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便无回头路
次日清晨
金乌破晓，曙光突破云层，穿过空中朦朦胧胧的雾纱，将光亮洒向整个北京城。院子的灰墙黛瓦，蒙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慢慢驱散了晨间的寒气，有了温度。
“行了，我和小哥还有小江月先走一步，你们就别担心了。”
站在解雨臣院子的大门口，王胖子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这样说道。
昨晚上，江月连夜赶回北京，也就是为了参与此次行动。
这次围绕着张家古楼开展的行动，分作两队。解雨臣和吴邪去四姑娘山。另一队，由霍仙姑带队，加上张起灵和王胖子去广西巴乃。
小哑巴和江月也就此分开，一个跟着吴邪去四姑娘山，一个跟着张起灵去巴乃。
吴邪叮嘱王胖子道：“万事小心啊。”
见王胖子点头，他又看了眼旁边的张起灵。那双寂如深潭的眸子还是那样沉静，见他看过去，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吴邪心里总觉得担忧，又对张起灵补充了一句。
“小哥，一切小心。”
张起灵看着他，轻点了下头。
“.......”
另一边，小哑巴把一个黑色的剑袋递给江月，里面装着一把棕色刀柄，锋利无比的双生剑之一。
这是吴邪和王胖子之前给张起灵准备“小黑金”时，偶然看见了这两把双生剑，觉得很适合小哑巴和江月，便买了下来。
双生剑的来历还无从考证，但刀锋凌厉，寒芒闪过，自带杀气。想来，不是出自铸剑大家，也是能工巧匠的得意之作。
见江月接过剑袋，小哑巴便说道。
“这把剑叫孤月。”
这个名字还是吴邪起的，一把叫孤月，小哑巴的那一把叫伊水。两个名字合起来自有“伊水照孤月”的意境美，也象征着她们俩之间的紧密联系。
“孤月。”
江月念了一声，将剑抽出来一截，手指抚在冰凉的剑身上，觉得这名字确实很合适。
她将剑放回剑袋，手腕一转，动作利落地把剑袋背在了肩上，连带着清凌的眉眼都透着一股偏冷的飒气。
虽然小哑巴和她向来不算对付，可此次张家古楼一行危险万分，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只可惜她对于张家古楼的记忆实在少，去了也帮不上太多忙。加上吴邪要去四姑娘山，她便也跟着去了。
踌躇片刻，小哑巴还是别扭地说了一句。
“进去后，一切小心。”
江月看着她那张既别扭又关心的脸，嗤笑一声。
“你还是保护好你的吴邪吧，少操心别人，小蠢货。”
闻言，小哑巴当即又要炸毛。
“你！”
不待她回嘴，江月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看也没看，就扔给了她。
“这是什么？”
小哑巴忙不迭双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一块淡金色，通体清透的玉，被雕刻成了一个动物的形状。摸起来很舒服，似乎还有淡淡地香味。
“闻香玉，收好。”
闻香玉？
小哑巴觉得耳熟，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但肯定是个好东西！
她抬起头，看见江月那张清灵的冷脸，似乎觉得也不那么讨厌了。正犹豫要不要说一句谢谢的时候，就听见江月又说道。
“收好，回来还我。”
话落，江月微微勾起嘴角，弯出一个捉弄人的“恶劣”弧度。
这闻香玉稀有，根本不好找，她也是打听到药不然有一块，才找他借的。虽然药不然没让让她还，但她就是想捉弄小哑巴。
果不其然，江月说完话后，小哑巴原本脸上的感动瞬间消失，面无表情。
刚刚的感动一定是错觉，一定是。
看她吃瘪，江月倒是心情很好。
“小蠢货，可别把自己弄伤了。”
说到这儿，她又停了一下，像是分外嫌弃道。
“你哭起来的样子，丑死了。”
话落，在欣赏完小哑巴气红了脸的愤怒表情后，她又好心情地往车的方向走去。
“冒..牌...货....”
小哑巴气得直磨牙，眼珠子鼓起老大了，忿忿地看着那道和她相似的背影走远。
她为什么会和冒牌货是什么“双胞胎”？为什么？！
她想当“独生子女”！
“好了，我们走了。”
和吴邪说完话，王胖子拍拍手招呼着，像是出征前的鼓舞士气一般。
解雨臣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江月，叮嘱道。
“一切小心。”
江月看着他，眸色坚定地点点头。
解雨臣仍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侧身，帮她打开了车门。
“哒——”
江月坐上去，正想关门的时候，车门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往上一看，正对上一张戴着墨镜，棱角分明的脸庞。
黑瞎子勾起独属于他自己的不正经笑容，语调轻松，就像是平常捉弄人的语气一般。
“保护好自己。”
“要是再像宁夏那次一样鲁莽，墓里可没有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好心人，会再掉头去看。”
说起来，他并不是是会节外生枝的人。那天听见动静，不知怎么的，就想跑回去看看，这才发现了被粽子打得奄奄一息的江月。
他的话并不是像解雨臣那样的叮嘱，就好像随口在扯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是那种不容易叫人上心的语气。
江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和平常“吊儿郎当”的不同。
最终，也只是觉得那两道乌墨的眉微微蹙起了一些，但也是可忽略不计的程度。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
见江月点了下头，黑瞎子抬手，在车门上一拍，关上了门。
“砰——”
“张起灵，等你回来了，我一定会把胖胖手里的红包抢回来，给你娶一个漂亮媳妇的！”
车子的另一边，小哑巴趴在车窗上，一双大大的杏眸闪烁着晶莹，情真意切地说出这句话。
张起灵没说话。
坐在前面的王胖子扯下墨镜，转过身来，好笑道。
“小哑巴，你怎么还惦记着给小哥娶媳妇的事儿啊？”
“要不这样，你就把钱给我，我保证给小哥找个如花妹妹。”
小哑巴不舍得张起灵，趴在车窗上，盯着那个沉默冷色的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闻言，又瞬间反驳道。
“不行，我的后妈我自己找。”
江月闻言，心中只道，这小蠢货又在犯蠢，说蠢话了。
偏过头，车窗外，解雨臣和黑瞎子都还在原地站着。
一个穿着粉衣，和着白色的外套，透着温和。一个穿着黑衣，嘴角的笑容没了，多了神秘。
车子开始发动了，车轮缓缓转动。
待两人渐渐从车窗的画面后移，那个黑色的身影只剩下一点衣角时。江月紧抿了下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从车窗探出去，用力向后掷去。
“哒——”
一个小金币迎面而来，直冲着站在路边的黑瞎子。
他抬手，便轻易接住了。
修长的手指捏着坚硬的金币，墨镜的视线打量着，发现金币的背后似乎被人用刀刻了一些东西，好像是卦象。
解雨臣偏头看了一眼，也对这金币好奇。
“像是一个位置。”
那卦象，似乎是一个位置。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调侃。
“想来是江月知道你爱财，留了金银财宝给你。”
两根手指一收，黑瞎子将那枚金币握在手心里，抬眼，看向那辆已经开远的车，像是玩笑的语气。
“那瞎子可发财了。”
通过车外的后视镜，江月看见人接住了金币，便收回了视线，坐正。
片刻后，悄悄勾起了一点嘴角。
“......”
前座的王胖子注意到了江月扔东西的举动，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啧啧了两声。
“偶像剧，在身边。胖爷看，有点赚。”
目送着那辆黑色的汽车消失在街角，解雨臣回头，看向对面的吴邪，说道。
“我们也该出发了。”
吴邪看着他，点了下头。
“嗯。”
“诶呀，”黑瞎子撑了一个懒腰，懒洋洋道，“那我就不奉陪了，干活去喽。”
话落，便向街口的方向走去。
那道独来独往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抬起手，潇洒地挥了挥。
“下次有酒喝，再找我。”
解雨臣看了眼他走远的身影，也没在意，对吴邪说道。
“走吧，听说霍老太在四川安排了帮手，我们过去找人碰头。”
“好。”
院子里，走出两个抱着行李的伙计，跨出院门，将东西尽数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
很快，几人收拾完毕，坐车前往机场。
托壕无人性的花儿爷的福，吴邪带着小哑巴也感受了一把头等舱的奢华，舒服得两个人差点不想下飞机。
解家的生意遍布各地，降落四川后，很快有当地的解家伙计来接机。小伙子又拉行李，又给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水和吃的，无微不至。
“当家的，我们快到咯。”
“你看，那是大姐，二姐，三姐，那是幺妹儿。”
“幺妹儿是我们这边最高最漂亮的咯。”
快到四姑娘山的时候，这位四川伙计抄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话，分外热情的介绍着四座姑娘山。
“怪不得叫四姑娘山，”说着，吴邪看了眼前座的解雨臣，笑道。
“我说小花，你这四川的伙计挺热爱家乡的啊。”
解雨臣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他劝吴邪也休息一会儿，免得到了地方直接行动，打盹的功夫都没有。
小哑巴一路上都很精神，趴在车窗上看了一路的风景。现在，正摸在那块江月塞给她的闻香玉在看。
她隐约记得，这玉似乎是有什么作用来着。
“伊伊，你拿的什么？”
闻言，小哑巴便将手里的玉递给吴邪。
“闻香玉。”
“闻香玉？”
吴邪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将那块淡金色的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模样有些欣喜。
“这就是闻香玉？”
闻香玉，相传出自战国时期，在越干燥的地方，香味便越浓郁。这东西少见，吴邪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
听话，解雨臣也睁开眼，转过来看了下吴邪手里的那块玉。
“这玉罕见，价值不菲倒是其次，听说，散发的香气还能驱赶毒虫”
除去本身的价值不菲外，闻香玉珍贵的地方还在于散发的香气能驱赶毒虫。
说着，解雨臣又补了一句。
“这次在四姑娘山，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闻言，小哑巴微垂下眼睛，鸦羽般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思绪。
看来，江月为了这次的行动准备了很多。
她的血不像张起灵和江月，有“驱邪”的作用。这闻香玉能驱赶毒虫，倒是弥补了她的不足之处。
她之前离开，应该也是为了去找这块闻香玉吧。
想到此处，小哑巴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看来，她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嘛。
下次见面，她也要送江月一样东西。
“给，收好。”
在知道闻香玉是江月给小哑巴的后，吴邪只叫她收好。他倒是看明白了的，这俩小姑娘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关键时刻，都想着对方。
之前，在他买下那两把双生剑时，也是小哑巴自己说想把其中一把给江月，让吴邪给剑取一个名字。
想起江月说等回去之后，要把玉还给她的话。小哑巴将闻香玉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好。
“伊伊，你手上戴得什么？”
吴邪忽然问道。
他看见小哑巴收玉时露出来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类似于手铐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握住那只纤白的手腕，才发现那竟然真地是一个黑色的电子手铐，两根手指粗细，锢在小哑巴的手腕上。
吴邪又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发现同样戴着手铐。
他皱紧眉头，语气霎时沉下来。
“谁给你戴的？”
闻言，小哑巴只是笑了下，杏眸清亮。
“这样，我就不会伤到你们了。”
她惦记着“影”的事情，怕她再出来害人。所以用手铐把自己铐起来，关键时候，可以限制住她的行动。
“可是...”
见状，吴邪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前座的解雨臣打断了。
“是我给她戴得。”
见那道粉色的身影转过来，吴邪紧皱着眉头，有些焦急道。
“小花，你...”
“她说戴着手铐，才放心自己，”解雨臣看了眼他身旁的小哑巴。
“说如果发现她不对劲，就马上按下按钮，手脚就会被铐住。”
说着，解雨臣将电子镣铐的遥控开关递过来。
吴邪没接，低头看向小哑巴的双脚，伸手将她的裤脚撩起来，赫然是两个黑粗的镣铐。牢牢地抓在小姑娘纤细的脚腕上。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铐住，就像是古代的囚犯一样。
“这像什么，锁犯人吗？”
吴邪突然心里很不好受，声音提高，有些强势的质问。
说着，便蹲下去要拆开小姑娘脚上的镣铐。
小哑巴忙把他拉住，双脚往后缩，宽慰道。
“吴邪。”
“我没有办法阻止影的出现，也不想她出来伤害你们，是我自己要求戴上的。”
是她自己去找解雨臣，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她变成另一个人时，让她不能伤害别人。
“吴邪，我是自愿戴上的，你别生气。”
吴邪对上她那双清莹澄澈的杏眸，忽然觉得拿她没办法，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一听他说没生气，小哑巴立马接过解雨臣手里的遥控开关，递给他，绽开一张明媚无邪的笑脸，讨好道。
“那你帮我拿着这个好不好？”
话落，见吴邪的脸色仍然不好，又卖乖的补了一句。
“只有你拿着，我最放心，我只相信你。”
“......”
吴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坚持的举着遥控开关。最终，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东西接了过来。
看他接了，小哑巴的笑容又灿烂了不少。
见此，吴邪又补充道。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帮你的。”
小哑巴重重地点头，俨然十分信任吴邪的模样，笑应道。
“好。”
吴邪这才笑了，清俊的眉眼舒展开来，犹如西湖湖面的清波涟漪，轻轻漾开，好看极了。
解雨臣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无奈地摇头，嘴角露出笑意。
“嗡——”
口袋里传来震动，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吴邪摸出手机，发现是王胖子打来的。
“喂，胖子。”
“天真——”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王胖子饱含凄楚的声音。
“天真，你快救救我吧——”
吴邪疑惑道：“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天真，你是不知道这一路可把我憋惨了。小哥你是知道的，一天憋不出来三句话。本以为小江月来了，我俩能说说话。”
“谁知道，这父女俩都是一样的闷葫芦，就跟在比‘谁能一直不说话’一样。”
“这么久了，一个字儿都没蹦，憋死我了！”
听到王胖子在对面情真意切的控诉，吴邪也知道他那个话痨怕是真地憋到了极点了，不然，也不会专程打个电话过来。
不过，估计也是吐槽的意味居多，也不是真地嫌两人话少。
看来，他接得这一通还是个投诉电话啊。
吴邪笑了下，问道。
“你们到哪里了？”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阿贵家了。”
说着，王胖子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一大一小。一样的黑色兜帽外套，双手抱怀，闭着眼睛，父女俩一起cospaly冥想苦行僧。
身处同一车厢，王胖子只感觉一种由衷的沉默和苦闷。
他在心里吐槽道，这俩葫芦精。
转头，王胖子又举着电话，同那头的吴邪说道。
“天真，还是你好，不论我说什么话，你都能接两句。”
“吴碎嘴子，我太想你了。”
“.......”
“嘟....嘟....嘟.....”
另一边的吴邪，毫不留情地直接挂掉了他的电话，暗自磨了磨牙齿。
死胖子，我也不和你说话，憋死你！
车子又开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在离四姑娘山不远的一个小村子停了下来。
听解雨臣说，他们要在这里和霍仙姑安排的人碰头。
这村子不大，可找起人来，也没那么容易。
解雨臣没打通接头人的电话，正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找人时，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道吵嚷的声音。
“别跑，站住！”
三人往隔壁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皮衣，戴墨镜的男人，被一群当地人团团围住。
看那副打扮，可不就是黑瞎子嘛。
他正在卖力给一个当地人按摩，咬牙切齿，脸都憋红了。可那个当地人面不改色，甚至还催促道。
“用点力按，我都没得感觉。”
听说，他是因为差点把当地人重要的圣火弄熄灭了，要赔人一千头羊，所以只能在那里按摩抵债。
最后，还是解雨臣先帮他还了一千头羊的钱，才把他赎出来。
“你就是霍老太太安排的人？”
收起手机，解雨臣瞥了眼对面的人。
黑瞎子一恢复自由身，笑容无比绚烂，忙回道。
“正是在下。”
“花儿爷不愧是花儿爷，真豪气！”
“放心，你以后有事，只管找我，我给你打折。”
解雨臣没看他，回道。
“还是别了，一千头羊，记得还。”
黑瞎子立马又露出一个苦哈哈的笑容。
“花儿爷，这区区一千头羊的钱，你不会放在眼里吧？”
解雨臣似笑非笑，“以后别叫花儿爷，叫债主。”
“啊——”
黑瞎子一听，立马又在那里长吁短叹了。
见状，吴邪笑道。
“既然你是霍老太安排的，干嘛不在北京和我们一起过来啊？”
闻言，黑瞎子扯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
“保持适当的神秘感。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啊？”
吴邪面不改色的吐槽道。
“高大没觉得，但是挺费钱的。”
刚一来，就让解雨臣花了一千头羊的钱，这个男人，不容小觑。
小哑巴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黑瞎子。
“可要是你和我们一起来，不就能剩下机票钱了吗？”
这个黑瞎子不是挺喜欢钱的吗？
话落，黑瞎子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说得对哦。”
“想不到你这个小哑巴挺聪明的嘛，比你那野猫姐姐聪明。”
说起来，江月和小哑巴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分裂后，说是双胞胎，可没有什么大小之分。但是，好像大家都自动认为江月是姐姐，小哑巴就是妹妹。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更笨一点？
想到此处，小哑巴瞬间不高兴了，盯着黑瞎子忿忿道。
“她才是妹妹，我是姐姐。”
黑瞎子一挑眉。
“哟，双胞胎老二要崛起了？”
“哼——”
见说不过他，小哑巴又愤愤一撇嘴，回到吴邪身边，一个人站着生闷气。
走了个江月，又来个黑瞎子，这两个人说话都一样气人！
这时，解雨臣的一个伙计走过来了，就是那个叫解虎的。
“当家的，都安排好了。”
看解雨臣点了下头，解虎又转身往外走，刚好看见了吴邪旁边站着的小哑巴。
他试探地喊道。
“江月小姐？”
话一出，立马触霉头。
小哑巴气冲冲地转过头，看见还是个眼熟的人，想起了在新月饭店他才把自己叫错过，娇喝道。
“又是你！”
“我叫江伊！”
解虎自知又认错了人，忙不迭点了下头表示歉意，之后就火速冲出了门。
四姑娘山的这一队成功汇合了。
巴乃那边，听王胖子说，裘德考知道他们来了，几次三番要找霍仙姑谈话。
加上今天山里还在下雨，他们得明早才能进山。
这一边的解雨臣吴邪等人可以先休整一晚上，明天和巴乃同时行动。
当天晚上，他们便在当地的一户村民家住了下来。
橙黄色的灯光下，木桌上，摆着四川当地的特色菜肴。香味浓郁，一层红通通的辣椒看起来倒是十分开胃。
只不过，吴邪刚夹了一筷子鱼肉，就被辣得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吴邪。”
坐在他身边的小哑巴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喝下一大杯水后，吴邪好似才缓解口腔里那种呛人的麻辣。
看着那盘红通通的水煮鱼，吴邪双手捧着杯子，后怕道。
“四川人民爱吃辣，果然名不虚传啊。”
解雨臣也不吃辣，但桌上的肉菜大部分都是辣菜，他便也只夹青菜吃。
整张饭桌上，唯一大快朵颐的也就是黑瞎子了。不论是多辣的水煮鱼，还是辣椒炒肉，他全都吃得很开心。
见众人不下筷，他好像一个主人家样的开始招呼。
“别客气啊，就当自己家。来，吃菜。”
吴邪连连摇头，又忙喝了一大口水。
坐在他身旁的小哑巴倒是不怎么怕辣，就是有点挑食。手指握着筷子，夹了一筷子不辣的青菜放进吴邪碗里。
而后，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红辣椒炒的肉。
解雨臣一抬眼，正看见两人同时举起筷子，去夹碗里的菜。抵着木筷的无名指轻微动了动，两人的一些小动作完全一样。
“你俩还挺像的。”
吴邪起先还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解雨臣的眼神示意下，看了下自己身边的小哑巴。
才看见她拿筷子的姿势，还有一些嚼东西的小动作，都和他一模一样。
确实，他俩挺像的。
这一路上，闷油瓶完全不懂怎么带小姑娘，生活方面，他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胖子虽然生活能力毋庸置疑，但老是会教小哑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时候，小哑巴什么都不懂，别人教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
为了不让胖子教坏小孩，很多时候，都是吴邪在教小哑巴。小到认红绿灯，学说话，写字;大到生活方法，与人沟通，都是跟着他学得。
所以，小哑巴有些地方像他，也不奇怪。甚至于小哑巴写字用的字帖，都是吴邪自己写得瘦金体。
黑瞎子听见两人说话，也跟着偏过头，看了眼正在吃菜的小哑巴，笑道。
“想不到小三爷除了下斗之外，也擅长带孩子啊。”
“幼儿园老师，很适合你。”
瞬间，吴邪脑子里就开始浮想联翩。
带一个小哑巴还行，她本来就听话，说什么就学什么。可要是换个孩子，或者多几个孩子，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画面，一间教室里，坐在几十个不说话的小闷油瓶。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你，甚至可能用看愚蠢的土拨鼠那种眼神看你，你也不敢说话。
再想想，换成几十个小王胖子坐在教室里。你不说话，他们自己都能闹翻天，就像一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把人关进去，十分钟就得聋！
又或者，教室里坐在几十个小解雨臣。你一开口，他比你还聪明，直接从财力，财力，美貌，财力，财力等多方面碾压你，谁受得了？
“这菜不错啊。”
正想着，黑瞎子一声餍足的感叹，打断了吴邪的思绪。
瞬间，画面变成几十个小黑瞎子坐在教室里，齐刷刷戴着墨镜，像什么帮派在聚会。转眼间，他们就把教室，学校，连带着方圆几十里的房子全烧了！
所有人都来找他这个老师声讨，要钱！
这么一想，吴邪直接把自己吓清醒了。
不行，一眨眼就要赔一千头羊的黑瞎子。这败家能力，他就是有一百个吴山居也不够烧的。
这么一想，他果然还是只能带个小哑巴。
思及，吴邪转过头，看着身边吃菜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地，也不闹。
他满意地露出笑容，与有荣焉。
解雨臣瞥见他一副骄傲的模样，打趣了一句。
“你这家长当得倒是合格。”
吴邪毫不谦虚地点头。
“天赋。”
在闷油瓶，伊伊，江月三人里，如今日常生活能力水平最高的是伊伊。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他教得好的缘故，胖子教得那些乱七八糟地，忽略不计。
其次是江月。但是，后来他才发现江月也挑食，只喜欢吃炒饭。而且吃炒饭的时候，还总喜欢放一些那种以前很火，如今听来很老土的歌。他一直不能理解。
毫无疑问，闷油瓶的生活自理能力是最差的，虽然他在墓里是如鱼得水，厉害得不行。但是，生活能力九级伤残不是吹的。这人离开了墓，就好像自动关闭了所有感知觉一样。
别的不说，至少在教如何拥有正常生活自理能力的方面，吴邪自诩还是做得非常不错的。
“吴邪？”
见吴邪一直盯着自己出神，小哑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吴邪，你不喜欢吃这些菜吗？”
吴邪回神，正想开口，就听见小哑巴又说道。
“你喜欢什么，我去抢来送给你。”
她说这话时一脸正经，完全不像开玩笑。好似只要吴邪一开口，她就能马上冲出去抢东西，不论是什么。
一瞬间，吴邪感觉自己在小哑巴的教育方面，可能还是有些东西没教全。
黑瞎子在一旁笑，举着筷子说道。
“小三爷，你这小哑巴学到精髓了。你们抢新月饭店的鬼玺，她要帮你抢你喜欢的东西。”
“这是...传承啊。”
说着，他还看了下另一边的解雨臣，寻求赞同票。
解雨臣放下筷子，用纸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
“吴邪，你是强盗就算了，不能教小孩子当强盗吧。”
从来都是骂胖子乱教东西的吴邪：“.......”
之后，吴邪极其认真地教导了小哑巴。不能随便抢别人的东西，谁喜欢的，都不能去抢。
小哑巴似懂非懂道：“那吴邪你喜欢吃什么，我去抢....”
觉得不对，她又马上改成了“我去拿来送给你。”
吴邪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巴乃，阿贵家的院子灯火通明。霍仙姑带来的人还在院子里整理装备，来来往往地，看起来很忙碌。
白天的时候，裘德考派人来给霍仙姑送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霍仙姑终于答应上山的时候会和他见一面。
此行，霍秀秀也跟来了的。
眼下，祖孙俩正在饭桌上说话。
“奶奶，你为什么答应和那个裘德考见一面啊？”
王胖子三人没和她们一起吃饭，而是让阿贵叔把饭菜端到房间里来吃。
王胖子一直记得张起灵之前说过不相信霍仙姑，所以，他也不愿意和霍仙姑过多接触。用他的话来说，“那老太婆，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小哥，咱不理她。”
江月对于霍仙姑有些印象，谈不上好，说不算坏。
见他们两人不愿和霍仙姑多接触，她本来也是个独性子，自然也不会去和她们攀谈。
“来，小哥多吃点，明天才有力气。”
吃饭时，王胖子一个劲儿的给张起灵夹菜，铆足了劲儿想把他喂饱。
江月默默瞥了眼张起灵碗里的菜山。他也不说话，王胖子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完全不挑食，吃饭速度也不慢，像是根本不嚼一样。
她知道造成他现如今这副样子的原因，只觉得难过。
“来，小江月你也吃。”
正愣神，王胖子又瞄准了她，开始疯狂往她的碗里夹菜。
最后，他看着两人碗里堆成山的菜，满意地点头，有点像是养猪大户看见自家猪吃饭了的那种满足笑容。
这个形容，准确又冒昧。
张起灵和江月一起停下来，看了眼碗里的饭菜，又默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动作高度相似，就连嚼东西的频率都一样。
“.....”
王胖子看着两人一致的动作，再次满意地点头。
这父女俩真像。
想不到，他在照顾人方面，真是天赋异禀啊。
吃过饭，王胖子把碗筷端走，顺便去找阿贵叔聊天去了。
张起灵吃过饭，就站在窗边。独自看着夜色中，远处的大山。
“......”
江月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那又是一块麒麟竭，品相比黑水城墓里的那一块差一些，但也非常不错了。
麒麟竭难得，这一块，也不知道她又是怎么得来的。怕是，又和在黑水城的那次一样，受了不少苦。
张起灵看了眼她手里的暗红色麒麟竭，轻轻挪开视线，又看向远处的山。
“你留着。”
江月摇头，又把麒麟竭递近了些。
“我拿着没用。”
“......”
话落，见张起灵还是没有接过去的打算，她又说道。
“这个东西，只有你用，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
麒麟竭是个好东西，但是，无论是她还是小哑巴用，都不会作用太大。只有张起灵用，发挥的作用才是最大。
好一会儿，张起灵才把东西接过去。
“.......”
看他接了，江月才放心。站在窗边，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大山。
她轻声问道：“张起灵，你有没有一刻，或者一瞬间不想接受自己身上的使命和安排？”
这话，对于如今失去记忆的张起灵来说，有些困难，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见此，江月笑了下。
“.......”
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对于肩上的责任和使命，或是要做的事情，他一直都是默默接受。即使是被动的，他也从未有怨言或其他情绪，只是一直沉默地完成了所有的事。
他曾经一个人孤独的走遍山山水水，为了张家，为了肩上的使命与责任，从没停下过。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孤独又强大。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沉默地做完了所有事，行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
他甚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张起灵，你知道吗，”江月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了回忆。
“从前，我看着你一个人完成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觉得你好厉害。可是时间久了，我又觉得难过，因为你从来都是一个人。”
“在那些漫长安静的日子里，我看着你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在有生命危险时，却没人能帮你，因为他们都把你当做了能救他们的神。”
“可是.....”
江月转过来，看着那道料峭的身影。
“我一直知道你不是神，你是一个人，也会痛，也会难过，也会哭。”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很无力。因为我只能看着你，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话落，张起灵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江月，才发现她哭了。
她安静地流下两行清泪，静静地看着他。
一如过往数年的日子，她都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张起灵。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该跟我来。”
那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淡漠犹如长白山上的雪。
看着他，江月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你，就没有我。”
“这是我们的责任。”
张起灵看了她好一会儿，面上没有情绪，只轻微蹙了下眉。
如果可以形容的话，估计是一个父亲看见自己的叛逆孩子不听劝，那种苦恼的样子。然后，再把那种样子缩小二十倍，估计就和张起灵如今的样子有点像了。
他不是没有情绪，他的情绪很少表露。表露出来又很小，很少，几乎让人看不出来。
“.......”
最终，张起灵没再说什么，唯有望着那片藏着张家古楼的山，静默不语。
“咳——咳咳——”
这时，门口传来了声响。
江月和张起灵齐齐回头看去，只见王胖子站在门口，端着一盘子水果，不知道站了多久。
见两人看过来，那张胖脸扯出一个笑容，露出抽了烟，并不算白的牙齿。
“我不打扰你们父女俩谈心，我放下水果就走。”
说着，他便走进来，把一盘子水果放在桌上。
“咚——”
一个红通通的苹果没放稳，掉在地上。
王胖子弯身去捡，正欲起身时，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江月和张起灵都没有影子！
他以为是错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灯光下，他脚下踩着自己的肥胖影子。伸出的一只手，正拿着苹果，影子和他的动作相同。
“哒——哒——哒——”
这时，江月和张起灵一起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王胖子的眼睛猛然瞪大！
他看见，走过来的江月和张起灵。两个人的脚下空空如也，别说影子，就是一点黑阴都没有。
头顶的灯光，像是径直穿过了他们两个人，直直落在地上，什么也没照出来。
就好像屋子里，根本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一瞬间，王胖子的头皮都快炸开了。
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两人。
张起灵和江月离他很近，身体挡住了头顶的灯光。照理来说，他们挡住了光，落在他脸上的，一定是一片黑影。
可是，这灯光竟然直接略过了他们，径直洒在王胖子的脸上。光直接刺进他的眼睛里，骤然发涩。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他面前的，还是人吗？
金乌破晓，曙光突破云层，穿过空中朦朦胧胧的雾纱，将光亮洒向整个北京城。院子的灰墙黛瓦，蒙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慢慢驱散了晨间的寒气，有了温度。
“行了，我和小哥还有小江月先走一步，你们就别担心了。”
站在解雨臣院子的大门口，王胖子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这样说道。
昨晚上，江月连夜赶回北京，也就是为了参与此次行动。
这次围绕着张家古楼开展的行动，分作两队。解雨臣和吴邪去四姑娘山。另一队，由霍仙姑带队，加上张起灵和王胖子去广西巴乃。
小哑巴和江月也就此分开，一个跟着吴邪去四姑娘山，一个跟着张起灵去巴乃。
吴邪叮嘱王胖子道：“万事小心啊。”
见王胖子点头，他又看了眼旁边的张起灵。那双寂如深潭的眸子还是那样沉静，见他看过去，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吴邪心里总觉得担忧，又对张起灵补充了一句。
“小哥，一切小心。”
张起灵看着他，轻点了下头。
“.......”
另一边，小哑巴把一个黑色的剑袋递给江月，里面装着一把棕色刀柄，锋利无比的双生剑之一。
这是吴邪和王胖子之前给张起灵准备“小黑金”时，偶然看见了这两把双生剑，觉得很适合小哑巴和江月，便买了下来。
双生剑的来历还无从考证，但刀锋凌厉，寒芒闪过，自带杀气。想来，不是出自铸剑大家，也是能工巧匠的得意之作。
见江月接过剑袋，小哑巴便说道。
“这把剑叫孤月。”
这个名字还是吴邪起的，一把叫孤月，小哑巴的那一把叫伊水。两个名字合起来自有“伊水照孤月”的意境美，也象征着她们俩之间的紧密联系。
“孤月。”
江月念了一声，将剑抽出来一截，手指抚在冰凉的剑身上，觉得这名字确实很合适。
她将剑放回剑袋，手腕一转，动作利落地把剑袋背在了肩上，连带着清凌的眉眼都透着一股偏冷的飒气。
虽然小哑巴和她向来不算对付，可此次张家古楼一行危险万分，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只可惜她对于张家古楼的记忆实在少，去了也帮不上太多忙。加上吴邪要去四姑娘山，她便也跟着去了。
踌躇片刻，小哑巴还是别扭地说了一句。
“进去后，一切小心。”
江月看着她那张既别扭又关心的脸，嗤笑一声。
“你还是保护好你的吴邪吧，少操心别人，小蠢货。”
闻言，小哑巴当即又要炸毛。
“你！”
不待她回嘴，江月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看也没看，就扔给了她。
“这是什么？”
小哑巴忙不迭双手接住，才发现那是一块淡金色，通体清透的玉，被雕刻成了一个动物的形状。摸起来很舒服，似乎还有淡淡地香味。
“闻香玉，收好。”
闻香玉？
小哑巴觉得耳熟，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但肯定是个好东西！
她抬起头，看见江月那张清灵的冷脸，似乎觉得也不那么讨厌了。正犹豫要不要说一句谢谢的时候，就听见江月又说道。
“收好，回来还我。”
话落，江月微微勾起嘴角，弯出一个捉弄人的“恶劣”弧度。
这闻香玉稀有，根本不好找，她也是打听到药不然有一块，才找他借的。虽然药不然没让让她还，但她就是想捉弄小哑巴。
果不其然，江月说完话后，小哑巴原本脸上的感动瞬间消失，面无表情。
刚刚的感动一定是错觉，一定是。
看她吃瘪，江月倒是心情很好。
“小蠢货，可别把自己弄伤了。”
说到这儿，她又停了一下，像是分外嫌弃道。
“你哭起来的样子，丑死了。”
话落，在欣赏完小哑巴气红了脸的愤怒表情后，她又好心情地往车的方向走去。
“冒..牌...货....”
小哑巴气得直磨牙，眼珠子鼓起老大了，忿忿地看着那道和她相似的背影走远。
她为什么会和冒牌货是什么“双胞胎”？为什么？！
她想当“独生子女”！
“好了，我们走了。”
和吴邪说完话，王胖子拍拍手招呼着，像是出征前的鼓舞士气一般。
解雨臣偏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江月，叮嘱道。
“一切小心。”
江月看着他，眸色坚定地点点头。
解雨臣仍是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侧身，帮她打开了车门。
“哒——”
江月坐上去，正想关门的时候，车门忽然被一只手拉住了。
往上一看，正对上一张戴着墨镜，棱角分明的脸庞。
黑瞎子勾起独属于他自己的不正经笑容，语调轻松，就像是平常捉弄人的语气一般。
“保护好自己。”
“要是再像宁夏那次一样鲁莽，墓里可没有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好心人，会再掉头去看。”
说起来，他并不是是会节外生枝的人。那天听见动静，不知怎么的，就想跑回去看看，这才发现了被粽子打得奄奄一息的江月。
他的话并不是像解雨臣那样的叮嘱，就好像随口在扯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是那种不容易叫人上心的语气。
江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和平常“吊儿郎当”的不同。
最终，也只是觉得那两道乌墨的眉微微蹙起了一些，但也是可忽略不计的程度。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
见江月点了下头，黑瞎子抬手，在车门上一拍，关上了门。
“砰——”
“张起灵，等你回来了，我一定会把胖胖手里的红包抢回来，给你娶一个漂亮媳妇的！”
车子的另一边，小哑巴趴在车窗上，一双大大的杏眸闪烁着晶莹，情真意切地说出这句话。
张起灵没说话。
坐在前面的王胖子扯下墨镜，转过身来，好笑道。
“小哑巴，你怎么还惦记着给小哥娶媳妇的事儿啊？”
“要不这样，你就把钱给我，我保证给小哥找个如花妹妹。”
小哑巴不舍得张起灵，趴在车窗上，盯着那个沉默冷色的人，眼泪都快出来了。
闻言，又瞬间反驳道。
“不行，我的后妈我自己找。”
江月闻言，心中只道，这小蠢货又在犯蠢，说蠢话了。
偏过头，车窗外，解雨臣和黑瞎子都还在原地站着。
一个穿着粉衣，和着白色的外套，透着温和。一个穿着黑衣，嘴角的笑容没了，多了神秘。
车子开始发动了，车轮缓缓转动。
待两人渐渐从车窗的画面后移，那个黑色的身影只剩下一点衣角时。江月紧抿了下唇，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从车窗探出去，用力向后掷去。
“哒——”
一个小金币迎面而来，直冲着站在路边的黑瞎子。
他抬手，便轻易接住了。
修长的手指捏着坚硬的金币，墨镜的视线打量着，发现金币的背后似乎被人用刀刻了一些东西，好像是卦象。
解雨臣偏头看了一眼，也对这金币好奇。
“像是一个位置。”
那卦象，似乎是一个位置。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调侃。
“想来是江月知道你爱财，留了金银财宝给你。”
两根手指一收，黑瞎子将那枚金币握在手心里，抬眼，看向那辆已经开远的车，像是玩笑的语气。
“那瞎子可发财了。”
通过车外的后视镜，江月看见人接住了金币，便收回了视线，坐正。
片刻后，悄悄勾起了一点嘴角。
“......”
前座的王胖子注意到了江月扔东西的举动，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小姑娘。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啧啧了两声。
“偶像剧，在身边。胖爷看，有点赚。”
目送着那辆黑色的汽车消失在街角，解雨臣回头，看向对面的吴邪，说道。
“我们也该出发了。”
吴邪看着他，点了下头。
“嗯。”
“诶呀，”黑瞎子撑了一个懒腰，懒洋洋道，“那我就不奉陪了，干活去喽。”
话落，便向街口的方向走去。
那道独来独往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抬起手，潇洒地挥了挥。
“下次有酒喝，再找我。”
解雨臣看了眼他走远的身影，也没在意，对吴邪说道。
“走吧，听说霍老太在四川安排了帮手，我们过去找人碰头。”
“好。”
院子里，走出两个抱着行李的伙计，跨出院门，将东西尽数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
很快，几人收拾完毕，坐车前往机场。
托壕无人性的花儿爷的福，吴邪带着小哑巴也感受了一把头等舱的奢华，舒服得两个人差点不想下飞机。
解家的生意遍布各地，降落四川后，很快有当地的解家伙计来接机。小伙子又拉行李，又给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水和吃的，无微不至。
“当家的，我们快到咯。”
“你看，那是大姐，二姐，三姐，那是幺妹儿。”
“幺妹儿是我们这边最高最漂亮的咯。”
快到四姑娘山的时候，这位四川伙计抄着一口地道的四川话，分外热情的介绍着四座姑娘山。
“怪不得叫四姑娘山，”说着，吴邪看了眼前座的解雨臣，笑道。
“我说小花，你这四川的伙计挺热爱家乡的啊。”
解雨臣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假寐。他劝吴邪也休息一会儿，免得到了地方直接行动，打盹的功夫都没有。
小哑巴一路上都很精神，趴在车窗上看了一路的风景。现在，正摸在那块江月塞给她的闻香玉在看。
她隐约记得，这玉似乎是有什么作用来着。
“伊伊，你拿的什么？”
闻言，小哑巴便将手里的玉递给吴邪。
“闻香玉。”
“闻香玉？”
吴邪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将那块淡金色的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模样有些欣喜。
“这就是闻香玉？”
闻香玉，相传出自战国时期，在越干燥的地方，香味便越浓郁。这东西少见，吴邪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
听话，解雨臣也睁开眼，转过来看了下吴邪手里的那块玉。
“这玉罕见，价值不菲倒是其次，听说，散发的香气还能驱赶毒虫”
除去本身的价值不菲外，闻香玉珍贵的地方还在于散发的香气能驱赶毒虫。
说着，解雨臣又补了一句。
“这次在四姑娘山，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闻言，小哑巴微垂下眼睛，鸦羽般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思绪。
看来，江月为了这次的行动准备了很多。
她的血不像张起灵和江月，有“驱邪”的作用。这闻香玉能驱赶毒虫，倒是弥补了她的不足之处。
她之前离开，应该也是为了去找这块闻香玉吧。
想到此处，小哑巴说不清是什么心情。看来，她也并不是那么讨厌嘛。
下次见面，她也要送江月一样东西。
“给，收好。”
在知道闻香玉是江月给小哑巴的后，吴邪只叫她收好。他倒是看明白了的，这俩小姑娘虽然吵吵闹闹的，但关键时刻，都想着对方。
之前，在他买下那两把双生剑时，也是小哑巴自己说想把其中一把给江月，让吴邪给剑取一个名字。
想起江月说等回去之后，要把玉还给她的话。小哑巴将闻香玉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好。
“伊伊，你手上戴得什么？”
吴邪忽然问道。
他看见小哑巴收玉时露出来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类似于手铐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握住那只纤白的手腕，才发现那竟然真地是一个黑色的电子手铐，两根手指粗细，锢在小哑巴的手腕上。
吴邪又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发现同样戴着手铐。
他皱紧眉头，语气霎时沉下来。
“谁给你戴的？”
闻言，小哑巴只是笑了下，杏眸清亮。
“这样，我就不会伤到你们了。”
她惦记着“影”的事情，怕她再出来害人。所以用手铐把自己铐起来，关键时候，可以限制住她的行动。
“可是...”
见状，吴邪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前座的解雨臣打断了。
“是我给她戴得。”
见那道粉色的身影转过来，吴邪紧皱着眉头，有些焦急道。
“小花，你...”
“她说戴着手铐，才放心自己，”解雨臣看了眼他身旁的小哑巴。
“说如果发现她不对劲，就马上按下按钮，手脚就会被铐住。”
说着，解雨臣将电子镣铐的遥控开关递过来。
吴邪没接，低头看向小哑巴的双脚，伸手将她的裤脚撩起来，赫然是两个黑粗的镣铐。牢牢地抓在小姑娘纤细的脚腕上。
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铐住，就像是古代的囚犯一样。
“这像什么，锁犯人吗？”
吴邪突然心里很不好受，声音提高，有些强势的质问。
说着，便蹲下去要拆开小姑娘脚上的镣铐。
小哑巴忙把他拉住，双脚往后缩，宽慰道。
“吴邪。”
“我没有办法阻止影的出现，也不想她出来伤害你们，是我自己要求戴上的。”
是她自己去找解雨臣，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她变成另一个人时，让她不能伤害别人。
“吴邪，我是自愿戴上的，你别生气。”
吴邪对上她那双清莹澄澈的杏眸，忽然觉得拿她没办法，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一听他说没生气，小哑巴立马接过解雨臣手里的遥控开关，递给他，绽开一张明媚无邪的笑脸，讨好道。
“那你帮我拿着这个好不好？”
话落，见吴邪的脸色仍然不好，又卖乖的补了一句。
“只有你拿着，我最放心，我只相信你。”
“......”
吴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坚持的举着遥控开关。最终，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东西接了过来。
看他接了，小哑巴的笑容又灿烂了不少。
见此，吴邪又补充道。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帮你的。”
小哑巴重重地点头，俨然十分信任吴邪的模样，笑应道。
“好。”
吴邪这才笑了，清俊的眉眼舒展开来，犹如西湖湖面的清波涟漪，轻轻漾开，好看极了。
解雨臣从后视镜里看了两人一眼，无奈地摇头，嘴角露出笑意。
“嗡——”
口袋里传来震动，铃声很快响了起来，吴邪摸出手机，发现是王胖子打来的。
“喂，胖子。”
“天真——”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王胖子饱含凄楚的声音。
“天真，你快救救我吧——”
吴邪疑惑道：“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天真，你是不知道这一路可把我憋惨了。小哥你是知道的，一天憋不出来三句话。本以为小江月来了，我俩能说说话。”
“谁知道，这父女俩都是一样的闷葫芦，就跟在比‘谁能一直不说话’一样。”
“这么久了，一个字儿都没蹦，憋死我了！”
听到王胖子在对面情真意切的控诉，吴邪也知道他那个话痨怕是真地憋到了极点了，不然，也不会专程打个电话过来。
不过，估计也是吐槽的意味居多，也不是真地嫌两人话少。
看来，他接得这一通还是个投诉电话啊。
吴邪笑了下，问道。
“你们到哪里了？”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阿贵家了。”
说着，王胖子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一大一小。一样的黑色兜帽外套，双手抱怀，闭着眼睛，父女俩一起cospaly冥想苦行僧。
身处同一车厢，王胖子只感觉一种由衷的沉默和苦闷。
他在心里吐槽道，这俩葫芦精。
转头，王胖子又举着电话，同那头的吴邪说道。
“天真，还是你好，不论我说什么话，你都能接两句。”
“吴碎嘴子，我太想你了。”
“.......”
“嘟....嘟....嘟.....”
另一边的吴邪，毫不留情地直接挂掉了他的电话，暗自磨了磨牙齿。
死胖子，我也不和你说话，憋死你！
车子又开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在离四姑娘山不远的一个小村子停了下来。
听解雨臣说，他们要在这里和霍仙姑安排的人碰头。
这村子不大，可找起人来，也没那么容易。
解雨臣没打通接头人的电话，正不知该从何处开始找人时，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道吵嚷的声音。
“别跑，站住！”
三人往隔壁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皮衣，戴墨镜的男人，被一群当地人团团围住。
看那副打扮，可不就是黑瞎子嘛。
他正在卖力给一个当地人按摩，咬牙切齿，脸都憋红了。可那个当地人面不改色，甚至还催促道。
“用点力按，我都没得感觉。”
听说，他是因为差点把当地人重要的圣火弄熄灭了，要赔人一千头羊，所以只能在那里按摩抵债。
最后，还是解雨臣先帮他还了一千头羊的钱，才把他赎出来。
“你就是霍老太太安排的人？”
收起手机，解雨臣瞥了眼对面的人。
黑瞎子一恢复自由身，笑容无比绚烂，忙回道。
“正是在下。”
“花儿爷不愧是花儿爷，真豪气！”
“放心，你以后有事，只管找我，我给你打折。”
解雨臣没看他，回道。
“还是别了，一千头羊，记得还。”
黑瞎子立马又露出一个苦哈哈的笑容。
“花儿爷，这区区一千头羊的钱，你不会放在眼里吧？”
解雨臣似笑非笑，“以后别叫花儿爷，叫债主。”
“啊——”
黑瞎子一听，立马又在那里长吁短叹了。
见状，吴邪笑道。
“既然你是霍老太安排的，干嘛不在北京和我们一起过来啊？”
闻言，黑瞎子扯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
“保持适当的神秘感。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啊？”
吴邪面不改色的吐槽道。
“高大没觉得，但是挺费钱的。”
刚一来，就让解雨臣花了一千头羊的钱，这个男人，不容小觑。
小哑巴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不解地问黑瞎子。
“可要是你和我们一起来，不就能剩下机票钱了吗？”
这个黑瞎子不是挺喜欢钱的吗？
话落，黑瞎子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说得对哦。”
“想不到你这个小哑巴挺聪明的嘛，比你那野猫姐姐聪明。”
说起来，江月和小哑巴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分裂后，说是双胞胎，可没有什么大小之分。但是，好像大家都自动认为江月是姐姐，小哑巴就是妹妹。
难道，是因为觉得她更笨一点？
想到此处，小哑巴瞬间不高兴了，盯着黑瞎子忿忿道。
“她才是妹妹，我是姐姐。”
黑瞎子一挑眉。
“哟，双胞胎老二要崛起了？”
“哼——”
见说不过他，小哑巴又愤愤一撇嘴，回到吴邪身边，一个人站着生闷气。
走了个江月，又来个黑瞎子，这两个人说话都一样气人！
这时，解雨臣的一个伙计走过来了，就是那个叫解虎的。
“当家的，都安排好了。”
看解雨臣点了下头，解虎又转身往外走，刚好看见了吴邪旁边站着的小哑巴。
他试探地喊道。
“江月小姐？”
话一出，立马触霉头。
小哑巴气冲冲地转过头，看见还是个眼熟的人，想起了在新月饭店他才把自己叫错过，娇喝道。
“又是你！”
“我叫江伊！”
解虎自知又认错了人，忙不迭点了下头表示歉意，之后就火速冲出了门。
四姑娘山的这一队成功汇合了。
巴乃那边，听王胖子说，裘德考知道他们来了，几次三番要找霍仙姑谈话。
加上今天山里还在下雨，他们得明早才能进山。
这一边的解雨臣吴邪等人可以先休整一晚上，明天和巴乃同时行动。
当天晚上，他们便在当地的一户村民家住了下来。
橙黄色的灯光下，木桌上，摆着四川当地的特色菜肴。香味浓郁，一层红通通的辣椒看起来倒是十分开胃。
只不过，吴邪刚夹了一筷子鱼肉，就被辣得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吴邪。”
坐在他身边的小哑巴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喝下一大杯水后，吴邪好似才缓解口腔里那种呛人的麻辣。
看着那盘红通通的水煮鱼，吴邪双手捧着杯子，后怕道。
“四川人民爱吃辣，果然名不虚传啊。”
解雨臣也不吃辣，但桌上的肉菜大部分都是辣菜，他便也只夹青菜吃。
整张饭桌上，唯一大快朵颐的也就是黑瞎子了。不论是多辣的水煮鱼，还是辣椒炒肉，他全都吃得很开心。
见众人不下筷，他好像一个主人家样的开始招呼。
“别客气啊，就当自己家。来，吃菜。”
吴邪连连摇头，又忙喝了一大口水。
坐在他身旁的小哑巴倒是不怎么怕辣，就是有点挑食。手指握着筷子，夹了一筷子不辣的青菜放进吴邪碗里。
而后，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红辣椒炒的肉。
解雨臣一抬眼，正看见两人同时举起筷子，去夹碗里的菜。抵着木筷的无名指轻微动了动，两人的一些小动作完全一样。
“你俩还挺像的。”
吴邪起先还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在解雨臣的眼神示意下，看了下自己身边的小哑巴。
才看见她拿筷子的姿势，还有一些嚼东西的小动作，都和他一模一样。
确实，他俩挺像的。
这一路上，闷油瓶完全不懂怎么带小姑娘，生活方面，他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胖子虽然生活能力毋庸置疑，但老是会教小哑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时候，小哑巴什么都不懂，别人教什么，她就跟着学什么。
为了不让胖子教坏小孩，很多时候，都是吴邪在教小哑巴。小到认红绿灯，学说话，写字;大到生活方法，与人沟通，都是跟着他学得。
所以，小哑巴有些地方像他，也不奇怪。甚至于小哑巴写字用的字帖，都是吴邪自己写得瘦金体。
黑瞎子听见两人说话，也跟着偏过头，看了眼正在吃菜的小哑巴，笑道。
“想不到小三爷除了下斗之外，也擅长带孩子啊。”
“幼儿园老师，很适合你。”
瞬间，吴邪脑子里就开始浮想联翩。
带一个小哑巴还行，她本来就听话，说什么就学什么。可要是换个孩子，或者多几个孩子，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画面，一间教室里，坐在几十个不说话的小闷油瓶。你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你，甚至可能用看愚蠢的土拨鼠那种眼神看你，你也不敢说话。
再想想，换成几十个小王胖子坐在教室里。你不说话，他们自己都能闹翻天，就像一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把人关进去，十分钟就得聋！
又或者，教室里坐在几十个小解雨臣。你一开口，他比你还聪明，直接从财力，财力，美貌，财力，财力等多方面碾压你，谁受得了？
“这菜不错啊。”
正想着，黑瞎子一声餍足的感叹，打断了吴邪的思绪。
瞬间，画面变成几十个小黑瞎子坐在教室里，齐刷刷戴着墨镜，像什么帮派在聚会。转眼间，他们就把教室，学校，连带着方圆几十里的房子全烧了！
所有人都来找他这个老师声讨，要钱！
这么一想，吴邪直接把自己吓清醒了。
不行，一眨眼就要赔一千头羊的黑瞎子。这败家能力，他就是有一百个吴山居也不够烧的。
这么一想，他果然还是只能带个小哑巴。
思及，吴邪转过头，看着身边吃菜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地，也不闹。
他满意地露出笑容，与有荣焉。
解雨臣瞥见他一副骄傲的模样，打趣了一句。
“你这家长当得倒是合格。”
吴邪毫不谦虚地点头。
“天赋。”
在闷油瓶，伊伊，江月三人里，如今日常生活能力水平最高的是伊伊。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他教得好的缘故，胖子教得那些乱七八糟地，忽略不计。
其次是江月。但是，后来他才发现江月也挑食，只喜欢吃炒饭。而且吃炒饭的时候，还总喜欢放一些那种以前很火，如今听来很老土的歌。他一直不能理解。
毫无疑问，闷油瓶的生活自理能力是最差的，虽然他在墓里是如鱼得水，厉害得不行。但是，生活能力九级伤残不是吹的。这人离开了墓，就好像自动关闭了所有感知觉一样。
别的不说，至少在教如何拥有正常生活自理能力的方面，吴邪自诩还是做得非常不错的。
“吴邪？”
见吴邪一直盯着自己出神，小哑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吴邪，你不喜欢吃这些菜吗？”
吴邪回神，正想开口，就听见小哑巴又说道。
“你喜欢什么，我去抢来送给你。”
她说这话时一脸正经，完全不像开玩笑。好似只要吴邪一开口，她就能马上冲出去抢东西，不论是什么。
一瞬间，吴邪感觉自己在小哑巴的教育方面，可能还是有些东西没教全。
黑瞎子在一旁笑，举着筷子说道。
“小三爷，你这小哑巴学到精髓了。你们抢新月饭店的鬼玺，她要帮你抢你喜欢的东西。”
“这是...传承啊。”
说着，他还看了下另一边的解雨臣，寻求赞同票。
解雨臣放下筷子，用纸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
“吴邪，你是强盗就算了，不能教小孩子当强盗吧。”
从来都是骂胖子乱教东西的吴邪：“.......”
之后，吴邪极其认真地教导了小哑巴。不能随便抢别人的东西，谁喜欢的，都不能去抢。
小哑巴似懂非懂道：“那吴邪你喜欢吃什么，我去抢....”
觉得不对，她又马上改成了“我去拿来送给你。”
吴邪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巴乃，阿贵家的院子灯火通明。霍仙姑带来的人还在院子里整理装备，来来往往地，看起来很忙碌。
白天的时候，裘德考派人来给霍仙姑送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霍仙姑终于答应上山的时候会和他见一面。
此行，霍秀秀也跟来了的。
眼下，祖孙俩正在饭桌上说话。
“奶奶，你为什么答应和那个裘德考见一面啊？”
王胖子三人没和她们一起吃饭，而是让阿贵叔把饭菜端到房间里来吃。
王胖子一直记得张起灵之前说过不相信霍仙姑，所以，他也不愿意和霍仙姑过多接触。用他的话来说，“那老太婆，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小哥，咱不理她。”
江月对于霍仙姑有些印象，谈不上好，说不算坏。
见他们两人不愿和霍仙姑多接触，她本来也是个独性子，自然也不会去和她们攀谈。
“来，小哥多吃点，明天才有力气。”
吃饭时，王胖子一个劲儿的给张起灵夹菜，铆足了劲儿想把他喂饱。
江月默默瞥了眼张起灵碗里的菜山。他也不说话，王胖子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完全不挑食，吃饭速度也不慢，像是根本不嚼一样。
她知道造成他现如今这副样子的原因，只觉得难过。
“来，小江月你也吃。”
正愣神，王胖子又瞄准了她，开始疯狂往她的碗里夹菜。
最后，他看着两人碗里堆成山的菜，满意地点头，有点像是养猪大户看见自家猪吃饭了的那种满足笑容。
这个形容，准确又冒昧。
张起灵和江月一起停下来，看了眼碗里的饭菜，又默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动作高度相似，就连嚼东西的频率都一样。
“.....”
王胖子看着两人一致的动作，再次满意地点头。
这父女俩真像。
想不到，他在照顾人方面，真是天赋异禀啊。
吃过饭，王胖子把碗筷端走，顺便去找阿贵叔聊天去了。
张起灵吃过饭，就站在窗边。独自看着夜色中，远处的大山。
“......”
江月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
那又是一块麒麟竭，品相比黑水城墓里的那一块差一些，但也非常不错了。
麒麟竭难得，这一块，也不知道她又是怎么得来的。怕是，又和在黑水城的那次一样，受了不少苦。
张起灵看了眼她手里的暗红色麒麟竭，轻轻挪开视线，又看向远处的山。
“你留着。”
江月摇头，又把麒麟竭递近了些。
“我拿着没用。”
“......”
话落，见张起灵还是没有接过去的打算，她又说道。
“这个东西，只有你用，才会发挥最大的作用。”
麒麟竭是个好东西，但是，无论是她还是小哑巴用，都不会作用太大。只有张起灵用，发挥的作用才是最大。
好一会儿，张起灵才把东西接过去。
“.......”
看他接了，江月才放心。站在窗边，和他一起看着远处的大山。
她轻声问道：“张起灵，你有没有一刻，或者一瞬间不想接受自己身上的使命和安排？”
这话，对于如今失去记忆的张起灵来说，有些困难，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见此，江月笑了下。
“.......”
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对于肩上的责任和使命，或是要做的事情，他一直都是默默接受。即使是被动的，他也从未有怨言或其他情绪，只是一直沉默地完成了所有的事。
他曾经一个人孤独的走遍山山水水，为了张家，为了肩上的使命与责任，从没停下过。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呢，孤独又强大。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沉默地做完了所有事，行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
他甚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张起灵，你知道吗，”江月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了回忆。
“从前，我看着你一个人完成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觉得你好厉害。可是时间久了，我又觉得难过，因为你从来都是一个人。”
“在那些漫长安静的日子里，我看着你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在有生命危险时，却没人能帮你，因为他们都把你当做了能救他们的神。”
“可是.....”
江月转过来，看着那道料峭的身影。
“我一直知道你不是神，你是一个人，也会痛，也会难过，也会哭。”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很无力。因为我只能看着你，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话落，张起灵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江月，才发现她哭了。
她安静地流下两行清泪，静静地看着他。
一如过往数年的日子，她都只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张起灵。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该跟我来。”
那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淡漠犹如长白山上的雪。
看着他，江月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你，就没有我。”
“这是我们的责任。”
张起灵看了她好一会儿，面上没有情绪，只轻微蹙了下眉。
如果可以形容的话，估计是一个父亲看见自己的叛逆孩子不听劝，那种苦恼的样子。然后，再把那种样子缩小二十倍，估计就和张起灵如今的样子有点像了。
他不是没有情绪，他的情绪很少表露。表露出来又很小，很少，几乎让人看不出来。
“.......”
最终，张起灵没再说什么，唯有望着那片藏着张家古楼的山，静默不语。
“咳——咳咳——”
这时，门口传来了声响。
江月和张起灵齐齐回头看去，只见王胖子站在门口，端着一盘子水果，不知道站了多久。
见两人看过来，那张胖脸扯出一个笑容，露出抽了烟，并不算白的牙齿。
“我不打扰你们父女俩谈心，我放下水果就走。”
说着，他便走进来，把一盘子水果放在桌上。
“咚——”
一个红通通的苹果没放稳，掉在地上。
王胖子弯身去捡，正欲起身时，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江月和张起灵都没有影子！
他以为是错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
灯光下，他脚下踩着自己的肥胖影子。伸出的一只手，正拿着苹果，影子和他的动作相同。
“哒——哒——哒——”
这时，江月和张起灵一起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王胖子的眼睛猛然瞪大！
他看见，走过来的江月和张起灵。两个人的脚下空空如也，别说影子，就是一点黑阴都没有。
头顶的灯光，像是径直穿过了他们两个人，直直落在地上，什么也没照出来。
就好像屋子里，根本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一瞬间，王胖子的头皮都快炸开了。
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两人。
张起灵和江月离他很近，身体挡住了头顶的灯光。照理来说，他们挡住了光，落在他脸上的，一定是一片黑影。
可是，这灯光竟然直接略过了他们，径直洒在王胖子的脸上。光直接刺进他的眼睛里，骤然发涩。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他面前的，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