三层置物架,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似乎装着什么东西的袋子盒子,他大都没见过。

    “是不是很宽敞,我把二楼的几个房间都打通了,”棠海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从这里往下能看到小院儿里大朵盛开的粉色绣球花,天似乎又晴了一些,不再如上午时那般阴沉,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几束光,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浅浅的暖意。

    再往里是卧室,依旧是没有太多家具,一张床,整面墙的衣柜,旁边是卫生间的门,满目皆是黑白灰。

    楼上楼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斯内普环顾了一周,内心有些讶异。

    “我曾经睡眠蛮浅的,”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棠海在一旁解释道,“整夜难以入睡是常事,即使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所以干脆就把和睡觉不相干的东西全都搬到楼下去了,不至于分散注意力。”

    她的语气很轻松平常,好似被失眠和噩梦困扰的不是自己一般,斯内普望着棠海眸光微动。他知道棠海曾经状态并不好,那种隐藏着巨大的沉痛心事却仍要装作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他也曾深有体会。斯内普默不作声地踱步到她身旁。

    “不过我现在差不多已经好啦!”棠海来回地打量着房间,“刚回英国还没来得及改。窗边安上书桌书柜,两个床头柜也可以搬上来了,角落里再添个挂衣架,床品也换成温馨一点儿的颜色怎么样,是不是这样就显得像个家了?”

    “嗯。”斯内普点点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这种单音节词。她在询问他的意见,而且是这种寝室布局的细节,仿佛他也自动成为了这个家里的一员,这让斯内普有些受宠若惊。

    “什么叫‘嗯’啊?”棠海撇了撇嘴,“也是,不能指望你这种直男有什么审美。”

    “你平时不睡午觉吧?”回到刚刚那个只有沙发的大房间,棠海一边让斯内普坐下一边走去窗边。

    “不睡。”沙发的进深很长,斯内普只能坐在前半部分,背挺得笔直。

    “那就行,怕你会困。”窗帘突然被拉上,阻隔开外面的日光,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昏暗下来,让人眼一时无法适应,视觉好似被暂时遮盖掩蔽住,而身体的其他感官突然变得异常灵敏起来。

    棠海甩掉鞋子窝进沙发里,笑着拍了下他的背,“喂,往后坐就好啦。”斯内普有些局促,他试着往后靠,但脚就会翘起够不到地面,所以只好也学着棠海一样把拖鞋脱掉,慢慢腾挪直至触碰到后面的沙发靠背处。修长的双腿有些无处安放,只能上下交叠在一起。

    沙发很大,坐上去有种很舒适的包裹感。两个人挨得很近,胳膊几乎靠在一起,斯内普稍一转头就能闻到鼻息间那股若有若无的青草味道,这微妙的气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在独身女性的家中,这种环境他本不应该继续待下去,但此刻脑袋里充斥着的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斯内普暗暗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看个电影而已,怎么这么紧张?”棠海倾身将圆几上的黑匣子拿起来,掀开盖子,一颗原本嵌入饱满绒布中的水晶球慢慢悬浮起来,发出莹莹微光,伴随着棠海手指的转动而切换着字样,“这是我借用冥想盆的原理做的影音播放器,就有点儿类似于楼下客厅的电视......”棠海很兴奋地介绍起自己的研究成果。

    晶莹透亮的球体中隐约漂浮着些许银色丝絮,“提取记忆再存储进水晶球里,很有想法。”斯内普颔首轻声赞许,低沉的声音中有种砂纸磨过沙砾的质感。

    “我这里面的片子不多,你会愿意看什么类型呢......”像是怕他看不清内容,棠海将匣子朝他微微倾斜了一下,斯内普表面保持着镇定,实则整个身体都僵直了。余光瞥到她耳畔垂落的一缕发丝,在幽暗的光线下衬得她侧颜轮廓十分柔和。那双向一侧微屈起的双腿此刻被盖上了一张薄毯,他却依然在旗袍开衩的下摆处窥得了半寸躶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我不认识中文。”他舔了舔嘴唇,嗓音愈发沙哑。

    “啊对我忘记了,那你随便选一个吧,开盲盒也不错,”棠海慢慢转动水晶球,但在看到“哈利波特”这四个汉字时紧张了一下,迅速将其翻了过去,幸好备注的是中文,不然这下就解释不清了。

    棠海一下下往后翻着,却迟迟得不到确定,只好抬起头来看他。“怎么出汗了,很热吗?”目光落在他微湿的鬓角,棠海疑惑地询问。

    对上她投来的目光,斯内普顿时感到内心慌乱起来,“就看这个吧,”他随手一指,试图转移开对方的注意力。

    视线重新回到了水晶球上,“泰坦尼克号?”棠海惊讶出声。

    “有什么问题吗?”斯内普声线紧了一下。

    “没,这电影不错,”棠海连忙解释道,“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个,泰坦尼克号是这个世纪初英国制造的顶级豪华邮轮,但在首次航行中触冰倾覆了,这部影片就是根据这场震惊世界的沉船事故改编的。”

    斯内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对麻瓜世界的了解基本上仅限于十一岁上学之前。

    匣子被重新放回桌面,一束光亮起照在对面的空白墙壁上,映出一副色彩鲜明的巨幕,比刚刚在楼下看到的电视还要清晰得多。

    棠海探身把那个置物架拉了过来,放在两个人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薯片,可乐,还有这个软糖也好吃,”棠海挑选出一包包零食往斯内普怀里堆。

    这是斯内普人生第一次看电影,他原本以为自己和麻瓜世界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更想象不到自己会通过这种娱乐方式来消遣时光,以至于一时难以招架棠海的热情。但没过多久他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到了对面那满墙的生动画面上。

    这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全新体验,斯内普不得不承认,在故事的描述上视频带来的视觉与听觉的感受比文字更具冲击力,让人极易沉浸其中。

    但过于生动形象的体验感有时候也可能带来一丝尴尬,比如当进度条行进了一段距离后,棠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当初看的是未删减版。

    眼神交汇中无不透露着旖旎气氛,玻璃上氤氲的雾气点燃起热意,画面里的男女主角情意缠绵,惹得画面外的两个人也心猿意马。

    昏暗的环境和暧昧似乎总是交织在一起的,电影声音盖住了错乱的呼吸,连带着心跳都不规律起来。似是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蔓延,凝聚心间又流向四肢百骸,原本触碰在一起的肌肤开始升温,棠海想移开手臂,却又觉得这么做太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奇怪,棠海疑惑于自己的情绪变化,明明前世和舍友一起看时只会互相调侃打趣,怎么今天突然尴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定了定神,内心不断提醒自己,这是电影艺术,艺术!不要亵渎艺术!

    她后悔着,不断在心中质问自己为何会偏偏同意看爱情片呢?

    幸而故事情节很快推进至了灾难来临,棠海偷偷用余光瞥向身旁正襟危坐的男人,神态看起来似乎没无异样,她庆幸地轻轻呼了一口气,殊不知对方藏在另一侧口袋里的手已经把西裤攥皱了。

    斯内普应该感谢这部电影的时间够长,后半段的灾难逃生情节也足够惊心动魄,不然他今天很难在没穿斗篷的情况下从这个家里走出去。直到棠海擦拭掉脸颊的湿润红着眼睛起身去拉窗帘时,斯内普才慢慢缓过神来。

    眼睛从黑暗的环境中猛一接触光亮被刺激得立刻眯了起来,适应了好一会儿。棠海站在窗边向外看,拼命眨眼尝试把眼泪逼回去。旅途中的邂逅,反抗传统的爱情,还有在灾难面前的渺小生命,每次看都会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容易共情。

    一张手绢被递至面前,棠海怔了怔,下意识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斯内普。“抱歉失态了,”她低头吸了吸鼻子,话语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哭音。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呢,斯内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一定是被刚刚的电影情节所影响,他竟情不自禁地想要拥她入怀,就像在沉船之上杰克紧紧抱住罗斯一样。抬起的手臂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又渐渐落下。

    认真思索过后斯内普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怕自己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举动。

    棠海伸手接过手绢,指尖相触的瞬间,斯内普感觉自己的手像触电一般弹开。他们离得很近,明明只要再稍稍向前一步,他就能吻到她睫毛微颤的湿润眼眸。但那一步之距却又那么遥远,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将他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他没有接受棠海一起吃晚饭的提议,逃也似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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