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随踏进那个六年没回去的家的时候,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眷恋与厌恶。

    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一个房子,一个长久的居住所。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传来的是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异味,她摸索的把灯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桌子上的外卖盒,还有几个空酒瓶。

    谁也不知道这些垃圾存留了多久。

    她朝她的房间走去,门把手上是张纸条。

    [你妈的钱给我]

    她看了眼旁边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没回来。

    也对,现在才几点啊,怎么可能回来,现在不在哪个酒吧,就应该在哪里赌。

    他这个父亲啊,可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这可能是她唯一一个两辈子都不想接受的人。

    安小随的父亲,以前也是个富家子弟,年少时喜欢上了安小随的母亲。可那些上流家庭呢,又特别在意门当户对。

    安野为了和安小随的母亲在一起,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起初,他们是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他们的爱情人人都向往。

    可好景不长,安野吃不了苦,让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做苦活,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安野染上了赌博,他不求上进,每天坐吃等死。说白了,就是安小随的母亲养他。

    又过了几个月,安野开始打人。动不动就拿安小随的母亲出气,殴打,辱骂,赌博,是这个家的常态。

    安小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功生下来的,也只能说是母爱的伟大。

    小的时候,安小随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母亲会抱着她躲在墙角苦。

    她对她母亲说,我们跑吧。

    可是母亲宁愿挨打,也不愿意走。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有人说因为傻,也有人说因为爱。

    可是爱,又究竟是什么?殴打这也算爱吗?变态的爱吗?

    安小随七岁的时候,她懂得了反抗,可她还是太小太小了,面对她的只会是更凶残的暴打。

    上初中的时候,安小随的母亲死了。她不知道是病死,还是被安野打死的。

    母亲给她留了一笔钱,不多,但够他上完学。

    母亲的葬礼,是她一手操办。整个葬礼,安野都没有出现。

    安小随的外婆很痛恨云野,可却很爱这个外孙女。

    母亲死后,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

    有人问,安野受不了苦,为什么不和安小随母亲离婚,然后回到云家呢。

    他回了,安家没让他进门,他就把这一切都怪在母亲的头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会记得,他们曾经也是别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安小随把纸条扔了,继续做没做完的习题。夜晚格外安静,小小的灯光,是唯一照明的东西。

    安小随扎进知识的海洋中,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酣酣大睡。

    她好久没有睡得那么舒适了,以前因为高利贷的要钱,都睡不安心。

    她是被敲门声敲醒的,说是敲门,还不如说是踢门。

    安小随打开房间门时,安野正踹了一脚,如果不是她躲得及时,那一脚可足以把她踹在地上。

    “把你妈的钱给我。”

    “不可能”

    安小随绕过他,不想跟他做无畏之争。安野拿不到钱不罢休。

    “我说把钱给我。”

    安小随没理他,径直离开。

    安野拿起旁边的扫把就向安小随挥去。今天不打一架,是出不了这个门了。

    …………

    酒瓶的碎地声,男人的咒骂声,还有闷哼声,很快就回荡在这间屋子里。

    地上很快被染成红色,两人身上也全是血迹,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血液。

    “我妈妈的钱,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我是你老子。”地上的男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谁管你谁。”

    安小随坐在喷泉旁边的椅子上,脚下还踢走一块不知道哪来的石头。

    “艹,好好的睡眠,就这样被打散了。”她打算抽根烟,却从包里掏出两颗棒棒糖。

    “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吃颗糖。”沈言乔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起。

    艹,更烦了,她把糖扔进喷泉里。

    过了几分钟,又把糖,捞出来。

    真是疯了,都说了要学乖,怎么可以乱扔垃圾。

    安小随躺在椅子上,想今晚在这里将就一晚。

    可夜晚实在是太冷了,她睁开眼,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耳边又响起沈言乔说过的话,只有好好学习,我们才能有选择的机会。

    啧,怎么今天那么容易想到他。

    “还不起来吗?”一双手递在安小随的面前。

    还没等安小随反应,来人又轻声的说了一句“要下雨了”

    安小随一时没弄明白这人的来意,要下雨了是什么鬼?天气预报有说要下吗?

    “我拉你一把。”

    “谢谢。”虽然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再淋一场雨。

    那个人把她拉起来后,没有说什么,就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看。

    这感觉挺微妙的,“我很好看?”

    “好看啊,你要是不好看,我可能会直接走开,才不会提醒你要下雨 。”对方也没隐藏真实想法。

    “你到是实诚。”安小随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叫温晔,你们三中的转校生。”温晔在后面喊道。

    “我可不想知道你是谁。”安小随摆手回了一句。

    安小随没回家,今天闹得那么凶,家是回不去了。

    路边的灯光是唯一的光亮,微黄的光照在大地上。

    她一手叉插腰,一手扶衣;摆好了舞姿造型,好似在等着一声音乐的响起。

    灯光照射到的地方,就是她的专属舞台。站在舞台上的她慢慢的跳着,舞步轻盈灵巧,动作轻捷无比。没有舞台效应,没有霓裳羽衣,却依旧能惊艳他人。

    雨如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路灯上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

    她没停下跳舞的动作,而是随着雨滴一起共舞。

    在舞的最后一个动作,她仰头看那束光源的出处,刺眼让她下意识用手挡住。她慢慢张开双手,露出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雨水随着她的手滑落,她看不真切,但在那朦胧中,她看到了星星。

    她也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在跳舞,就是想,就做了

    远处的温晔静静的看着她跳完整支舞,如果说第一面的印象是漂亮,那第二面的印象就是惊艳。

    安小随看着刚醒的天,本想直接去学校的,但湿衣服在身上属实难受。

    她不得不走上了那条回家的路。

    她换好衣服后就直接走,没有在那个家多呆一分钟。

    到了教室,她本打算背单词,但又着实困,就干脆趴在桌子上补觉。

    安小随身上的疼痛是在被许渊叫醒时,才被感受到的。

    她听见许渊说,:“安小随,要上课了。”

    她有气无力的回了句,“谢谢。”

    好像有点小感冒,伤口被雨淋过了,也有点疼。

    现在的身体真容易生病,她忍不住骂了句。

    整个上午,安小随就像打了霜的茄子,焉了吧唧的。

    她被送进医务室,还是因为老何上课时,看见她状态不对。

    医务室和医院一样,都是冷冰冰的。

    以前外婆也是躺在病床上,无论她说什么,外婆都听不见。

    高额的手术费,压垮了她最后的自尊。

    她去酒吧陪酒,去傍大腿,只要有钱,她什么都做了。

    她听着邻里邻居的人骂她,起初只是背面说,可到了后来,有人直接跑在面前骂。

    她自己都嫌弃自己脏,恶心,更何况别人呢。

    她一个人挂着吊水,可脑海里总会出现外婆。

    她看着它一滴滴的落下,可能闲得无聊,又或者是为了让自己不再乱想,她开始数一瓶吊水会有多少滴。

    一瓶还没有数完,就进来一个她不想看见的人。

    沈言乔把饭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她听见他问,“你就不能对自己负责一点吗?”

    “学霸这是怜悯之心又泛滥了。”安小随挑眉,莫名其妙的,她就是不想让沈言乔心里好过。

    “先吃饭。”沈言乔没有接她上一句话。

    不想吃他买的饭是真的,但肚子饿也是真的。

    “20块钱。”沈言乔似乎看出来安小随在纠结什么。

    安小随从校服兜里掏出20块钱给沈言乔后,才开始吃了起来。

    她可不会顾及形象,饿了就饿了,狼吞虎咽又无伤大雅。

    “沈言乔,你喜欢我哪一个点,我改还不行吗?”安小随停下吃饭的动作,突然冒出一句。

    “我就喜欢不喜欢我的。”沈言乔反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安小随觉得根本没法和沈言乔沟通。

    沈言乔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什么。

    安小随没有再说话,继续扒拉眼前的饭。

    “我给你补课吧,我们只当朋友关系。”明知安小随讨厌他,但还是想接近。“读书真的……”

    “好,谢谢 。”安小随打断了他的话。

    她现在确实需要,有个人给她补课。

    她正愁,以她以往的光荣事迹,会找不到人。

    但现在,有一个送上门的。

    虽然这个人可能会不一样,但有用就行。

    沈言乔一直陪着安小随,打完最后一瓶吊水。

    在这段时间里,沈言乔一直在给安小随讲自己看到的趣事。

    安小随没有理他,但他仍然滔滔不绝。

    学霸话都很多吗?

    没有人嫌他烦吗?

    一个人说不累吗?

    安小随不能理解这人,她不喜欢说话,她甚至有时都会觉得说话很累人。

    讲到凌源阁时,明显能看出安小随感兴趣,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沈言乔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一直围绕着凌烟阁讲话。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

    “我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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