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黑月重逢
汪家第二批的支援队伍赶到了。
小哑巴没和黎簇说太多，尽管只是用红线。在旁人眼里，自己和他根本不认识。而黎簇刚才救自己的行为，已经反常了。
汪家目前给他的标签是“藐视秩序”“轻视生命”，所以救人这种行为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这种情况下，黎簇救她，要么，他见色起意。要么，她是他姐。
黎簇忍无可忍，“够了，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离谱！”
小哑巴笑笑道：“不要直呼姐姐的大名，弟弟。”
离谱——黎谱。
黎簇无语，还会玩call back了是吧？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个人，而自己对恰好对小动物大发善心。自己看她现在就很像个浑身带刺，随时会攻击人的洋辣子。
亏他根据红线的指引，一路上有意无意地牵引着队伍的方向，这才使支援队伍赶到的时间这么及时。
赶到现场，一边是群鸡围攻，一边是突然袭鸡。趁其他人被群鸡吸引，他毫不犹豫地跑向河边，才抓住即将落水的小哑巴。
小哑巴自然也感受到他的靠近，所以也没挣扎，一切就是这么刚刚好。
两人本以为反常的举动，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却不想支援队伍忙着扫射愤怒的乌鸡们，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
再看战场，尸横遍野（乌鸡的）。空中，还有无数的黑色羽毛在飘扬，没完全落下，仿佛已经开始了鸡的葬礼。
黎簇神游天外地想到，这么多乌鸡，可以拿出去卖给某些黑.心炸鸡店做炸鸡了。
小哑巴快速扫了下赶来的支援队伍。加上黎簇，一共九个人，都是男的。最开始跟着林鳞下地的老黄也在，命还真大。
支援队伍里的一个男人，脸上有道长疤的，斜着，自左额至右脸，狰狞得像条蜈蚣趴在他的脸上。为本就冷峭的长相，更增添了几分骇人的凶厉。
身穿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腰里别木仓，背后却扛了一把巨大的斧子，像个猎户。
他走到林鳞身边，朝她伸出一只手。
“没事吧？”
小哑巴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林鳞身上。
她单膝跪在地上，长刀染血杵在地上，寸寸杀气还未收敛，刀锋上还沾着些黑色羽毛，气场极张扬。眼角溅了点乌鸡的血，勾出几分冷气的邪艳，带着血腥气。
场上，只有三分之一的乌鸡死于木仓下，大半都折在了她的刀下。即使没有支援，她自己也能解决掉这些东西。
抓住男人的手站起来，林鳞将刀拔起，随手在一只死去的乌鸡羽毛上擦去刀上的血，身上的杀意渐渐减退，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
小哑巴走过去，调侃道。
“你不是说，这些是不死鸟吗？”
扫了眼遍地的尸体，意思不言而喻。
林鳞不咸不淡回道。
“砍成两半，不死也得死。”
小哑巴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真厉害。”
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口裂开了，刚想说话，旁边的男人已经从包里摸出药和纱布，将她的伤口拆了重新包扎。
“消炎针打了吗？”
林鳞也没动，任他摆弄，回道。
“打了。”
小哑巴的目光不禁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看起来，林鳞和这个汪家人的关系似乎不错啊。
一直以来，林鳞和其他汪家人的关系都很微妙，可以说是不和。和这个男人，倒像很熟悉的样子。
小哑巴将打量的目光投向那个男人，这次更仔细了些。
二十多岁吧，看起来挺年轻的。侧背头，下垂眼，自带一种狠劲儿，而脸上的那道疤更是显得他凶悍。
又一个狠人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影”冷讽道：（买你的死光头啊，能不眼熟嘛。）
小哑巴立即想起来了，这不是杭州买她的那个光头嘛，被她按着狠揍了好几顿的那个！
如今头发蓄起来，脸有了变化，气质也大为不同了。
他从前那张脸，应该是处理过的。
从她一出长白山，汪家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在她身边？她是楚门吗？值得这么被观察？
对了，光头叫什么名字来着，二彪？
“鳞，你什么意思？不等汇合，自己下地。”
身后，第二批支援队伍领队的男人开口了，走过来，漆黑的眼瞳扫了眼遍地的尸体，还有高处的滑轮装置。
“刚刚是又打算抛弃家人，自己渡河？”
二彪给林鳞包扎好伤口，她抬起眼来，语气无波无澜道。
“你自己速度慢，耽误时间。”
这针尖对麦芒的对峙又来了。
其余汪家人也不意外，皆没说话，但看得出对于林鳞提前下地的行为，都觉得不满。
这些日子在汪家，小哑巴看得出其他汪家人对林鳞态度奇怪，鄙夷，忌惮，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所以表现出的多是沉默。
可这么和林鳞对呛的，男人还是头一个。
小哑巴不禁有些好奇，视线投过去，忽然愣住了。
是他。
坠桥那天，后车追她的人。废屋里，和林鳞争执的人。也是，给了她一木仓的人。
竟然是他。
到汪家后，她暗中打探过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叫汪灿。是汪家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能力很强，尤其是狙击。和林鳞之间，应该是竞争关系，属于王不见王。
两个人代表了汪家新一代的最强水平，但两向对峙，极其不和。区别在于，汪灿背后有其他汪家人，而林鳞只有自己。
但让小哑巴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汪灿那张脸。
实在太熟悉了。
她不由得再次问“影。”
“影，你还记得他吗？”
“影”语气不屑。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老子记得？）
小哑巴看着汪灿，有些恍惚。
记忆好像被拉回那年的初夏，北京，王胖子的四合院，老胡同，像从火场里逃出来的男孩，能听到蜗牛壳碎掉的声音........
“都说了我不是要饭的。”
“你叽叽喳喳吵死了，你是麻雀吗？”
“诶，小哑巴，是你的名字？”
“大耳朵，你耳朵那么好，能听到蚂蚁说话吗？”
“大耳朵，你帮我听听胖胖今天赢钱没有。”
“大耳朵，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能叫你大耳朵了。”
“以后别随便同情陌生人，我走了。”
“大耳朵，再见——”
“........”
当年大耳朵离开，只说有人看中他耳朵好，招他去干活。后来，就没了消息。
算算时间，他的年纪应该和汪灿是差不多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汪灿，却是第一次仔细看他。
他留着男生少见的长发，发及肩膀，上半部分扎成一个丸子头，却显出一种盛气凌人的利落。这里盛气凌人倒不是贬义，而是他应该是一个比较好胜，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人。
因为能力强，同样也比较高傲。
和从前相比，五官长开了很多，但依旧透着一分不明显的青涩。而他的面无表情，又将这种青涩压了下去，气质显出一种沉稳。是能令人信服的，听从的。难怪能带队。
不过，他那双眼睛的形状倒是圆圆的，生得大，眼珠黑亮极了。
汪灿和林鳞呛了几句。总结就是不满林鳞提前行动，导致伤亡。林鳞冷淡回应，觉得地下生变，她结合情况，做出适合的决定没有问题。
汪灿觉得不她适合再带队，说后续听他安排。林鳞回怼道：“汪先生说了，汇合后，仍由我继续带队。”
汪灿斥道：“让你带队，我们这些人都成你的垫脚石？不可能！”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一回头，汪灿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看了好久，是那个张家的。上下扫了她一眼，蹙眉道。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黎簇也发现了，从刚才汪灿和林鳞争执，小哑巴就一直盯着汪灿看，眼睛都快贴到人身上去了。
心中不由为吴邪响起一道警报，“吴邪请注意，吴邪请注意，吴邪请注意.......”
闻声，林鳞侧过头来，就见小哑巴怔怔地盯着汪灿。
其余人也纷纷投来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小哑巴熟练地扬起一个粲然地笑，语气不甚正经。
“我喜欢你呀。”
话落，林鳞率先无语地别过头去，就知道她说不出好话。
黎簇则是暗自嚯了一声，好家伙，马上给吴邪点一首青青草原。
其余汪家人则是小心地看了眼汪灿，似乎有些好奇。
汪灿的脸垮下去，莫名瞪了小哑巴一眼。
“鬼话连篇。”
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听说这个“张翠花”的优秀事迹，疯女人一个。
他无视小哑巴，走向后面的地下河。
错身之际，小哑巴蓦然回头，喊了他一声。
“大耳朵！”
汪灿没回头，其他汪家人也没理她。
林鳞在一旁的大石头坐下，对她道。
“别发疯。”
小哑巴指了指汪灿的背影，说。
“你不觉得他耳朵大吗？”
林鳞没理她。
其他汪家人，一部分去到地下河边勘测，一部分就地收集起较完整的乌鸡尸体，应该是要带回去研究。
黎簇既没去掺和勘测，也没去参与收集。像个闲散人员到处溜达，实际上却在暗自给小哑巴敲红线，发电报。
（你什么情况，你不会看上汪灿了吧？）
小哑巴同样拨动红线回应。
（不是，他长得有点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黎簇顿了顿，很快回道。
（你不觉得这是海王常用的语录吗？）
小哑巴卡住，忽然想起细骨就经常这样和男人搭讪。
“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吴邪狗，近细骨渣。）
小哑巴：“.........”
刚刚她突然喊汪灿“大耳朵”确实冲动了点。不过谁让她现在是个疯女人呢，就是把他耳朵剪了都正常。
还有一点就是，她不觉得这个汪灿是当年的大耳朵。
如果是的话，她之前打探的时候，就该听说汪灿耳力极好之类的话。
而且，汪灿如果耳朵好的话，不会需要老黄带路，也不用黎簇依靠红线的指引，早该定位他们的位置了。
加上她刚才喊那一声，汪灿一点反应没有，就很说明问题了。
要么他不是，要么他忘了。
两种情况，对自己来说都一样。
“影”：（怎么一样了？你当年不挺喜欢那招风耳的嘛，还偷张起灵的衣服给他穿。）
凝望着远处汪灿的背影，小哑巴平静道。
“他忘了我，说明我对他不重要。而且他现在是汪家人，阵营不同，是敌人。”
“就算他是大耳朵，从他成为汪家人那一刻，我不会手下留情，他更不会对我有恻隐之心。”
“影”啧啧了两声。
（你这么冷静，都不像猪了。）
“最关键的一点。”
小哑巴看了眼自己还没痊愈的肩膀，咬牙道。
“他居然给我一木仓，这仇我一定要报！”
虽然当时是她设计造成的中木仓，但她还是要报仇！
黎簇“听她说”觉得汪灿熟悉，和她简单科普了下汪灿的身份。和她先前打探得差不多，汪家新一代里的强者。
像汪灿这样的，多是汪家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又或是某项能力出众，特殊，被汪家吸纳带回专门训练，以为己用的。
汪灿好像很小就在汪家了。
那更不可能是大耳朵了。
偏头，林鳞坐在大石上，还在处理伤口。除了右手手腕的撕裂，她的左手因为先前帮小哑巴拍开偷袭的乌鸡，生生被啄掉一块肉，手心多了个洞。
二彪在帮她包扎，眉头皱起，看起来更凶了，随时会砍人。
小哑巴凑过去想帮忙，“我来吧。”
被二彪一把抓住手，那双凶戾的下垂眼看过来，“不用，”随即重重甩开她的手。
小哑巴觉得他莫名其妙，“你谁啊？”哪来的敌意啊？
二彪专注包扎，不理她。
林鳞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语气是难得地心平气和。
“你安分点。”
小哑巴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白，右手手腕撕裂，左手和腰间的伤正在大量失血，加上她之前身体还没恢复，估计损耗得够呛。
二彪给她包扎好左手后，又帮她看了看腰上的伤。
因为二彪挡着，小哑巴也不知道林鳞腰上的伤到底怎么样。只看见二彪放下林鳞的衣服后，就从包里摸出两支针剂，快速对她进行了注射。
见林鳞难受，小哑巴也没去打扰她，自己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捡了根乌鸡的五彩尾羽玩。
先前，林鳞推开她，让她先过河，小哑巴挺意外的。按之前的接触来看，林鳞不是能舍己为人的那种人，她甚至是能用同伴尸体蹚机关的人。
“影，你说她为什么救我？”
“影”懒洋洋的，（还能怎么着，她爱上你了呗。）
小哑巴：“你别说鬼故事行吗？”
“而且，”看了眼背后的二彪，“这个二彪和林鳞什么关系啊？”
黎簇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从面前溜达过。
小哑巴暗自拨动红线，问他。
（这个男的是谁啊？）
老大爷溜公园的黎簇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那边的二彪，回道。
（不知道，这人挺奇怪的。）
听黎簇说，二彪在汪灿队伍里的角色挺奇怪的，事事冲在前面，其他人却不怎么待见他。二彪脸上那道疤，是因为破机关受得伤，好像是故意不给治的。
二彪的角色，听起来像队伍里专门用来蹚机关的工具。他不受待见的处境，和林鳞十分相似。
这么一说，这两人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又问黎簇，（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汪耳？）
这都什么名字，看来汪家取名水平有限。
“影”讽刺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对了，这次行动兵分两路，汪灿那队情况怎么样？
问黎簇，他说出了状况，东西没拿到。加上林鳞这边出事，所以就来了这边。
他们去的是四川雅安那边。
“影”：（傻眼了吧，算差一步，东西没拿到。）
眸色微动，小哑巴缓缓勾了勾唇角。
“没算差，他们没拿到，那就说明只能我自己去拿。”
小哑巴：“对了，伏羲骨不会是什么化形，山川河流之类的吧？”
“影”：（不，伏羲骨真地是骨头。）
小哑巴：“........”
“我伏羲大神就不能化风化雨了？”
“影”嗤笑一声，（你当唱歌呢，还化作风化作雨化作云走近你呢，傻逼。）
身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遍地的乌鸡尸体，被从岩缝中伸出来的藤蔓抓住，慢慢往黑暗里拖。
有一些甚至是从水里上来的，湿漉漉，卷起乌鸡的尸体就走。
黎簇当即一声“我去，地下河里也有八爪鱼？”
“这是蟠桃树。”
汪灿走过来，摸出木仓，对准缠着一个队员脚的藤蔓开木仓。
那藤蔓被打出一个洞，颇为委屈，不情不愿地拖着旁边的一只死乌鸡，幽幽退场了。
黎簇错愕道：“这是树？”
树还会抓尸体的？拿回去安葬？
汪灿：“在这地下，所有生物都是用来守阵的。”
“水里的东西会爬上来吸血，这些鸡会吃死尸的肉，而蟠桃树会拖走尸骨，当做自身养料。”
蚂蝗吸血，乌鸡啄眼，蟠桃拖尸，打扫战场，像极了一条龙的杀人丧葬服务。
“说起来，”他看向小哑巴，表情似笑非笑。
“蟠桃树可是你们张家弄出来的好东西啊。”
小哑巴双手交叉，“好东西，吃下去。要骂骂他去，我是没错滴。”
那个张家人种树的时候，别说她没初生，张起灵都还没出生呢。关她什么事？
汪灿冷哼了声，“你不是张家人？”
小哑巴笑得像朵花，“我现在叫汪翠花，我们才是一家人。来，你叫我一声姑姑听听。”
汪灿显然是没当面领教过小哑巴的“厚脸皮”，第一反应不是被怼了，而是看向林鳞。
“她一直这样？”
没说出的后半句应该是，“她一直这样，你怎么忍得住不揍她？”
林鳞很淡定，“你不是想要她吗，给你了。”
小哑巴立即凑到林鳞身边，委屈巴巴地摇头，想抱住她的手臂，被二彪一挡，凶悍地推开了。
“林鳞，不行，我是你带回来的，你得对我负责。你怎么能把我交给别人呢？”
林鳞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了，只能说习惯了，看淡了。
黎簇在旁边看得直咂舌，太能演了。不过，吴伊这个新皮肤还挺不错的。这张脸，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厚多了。
蟠桃树们很快将乌鸡们的尸体拖走了，将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简直可以颁发一个地下好员工清洁奖。
幸好，它只对死尸感兴趣，避免了一场恶战。
既然支援队伍来了，那肯定是要渡河的了。
汪灿带队过来，路上也遇到不少状况，受了些伤。他那队，在雅安那边也折了人。所以，当下决定先休整，等待渡河的绳索搭好。
注意到被勒后脸一直很红的黎簇，汪灿问道。
“你脸怎么了？”
黎簇正要开口，旁边的小哑巴飞快来一句。
“他是看见我的美貌，害羞了。”
说着，还朝他挥了挥手。
“小帅哥，我叫翠花，你也可以叫我的艺名张脑丸。”
然后不好意思地捂嘴笑了笑。
黎簇看得抽了抽嘴角，表情一度离家出走。
干巴巴道：“好的，张脑丸。”
然后，对汪灿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道。
“她之前吊在河边，为了让我救她，用绳子套住我的脖子，差点没勒死我。”
这个说法可信多了，汪灿也没怀疑，毕竟现在的小哑巴真干得出来。
休整的队伍，一部分拿出干粮开始吃。他们是连夜赶来的，折腾这么久，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自然要补充能量。
二彪没吃东西，一个人在河边布置渡河的绳索。
小哑巴像个灵活的狒狒，从一个汪家人手里抢走干粮和水，顺带一盒肉干，递给林鳞。
“你多吃点，补充能量。”
背后被抢的那个人怒吼道。
“张翠花，你就光逮着我一个人薅吗？”
小哑巴回头看了一眼，是之前在地上的汪冉，当即笑道。
“哟，天然气，你也下来发挥余热了？”
汪冉因为发型的事都要被气疯了，炸锅道。
“说了我不叫天然气！”
汪灿横了他一眼，“别大呼小叫。”
汪冉就闭了嘴，但还是愤愤瞪着小哑巴。
这些汪家年轻一代，还是比较有朝气的。不像汪家老巢里的那些，阴沉沉不爱说话，感觉身上都有霉味了。
“影”好笑道：（朝气？是被你气的吧。）
回头，见林鳞还没接东西，才想起她现在两只手都受伤了，于是拆开包装袋，喂给她。
“来，一大口。”
林鳞没张嘴，而是看着一个方向。
小哑巴顺着看去。老黄蹲在角落，表情复杂地看着这边，想过来说话的样子。
接着，手动将林鳞的脑袋掰回来，看着自己。
“吃饭要专心。”
又将干粮往她嘴边递了递。
林鳞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莫名有点乖巧。
小哑巴等着她嚼完一口，问她要不要喝水，再递下一口。
重复了几次，林鳞吃了半块干粮，就没动了。
一旁的汪灿瞟了这边一眼，嘲讽道。
“鳞，你下地不是不吃东西的吗？”
“什么时候在地下也延续你这个可笑的行为了？”
林鳞淡淡道：“我做什么，不需要你多嘴。”
汪灿：“我只想提醒你，即便你这样做，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
小哑巴给林鳞递水，后者摇摇头，于是盖上盖子，起身，对汪灿道。
“你提醒什么？你是闹钟还是日历啊？”
“汪灿烂，你名字这么灿烂，怎么行为这么阴暗？”
汪灿错愕道：“汪灿烂？”
黎簇在旁边听得想笑，汪灿烂，一下子变成乡村片苦情但阳光的主角了。
引火烧身，小哑巴立即将矛头对准他，笑嘻嘻道。
“小帅哥，还是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黎簇“呵呵”了两声，“我不会告诉一个想杀了我的人名字。”
小哑巴：“那你就叫呵呵哒吧。”
黎簇光速道：“我叫黎簇。”
小哑巴：“好的小簇子，你也可以叫我酱油。”
黎簇：可以，但没必要。
见林鳞站起身，旁边的汪灿还想说话，被小哑巴抬手打住，义正严词道。
“你不要说话了。”
汪灿莫名其妙，“凭什么？”
小哑巴：“因为我怕狗。”
汪灿舌头顶了下腮帮子，被气笑了。
“张翠花是吧？”
“之后我带队，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小哑巴：“那你就要失望了，我长得就像一朵漂亮的玫瑰花，站在这里就是花样。”
汪灿难得被梗得说不出话。
这么久没见吴伊，黎簇也觉得她现在太放飞了。偏偏吴邪又不在，没人能管得住她。不对，吴邪在也没用，他不仅不会管，估计还要为她摇旗呐喊。
还是林鳞开口，喊了句小哑巴。
“扶我去河边看看。”
小哑巴：“哦。”
........
北京
解虎将车停在胡同口，降下车窗，抖了抖烟灰。车内的烟雾紧跟着飘出去，车外十一月末的冷空气急忙钻进来。
自当家的死后，笼罩在解家上空的风雨，愈演愈烈。仿佛地门打开，所有牛鬼蛇神都出来晃荡了。
解家现在好比一块金蛋糕，什么人都想上来啃一口。
幸好，趁乱之前，他先一步手里攥住解家的一部分产业，谁也不知道。就算解家散了，他至少能为当家的留下一些东西。
他紧握着脖子上的钥匙，看了眼胡同深处的一座四合院，大门紧闭着。
他本想去找住在里面的那位爷，求人帮忙攥着这把钥匙。
将一支烟抽净后，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挂上倒挡，踩下油门，开始倒车。
当家的在澳门那边还有些生意，暂时没被波及。他赶过去，靠这把钥匙能暂时稳住场面。
这些东西都是当家的，谁都别想抢走。
“哧——”
车子一路倒退，出了胡同。
车外的后视镜里，一个戴红色毛线帽的女孩慢慢走进这条胡同，脸上戴着口罩，看起来像是个青春稚嫩的大学生。
错身之际，车倒出胡同，混入外面的车流。戴红帽的女孩站到解虎先前看过的那座四合院门口，眸色略显好奇。
江月低头，即便戴着手套，也能感受到指尖红线的牵扯。
就是这里，红线指向的终点，就是这座院子。
那个小蠢货，难道和吴邪在这里躲起来过日子了？为爱冲昏头脑。
“咚咚咚。”
她上前，敲了敲四合院的门。
门瞬间打开，一个绿油油的大青椒出现在面前。
“？？？”
往上看，哦，不是青椒，是个穿着绿毛衣的人，衣服上的图案是个咧嘴笑的大青椒。还挺高，都快顶到门顶上去了。
“美女，来吃饭啊？”
大青椒戴着一副墨镜，手里还拿着锅铲，端着一盘青椒，笑得不怀好意。
“来来来，请进请进。”
“我们这的特色就是青椒肉丝炒饭，当然，不要肉丝也可以的。要是你不喜欢青椒，我早上还买了新鲜的蘑菇和玉米。”
大青椒领着她往院里走。
这个四合院的结构挺简单的。院里的树因为秋末，变得光秃。房檐廊下，放着一排武器架子，刀枪棍棒，各种都有。
“你这里，是吃饭的？”
感觉更像个武馆。
江月警惕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里面暖和多了，桌上居然摆着几本五三。
大青椒一把推开那几本五三练习册，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听话，扯了扯胸口毛衣上的小标，点头笑道。
“我们这是私房菜，别的地儿吃不到的。”
江月扫了眼，他胸口的小标上写着“黑小厨”三个字。
大青椒又殷勤地捧过来一本菜单，点头哈腰，标准的服务员模样道。
“美女，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江月翻开一看，从一到十，十个菜，全是青椒肉丝炒饭，旁边还贴了一张大大的青椒肉丝炒饭图片。价钱全写得是，二百元一份。
她看不该叫“黑小厨”，该叫“黑心小厨”！
合上菜单，面前的大青椒唇边一直挂着笑。墨镜下的半张脸，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完全是个黑.店老板模样。
她淡淡道：“我没钱。”
起身，就要往外走。
大青椒赶紧把她拦住，“美女，我们店也有实惠的套餐。”
“这个，你看。”
他翻到菜单的背面。
“今日特供，青椒蘑菇玉米炒饭，不加肉丝，只要十块钱。还送一壶热茶，和小点心。”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袋青椒味的饼干，放在桌上。
江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大青椒实在殷勤得过分，忙又扯来靠枕，放在椅上。搬来暖炉，上面还烤着花生和红薯。
“你坐你坐，我马上去给你炒。”
说完，他就掀开帘子出去，进了侧屋的厨房。
他出去后，江月起身，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也挺简单的。
木桌，木椅，木窗。左边像个小茶室。柜子上放着一些茶叶罐，矮桌上的茶具倒是有点讲究，夔龙纹的紫檀茶盘，粉青釉茶壶，都是有年头的古董。
右边呢，东西就有点杂七杂八了。什么练习册，书包，角落还挂着几件男款衣裳。不太像刚才那个大青椒会穿的风格。
这屋里还住了别人。
可她刚才一进院子，除了那个大青椒，没感受别的脚步和气息。
江伊不可能这里。而她的红线却指向这座院子，什么意思？
厨房里，黑瞎子手指轻挑开门帘，斜探出目光。
女孩站在正屋里，打量着墙上的挂画。头上的红色毛线帽尖上有两个毛绒绒的小球。她穿着件白色的外套，脸上的口罩没取，像个迷路的好奇的小红帽。
唇角轻扯了扯，“小黑帽变小红帽了。”
几分钟后，黑瞎子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青椒玉米蘑菇炒饭进了屋。
江月看着比自己脸大两倍的炒饭，微微皱眉，掀起眼帘问他。
“你做生意赚钱吗？”
黑瞎子笑容扩大，“我还兼职盲人按摩，一次两千。加上炒饭，一个月还是有几万进账的。”
按摩一次两千，果然黑.心。
江月本来不饿，结果闻到炒饭香喷喷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来到桌边坐下。
黑瞎子给她重新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江月两只手帮忙取了手套，露出十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拿勺子，舀起一口炒饭，想往嘴里送，忽然发现没取口罩。
于是食指勾着口罩绳，取下。
一张雪莹莹的脸露出来，脸颊被屋内的暖气染有点粉。细细的弯月眉，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专注地看着盘里的炒饭。
模样完全长开了。
如同皎洁的明月悬在高空，清冷出尘，明亮澄莹。而此刻落入人间，沾上几分暖意，多了些温和的柔婉。
是长大了。
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江月捏着勺子，抬起头。
忽然觉得，这大青椒有点像她在来北京的车上，看见一个小孩玩的游戏里的绿色猪头，刚好也戴个墨镜。
“你们还提供陪吃服务？”她问。
大青椒喝了口茶，回道。
“不提供。”
江月：“那你坐这干什么？”
大青椒侧过身，右手撑脸，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脸颊，灵活极了。
“本店还有一项服务，叫秀色可餐。我坐在这儿，帮你......”
“咳咳咳咳——”
江月被饭粒呛住了。
黑瞎子将水递过去，看着她喝下一口后，咳嗽慢慢消了，不由打趣道。
“怎么了，一心两用，看见我不好意思了？”
江月扯了张纸擦嘴，纠正道。
“秀色可餐是用来形容女子貌美的。”
黑瞎子莫名笑了下。
“看来你的成语水平提高了。”
江月觉得他这话怪得很。拿起勺子，想继续吃饭，又觉得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自在，于是道。
“你陪我吃，我也不会给小费的。”
黑瞎子：“你误会了，我炒得是两人份的饭，你把我的也吃了。”
一时间，江月勺里的炒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进退不得。
“那你为什么不装两个盘子？”
黑瞎子懒洋洋靠回椅子上，“懒得洗碗嘛。”
余光瞥见江月拿着勺子一直没动，这才道。
“逗你的，全是给你炒的。”
十分钟后，江月吃完了一大盘炒饭，抿了口热茶，肚子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黑瞎子看着空盘，暗自挑了下眉。
胃口也变好了，看来跟着哑巴张在山上，没吃过好东西。
江月摸出一张五十块，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
身后的黑瞎子叫住她，“等等，吃干抹净就走人啊？”
江月回头，莫名道。
“那你想干嘛？”
黑瞎子站起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紧接着，大门和窗户腾地关上，屋内霎时暗下来。
他阴恻恻地摸出一把锋利的菜刀。
“你吃完了，该我吃了。”
.........
“咻——”
弩机发射出一根根绳索，钉死进对岸的石头，在河的上空连接出数条空中道路。
几个装备齐全的黑衣人上前，握住绳上的滑轮，作为前锋，渡水而过。
黑幽幽的河水上，他们像几只身体蜷缩在一起的蝙蝠，化作一道道暗影，飞速滑向对岸。
不一会儿后，就传回消息。
“安全落地。”
汪灿朝队伍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先上，黎簇也在第二批渡水。
很快，原地只剩下他，二彪，林鳞，还有小哑巴。
小哑巴正在向林鳞求保证。
“林鳞，河对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我可是你带回汪家的。”
“她把你带回来的？”
汪灿语气嘲讽，看了林鳞一眼，后者表情淡淡。接着又看向小哑巴。
“明明是我，亲手把你抓回来的。”
小哑巴：“是你又怎么样，你又不负责。”
汪灿：“？”
他要负什么责？
“走吧。”
林鳞先一步走到河边。她的双手都受伤了，而渡水必须要抓住绳上的滑轮。
小哑巴正想帮她，结果二彪已经蹲下身，将林鳞背起，双手握住滑轮，利索地滑飞了出去。
原来是要背人，难道他留到最后。
“走吧。”
汪灿走过来，催促她，眼中有盯梢她的意思。
小哑巴也不多话，抓住滑轮，后退几步又往前冲，瞬间滑向黑乌乌的河面。
滑轮很快带着她来到河中央，小哑巴忽然发现，这条河比她之前目测的要宽很多，应该是黑暗造成了一种视觉误差。
这河宽度得有十米了。
通天河啊。
“影”幽幽道：（通天河里有乌龟精，你这个，哼哼。）
小哑巴：“你哼哼什么？这条河里不会也有乌龟精吧？”
“哧——”
后面的汪灿很快追上来，和她齐头并进。
二彪和林鳞在前面三四米的地方，其他汪家人和黎簇都已经抵岸了。
河面上，现在就他们四个人。开始的助力消耗殆尽后，还剩下一小半的距离，得靠手动。
二彪背着林鳞，两个人的重量全依靠他的一双手支撑前进，速度却不慢，稳稳当当的。
小哑巴和旁边索道的汪灿杠上了。两个人较着劲儿地往前，我超过你了，我又超过你了。
汪灿边追边骂她，“你幼不幼稚？”
小哑巴回嘴道：“你讨不讨厌？”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突然，脚下的河水沸腾起来，像烧开了一样。
汪灿头上的探照灯往下一照，只见无数像黑色果冻的物体，大滩大滩的在河水里扭动，恶心极了。
紧接着，那些黑色果冻像发疯一样，从河中跳起来，如同迁徙的大马哈鱼，把他们的绳索当做龙门跳。
刹那间，一颗颗“黑色炸.弹”飞溅。
前面的二彪和林鳞的身影变得摇晃，不稳定。
很快，这些黑色果冻黏上索道，飞快爬向他们的位置。
汪灿单手吊在绳上，抽出匕首，快速挑开那些黑色果冻。
与此同时，小哑巴的头上也黏上一团黑色，蠕动着爬到她的手边，湿.滑，黏糊糊的，很恶心的触感。
刚碰到，手腕立即传来刺痛。
是之前那些蚂蟥，跳起来想吸血了。
“别开木仓！”
对岸的人发现状况，掏木仓开始射击，汪灿高声吼了一句。这么混乱的局面，打到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
小哑巴再次祭出自己的工兵铲，一铲子削掉吸自己血的蚂蟥。
“横扫蚂蟥，做回自己。”
往下一看，沸腾的河中，无数黑色蚂蟥开始转动，起了漩涡。
蚂蟥下面，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东西正在浮出水面。圆形的壳，看起来像....龟？
岸上的射击停了，没一会儿便传来惨烈的叫声。
黎簇在疯狂大喊。
“别上岸，别过来！”
.........
北京
江月一脚踢开黑瞎子手中的菜刀，退身，来到院中。
黑瞎子后一步跟出来，慢悠悠的，脸上挂着坏笑。
“进了我的院子，你是出不去的。”
确实，依照刚才的过招来看，江月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不由更加警惕地盯着黑瞎子的动作。
“你到底是谁，江伊呢？”
黑瞎子走到院中，听话，还想扯出一个更加反派的表情，被江月打住。
“知道你是神经病了，别笑了，很猥琐。”
黑瞎子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无辜。
“还好吧，电视上的变态杀人魔不都这样嘛，哪里猥琐了。我还照镜子练了好几遍呢。”
江月冷冷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江伊呢？为什么红线会指向这里？”
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黑瞎子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张开双手，展示自己般地转了转。
“不应该啊，我这么帅气的人，见一次都不会忘啊。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啊？”
江月漠着脸，“你是黑.心厨子。”
黑瞎子啧啧了几声。
“还真记不得我了，瞎子好伤心呐。”
神经兮兮的，见问不出名堂，江月转身就走。
“等一下。”
身后的黑瞎子叫住她。
又要干什么，江月不耐地转过身。
黑瞎子不知从哪牵出一条红线，举起左手，当着她的面，将红线一圈一圈缠上了手指。
江月微皱眉，“你？”
黑瞎子缠好红线，看着她，单手系了个结。刹那，她指尖的红线颤抖了下。
一条鲜红色的红线从院中拉直，线的那头是黑瞎子，线的这头是江月。
江月遥遥看着他，没说话。
黑瞎子唇角牵了牵，潇洒地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红线。
“江小月，你找得是我吗？”
.........
起风了，将院内树上的最后几片叶子吹下。枯黄的树叶沿着水泥地板爬行，发出瑟瑟声响，像一道乐声，奏响了萧瑟中的重逢。
江月怔怔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
黑瞎子一乐，想了想，认真道。
“其实，我是你亲生父亲。”
江月抄起地上的菜刀就砸过去。
........
小哑巴没和黎簇说太多，尽管只是用红线。在旁人眼里，自己和他根本不认识。而黎簇刚才救自己的行为，已经反常了。
汪家目前给他的标签是“藐视秩序”“轻视生命”，所以救人这种行为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这种情况下，黎簇救她，要么，他见色起意。要么，她是他姐。
黎簇忍无可忍，“够了，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离谱！”
小哑巴笑笑道：“不要直呼姐姐的大名，弟弟。”
离谱——黎谱。
黎簇无语，还会玩call back了是吧？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她不是个人，而自己对恰好对小动物大发善心。自己看她现在就很像个浑身带刺，随时会攻击人的洋辣子。
亏他根据红线的指引，一路上有意无意地牵引着队伍的方向，这才使支援队伍赶到的时间这么及时。
赶到现场，一边是群鸡围攻，一边是突然袭鸡。趁其他人被群鸡吸引，他毫不犹豫地跑向河边，才抓住即将落水的小哑巴。
小哑巴自然也感受到他的靠近，所以也没挣扎，一切就是这么刚刚好。
两人本以为反常的举动，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却不想支援队伍忙着扫射愤怒的乌鸡们，压根没人注意到这边。
再看战场，尸横遍野（乌鸡的）。空中，还有无数的黑色羽毛在飘扬，没完全落下，仿佛已经开始了鸡的葬礼。
黎簇神游天外地想到，这么多乌鸡，可以拿出去卖给某些黑.心炸鸡店做炸鸡了。
小哑巴快速扫了下赶来的支援队伍。加上黎簇，一共九个人，都是男的。最开始跟着林鳞下地的老黄也在，命还真大。
支援队伍里的一个男人，脸上有道长疤的，斜着，自左额至右脸，狰狞得像条蜈蚣趴在他的脸上。为本就冷峭的长相，更增添了几分骇人的凶厉。
身穿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腰里别木仓，背后却扛了一把巨大的斧子，像个猎户。
他走到林鳞身边，朝她伸出一只手。
“没事吧？”
小哑巴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林鳞身上。
她单膝跪在地上，长刀染血杵在地上，寸寸杀气还未收敛，刀锋上还沾着些黑色羽毛，气场极张扬。眼角溅了点乌鸡的血，勾出几分冷气的邪艳，带着血腥气。
场上，只有三分之一的乌鸡死于木仓下，大半都折在了她的刀下。即使没有支援，她自己也能解决掉这些东西。
抓住男人的手站起来，林鳞将刀拔起，随手在一只死去的乌鸡羽毛上擦去刀上的血，身上的杀意渐渐减退，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
小哑巴走过去，调侃道。
“你不是说，这些是不死鸟吗？”
扫了眼遍地的尸体，意思不言而喻。
林鳞不咸不淡回道。
“砍成两半，不死也得死。”
小哑巴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真厉害。”
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口裂开了，刚想说话，旁边的男人已经从包里摸出药和纱布，将她的伤口拆了重新包扎。
“消炎针打了吗？”
林鳞也没动，任他摆弄，回道。
“打了。”
小哑巴的目光不禁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看起来，林鳞和这个汪家人的关系似乎不错啊。
一直以来，林鳞和其他汪家人的关系都很微妙，可以说是不和。和这个男人，倒像很熟悉的样子。
小哑巴将打量的目光投向那个男人，这次更仔细了些。
二十多岁吧，看起来挺年轻的。侧背头，下垂眼，自带一种狠劲儿，而脸上的那道疤更是显得他凶悍。
又一个狠人啊，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影”冷讽道：（买你的死光头啊，能不眼熟嘛。）
小哑巴立即想起来了，这不是杭州买她的那个光头嘛，被她按着狠揍了好几顿的那个！
如今头发蓄起来，脸有了变化，气质也大为不同了。
他从前那张脸，应该是处理过的。
从她一出长白山，汪家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在她身边？她是楚门吗？值得这么被观察？
对了，光头叫什么名字来着，二彪？
“鳞，你什么意思？不等汇合，自己下地。”
身后，第二批支援队伍领队的男人开口了，走过来，漆黑的眼瞳扫了眼遍地的尸体，还有高处的滑轮装置。
“刚刚是又打算抛弃家人，自己渡河？”
二彪给林鳞包扎好伤口，她抬起眼来，语气无波无澜道。
“你自己速度慢，耽误时间。”
这针尖对麦芒的对峙又来了。
其余汪家人也不意外，皆没说话，但看得出对于林鳞提前下地的行为，都觉得不满。
这些日子在汪家，小哑巴看得出其他汪家人对林鳞态度奇怪，鄙夷，忌惮，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所以表现出的多是沉默。
可这么和林鳞对呛的，男人还是头一个。
小哑巴不禁有些好奇，视线投过去，忽然愣住了。
是他。
坠桥那天，后车追她的人。废屋里，和林鳞争执的人。也是，给了她一木仓的人。
竟然是他。
到汪家后，她暗中打探过他的身份，只知道他叫汪灿。是汪家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能力很强，尤其是狙击。和林鳞之间，应该是竞争关系，属于王不见王。
两个人代表了汪家新一代的最强水平，但两向对峙，极其不和。区别在于，汪灿背后有其他汪家人，而林鳞只有自己。
但让小哑巴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汪灿那张脸。
实在太熟悉了。
她不由得再次问“影。”
“影，你还记得他吗？”
“影”语气不屑。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老子记得？）
小哑巴看着汪灿，有些恍惚。
记忆好像被拉回那年的初夏，北京，王胖子的四合院，老胡同，像从火场里逃出来的男孩，能听到蜗牛壳碎掉的声音........
“都说了我不是要饭的。”
“你叽叽喳喳吵死了，你是麻雀吗？”
“诶，小哑巴，是你的名字？”
“大耳朵，你耳朵那么好，能听到蚂蚁说话吗？”
“大耳朵，你帮我听听胖胖今天赢钱没有。”
“大耳朵，你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只能叫你大耳朵了。”
“以后别随便同情陌生人，我走了。”
“大耳朵，再见——”
“........”
当年大耳朵离开，只说有人看中他耳朵好，招他去干活。后来，就没了消息。
算算时间，他的年纪应该和汪灿是差不多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汪灿，却是第一次仔细看他。
他留着男生少见的长发，发及肩膀，上半部分扎成一个丸子头，却显出一种盛气凌人的利落。这里盛气凌人倒不是贬义，而是他应该是一个比较好胜，对自我要求很高的人。
因为能力强，同样也比较高傲。
和从前相比，五官长开了很多，但依旧透着一分不明显的青涩。而他的面无表情，又将这种青涩压了下去，气质显出一种沉稳。是能令人信服的，听从的。难怪能带队。
不过，他那双眼睛的形状倒是圆圆的，生得大，眼珠黑亮极了。
汪灿和林鳞呛了几句。总结就是不满林鳞提前行动，导致伤亡。林鳞冷淡回应，觉得地下生变，她结合情况，做出适合的决定没有问题。
汪灿觉得不她适合再带队，说后续听他安排。林鳞回怼道：“汪先生说了，汇合后，仍由我继续带队。”
汪灿斥道：“让你带队，我们这些人都成你的垫脚石？不可能！”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一回头，汪灿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看了好久，是那个张家的。上下扫了她一眼，蹙眉道。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黎簇也发现了，从刚才汪灿和林鳞争执，小哑巴就一直盯着汪灿看，眼睛都快贴到人身上去了。
心中不由为吴邪响起一道警报，“吴邪请注意，吴邪请注意，吴邪请注意.......”
闻声，林鳞侧过头来，就见小哑巴怔怔地盯着汪灿。
其余人也纷纷投来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小哑巴熟练地扬起一个粲然地笑，语气不甚正经。
“我喜欢你呀。”
话落，林鳞率先无语地别过头去，就知道她说不出好话。
黎簇则是暗自嚯了一声，好家伙，马上给吴邪点一首青青草原。
其余汪家人则是小心地看了眼汪灿，似乎有些好奇。
汪灿的脸垮下去，莫名瞪了小哑巴一眼。
“鬼话连篇。”
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听说这个“张翠花”的优秀事迹，疯女人一个。
他无视小哑巴，走向后面的地下河。
错身之际，小哑巴蓦然回头，喊了他一声。
“大耳朵！”
汪灿没回头，其他汪家人也没理她。
林鳞在一旁的大石头坐下，对她道。
“别发疯。”
小哑巴指了指汪灿的背影，说。
“你不觉得他耳朵大吗？”
林鳞没理她。
其他汪家人，一部分去到地下河边勘测，一部分就地收集起较完整的乌鸡尸体，应该是要带回去研究。
黎簇既没去掺和勘测，也没去参与收集。像个闲散人员到处溜达，实际上却在暗自给小哑巴敲红线，发电报。
（你什么情况，你不会看上汪灿了吧？）
小哑巴同样拨动红线回应。
（不是，他长得有点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黎簇顿了顿，很快回道。
（你不觉得这是海王常用的语录吗？）
小哑巴卡住，忽然想起细骨就经常这样和男人搭讪。
“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吴邪狗，近细骨渣。）
小哑巴：“.........”
刚刚她突然喊汪灿“大耳朵”确实冲动了点。不过谁让她现在是个疯女人呢，就是把他耳朵剪了都正常。
还有一点就是，她不觉得这个汪灿是当年的大耳朵。
如果是的话，她之前打探的时候，就该听说汪灿耳力极好之类的话。
而且，汪灿如果耳朵好的话，不会需要老黄带路，也不用黎簇依靠红线的指引，早该定位他们的位置了。
加上她刚才喊那一声，汪灿一点反应没有，就很说明问题了。
要么他不是，要么他忘了。
两种情况，对自己来说都一样。
“影”：（怎么一样了？你当年不挺喜欢那招风耳的嘛，还偷张起灵的衣服给他穿。）
凝望着远处汪灿的背影，小哑巴平静道。
“他忘了我，说明我对他不重要。而且他现在是汪家人，阵营不同，是敌人。”
“就算他是大耳朵，从他成为汪家人那一刻，我不会手下留情，他更不会对我有恻隐之心。”
“影”啧啧了两声。
（你这么冷静，都不像猪了。）
“最关键的一点。”
小哑巴看了眼自己还没痊愈的肩膀，咬牙道。
“他居然给我一木仓，这仇我一定要报！”
虽然当时是她设计造成的中木仓，但她还是要报仇！
黎簇“听她说”觉得汪灿熟悉，和她简单科普了下汪灿的身份。和她先前打探得差不多，汪家新一代里的强者。
像汪灿这样的，多是汪家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又或是某项能力出众，特殊，被汪家吸纳带回专门训练，以为己用的。
汪灿好像很小就在汪家了。
那更不可能是大耳朵了。
偏头，林鳞坐在大石上，还在处理伤口。除了右手手腕的撕裂，她的左手因为先前帮小哑巴拍开偷袭的乌鸡，生生被啄掉一块肉，手心多了个洞。
二彪在帮她包扎，眉头皱起，看起来更凶了，随时会砍人。
小哑巴凑过去想帮忙，“我来吧。”
被二彪一把抓住手，那双凶戾的下垂眼看过来，“不用，”随即重重甩开她的手。
小哑巴觉得他莫名其妙，“你谁啊？”哪来的敌意啊？
二彪专注包扎，不理她。
林鳞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语气是难得地心平气和。
“你安分点。”
小哑巴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白，右手手腕撕裂，左手和腰间的伤正在大量失血，加上她之前身体还没恢复，估计损耗得够呛。
二彪给她包扎好左手后，又帮她看了看腰上的伤。
因为二彪挡着，小哑巴也不知道林鳞腰上的伤到底怎么样。只看见二彪放下林鳞的衣服后，就从包里摸出两支针剂，快速对她进行了注射。
见林鳞难受，小哑巴也没去打扰她，自己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捡了根乌鸡的五彩尾羽玩。
先前，林鳞推开她，让她先过河，小哑巴挺意外的。按之前的接触来看，林鳞不是能舍己为人的那种人，她甚至是能用同伴尸体蹚机关的人。
“影，你说她为什么救我？”
“影”懒洋洋的，（还能怎么着，她爱上你了呗。）
小哑巴：“你别说鬼故事行吗？”
“而且，”看了眼背后的二彪，“这个二彪和林鳞什么关系啊？”
黎簇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从面前溜达过。
小哑巴暗自拨动红线，问他。
（这个男的是谁啊？）
老大爷溜公园的黎簇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那边的二彪，回道。
（不知道，这人挺奇怪的。）
听黎簇说，二彪在汪灿队伍里的角色挺奇怪的，事事冲在前面，其他人却不怎么待见他。二彪脸上那道疤，是因为破机关受得伤，好像是故意不给治的。
二彪的角色，听起来像队伍里专门用来蹚机关的工具。他不受待见的处境，和林鳞十分相似。
这么一说，这两人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又问黎簇，（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汪耳？）
这都什么名字，看来汪家取名水平有限。
“影”讽刺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对了，这次行动兵分两路，汪灿那队情况怎么样？
问黎簇，他说出了状况，东西没拿到。加上林鳞这边出事，所以就来了这边。
他们去的是四川雅安那边。
“影”：（傻眼了吧，算差一步，东西没拿到。）
眸色微动，小哑巴缓缓勾了勾唇角。
“没算差，他们没拿到，那就说明只能我自己去拿。”
小哑巴：“对了，伏羲骨不会是什么化形，山川河流之类的吧？”
“影”：（不，伏羲骨真地是骨头。）
小哑巴：“........”
“我伏羲大神就不能化风化雨了？”
“影”嗤笑一声，（你当唱歌呢，还化作风化作雨化作云走近你呢，傻逼。）
身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遍地的乌鸡尸体，被从岩缝中伸出来的藤蔓抓住，慢慢往黑暗里拖。
有一些甚至是从水里上来的，湿漉漉，卷起乌鸡的尸体就走。
黎簇当即一声“我去，地下河里也有八爪鱼？”
“这是蟠桃树。”
汪灿走过来，摸出木仓，对准缠着一个队员脚的藤蔓开木仓。
那藤蔓被打出一个洞，颇为委屈，不情不愿地拖着旁边的一只死乌鸡，幽幽退场了。
黎簇错愕道：“这是树？”
树还会抓尸体的？拿回去安葬？
汪灿：“在这地下，所有生物都是用来守阵的。”
“水里的东西会爬上来吸血，这些鸡会吃死尸的肉，而蟠桃树会拖走尸骨，当做自身养料。”
蚂蝗吸血，乌鸡啄眼，蟠桃拖尸，打扫战场，像极了一条龙的杀人丧葬服务。
“说起来，”他看向小哑巴，表情似笑非笑。
“蟠桃树可是你们张家弄出来的好东西啊。”
小哑巴双手交叉，“好东西，吃下去。要骂骂他去，我是没错滴。”
那个张家人种树的时候，别说她没初生，张起灵都还没出生呢。关她什么事？
汪灿冷哼了声，“你不是张家人？”
小哑巴笑得像朵花，“我现在叫汪翠花，我们才是一家人。来，你叫我一声姑姑听听。”
汪灿显然是没当面领教过小哑巴的“厚脸皮”，第一反应不是被怼了，而是看向林鳞。
“她一直这样？”
没说出的后半句应该是，“她一直这样，你怎么忍得住不揍她？”
林鳞很淡定，“你不是想要她吗，给你了。”
小哑巴立即凑到林鳞身边，委屈巴巴地摇头，想抱住她的手臂，被二彪一挡，凶悍地推开了。
“林鳞，不行，我是你带回来的，你得对我负责。你怎么能把我交给别人呢？”
林鳞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了，只能说习惯了，看淡了。
黎簇在旁边看得直咂舌，太能演了。不过，吴伊这个新皮肤还挺不错的。这张脸，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厚多了。
蟠桃树们很快将乌鸡们的尸体拖走了，将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简直可以颁发一个地下好员工清洁奖。
幸好，它只对死尸感兴趣，避免了一场恶战。
既然支援队伍来了，那肯定是要渡河的了。
汪灿带队过来，路上也遇到不少状况，受了些伤。他那队，在雅安那边也折了人。所以，当下决定先休整，等待渡河的绳索搭好。
注意到被勒后脸一直很红的黎簇，汪灿问道。
“你脸怎么了？”
黎簇正要开口，旁边的小哑巴飞快来一句。
“他是看见我的美貌，害羞了。”
说着，还朝他挥了挥手。
“小帅哥，我叫翠花，你也可以叫我的艺名张脑丸。”
然后不好意思地捂嘴笑了笑。
黎簇看得抽了抽嘴角，表情一度离家出走。
干巴巴道：“好的，张脑丸。”
然后，对汪灿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道。
“她之前吊在河边，为了让我救她，用绳子套住我的脖子，差点没勒死我。”
这个说法可信多了，汪灿也没怀疑，毕竟现在的小哑巴真干得出来。
休整的队伍，一部分拿出干粮开始吃。他们是连夜赶来的，折腾这么久，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自然要补充能量。
二彪没吃东西，一个人在河边布置渡河的绳索。
小哑巴像个灵活的狒狒，从一个汪家人手里抢走干粮和水，顺带一盒肉干，递给林鳞。
“你多吃点，补充能量。”
背后被抢的那个人怒吼道。
“张翠花，你就光逮着我一个人薅吗？”
小哑巴回头看了一眼，是之前在地上的汪冉，当即笑道。
“哟，天然气，你也下来发挥余热了？”
汪冉因为发型的事都要被气疯了，炸锅道。
“说了我不叫天然气！”
汪灿横了他一眼，“别大呼小叫。”
汪冉就闭了嘴，但还是愤愤瞪着小哑巴。
这些汪家年轻一代，还是比较有朝气的。不像汪家老巢里的那些，阴沉沉不爱说话，感觉身上都有霉味了。
“影”好笑道：（朝气？是被你气的吧。）
回头，见林鳞还没接东西，才想起她现在两只手都受伤了，于是拆开包装袋，喂给她。
“来，一大口。”
林鳞没张嘴，而是看着一个方向。
小哑巴顺着看去。老黄蹲在角落，表情复杂地看着这边，想过来说话的样子。
接着，手动将林鳞的脑袋掰回来，看着自己。
“吃饭要专心。”
又将干粮往她嘴边递了递。
林鳞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嚼着，莫名有点乖巧。
小哑巴等着她嚼完一口，问她要不要喝水，再递下一口。
重复了几次，林鳞吃了半块干粮，就没动了。
一旁的汪灿瞟了这边一眼，嘲讽道。
“鳞，你下地不是不吃东西的吗？”
“什么时候在地下也延续你这个可笑的行为了？”
林鳞淡淡道：“我做什么，不需要你多嘴。”
汪灿：“我只想提醒你，即便你这样做，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
小哑巴给林鳞递水，后者摇摇头，于是盖上盖子，起身，对汪灿道。
“你提醒什么？你是闹钟还是日历啊？”
“汪灿烂，你名字这么灿烂，怎么行为这么阴暗？”
汪灿错愕道：“汪灿烂？”
黎簇在旁边听得想笑，汪灿烂，一下子变成乡村片苦情但阳光的主角了。
引火烧身，小哑巴立即将矛头对准他，笑嘻嘻道。
“小帅哥，还是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黎簇“呵呵”了两声，“我不会告诉一个想杀了我的人名字。”
小哑巴：“那你就叫呵呵哒吧。”
黎簇光速道：“我叫黎簇。”
小哑巴：“好的小簇子，你也可以叫我酱油。”
黎簇：可以，但没必要。
见林鳞站起身，旁边的汪灿还想说话，被小哑巴抬手打住，义正严词道。
“你不要说话了。”
汪灿莫名其妙，“凭什么？”
小哑巴：“因为我怕狗。”
汪灿舌头顶了下腮帮子，被气笑了。
“张翠花是吧？”
“之后我带队，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小哑巴：“那你就要失望了，我长得就像一朵漂亮的玫瑰花，站在这里就是花样。”
汪灿难得被梗得说不出话。
这么久没见吴伊，黎簇也觉得她现在太放飞了。偏偏吴邪又不在，没人能管得住她。不对，吴邪在也没用，他不仅不会管，估计还要为她摇旗呐喊。
还是林鳞开口，喊了句小哑巴。
“扶我去河边看看。”
小哑巴：“哦。”
........
北京
解虎将车停在胡同口，降下车窗，抖了抖烟灰。车内的烟雾紧跟着飘出去，车外十一月末的冷空气急忙钻进来。
自当家的死后，笼罩在解家上空的风雨，愈演愈烈。仿佛地门打开，所有牛鬼蛇神都出来晃荡了。
解家现在好比一块金蛋糕，什么人都想上来啃一口。
幸好，趁乱之前，他先一步手里攥住解家的一部分产业，谁也不知道。就算解家散了，他至少能为当家的留下一些东西。
他紧握着脖子上的钥匙，看了眼胡同深处的一座四合院，大门紧闭着。
他本想去找住在里面的那位爷，求人帮忙攥着这把钥匙。
将一支烟抽净后，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挂上倒挡，踩下油门，开始倒车。
当家的在澳门那边还有些生意，暂时没被波及。他赶过去，靠这把钥匙能暂时稳住场面。
这些东西都是当家的，谁都别想抢走。
“哧——”
车子一路倒退，出了胡同。
车外的后视镜里，一个戴红色毛线帽的女孩慢慢走进这条胡同，脸上戴着口罩，看起来像是个青春稚嫩的大学生。
错身之际，车倒出胡同，混入外面的车流。戴红帽的女孩站到解虎先前看过的那座四合院门口，眸色略显好奇。
江月低头，即便戴着手套，也能感受到指尖红线的牵扯。
就是这里，红线指向的终点，就是这座院子。
那个小蠢货，难道和吴邪在这里躲起来过日子了？为爱冲昏头脑。
“咚咚咚。”
她上前，敲了敲四合院的门。
门瞬间打开，一个绿油油的大青椒出现在面前。
“？？？”
往上看，哦，不是青椒，是个穿着绿毛衣的人，衣服上的图案是个咧嘴笑的大青椒。还挺高，都快顶到门顶上去了。
“美女，来吃饭啊？”
大青椒戴着一副墨镜，手里还拿着锅铲，端着一盘青椒，笑得不怀好意。
“来来来，请进请进。”
“我们这的特色就是青椒肉丝炒饭，当然，不要肉丝也可以的。要是你不喜欢青椒，我早上还买了新鲜的蘑菇和玉米。”
大青椒领着她往院里走。
这个四合院的结构挺简单的。院里的树因为秋末，变得光秃。房檐廊下，放着一排武器架子，刀枪棍棒，各种都有。
“你这里，是吃饭的？”
感觉更像个武馆。
江月警惕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里面暖和多了，桌上居然摆着几本五三。
大青椒一把推开那几本五三练习册，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听话，扯了扯胸口毛衣上的小标，点头笑道。
“我们这是私房菜，别的地儿吃不到的。”
江月扫了眼，他胸口的小标上写着“黑小厨”三个字。
大青椒又殷勤地捧过来一本菜单，点头哈腰，标准的服务员模样道。
“美女，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江月翻开一看，从一到十，十个菜，全是青椒肉丝炒饭，旁边还贴了一张大大的青椒肉丝炒饭图片。价钱全写得是，二百元一份。
她看不该叫“黑小厨”，该叫“黑心小厨”！
合上菜单，面前的大青椒唇边一直挂着笑。墨镜下的半张脸，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完全是个黑.店老板模样。
她淡淡道：“我没钱。”
起身，就要往外走。
大青椒赶紧把她拦住，“美女，我们店也有实惠的套餐。”
“这个，你看。”
他翻到菜单的背面。
“今日特供，青椒蘑菇玉米炒饭，不加肉丝，只要十块钱。还送一壶热茶，和小点心。”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袋青椒味的饼干，放在桌上。
江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大青椒实在殷勤得过分，忙又扯来靠枕，放在椅上。搬来暖炉，上面还烤着花生和红薯。
“你坐你坐，我马上去给你炒。”
说完，他就掀开帘子出去，进了侧屋的厨房。
他出去后，江月起身，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也挺简单的。
木桌，木椅，木窗。左边像个小茶室。柜子上放着一些茶叶罐，矮桌上的茶具倒是有点讲究，夔龙纹的紫檀茶盘，粉青釉茶壶，都是有年头的古董。
右边呢，东西就有点杂七杂八了。什么练习册，书包，角落还挂着几件男款衣裳。不太像刚才那个大青椒会穿的风格。
这屋里还住了别人。
可她刚才一进院子，除了那个大青椒，没感受别的脚步和气息。
江伊不可能这里。而她的红线却指向这座院子，什么意思？
厨房里，黑瞎子手指轻挑开门帘，斜探出目光。
女孩站在正屋里，打量着墙上的挂画。头上的红色毛线帽尖上有两个毛绒绒的小球。她穿着件白色的外套，脸上的口罩没取，像个迷路的好奇的小红帽。
唇角轻扯了扯，“小黑帽变小红帽了。”
几分钟后，黑瞎子端着一大盘热腾腾的青椒玉米蘑菇炒饭进了屋。
江月看着比自己脸大两倍的炒饭，微微皱眉，掀起眼帘问他。
“你做生意赚钱吗？”
黑瞎子笑容扩大，“我还兼职盲人按摩，一次两千。加上炒饭，一个月还是有几万进账的。”
按摩一次两千，果然黑.心。
江月本来不饿，结果闻到炒饭香喷喷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来到桌边坐下。
黑瞎子给她重新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江月两只手帮忙取了手套，露出十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拿勺子，舀起一口炒饭，想往嘴里送，忽然发现没取口罩。
于是食指勾着口罩绳，取下。
一张雪莹莹的脸露出来，脸颊被屋内的暖气染有点粉。细细的弯月眉，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专注地看着盘里的炒饭。
模样完全长开了。
如同皎洁的明月悬在高空，清冷出尘，明亮澄莹。而此刻落入人间，沾上几分暖意，多了些温和的柔婉。
是长大了。
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江月捏着勺子，抬起头。
忽然觉得，这大青椒有点像她在来北京的车上，看见一个小孩玩的游戏里的绿色猪头，刚好也戴个墨镜。
“你们还提供陪吃服务？”她问。
大青椒喝了口茶，回道。
“不提供。”
江月：“那你坐这干什么？”
大青椒侧过身，右手撑脸，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脸颊，灵活极了。
“本店还有一项服务，叫秀色可餐。我坐在这儿，帮你......”
“咳咳咳咳——”
江月被饭粒呛住了。
黑瞎子将水递过去，看着她喝下一口后，咳嗽慢慢消了，不由打趣道。
“怎么了，一心两用，看见我不好意思了？”
江月扯了张纸擦嘴，纠正道。
“秀色可餐是用来形容女子貌美的。”
黑瞎子莫名笑了下。
“看来你的成语水平提高了。”
江月觉得他这话怪得很。拿起勺子，想继续吃饭，又觉得他一直看着自己不自在，于是道。
“你陪我吃，我也不会给小费的。”
黑瞎子：“你误会了，我炒得是两人份的饭，你把我的也吃了。”
一时间，江月勺里的炒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进退不得。
“那你为什么不装两个盘子？”
黑瞎子懒洋洋靠回椅子上，“懒得洗碗嘛。”
余光瞥见江月拿着勺子一直没动，这才道。
“逗你的，全是给你炒的。”
十分钟后，江月吃完了一大盘炒饭，抿了口热茶，肚子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黑瞎子看着空盘，暗自挑了下眉。
胃口也变好了，看来跟着哑巴张在山上，没吃过好东西。
江月摸出一张五十块，放在桌上，起身往外走。
身后的黑瞎子叫住她，“等等，吃干抹净就走人啊？”
江月回头，莫名道。
“那你想干嘛？”
黑瞎子站起来，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紧接着，大门和窗户腾地关上，屋内霎时暗下来。
他阴恻恻地摸出一把锋利的菜刀。
“你吃完了，该我吃了。”
.........
“咻——”
弩机发射出一根根绳索，钉死进对岸的石头，在河的上空连接出数条空中道路。
几个装备齐全的黑衣人上前，握住绳上的滑轮，作为前锋，渡水而过。
黑幽幽的河水上，他们像几只身体蜷缩在一起的蝙蝠，化作一道道暗影，飞速滑向对岸。
不一会儿后，就传回消息。
“安全落地。”
汪灿朝队伍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先上，黎簇也在第二批渡水。
很快，原地只剩下他，二彪，林鳞，还有小哑巴。
小哑巴正在向林鳞求保证。
“林鳞，河对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我可是你带回汪家的。”
“她把你带回来的？”
汪灿语气嘲讽，看了林鳞一眼，后者表情淡淡。接着又看向小哑巴。
“明明是我，亲手把你抓回来的。”
小哑巴：“是你又怎么样，你又不负责。”
汪灿：“？”
他要负什么责？
“走吧。”
林鳞先一步走到河边。她的双手都受伤了，而渡水必须要抓住绳上的滑轮。
小哑巴正想帮她，结果二彪已经蹲下身，将林鳞背起，双手握住滑轮，利索地滑飞了出去。
原来是要背人，难道他留到最后。
“走吧。”
汪灿走过来，催促她，眼中有盯梢她的意思。
小哑巴也不多话，抓住滑轮，后退几步又往前冲，瞬间滑向黑乌乌的河面。
滑轮很快带着她来到河中央，小哑巴忽然发现，这条河比她之前目测的要宽很多，应该是黑暗造成了一种视觉误差。
这河宽度得有十米了。
通天河啊。
“影”幽幽道：（通天河里有乌龟精，你这个，哼哼。）
小哑巴：“你哼哼什么？这条河里不会也有乌龟精吧？”
“哧——”
后面的汪灿很快追上来，和她齐头并进。
二彪和林鳞在前面三四米的地方，其他汪家人和黎簇都已经抵岸了。
河面上，现在就他们四个人。开始的助力消耗殆尽后，还剩下一小半的距离，得靠手动。
二彪背着林鳞，两个人的重量全依靠他的一双手支撑前进，速度却不慢，稳稳当当的。
小哑巴和旁边索道的汪灿杠上了。两个人较着劲儿地往前，我超过你了，我又超过你了。
汪灿边追边骂她，“你幼不幼稚？”
小哑巴回嘴道：“你讨不讨厌？”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突然，脚下的河水沸腾起来，像烧开了一样。
汪灿头上的探照灯往下一照，只见无数像黑色果冻的物体，大滩大滩的在河水里扭动，恶心极了。
紧接着，那些黑色果冻像发疯一样，从河中跳起来，如同迁徙的大马哈鱼，把他们的绳索当做龙门跳。
刹那间，一颗颗“黑色炸.弹”飞溅。
前面的二彪和林鳞的身影变得摇晃，不稳定。
很快，这些黑色果冻黏上索道，飞快爬向他们的位置。
汪灿单手吊在绳上，抽出匕首，快速挑开那些黑色果冻。
与此同时，小哑巴的头上也黏上一团黑色，蠕动着爬到她的手边，湿.滑，黏糊糊的，很恶心的触感。
刚碰到，手腕立即传来刺痛。
是之前那些蚂蟥，跳起来想吸血了。
“别开木仓！”
对岸的人发现状况，掏木仓开始射击，汪灿高声吼了一句。这么混乱的局面，打到自己人的可能性很大。
小哑巴再次祭出自己的工兵铲，一铲子削掉吸自己血的蚂蟥。
“横扫蚂蟥，做回自己。”
往下一看，沸腾的河中，无数黑色蚂蟥开始转动，起了漩涡。
蚂蟥下面，似乎还有一个更大的东西正在浮出水面。圆形的壳，看起来像....龟？
岸上的射击停了，没一会儿便传来惨烈的叫声。
黎簇在疯狂大喊。
“别上岸，别过来！”
.........
北京
江月一脚踢开黑瞎子手中的菜刀，退身，来到院中。
黑瞎子后一步跟出来，慢悠悠的，脸上挂着坏笑。
“进了我的院子，你是出不去的。”
确实，依照刚才的过招来看，江月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不由更加警惕地盯着黑瞎子的动作。
“你到底是谁，江伊呢？”
黑瞎子走到院中，听话，还想扯出一个更加反派的表情，被江月打住。
“知道你是神经病了，别笑了，很猥琐。”
黑瞎子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无辜。
“还好吧，电视上的变态杀人魔不都这样嘛，哪里猥琐了。我还照镜子练了好几遍呢。”
江月冷冷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江伊呢？为什么红线会指向这里？”
这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黑瞎子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张开双手，展示自己般地转了转。
“不应该啊，我这么帅气的人，见一次都不会忘啊。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啊？”
江月漠着脸，“你是黑.心厨子。”
黑瞎子啧啧了几声。
“还真记不得我了，瞎子好伤心呐。”
神经兮兮的，见问不出名堂，江月转身就走。
“等一下。”
身后的黑瞎子叫住她。
又要干什么，江月不耐地转过身。
黑瞎子不知从哪牵出一条红线，举起左手，当着她的面，将红线一圈一圈缠上了手指。
江月微皱眉，“你？”
黑瞎子缠好红线，看着她，单手系了个结。刹那，她指尖的红线颤抖了下。
一条鲜红色的红线从院中拉直，线的那头是黑瞎子，线的这头是江月。
江月遥遥看着他，没说话。
黑瞎子唇角牵了牵，潇洒地朝她扬了扬手中的红线。
“江小月，你找得是我吗？”
.........
起风了，将院内树上的最后几片叶子吹下。枯黄的树叶沿着水泥地板爬行，发出瑟瑟声响，像一道乐声，奏响了萧瑟中的重逢。
江月怔怔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谁？”
黑瞎子一乐，想了想，认真道。
“其实，我是你亲生父亲。”
江月抄起地上的菜刀就砸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